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群与乡村社区的再整合

2021-03-21 16:44时晨
关键词:信群村民社区

时晨

摘 要:当前,我国某些农村在现代化、城市化影响下,正面临“原子化”“离散化”和“空心化”的困境。在地方经济较为弱势、未能分享区域优势的中部农村,不愿务农的村民只能外出打工,村民们现实互动的减少加剧了离散化趋势,使社区认同成为无源之水。基于移动互联网技术的微信群为村民提供了全新的互动平台,离乡村民也能通过智能手机接入网络,在微信群实现“身体缺席”的“虚拟在场”。这种“虚拟在场”克服了时间和空间的局限,为社区的再整合提供了基础。村民们在微信群中的话语实践能强化社会关系网络、催生共同体认同、维护公共秩序、展开行动动员,并成功实施线下公共行动,从而促进乡村社会的重新整合。

关键词:微信群;社区;再整合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8268(2021)06-0148-09

一、引 言

早在20世纪前半叶,芝加哥学派(Chicago School)已意识到传播在社会整合方面的重要功能。在杜威、米德和帕克等学者看来,个体通过传播建立共同的行为准则,人们据此建构出一个共享的社会,也就是传播产生社会。不过,该学派的大本营芝加哥当时正处于急速城市化与工业化进程中,大量人口源源不断流入,因此该学派的研究重点是不同种族与文化背景的人们如何在社会中整合,对人口流出的问题则较少关注。与百年前的芝加哥相反,当下我国好些农村在现代化、城市化影响下,正面临“原子化”“离散化”和“空心化”的困境,传统村落公共空间衰落、基层政府组织失灵造成了权力“真空”,不少村落先后出现了村民片面重视个人利益,公共行动无法开展,甚至恃强凌弱的“丛林社会化”问题。在地方经济较为弱势、未能分享区域优势的中部农村,因跨区域商贸不够景气,手工副业也不发达,不愿务农的村民只能外出打工,“离散化”“空心化”的情况也更显著。近年来,移动互联网在中国社会迅速下渗,微信、QQ等社交媒介也进入乡村,在改变着村民传统交往方式的同时,也提供了实现村庄再整合与社区再造的契机。本文聚焦一个中部地区村落的微信群传播实践,试图通过“深描”(thick description)和“解读”(explication)微信群对村民交往方式、人际关系和行动方式的影响,呈现村庄再整合与传播的关联。

二、文献综述

“社区”是研究社会整合的重要概念,它原先属于社会学学科的研究范畴,其后引入传播学领域。早在19世纪,德国社会学家滕尼斯(Ferdinand Tnnies)已提出较为宽泛的“社区”概念,认为其既可以是具备地域性要素的城市或村庄联合体,也可以是基于血缘、业缘甚至是情感的共同体[1]。社会学家费孝通曾提出,“社区”与“commune”“communion”有着共同的词根“com”,其含义为“共同的感受”“共同关心”的事情,甚至可以是“共同的命运”[2]。而传播学者的研究又将社区研究进一步推进,如芝加哥学派的学者帕克通过对报刊的系列研究,先是证明了社区与传播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其后论证传播是形成社区的重要途径[3]。被称为“传播学之父”的施拉姆(Wilbur Schramm)在多项实证研究的基础上指出:“没有传播,就没有社区;同理,没有社区,也不会有传播。”[4]4我国的传播学者对社区与传播的关系也有所阐述,认为由媒体中介的传播实践可以发挥协商功能,受到动员的多元主体得以参与其中,营造社区的良好氛围,并化解潜在冲突。有学者从增强认同感的角度切入,以新生代农民工为研究对象,基于质化研究提出传播可以通过“认知情绪”感染推进新生代农民工认同感的形成[5]。还有学者沿用了“传播构成社区”的提法,关注传播实践对社区内多元主体的组织和合作形成的影响[6]。具体对微信群功能的研究,有学者以网络民族志的研究方法考察云南少数民族的族群凝聚力与微信群的关联[7]。也有学者借助田野调查深入具体乡村的微信群,在观察的基础上剖析村民的话语交往如何维护乡村秩序[8]。简言之,国内外学者已敏锐地捕捉到了基于新媒体的传播实践给社区带来的影响,但现有研究多以城市为中心,对乡村社区的关注并不多见。本文借鉴“传播构成社区”的思路,研究在一个具体村庄中,村民如何利用微信群实现社区重新整合。

三、调查区域与研究方法

本文选择安徽省北部的b村这一乡村微型社区作为田野点。虽不能断言b村是中部地区村庄的典型,但至少是皖北乡村的一种较为普遍的“模式”。b村距离县城20公里,交通较为便利。不少新生代村民选择外出打工,或南下上海、南京或杭州等一二线城市,或就近去省会合肥或本市市区。不过,几乎所有农户都没有放弃自家土地,抛荒的现象少见,耕种的傳统依然延续。b村的乡村工业并不多,基层村组织的建设思路仍然是以土地经营为重点,做强粮食、果菜产业,兼顾家禽家畜养殖。总的来说,中部农村的许多特征都在b村有所保存,村民的观念也较为保守。

在b村,互联网普及的时间并不长。从2014年起,村民家里陆续“通网”,如今除了少数需要帮扶的贫困户,绝大多数农户家庭已办理了互联网业务,并安装了信号可以覆盖自家二、三层自建楼房的路由器。原先村民家庭一般使用电脑上网,因操作相对复杂,中老年村民不太热情。2016年后,千元以下智能手机的普及给中老年村民提供了便捷“触网”的机会,他们中的一部分迅速转变为移动互联网网民。微信是他们最常使用的APP,一般不用朋友圈,只用来发语音、照片与亲友沟通,或直接使用音频视频对话。2016年,b村先后出现了几起家庭纠纷,情况大同小异,或是儿女互相推诿,或是子女存在困难,导致年迈的父母得不到照顾。同年8月,村书记SJF成立微信群,把村民拉进群里,一方面宣传孝文化,一方面也动员村民互助,让b村成为“相亲相爱的大家庭”(SJF语),因此微信群被命名为“b村大家庭”。建群至今已有4年,“b村大家庭”深深地嵌入b村村民的日常生活,在潜移默化中重塑了村民的交往方式,改善了人际关系,并促成了公共行动。笔者采取田野调查和深度访谈的研究方法,经管理员同意后,于2019年7月30日进入“b村大家庭”微信群进行线上调查,并搜集了2个月的聊天记录。10月笔者进入b村进行实地调查,组成了报道人网络,对107位村民做了深访,其中包括对28位外出务工人员的线上访谈。笔者也参与了b村村民通过微信群发起的一次公益活动。通过田野调查和深访,笔者试图与村民建立信任关系,从而更好地观察与理解他们在微信群中的话语实践;另一方面,笔者也时刻警醒保持旁观者的理性,以获取更可靠、更有价值的资料,从而解读生活在乡村社区的村民们在移动互联网技术的影响下,其交流状态、人际关系和行动方式发生了何种改变,最终如何实现社区整合。

四、一个离散化乡村社区的重新整合

美国学者杜威(John Dewey)有言,社会不仅依赖传递与传播存在,更确切地说,社会正存在于传递与传播之中[4]5。与流动性较强的城市相比,乡村原本属于相对稳定的社会,代代村民生长于费孝通先生所言的“先我而在”的社会环境中,“在场”成为理所当然,b村自不例外。但是,同其他村莊一样,近年来,越来越多的青年村民前往上海等地打工,经济情况较好的村民家庭也在县城或城区买房定居,除了春节等节庆假日,原先理所应当的“在场”变得困难。移动互联网技术打破了时间和空间的局限,提供了全新的“在场”可能性,身在外地的村民也可以通过智能手机接入网络,在诸如“b村大家庭”的微信群实现“身体缺席”的“虚拟在场”。在乡和离乡的村民在微信群中通过话语实践密切邻里关系、增强共同体意识、展开行动动员,并顺利实现线下行动,从而实现了乡村社会的重新整合。

(一)虚拟平台上的“共同在场”

社会学研究学者贺雪峰曾在《新乡土中国》中提到,农民逐渐成为社会各个圈子的成员,而不再只是宗族圈子的一员[9]。与两广地区相比,中部乡村的宗族势力并不强势,有着自成一体的关系网络构建。以b村为例,村民的交往范围往往以自己的自建房为中心画圆,若是稍远些,哪怕是同村也难有打交道的机会。村民常用血缘、地缘和学缘三个关键词来判断他人与自己关系网络的远近,用当地方言表达,就是“老家的”(代表姓氏)、“一个门子的”“一茬的”。b村有几个主要的姓氏,通过姓氏可以迅速判断与对方是否沾亲带故;自建房100米以内、相当于两条街的距离则是“一个门子”,表示关系亲近,是“自己人”;而“一茬的”则是通过询问是否同窗(通常是小学)来决定关系。所以,虽然都是b村村民,但少有“同为b村人”的“共同体”意识。有学者通过研究指出,改革开放后,国家权力从基层乡村退出,乡村民主自治难以一时实现,一些村委会未能承担起推动乡村民主自治的功能,反而呈现出“准行政化”的倾向[10]。b村前两任村两委在卖地、建厂房等涉及公共利益的项目中偏袒自家亲戚,“一碗水摆不平”的情况频发,严重影响了b村的乡土团结,以致非但公共事务无人愿管,公共物品供给中“搭便车”行为普遍,连同为“老家的”“一个门子”和“一茬”的村民之间都出现了纷争与矛盾,被看作全县精神文明建设的“后进村”。同时,b村外出务工农民不少,只有春节或中秋等重要节日才能返乡,与在乡村民的交流较少,对故乡的情感也逐渐淡薄;即使在不远的县城或城区工作,晚上回村休息的村民也很难遇见其他人,正如村民SHQ所言,“平时都不怎么能碰到,更别说拉呱(方言,闲聊)了”,整个b村的“离散化”趋势日益明显。而移动互联网环境下的微信群跨越了空间障碍,在虚拟的网络空间实现了村民的“共同在场”,为村民间的连接重建提供了平台,对社区的整合起着基础作用。

当然,重建连接能否实现以及实现的程度仍然由村民们在微信群中的交往实践决定。村书记的妻子WRP是外乡人,2018年回贵州老家探亲,学了几套健身舞,觉得既能活动筋骨,又能愉悦心情,对健康有好处。在村书记的鼓励下,WRP在“b村大家庭”微信群里主动发送健身舞视频和伴奏舞曲,还转发了一些公众号文章,宣传健身的好处。一开始群里没多少人回应,WRP坚持每天发,还动员大家一起跳,把跳得好的视频发到群里分享。为了支持妻子,村书记不光点赞,也会搜寻一些养生保健的文章发到群里。慢慢的,和村书记关系近的人开始回应,会说些养生的趣闻,或是不注意养生的危害。没多久b村一位村民半夜突发脑溢血,幸亏抢救及时,保住了一条命,但也花了1万元左右的医疗费。这一“重大事件”极大地激发了b村村民的养生热情,一连几天,关于心脑血管养生的话题在微信群里刷屏,有些人还直接@WRP,向她请教如何跳健身舞才最有保健效果。后来WRP和一群跳健身舞的村民早上定时发健身舞视频,还打上标签叫“健康一天从早上开始”。晚饭后村书记和村民分享健身小知识,叫“饭后养生”。村书记说:“以前吃完晚饭,都出去找人拉呱。现在老老少少都在家看电视看手机,面都见不着,人情就淡了。我天天在晚饭后发,等于喊大家在群里拉呱。”笔者2019年7月加入“b村大家庭”时,距离村民突发脑溢血事件接近两年时间,但当时微信群中的养生信息分享习惯依然保持着。村民不仅转发公众号或网页上的养生信息,也热衷于拍摄并上传自己或家人“实践”养生的图片,如全家齐跳健身操、如何用自家地里蔬菜制作“养生菜”等。这类信息更贴近生活,也更有趣味,能引起村民的参与兴趣。

长三角地区离b村较近,是村民的热门打工地点,仅上海南京两地就有240余名村民长期打工。他们中秋和春节才回乡,平时与b村全无交集,连留在b村的自家亲友也不太联络。有了“b村大家庭”微信群,常年在外打工的村民也被拉进群,能便捷地与留在家乡的乡亲交流。在上海从事汽车维修的打工者FHJ说:“我加了群,不过工作忙,不怎么说话。晚上回到家,看看群里的养生信息也怪好。”对于FHJ来说,微信群提供了“虚拟在场”的平台,他虽然不参与,但可以近距离观察乡亲们的话语表达。对FHJ等单身务工人员来说,养生信息的价值可能并不大,但观看讨论,也是对b村村民共同话题的参与。每天早晚的健身舞和养生信息分享,是日常生活的一种线上呈现,在乡与离乡村民均可参与,“天涯共此时”的亲近感由此而生。在上海工作的HJY上过大学,是b村的“文化人”,他的父亲留守在b村,因有较严重的高血压,HJY经常留心收集整理高血压老人的生活注意事项。加了微信群后,他经常在群里发一些更“靠谱”的养生信息与村民共享,如定时测量记录血压、自制降血压药膳等。村民们对HJY信服,他发的信息也更受欢迎。村两委组织评选“b村养生模范老人”,并拍摄照片发到微信群里,其中就有HJY年过七旬的父亲。“小孩(方言,儿女)在外面,不能老回家,肯定不放心家里老人。我们经常去看看,发发照片,就像是一家人。”关键报道人SKL说。对于外出务工人员来说,能经常在微信群参与村民的共同话题,感受到村民对自家父母的关心,有效地促进了与家乡的情感联结。对在乡的村民来说,参与话题讨论表面是围绕养生等传播内容进行,实际上更重要的是通过编写、点评信息,维持或发展社会关系。在每天早晚的养生信息讨论中,原本弱化了的村庄关系网络逐渐得以修复,无论是在乡还是离乡,都能感受到b村的共同体氛围。

在乡村社会由封闭、静止走向开放、流动的过程中,个体村民的谋生、生活方式发生着改变,原本热闹的乡村公共空间,如小卖铺、井边、祠堂等也变得门可罗雀。村民间的公共交往逐渐减少,日益原子化的村民对公共事务较少关心,村庄共同体意识淡薄,认同感缺乏。在宗族势力并不发达的中部农村,离散化的趋势更为严重,村民过分主张个人利益,违法违规的行为时有发生,乡村秩序的稳定难以保持,乡村社会整合也受到威胁。在乡村治理语境中,搭建多元主体的利益表达平台、设计高效对话机制是实现“善治”的基础。在传统公共空间不断衰退的现今,培育具有民主化氛围的新型公共空间至关重要,因为公共空间中的对话协商能有效促进公共事务的解决,更能紧密村民间的联结,增强村民对生于斯长于斯的村庄的认同感。基于移动互联网技术而生的QQ群、微信群给基层乡村带来了构建新型公共空间的可能,b村微信群“b村大家庭”就是典型的例子。

“b村大家庭”微信群中不少信息与严格意义上的“公共利益”并无关联,村民上传的健身舞视频,分享的养生信息链接,似乎不能直接导向“善治”,但这些看似琐碎的传播实践依然重要。美国传播学者詹姆斯·凯瑞(James W. Carey)曾言,若从“意义共享”的视角来看,是传播建构了人类社会。传播并非对事实的重现,而是对意义的追寻[4]63。具体到b村这一乡村社区,村民在微信群中实现“虚拟在场”,他们分享信息、参与讨论的过程是不断进行意义共享的过程,也是再确认自身和微信群其他成员“b村人”身份,催生共同体认同的过程。随着群内传播实践的持续进行、参与讨论的成员逐渐增加,群内的话题范围也不断扩大,涉及村民利益的公共事务也成为共同讨论的话题,微信群这一新型公共空间的博弈性质也突显出来。

(二)虚拟平台上的监督与规训

有学者曾对川西平原的村落做过调查,发现村民喜爱的说闲话,也就是当地所说的“串门”和“摆龙门阵”,并不仅仅是打发闲暇时间的方式,也是对本村某件事或某人的零散评判,汇集起来会形成对当事人的舆论压力,从而有效地实现村庄公共秩序的再生产[11]。所谓闲话,看起来只围绕着家长里短的小事进行,如婆媳不和、夫妻争吵、邻里纠纷等。但是,通过谈论这些“小事”,“私人生活”与村庄公共生活发生关联:闲话的重要传播者中老年村民在门前、家中、田间闲聊,基于各自立场、观点和情绪对他人的“私人生活”进行点评,促使“小事”不断发酵,从而给当事人带来影响:符合村庄公认“老理”的一方会得到支持,违背“老理”的一方会受到舆论的谴责。

b村近年来提倡精细化农业生产,多数农户花费大量时间在大棚里劳作,白天很难聚集在一起,村民天黑后又少有外出聊天的习惯,闲话的机会逐渐减少。“b村大家庭”微信群提供了虚拟的“闲话”空间,不用出门就可以聊天。但是,村民们的闲话通常在小圈子里私下进行,参与人数有限,且参与人之间关系较为亲厚,“关系好才拉闲呱(方言,讲闲话)”。而微信群一来成员多,且记录都会保存,村民对在微信群中说话有顾忌,正如一位村民所言:“又不是俺们自己家的事,在群里讲话,干啥得罪人啊。”但是,当闲话涉及村里的公共利益,尤其可能影响大多数村民时,以闲话的形式不点名地“批判”“揭发”成为村民们惯用的策略。“b村大家庭”微信群也先后成为了“揭发不文明”以及“教育科普”的平台。

近年来,为了改善农村人居环境,提高村民生活水平,b村修建了好几处集中处理的垃圾池。但垃圾池离有些农户家较远,就有村民偷偷把垃圾倒在路边。冬天还好,要是天气暖和的时候,蚊蝇乱飞,臭气熏天,给宅基地在路边的村民带来了很大烦恼。村民们大致能猜出扔垃圾的人,但对方并不承认,所以处理的方式就是站在路边“jue”(方言,骂人),并在说闲话的时候加以指责。2019年8月,笔者刚入群,就看到村民FZY在群里提出了乱扔垃圾的问题:“有的人可能干点人事?垃圾撩(方言,扔)路上,天热苍蝇嗡嗡叫,你就知道苍蝇不落你家?”本来乱扔垃圾导致的受害村民有限,只是路边的几家,但FZY提出苍蝇的问题,一下子引起许多村民的警惕。b村夏天炎热,很多老年村民因为习惯,不爱用冰箱给饭菜保鲜,容易引发肠胃疾病。联想到乱飞的苍蝇,有村民就接着留言,含糊地指出乱扔垃圾对大家都有害。有宅基地离路边较近的村民言辞激愤:“一定要逮到,逮到让他扫路上垃圾扫一个月,叫他一家不干人事。”也有村民出来好言相劝,更有村民隐晦地指出扔垃圾的“罪魁祸首”是哪几家。当天晚上微信群提示不断,笔者计数后,发现一晚上有百余条留言,第二天关于乱扔垃圾的讨论仍在进行,“b村大家庭”微信群成为大规模“闲话”平台。据村书记介绍,后来乱扔垃圾的情况真的得到了改善,“扔垃圾的人也在群里,怕被人刮头刮脸地讲,就不敢随便扔了”。前期研究证明,闲话有着维系村庄公共秩序的功能,但b村不少村民离乡打工,在乡的村民也忙于农产品种植和家畜家禽养殖,聚集讲闲话的机会变少,也让破坏秩序的村民少了忌惮。无论是发言还是“围观”,微信群里数百村民实时在线,是近年来离散化趋势逐渐明显的b村原本难以做到的。围绕着破坏村庄秩序的问题,村民们说长道短,形成了强大的舆论压力,起到了明显的规训效果。

在对村书记进行深访时,他还谈到“b村大家庭”不光是“熊人”(方言,教训人)的地方,还是“搞教育”的地方。b村有几个“能人”,他们能说会道,爱打小算盘,对村两委不太看重,村里的通知常常置之不理,还在私下说些闲话,说村书记、村主任头脑僵化,难能带b村致富。其中一位能人有个17岁的儿子,在城区读职业技术学校,2019年秋天,能人的儿子被骗入天津某地的传销集团,能人花了幾万才把他解救回来。另一位能人在网上投资p2p,只拿了3个月利息p2p平台就倒了,5万本金血本无归。这两件事在小小的b村起到了类似地震的效果,村民们或惋惜或同情,也有些村民抱着看笑话的心态说些风凉话。村书记顺水推舟地在微信群里细讲了国家关于三农的贷款和金融政策,为增强权威性,专门去一家农户拜访,请他在合肥某银行工作的儿子科普p2p等金融平台的风险,提倡村民科学理财。b村的能人们偃旗息鼓,村两委的权威有所回升,正如村民SFG说:“想赚快钱的少了,想走正规路子从国家贷款搞特色农产品的积极分子多了,都愿意多了解国家政策了。”

b村村民通过微信群进行谴责、讨论和教育的意义重大。村民们的话语实践看似零碎,实际上体现着对b村公共问题的“共同关注”,在发表或围观话语实践的过程中,村民不仅仅是自利的个体,也是“b村公众”的一员。无论是乱丢垃圾还是国家正规金融理财,都是与村民息息相关的话题,b村村民作为b村共同体的一员,在微信群中自由地参与探讨,不仅强化了“社区感”,也营造了互相监督、互相帮扶的氛围,有助于维护b村的公共秩序。

值得关注的是,人人皆可发言的微信群看似平等,其实也有着隐秘的权力关系。通过田野调查可知,植根于b村现实生活中的权力关系没有原封不动地迁移到“b村大家庭”微信群中,现实与虚拟权力出现了一定的背离,究其原因,正是互联网有着“赋权”(empowerment)的功能。赋权也称“充权”或“增能”,基于互联网资源而形成的社会关系网可以滋生出以话语实践为基础的全新社会网络秩序,这一过程可能会提升现实社会中弱势群体的权力[12]。在传统的乡村治理语境中,基层政府凭借行政权力垄断了媒体的控制权,普通村民只能通过“闲话”制造舆论。互联网使个体村民获得了媒介近用权,他们得以在微信群等互联网平台上与原先占有优势地位的基层政府工作人员互动,甚至博弈。“b村大家庭”微信群成立约1年后,开始承担“村务公开”的功能,“办理新农合”“小贷申请”等重要信息都会在微信群中发布。一有疑问,村民会直接@村两委人员,村两委的解释若不够妥当,会受到颇为尖锐的质疑。可以说,微信群既是b村村民共有的虚拟公共空间,也是一个权力场域,村民的“在场”“表达”与“获得回应”是权力的重要表现,互联网的赋权功能带来了弱势群体与强势群体之间的“权力转移”[13]。但是,有“赋权”便有“削权”。b村的老会计较受村民尊敬,是b村的传统权威,但他不愿学习上网技术,因而在微信群中“隐形”,其现实地位也有所下滑。有了问题,村民不再去他家面询,而是直接@村书记,甚至@受教育程度较高的其他村民。与“失语”的老会计不同,村书记敏锐地感知到互联网的潜力,在积极向人讨教(讨教对象为关键报道人SKL)后组建微信群,并积极在群中发布信息,成功地把自己的优势地位延伸至虚拟空间。他还巧妙地利用微信群实施规劝,通过邀请体制外精英提供意见、亲自解说国家政策等方式不断重申并确认自己的权威。而村书记妻子WRP地位的变化更具戏剧性:坐落于皖北的b村民风排外保守,父权色彩相对浓重,历届村干部均由土生土长的本村男性担任,即使妇女主任的职务由女村民担任,也并无多少发言权。因此由外地嫁入b村的WRP在现实生活中并无权威,甚至因不会当地方言,进不了“拉呱”的核心圈子。但率先掌握互联网技术、乐于分享的她在微信群中得到了认可,不光是养生相关的信息,讨论其他事务时村民也愿意听她的意见。她还被推举为b村文化活动负责人,带领村民参加了县里组织的文化汇演活动,其动员与组织的权力由虚拟空间延伸到线下的现实生活中。在较少女性担任组织角色的b村,WRP成功参与公共事务管理的例子充分体现出互联网技术的赋权功能。

(三)从虚拟到现实的公共活动

b村是典型的中部地区农村,彼此虽是祖祖辈辈的邻居街坊,家近还是“一个门子的人”,同姓也都是“老家的”,但涉及利益就分得很清。改革开放后,国家权力从基层乡村退出,公共事业的管理、公共物品的供给逐渐出现问题。若赶上比较强势的村两委,凭着个人权威和压力还能维持“话语权”,若号召力不够,村里的公共事务就无人问津。正如村民FGG回忆:“前几年乱得很,村里到处都是垃圾不讲,大家关系也差,就算是亲戚,也各问各的事,谁都不给谁帮忙。”“本来村跟村差不多,前几年b村的名声不太好。”“b村大家庭”微信群创立后,村民渐渐习惯了在群里发健身视频、养生信息,就一些公共卫生、三农政策的话题展开交流互动,b村的社区氛围有了明显改善。可以说村民们接入移动互联网后,在微信群这一网络社群中渐渐有了“整体中的一员”的意识,进而“群”与“己”的认知边界有了改变:相对于其他村,b村是“自家”。b村被其他村看不起,每个村民都丢脸,所以村民都要为“自家形象”做出贡献。“b村大家庭”成为社区认同感滋生的发酵池,村民的认同感和共同体意识推动村民的公共参与由线上话语交流向线下的公共活动延伸。

b村通过微信群动员而成的第一次公共行动是“b村孝道实践”。2019年中秋节前,b村所在的县城开展了“弘扬优秀传统文化”的活动,b村为了扭转自己的负面形象,选定了“孝道”主题,开展向75岁以上老人赠送月饼的活动。村书记坦言,选择这个主题也是想“彻底改掉村里的风气,不孝敬老人,人家村都看不起”。村书记带头在微信群里发红包,作为孝道活动的捐款。他怕没人响应,还“私下给几个干部发红包,让他们在群里捐,搞一下气氛”。谁知村民对孝道活动很感兴趣,当天一共收了2 000余元的捐款,在外打工的村民捐的尤其多。一位叫LMS的村民大学毕业后留在江苏常州工作,也在常州市区买了房,离老家虽只有几个小时的车程,也不经常回去。他在微信群中看到孝道活动的倡议后,一下捐了200元,“以前村里没什么人情味,讲实话不太像样,现在我看改了,我也是村里出去的,应该捐款”。在乡的村民虽然大多只捐款10元、20元,但不少人提出愿意去送月饼,“出钱不多,可以出力”,和村书记妻子学健身操的村民还主动提议为老人们表演节目。中秋节前一天,有十位村民响应了微信群里的号召,用自家小汽车把村里45位老人接到村民文化活动中心,除了送月饼,还现场表演健身操和广场舞。负责拍照、摄像的村民把照片和视频上传到微信群中,又引发了一轮点赞和议论。两天后,村书记在群里公布了孝道活动的账目,不少村民跟帖要求把孝道活动延续下去。经过网上投票,b村村两委决定在中秋、重阳和春节三节定期举办孝道活动。

孝道活动是b村线上动员、线下实施的第一个公共行动,流程看似简单,能成功组织实施并不容易。和许多中部地区的农村社区一样,近年来b村的离散化趋势明显,村民们都不爱“揽事”,“各扫门前雪”是惯常做法。村两委的资源有限,村民若不配合,许多公共事务和公益活动都难组织起来。村书记在谈到孝道活动时也说:“想搞好村子,就要团结能团结的所有人。在外打工的人有的混得好,也愿意为村里做贡献,我们要把他们的心暖过来。”首先,孝道活动动员了外地务工人员中的“精英”,吸引他们积极关注公共活动,虽然不能亲身参与,可以通过捐款、提供购买月饼的优惠渠道等方式支持活动。同时,这些精英因知识或经济优势,在b村拥有一定的地位,他们的参与不仅能提供资源,还能对村里的其他村民起到动员作用。其次,孝道活动的宣传主要在微信群进行,通过前期的“健身分享”和閑话批评,以村书记为代表的微信群管理团队有了管理运营的经验,知道采用何种形式的话语表达才能充分调动村民的参与热情。与村书记关系不错、也是管理员之一的FGD说:“我们都是农村人,不来虚的,就实打实的把活动的目的啥的讲一下,话讲得太漂亮,别人还不信呢。”朴实的话语实践、面向所有群成员的开放动员提升了效率,@所有人的发布方式也让群成员觉得信息发布平等,不存在地位、关系远近的差别,降低了参与的门槛。再次,b村不算富裕,村民一贯精打细算,村两委在微信群及时公开活动全过程,并配有各流程的资金使用情况,所有纸质票据也全部拍照上传,打消部分村民可能存在的疑虑。有任何不满,随时在群里提问,甚至可以直接@想提问的对象,请他来回答。

b村孝道活动的成功举办,提供了一整套乡村社区的公共物品供给的全新动员方式和组织办法,也提升了村民参与公共行动的热情。随后,村两委又牵头通过微信群组织了“关爱留守儿童”的公共活动,村民自愿参与。在2019年秋天,b村某位村民被发现得了免疫系统的疾病,虽有新农合,住院也需要先付一大笔钱。有村民在微信群中发语音,提议众筹来帮助患者。村书记询问意见,不少村民表示支持,2天内众筹金额达到5 000元,一共312位村民参与了众筹。众筹结束后,一位随子女常住上海的村民还通过给村书记发微信红包的方式捐了300元。病倒的村民是家里的劳动力,当时正赶上收高粱,有村民在群里募集志愿者帮患者家收高粱,应募的村民太多,有些没能成行的另组成慰问队,带了牛奶和红枣看望患者的妻子,妻子被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众筹和招募志愿者那几天,微信群里十分热闹,一位村民发了“b村一下变好了,真是b村大家庭了”!后面不少村民也跟着发信息,感叹b村变得“有人情味了”。“越来越好”成为b村村民的共同认知,实现了认同感的再生产。

无论是看望老人还是为患病村民众筹,看起来都是小事,但都对社区共同体的维持和强化大有意义。村民们通过共同关注的事务展开讨论,在这一过程中,离乡和在乡的村民们都得以动员,信息、资金等资源得以集中,从而改善了b村公共产品的供给,所有b村村民都共同获益。同时,村民在公共行动中,共同体意识也得以强化,有利于各种社区互助行动的展开。如为患者众筹、关爱留守儿童等活动培育了村民的互助精神,把b村從“各扫门前雪”的落后村改造成“守望相助”“有人情味”的社区。

回到乡村治理语境,20世纪90年代的中国乡村虽然有了一定自治空间,但村委会的行政化倾向依然压抑了村民积极参与基层村庄公共事务的热情。随后席卷中国大地的快速城镇化推进使得村民原子化、离散化趋势加剧,部分农民非但不关心村务,对村委换届也缺乏热情,更缺乏监督意识,“这为乡村干部滥用权力创造了条件,阻碍了乡村治理的法治化进程”[14],更形成村民“政治冷漠”与基层政府“话语霸权”的恶性循环。移动互联网技术冲破了基层乡村社会的权力结构,基层组织人员、在乡村民、体制外精英等在全新的平台上借助话语实践展开互动和博弈,必然带来自上而下的垂直权力结构向多中心、流动、开放的权力结构的转变。获得媒介近用权的村民在QQ群、微信群等虚拟公共空间进行讨论、质询,他们的话语实践不仅增强了互相之间的联结,催生共同体意识、加强认同感,而且能向线下延伸,发展成公共行动。有学者在对苏北某村的村庄秩序重构做出详实田野调查的基础上提出,讨论具体社会中的社会秩序形成,必须考察该社会中的行动主体及其活动,而行动主体之间的关系及能否形成一致行动的能力,是社会秩序形成的基础[15]。通过“b村大家庭”微信群中的讨论,b村大多数村民不同程度地参与到“孝敬老人”“爱护环境”等公共事务中,并结成合作关系,共同完成公共行动。这些具体活动中的共同参与是维护b村社会秩序、阻断离散化趋势的基础。

五、总结与讨论

b村只是皖北地区的普通乡村社区,若以经济指标来衡量,甚至算得上是“后进村”。村民们在微信群的话语实践以及线下的公共活动,在外人看来也是细碎的、并无显著价值的小事。但是,正是这样的实践改变着b村村民的日常生活,并将b村从“各扫门前雪”的离散化乡村改造成微信群中热热闹闹、线下活动也一呼百应的有凝聚力的典型社区。笔者通过对微信群的观察,以及对村民的采访,试图解读这一变化的发生过程。村民谋生方式的多元化直接引发他们现实生活中互动的减少,加剧了乡村社区的离散趋势,让社区认同成为无源之水。随着移动互联网技术的不断下渗,“社会呈现为一张传播的大网”,村民成为传播网上的“传播节点”[16]。建立在移动互联网技术上的微信群提供了互动的平台,在乡和离乡的村民无需出现在田间地头、村部或祠堂,一样可以发起或参与共同关注的话题,实现同其他村民的互动。这种基于互联网技术的“虚拟在场”克服了时间和空间的局限,为社区的再整合提供了基础。而在村书记和其他群管理者的努力下,村民围绕着敏感性较低的健身、养生信息展开讨论,使得村民逐渐习惯这一新的交流方式;其后微信群的功能进一步延伸,它不仅是村民们维护、发展社会关系,获得情感支持的平台,还成为了共同监督与规训的空间。村民们通过对有损公共利益的行为的批评,达到了维护社区秩序和共同规则的目的。微信群中的频发互动催生了认同感和归属感,b村村民不再是原子化的个体,而是b村社区中的一员,这种氛围有利于村民协作的实现。b村通过微信群组织了系列线下公益活动,不单是线上互动的延伸,还加强了村民之间的联系。本文以皖北一个乡村为研究对象,属于微观的个案研究,所得到的结论并非具有普适性。不过,正如费孝通先生所言,通过对局部的研究并不能代表全部,但个案研究像是“解剖麻雀”,从而让我们对与个案类似的现象和问题形成更深刻的了解[17]。本文通过对b村村民在微信群中的话语实践的观察,试图展现全新的移动互联网技术给村民的人际交往带来的变化。但是,看似平等的微信群中仍然存在着权力位差,移动互联网技术在“赋权”的同时也进行着“削权”。通过对b村这一乡村社区的观察可见,村民对移动互联网所持的态度导向不同的行动选择,直接影响现实与虚拟环境中的权力关系。积极拥抱技术的村民得到了全新的发声平台,成为技术赋权的直接受益者,而较保守的“后进者”游离于平台外,陷入了失权或无权状态。虚拟空间中的权力位差必将反映在现实生活中,新旧权威若发生冲突,可能造成社区的再次撕裂。同时,b村村民基于微信群的协作、监督和互助虽已有了不少成功案例,但村民的参与热情是否能够维持亦属未知。以上问题,都需要后续研究予以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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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费孝通.费孝通学术文集[C].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6:55.

WeChat Groups and Reintegration of Rural Communities:

Based on a Field Study in a Village in Northern Anhui Province

SHI Chen

(School of Languages & Media, Anhu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Bengbu 233000, China)

Abstract:Under the influence of modernization and urbanization, China’s rural areas are facing the dilemma of “atomization”, “discretization” and “hollowing”. In the central rural areas, where the local economy is weak and does not share the regional advantages, villagers who do not want to work in agriculture have to go out to work. The decrease of real interaction among villagers intensifies the tendency of decentralization and weakens the community identity. The mobile Internet breaks the limitations of time and space and provides a new possibility of “presence”. Villagers in other places can also access the Internet through their smart phones, and realize the “virtual presence” of “physical absence” in WeChat groups. The discourse practices of villagers in WeChat group can strengthen social networks, encourage community identity, maintain public order, launch action mobilization, and smoothly realize offline actions, thus realizing the reintegration of rural society.

Keywords:WeChat groups; community; reintegration

(编辑:李春英)

收稿日期:2020-10-15

基金项目:安徽省哲学社会科学项目:移动互联网公共空间中的乡土公共性再生产研究(AHSKQ2019D074)

作者简介:时 晨(1982-),女,安徽蚌埠人,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农村传播、营销传播研究。

3758500589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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