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社区学院的生源危机、应对策略及其启示

黄玉珍

摘   要：2011年至今，美国社区学院的生源危机主要表现为四个“下降”，即入学总人数持续下降、各年龄段的入学人数普遍下降、女性入学人数下降，以及全日制学生人数下降。造成社区学院生源危机的主要原因有美国经济形势的变化、白人学生人数减少、高中毕业生对高等教育机构的选择发生变化，以及社区学院自身的吸引力下降等。为解决生源危机问题，美国政府与社区学院做出了一系列的改革。美国社区学院承担职业教育的职能与我国高等职业院校具有相似性，其为缓解生源危机而进行的改革对我国高等职业教育的发展具有一定的启示。

关键词：美国社区学院 生源危机 应对策略 高等职业院校

社区学院是美国高等教育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美国高等教育最具特色的表征之一，克拉克·科尔曾指出“20世纪美国高等教育的伟大革新就是建立了两年制社区学院”。社区学院成立之初，其作为大学的“缓冲器”不仅减轻了大学的入学压力，而且在推动美国高等教育大众化进程中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20世纪60年代之后，由于初级学院（Junior College）的合并以及美国各州迎来新建社区学院的热潮，社区学院的数量实现大幅增长，加之其门槛低、学费低等独特的优势又为其吸引了一大批学生。21世纪的头十年，社区学院的入学人数一直呈稳步增长态势，并在2010年达到入学总人数的峰值，但这种增长态势并没有继续保持。为改变社区学院入学人数的下降趋势，美国政府于2015年制定了“美国社区学院承诺”（American’s Community Promise）计划，但社区学院入学人数的下降趋势并没有得到扭转，社区学院也由此陷入生源危机。探究社区学院生源危机的影响因素和美国政府与社区学院的改革举措，对我国高等职业教育的发展具有一定启示。

一、社区学院生源危机的主要表现

（一）入学总人数持续下降

美国社区学院协会（American Association of Community College，AACC）在其2019年发表的社区学院入学报告中回顾了2001—2017年社区学院秋季的入学总人数，基于美国中学后教育综合数据系统（Integrated Postsecondary Education Data System，IPEDS）的秋季入学调查数据，该报告指出2001—2006年社区学院秋季入学总人数持续平稳增长，2006—2010年社区学院秋季入学总人数以每年4.8%的增长率迅速上升，入学总人数超过800万人，创下历史新高[1]。然而，社区学院的入学总人数在2010年秋季达到峰值之后开始下降，2011—2017年社区学院的入学总人数共减少大约110万人。2020年8月，AACC发表了社区学院入学趋势的最新报告，指出2018年社区学院的入学总人数持续下降，并预测2018年之后社区学院的入学总人数将继续减少。與此同时，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2020年社区学院的线下教学在3月开始转为线上教学，社区学院的入学人数可能会受到影响，但该报告并没有反馈社区学院2018年之后的入学人数变化情况[2]。随后，美国国家学生信息交流中心（National Student Clearinghouse，NSC）于2020年12月发布了中学后教育机构秋季入学人数的报告，揭示了社区学院2018年之后的入学人数变化趋势，该报告指出社区学院2018—2020年秋季入学总人数依然呈持续下降的态势，印证了AACC2020年报告中的预测。

社区学院入学总人数的持续下降引起了AACC对社区学院生源问题的密切关注，因此其分别于2014年、2015年、2016年、2017年和2020年发布了社区学院入学趋势与学业完成率报告，上述报告的数据均来自IPEDS。与IPEDS的数据相比，NSC的数据来自学生的注册信息而非学院提供的数据，因此NSC的数据能更准确地反映最新的信息。基于NSC发布的秋季入学调查数据，图1显示了2010—2020年秋季社区学院的入学总人数与该时期入学总人数较上一年变化的比率。由图1可得，2011—2020年社区学院秋季入学总人数持续下降，其入学总人数在近十年呈负增长态势。比率变化曲线显示，2014年社区学院的入学总人数较上一年出现较大降幅，下降了6.9%，表明社区学院的入学总人数在2014年出现了大幅度下滑。继2014年的大幅度下降之后，社区学院的入学总人数在2020年出现历史最大降幅，比2019年降低约10%，社区学院的入学总人数在2020年秋季降至近十年来的最低值。

（二）各年龄段的入学人数普遍下降

社区学院从建立伊始就实行开放招生政策，招生对象包括低收入青年、少数族裔、成绩较差的学生、在职成人、老年人、国外移民等。与四年制高等院校相比，社区学院不仅费用低、数量多、门槛低（只要求入学者年满17岁或18岁，在某些情况下，甚至不要求入学者具备高中毕业文凭或同等学力），而且既提供日间课程也提供夜间课程[3]。社区学院的这些独特优势吸引了各个年龄段的背景多元的入学者。

18～21岁学生是社区学院的主要入学者，亦可称为社区学院传统年龄段的学生。18～21岁入学人数在2001—2009年秋季保持稳定增长，于2009年秋季达到入学人数峰值后持续下降;与18～21岁入学人数变化呈现相同走势的还有22～29岁与30～49岁入学者，这两个年龄段的入学人数在2009年秋季之前都处于增长态势，但在此之后呈现下降的态势;50岁以上的入学人数最少，该年龄段的入学人数在2009年秋季后也平缓下降。在所有年龄段中，只有18岁以下入学人数在2001—2017年秋季一直保持稳定增长（见图2）。

（三）女性入学人数下降

长期以来，社区学院的女性入学者普遍多于男性，女性入学人数在入学总人数中的占比超过50%，但2011年之后社区学院的女性入学人数也发生较大变化。图3显示的是基于NSC秋季入学调查数据的社区学院2010—2020年秋季女性入学人数与入学总人数的对比情况，从该图可见，在此期间社区学院的女性入学人数与入学总人数都呈下降态势。2010年秋季后，社区学院的女性入学人数逐渐递减，2011年秋季社区学院的女性入学人数约为400万人，到2020秋季社区学院的女性入学人数降至约290万人，10年间社区学院的女性入学人数共减少了超过100万人。

（四）全日制学生人数急速下降

社区学院根据出勤情况把学生划分为全日制学生与非全日制学生。与四年制高等院校相比，社区学院的入学者主要是蓝领阶层家庭的学生、女性入学者和年龄较大的学生，这类学生一般选择走读的形式学习，按照社区学院出勤率的划分标准，该类学生属于非全日制的学生。

图4显示的是2010—2020年秋季社区学院的全日制学生人数和非全日制学生人数的对比。从该图可以看出社区学院的非全日制学生总人数大于全日制学生总人数，而且每一年秋季非全日制学生人数均大于全日制学生人数。无论是全日制学生还是非全日制学生，其人数在此期间都持续下降，非全日制学生人数在2011年达到峰值，超过400万人，而在2020年降至最低值，仅有约300万人;全日制学生人数在2010年达到最高值，约300万人，但在2020年也降至最低值，大约170万人。另外，全日制学生人数柱状图的倾斜度大于非全日制学生人数柱状图的倾斜度，说明社区学院全日制学生人数的下降速度快于非全日制学生人数，社区学院全日制学生人数正在急速下降。

二、社区学院生源危机的影响因素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到20世纪80年代初，美国社区学院的办学资金充裕，数量迅速扩张，但80年代以来，社区学院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受到国家经济形势、人口、政策等外部因素的影响，社区学院的学生增长率下降[5]。如今，社区学院的入学人数在21世纪的前10年实现增长后持续下降，这不仅受到外部因素的影响，也与自身的发展息息相关。

（一）经济形势的变化

社区学院的入学人数与美国的经济发展密切相关，但两者的变化周期却相反，即美国经济衰退时，社区学院的入学人数反而上升。

2001—2006年，美国国内经济繁荣，但同期社区学院的入学人数增长非常缓慢。2007年12月—2009年6月，美国国内经济受金融危机的影响急剧衰退，国内失业率在2009—2010年高达10%，这被认为是美国继20世纪30年代大萧条之后出现的最严重的一次经济危机[6]。但在美国经济衰退时，社区学院的入学人数却迅速增长，并在2010年达到入学人数的峰值。2011年后，美国经济逐渐复苏，国内失业率从2012年的8%左右降至2018年的4%左右，经济形势向好，但社区学院的入学人数开始下降。美国一些专家认为，经济发展速度的下降会刺激社区学院入学率的提升，具体而言，有些地区更容易受到失业和裁员的影响，多数失业者会把社区学院当作他们职场“空窗期”的一条上升通道，通过学习社区学院的课程获得新技能，以提升在求职时的竞争力。[7]

但2020年美国国内经济衰退的原因与以往不同，新冠肺炎疫情的暴发使全球经济遭受重创，美国经济也不例外。因此2020年社区学院入学人数的下降不完全是由经济下滑导致的。如果没有采取有效的疫情防控措施，美国将难以在短时间内实现经济复苏，有些人可能永远无法回到先前的岗位，而一些就业前景较好的职业，其就业形势也变得不太乐观，这将很难预测人们是否愿意继续通过接受高等教育来增加自身的就业机会。[8]

（二）白人入学人数下降

白人学生在社区学院的入学总人数中一直占据较大比例，因此白人入学人数的变化势必会引起社区学院入学总人数的变化。据美国国家教育统计中心（National Center for Education Statistics，NCES）2019年2月发布的关于不同种族入学趋势的报告显示，2000—2017年美国白人的学龄儿童比率从62%降至51%，非洲裔比率从15%降至14%，其他种族群体的学龄儿童却有所增加，如西班牙裔的学龄儿童比率从16%上升到25%，亚裔学龄儿童比率从3%上升至5%，混合族裔学龄儿童比率从2%上升到4%;与此同时，2000—2015年秋季进入公立中小学的白人学生比率从61%下降至49%，非洲裔学生比率也从17%下降到15%，而公立中小学中的西班牙裔学生比率却从16%增加至26%，亚太地区岛民学生比率从4%增加至5%[9]。这表明与其他族裔人口相比，美国白人人口总体呈下降趋势，与其他族裔的公立中小学入学人数相比，白人在公立中小学的入学人数也呈下降趋势，由此可以预测进入社区学院的白人学生也会相应地减少。

2001—2013年，社区学院的白人学生占比一直大于非白人学生，2005年白人学生在社区学院的人数出现小幅下降之后又迅速增长，并于2010年达到峰值。从2001年起，白人学生的入学率开始下降，从2001年的60%降到2017年的46.2%，但同期非白人学生的入学率却一直保持稳定水平，这说明白人学生人数下降是导致2012年之后社区学院入学总人数下降的重要因素[10]。另外，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的一项研究表明，父母对孩子的期望和教育价值观在不同人群中有所不同，而且许多差异与社会经济状况和家庭结构有关，特别是在低收入家庭中表现得尤为明显，其研究揭示在接受调查的家庭中，62%的非洲裔父母和52%的西班牙裔父母认为学院教育或大学文凭对孩子“极其重要”，并指出教育的进步会带来经济的繁荣，但只有34%的白人父母认为学院教育或大学文凭对孩子“极其重要”[11]。由此可见，与非洲裔父母和西班牙裔父母相比，美国的白人父母对孩子进入学院和获取大学文凭的期望较低，这可以认为是导致白人学生在社区学院数量减少的一个重要隐性因素。

（三）高中毕业生对高等教育机构选择的变化

2010年之后，虽然社区学院的入学人数持续下降，但非营利性院校、以學士学位授予为主的高等教育机构的入学人数却保持稳定增长，可见，社区学院的入学人数下降并不是由高中毕业生人数减少所致，而是因为高中毕业生对中学后高等教育机构的选择发生了变化。

2005—2009年秋季，进入社区学院的首次入学者人数①一直处于增长态势，但在2009年秋季之后社区学院的首次入学者人数开始出现大幅度下降，2017年秋季的首次入学者人数比2009年秋季减少了约35万人，而授予学位的非社区学院的首次入学者人数则保持相对稳定[12]。这表明从2009年之后，选择攻读学士学位的学生逐渐增多，而选择攻读副学士学位的学生减少。皮尤研究中心最近的一项调查显示，13～17岁的美国青少年群体中，59%的人选择进入四年制的大学，12%的人选择进入公立两年制社区学院，13%的人不确定高中毕业后将要做什么，其他人则有另外的打算，如一部分人会寻找全职工作，一部分人表示会参军，还有一部分人会选择进入职业技术学校，而且女生想进入四年制大学的比率高于男生[13]。选择四年制大学的很多青少年虽然担忧其家庭无法负担上大学的费用，但依然倾向于选择四年制大学，这反映出许多美国青少年没有意识到社区学院不仅可以获得副学士学位，而且也是获得学士学位的一条重要途径。

此外，越来越多的美国高中生在高中毕业后会选择度过一个“间隔年”，而不是直接进入大学或学院就读。美国间隔年协会（American Gap Year Association）对间隔年的定义是“进行实践的一年，通常是在高中毕业后，上大学之前进行，以提高学生的实践能力和专业能力，加深学生对自我的认知”[14]。间隔年给高中毕业生提供了体验式学习的机会，他们可以走出课堂，并在实践中学习新技能，全新的环境不仅能提升他们独自解决问题的能力，而且能间接影响他们认识世界的方式，在间隔年中他们可以不断寻找自己真正热爱的专业和未来想要的生活。此外，学生还可以在间隔年期间体验不同的工作，在工作环境中积累经验的同时又能为自己积攒一笔上大学的学费，这对家庭条件不太好的学生而言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因此，高中毕业后选择先“休假”一年的学生越多，那么同年秋季进入社区学院就读的学生就会越少。

（四）社区学院自身的吸引力下降

社区学院办学的主要资金来源是州政府拨款、地方政府拨款和学杂费收入，但是随着州政府拨款和地方政府拨款的减少，社区学院逐渐陷入经费短缺的困境中，因此不得不提高学费收入，同时减少对学生的奖助学金资助。2008—2015年，州政府对社区学院的拨款比率从36%下降到31%，而在此期间，社区学院的学费收入却不断增长，且学费收入在社区学院总收入中所占的比率超过州政府拨款的比率[15]。佩尔奖学金（Pell Grant）是社区学院对学生提供的重要资助，但由于经费短缺问题，社区学院不得不削减佩尔奖学金的名额，这就把一部分想要通过佩尔奖学金入学的学生挡在了社区学院的门外。与公立四年制大学及私立非营利性四年制院校相比，社区学院的学费虽然较低，但其入学群体大多数是家庭收入较低的中下层阶级，当社区学院的学费增加后，这些家庭就不再把社区学院作为孩子升学的首选，甚至可能放弃升学的意愿。

社区学院的课程设置也是饱受争议的一个问题。20世纪80年代以来，社区学院在课程设置上面临两难问题，即无法很好地平衡学生个人需求的变化与社会需求的变化，普通课程和专业课程之间的矛盾上升，“博雅”学科和“应用”学科的裂缝拉大。当下，社区学院的这些课程问题依然存在。社区学院2009—2010年“颁发学位数量与预测”的报告显示，2008—2018年各就业领域职业空缺存在较大差异，如建筑专业只能满足需求量的13%，运输与物流专业只能满足需求量的22%，且近1/3的学习领域（如人文学科、社会科学、自然科学等）颁发的职业证书无法直接指向就业，这表明社区学院的课程无法迎合市场需求，导致社会许多岗位空缺，而许多学生又没有实现就业[16]。收入较低的父母认为，如果他们的孩子在社区学院毕业后就业竞争力没有得到提升，还要继续进入四年制院校就读，那么他们更倾向于让孩子在高中毕业后就读授予学士学位的四年制院校。

三、缓解生源危机的措施

2020年秋，中学后高等教育机构的入学总人数下降了2.5%，几乎是2019年秋季入学率下降比率的两倍，公立大学的入学人数减少了近53万名学生，这主要是由社区学院入学人数的减少所致[17]。社区学院入学人数的下降态势并没有在2020年得到扭转，反而愈演愈烈。为了缓解社区学院的生源危机，美国政府与社区学院采取了一系列改革措施，以提升社区学院的吸引力，增加美国社会劳动力的供给，实现大学入学机会的平等。

（一）推广无党派性质的美国社区学院承诺运动

二战后美国经济蓬勃发展，重要原因之一是美国当时拥有世界上受教育程度最高的劳动力，集转学教育②、职业教育、补偿教育和发展教育为一体的社区学院在输出高素质劳动力方面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因此社区学院的生源危机引起了美国政府的高度关注。

为了满足经济增长的需求，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于2015年1月提出“美国社区学院承诺”计划，该计划旨在对那些能为自己学业负责的学生（指至少有一半时间在校学习，GPA达标且不中途輟学的学生）提供免费的社区学院教育，使他们获得劳动力市场所需的技能，也为他们将来获得完整的学士学位奠定基础;此外，奥巴马还提议建立新的技术培训基金，以提高国内技术培训的质量，培养一批应用型人才。在这之前，美国政府还实施了一系列改革，如将佩尔奖学金的最大额度提高至1000美元，给学生提供2500美元的机会税收抵免，改革学生贷款等[18]。但由于反对者们认为“美国社区学院承诺”计划会增加美国联邦政府的财政负担，造成新的社会不平等问题，因此该项计划没有获得国会通过。尽管“美国社区学院承诺”计划没有实行，但在该项提案的影响下，2015年9月美国成立了无党派性质的社区学院承诺运动国家咨询委员会，该委员会目前已经推动了全美41个州超过200所社区学院加入社区学院承诺运动，包括加利福尼亚州和纽约州在内的15个州，通过《免费学院法》（Free College Law）等法律程序将该运动升级为州级项目[19]，由州政府和地方政府承担州级项目所需的费用，2017年，除高中生外，成人也被纳为该项目的受益对象。

各州对社区学院的承诺形式各异，有些州为学生进入特定的学院或大学提供担保，有些州承诺可将社区学院的学分转移至四年制大学，但最普遍的承诺形式就是为学生提供经济资助，而且这些资助独立于其他公共性经济资助项目。目前比较普遍的经济资助有基于州一级需求的援助计划、基于州所获成就的经济援助计划、四年制大学计划、特定地区计划、“第一美元计划（first-dollar community college programs）”③和“最后一美元计划”（last-dollar community college programs）等④[20]。有些州也会根据社会形势调整其社区学院承诺计划，如2020年马里兰州对其社区学院承诺计划进行了修订，更改了两项条款，其一是获得资助的学生不用再进行全职工作和缴纳马里兰州个人所得税，其二是放宽入学者的申请资格，对申请者的学历资格不再局限于高中毕业[21]。各州的社区学院承诺运动不仅有利于鼓励更多的学生通过高等教育获取成功，而且还能极大地提高美国高等教育的成就。

（二）社区学院积极与K-12学校合作

對社区学院而言，K-12学校是重要的合作伙伴，可以为社区学院提供稳固的生源。2012年以来，社区学院一直为提高其入学率而努力，不仅追求学生数量的提升，而且关注学生的教育需求，以提升社区学院的教育质量。因此，社区学院特别重视与K-12学校建立密切联系，以确保学生在进入社区学院之前，有明确的入学意向且已经做好入学准备。

由于社区学院的学制较短，学生的学习时间有限，为使学生在短时间内能获得较大的学业成就，社区学院希望帮助学生缩短其学习过渡期。为实现这一目的，社区学院与K-12学校展开了一系列合作。首先，社区学院与高中学校联合开发过渡性课程，高中学生顺利通过这些课程之后可以直接选修社区学院的学分课程。其次，社区学院利用大数据了解K-12学校学生的兴趣，根据学生兴趣调整课程，使入学的学生尽可能修读适合自己的课程。最后，社区学院还不断与K-12学校进行对话交流，使K-12学校与其在招生和学业完成率方面达成共识[22]。社区学院与K-12学校的这些合作让学生通过早期的中学后学习，在入学前就达到大学预科的水平，从而缩短在社区学院的过渡期。

一直以来，学生的学业完成率深受社区学院的重视，为提高学生的学业完成率，社区学院主动提出为K-12学生提供免费咨询服务。有研究表明，为学生提供个性化的信息，并且为他们提供升学方面的咨询服务和帮助可以显著改善社区学院的入学率和毕业率[23]。这意味着如果社区学院与K-12学校共同努力为学生提供高等教育的相关信息和咨询服务，不仅能提高K-12学生的毕业率，而且能提高高校的入学率。因此，社区学院计划从初中学生开始，为他们提供详细的高等教育入学和职业规划相关的信息，同时提供免费的信息咨询服务，并与K-12学校一起制定过渡型课程体系。

职业教育是社区学院的重要职能之一，为充分发挥职业教育职能的作用，社区学院联合K-12学校充当学生的“职业桥梁”。在美国，尽管持有副学士学位的求职者能够找到比较好的工作，但有调查显示美国民众还是希望社区学院能为个人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这表明社区学院所教授的技能与用人单位所需的技能之间还存在一定脱节[24]。因此，社区学院利用大数据捕获用人单位对技术、能力和学历方面的需求信息，积极与K-12学校合作，以使K-12教育、社区学院教育与社会需求信息保持一致。

（三）实施“社区学院学徒制扩展”计划

“社区学院学徒制扩展”（Expanding Community College Apprenticeships）计划是由美国劳工部资助的项目，由AACC领导负责。1937年美国就已经开展了“注册学徒制”，并于2014年推出“注册学徒制”的振兴计划[25]。对于希望掌握特定技术的学生而言，通过学徒制不仅可以在真实的工作环境中进行理论实践和技能操练，体验目标行业的工作环境和工作氛围，还可以带薪学习，减轻了不少学生的经济压力。2016年，美国劳工部划拨9000万美元用于社区学院的学徒制项目，该年注册的学徒达到505371人，主要集中在电工、水利以及土木建筑领域;同年6月特朗普政府发布行政命令，为学徒制项目拨款2亿美元，希望通过社区学院的学徒制项目增加信息技术、医疗行业、制造业和农业领域的劳动力，以促进上述领域的发展。[26]

2020年，“社区学院学徒制扩展”计划的目标是在三年内培养1.6万名学徒，第一年的目标是增加4422名新学徒，虽然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但在2020年6月，该项目已经完成了第一年目标的85%，即在社区学院增加了3742名新学徒。此外，该项目鼓励更多的女性加入学徒制学习，根据美国劳工部发布的统计数据，第一年新增的学徒中有15%是女性，2019年美国38963名新学徒中有11%是女性[27]。完成学徒制学习的学生，其技术基本可以达到专业级水平，有些学生会被所在的企业直接录用，这不仅有利于降低社区学院学生的辍学率，而且还有利于提高社区学院的吸引力。

四、对我国高等职业院校发展的启示

我国高等职业院校的招生人数在2007年、2010年、2012年和2016年均出现负增长，直到2019年在政府的扩招政策下高等职业院校的入学人数才实现大幅增长，此外，我国高等职业院校的发展状况一直不尽人意。美国社区学院与我国高等职业院校有着相似的教育职能，其应对生源危机的策略对我国高等职业院校的发展具有一定意义。

（一）加强高中学校和高等职业院校之间的联系

通过与K-12学校合作，美国社区学院联合开展中学后过渡性课程，通过大数据了解K-12学生的兴趣课程，并且给中学生提供关于社区学院的免费信息咨询服务，实现了与K-12学校的密切联系，在这一过程中社区学院不仅能争取到更多的生源，而且能更精准地招收适合社区学院教育的学生。我国普通高中的毕业生拥有较好的文化课基础，同时他们也具有较强的学习能力，是高等职业院校应该极力争取的生源，因此高等职业院校自身要加强与普通高中之间的信息互通，为普通高中的毕业生提供院校咨询服务，引导学生选择适合自己的专业和课程，同时完善高等职业的招生考试制度，优化入学甄选机制。另外，为了能让新生更好地进入高等职业阶段的学习，高等职业院校也可以推出一系列过渡性课程。过渡性课程主要面向有意愿进入高等职业院校就读的高中毕业生，可以让高中阶段的毕业生了解高等职业院校的培养体系和课程体系，从自身的体验和兴趣出发选择真正适合自己发展的道路。

（二）加大高等职业院校的经费投入，完善资助和奖励体系

加强高中与高等职业院校之间的联系是为了让高等职业院校能够“招得进”学生，提升对高等职业院校学生的资助和奖励则是为了让高等职业院校“留得住”学生。为了减少社区学院的中途辍学者，提高学生的学业完成率，美国联邦政府不仅给学生提供佩尔奖学金，州政府和地方政府还为满足申请条件的学生提供美国社区学院承诺运动项目下的资助和奖励，以增加学生学习的动力，保证社区学院的教育质量。

據统计，2007—2017年我国职业教育的经费投入明显低于普通教育，职业教育的多元经费投入体制建设成效不明显，其中高等职业院校的事业收入和学费收入占比较大，高等职业教育经费投入有较大的地域差异，高等职业教育生均教育经费呈现出从京津沪、东部、中部、西部梯度递减趋势[28]。充足的经费是满足高等职业院校办学的前提条件。高等职业院校严重依赖事业性收入和学费收入也暴露出高等职业院校的公共财政性教育经费不足，使高等职业院校在提升办学条件与增加学生奖助学金方面显得捉襟见肘。要改变这种现状，必须加大政府对高等职业院校的公共财政投入，各地财政投入在确保满足高等职业教育基本费用上，建立财政对高等教育的稳定增长机制，保证高等职业教育投入满足人员经费、公共基础设施建设、实训设备购买的要求[29]。同时，中央政府的财政拨款要适当向经济落后地区倾斜，缩小高等职业院校地区发展的差异性。

（三）探索高等职业院校与企业合作的新形式

2019年3月5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改革完善高等职业院校考试招生办法，鼓励更多应届高中生和退役军人、下岗职工、农民工等报考，今年大规模扩招100万人”，落实百万扩招任务，推动高等职业“双高计划”正式落地，培育产教融合型企业等，一系列职业教育重大改革次第推进，成为落实国务院于2019年1月出台的《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的通知》（简称“职教20条”）的重要举措[30]。但高等职业扩招后不仅给高等职业院校带来资源配置压力，也将带来学生就业难的问题，因此破解就业难的问题也成为高等职业院校的新挑战。

美国实行的“社区学院学徒制扩展计划”，不仅增加了社区学院的生源，而且通过实践教育增强学生的操作技能，很多学生通过这种教育形式直接被实习单位留住，提高了社区学院学生的就业率。我国高等职业院校也可以通过与企业合作办学，提升学生的就业率。在这方面，我国个别省份已先行先试，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例如，贵州省大力实施“职教兴黔富民行动计划”，即通过职业教育与大型国企联合举办精准脱贫订单培训班、“教育+人社+行业”培训等办学模式，在“职教兴黔富民行动计划”的号召下，瓮福（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根据贵州省委《关于发动国有企业结对帮扶贫困县推进整体脱贫的指导意见》，从2016年起与贵州工业职院联手举办精准脱贫订单班，使贵州工业职院2017级、2018级的学生顺利就业，为贫困家庭子弟、职业院校办学和企业发展找到一条共赢之路[31]。职业院校与企业联合办学虽早已不是“新路子”，但未必每所学校都能在旧道路中走出新形式，因此高等职业院校需要根据地区发展特色和办学优势，坚定办学目标，努力走出一条与企业联合办学的带有自身特色的发展模式。

注释：

①美国中学后教育综合数据系统对首次入学的学生定义是“在高中毕业后没有接受中学后教育，其第一次进入任何本科级别的高等教育机构”。

②转学教育是社区学院的职能之一，随后逐渐弱化，但目前依然是社区学院的职能，部分学生可以从社区学院转入四年制大学。

③“第一美元计划”指首先向学生提供社区学院承诺运动的资助，然后再向学生提供其他奖励资金。

④“最后一美元计划”指学生在获得社区学院承诺运动资助之前，先获得其他可用的公共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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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王亭亭   校对 朱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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