周小军(江苏 宜兴)
在学习和制作紫砂壶的过程中,必定会了解到一些特定的紫砂壶造型带有特定的文化内涵,在众多的紫砂造型之中,这种现象并不鲜见。很多经典的优秀的紫砂壶式造型中,表现美感动人的元素各有不同,但往往都具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古”。摹古崇古是国人的一种习惯,这种习惯深度地融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甚至在某些时候极端地认为只要是“古”那就等同于“好”,这样的思维源自于我们古老的文化传统。
紫砂壶古风古韵的产生,与我们悠久的历史和文化传统有很大的关联。我国是一个有悠久历史的文明古国,在数千年的岁月中,儒家文化一直占据着社会主流。以儒生为代表的文人阶层,长期主导着社会的文化生活,这自然影响到了社会整体的审美大观。而儒家文化为维持自身长久的影响力,总会援引先贤诸圣的言行来证明自己的正确性。久而久之,这种借古引古就成为了习惯,并逐渐发展成为了尊古和崇古。
当今虽然进入现代社会,但社会整体的文化惯性依然存在,传统文化与大众的融合,更加深了原本的文化审美习惯,因此,在艺术创作领域对古风古韵的追逐仍是一种风格,艺术创作者们在发展中种种的智慧闪光巩固了这种审美的艺术地位,在一些特定的艺术领域蓬勃兴旺起来,紫砂恰巧符合这种兴旺的条件,因此在紫砂艺术创作中古风古韵占据了相当大的比重,作品“竹韵壶”的创作便是如此。
“竹韵壶”的造型来源于日常生活中用来打水的竹筒,“竹筒打水”本身是一句歇后语,意为直来直去。这样的内涵显然跟竹子的生长特性有关,竹子都是一节一节向上生长,所以选择用打水用的竹筒作为茶壶的造型本身,亦带有这种文化意蕴上的设计考量,用曾经在现实中存在过的器物来塑造紫砂壶的外形,并根据茶壶的实际情况作出合理的变化,这就形成了作品“竹韵壶”的造型。
这把壶从外形上属于紫砂圆形器,圆形器制作需要先拍打泥条泥片,将其拍打成厚薄均匀的薄片,然后根据壶身的大小高度进行裁切,将泥片裁成长方形,然后用围身筒的方法,将泥片两头围拢成一个圆柱形,在边缘处涂上脂泥然后镶接,这一步制作完成以后要先清理掉内部多余的脂泥,然后将镶接的痕迹处理干净。由于竹筒的造型壶面呈垂直的圆柱形,所以并不需要像掇球之类的壶形那样拍打塑形,可以直接制作底片和满片,将圆柱形的身筒两头封口,镶接的过程基本相同。此时坯体已经形成一个内部封闭的圆柱形,这个时候不要着急开口,应静置一段时间,先制作壶盖,壶盖采用嵌入式,盖面微微带有曲线,圆柱形的竹节壶钮以暗接的方式镶接在壶盖顶端,两者的线条如同生长出来的一样自然顺畅,壶钮的造型取竹节分断,这样的造型带有一种人工加工后的痕迹,这与整体的“竹筒打水”的主题相契合,因为能够用来打水的竹筒当然是被加工过的竹子。
壶盖制作好以后,再进行壶口的制作,嵌盖配合平肩的样式让两者能够结合在一起,壶钮的形制延伸到壶身筒之上,壶口部分的制作就需要能够与壶钮相互搭配。首先是平肩的制作,最外层一圈要进行竹节化的处理,就如同壶钮顶端一样,采用先压后刮的形式,塑造出壶肩的双层圈线,然后中央开口,打开壶盖相适合的大小,这个时候由于盖面带有曲线,所以并非完全嵌入的形式,所以要在原本的平肩之上再加上一层薄薄的圆圈形的泥片,这一圈泥片比壶身筒直径略小,跟壶肩叠加以后形成的造型就如同壶钮顶端的造型一样,形成了对应,且这样一来壶盖亦可以完全嵌入壶口,形成牢固的支撑。
然后是壶身竹节的塑造。这部分的制作相对比较简单,用环绕的泥片以外贴的形式镶贴在茶壶表面,然后用暗接法抹平两者之间的痕迹,最后用明针在隆起的壶面上刻出一道圈线,上下两节的竹节都是用这种方法制作而成的,这样的造型不需要额外的装饰,其本身就将紫砂制作的工艺性凸显了出来。
最后是提梁的制作,提梁采用对称的造型结构,前后双柄,中央竹节,整个提梁被分成了三段,造型由壶面的圆过渡到提梁的方,这种结构上的对应进一步地展现出竹子被加工后的痕迹,因为自然生长的竹子很难产生这种严格的对称关系,刻意在最上端的提梁造型上强调这一点,就是为了突出竹子被改造后的造型特点。结合之前壶钮、壶肩部分的对称感,整个茶壶造型都在强调一点,那就是这并非是自然界中的竹子,这是经过改造,带有文化韵味的竹筒。
从竹子的造型上看,在这样的竹筒之上,已经产生了人为改造的痕迹,无论是竹筒的表面,还是茶壶的壶面,就都显得过于空旷,这个时候就需要加上适当的装饰来进行填补,借着这种视觉上的填补,运用陶刻篆字的方式加深其中的文化韵味就成为了很好的一种装饰手段。
古典的味道并不是凭空产生的,它首先需要标注,其次需要引导。竹筒的造型本身带有一定的标志性,因为打水用的竹筒在古代社会是生产生活中常见的工具,但在进入现代社会以后,人们在生活中普遍用上了自来水,打水的器具也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工业品,打水的竹筒也就逐渐消失了。这种古时曾经存在,但当下已经消亡的现实对比烘托出了造型本身的时间性,古的韵味也就产生了。但是这样的味道还不够强烈,因为竹筒虽然少见,但在当下的时代并非完全不存在,其时间的指向还不够明确,这个时候就需要依靠后续的装饰来进行引导。作品“竹韵壶”上陶刻一方面成为了整体主题意蕴的释放,古篆字本身亦带有鲜明的古代时间特性,因为我们现在所使用的无论简体字还是繁体字都是近代社会以后才出现,在这之前的文字都可以笼统的归列为古代。
篆字陶刻结合竹筒造型,构成了两者明确的时间指向,这种指向明确了时间位置,形成参照,让作品“竹韵壶”的主题内涵可以结合古代的语境来抒发,这就形成了本文之前所说的紫砂创作中的古风和古韵。
作品“竹韵壶”塑造了竹子的外形,但并非是为了表现竹子本身的美,而是透过竹子营造出带有古风的味道,从而加深“竹筒打水”,直来直去这一情感意蕴的表达,这样的表达才是艺术创作的核心,也正是通过这样的表达,让人领略到了传统文化美好,传承文化的重要,从而更多地关注历史,展望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