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科背景下艺术学理论的学科建设发展问题

2021-03-19 03:21董占军张运春
民族艺术研究 2021年1期
关键词:文科学科理论

董占军,张运春

近年来,针对新时代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的未来发展趋势,中国高等教育学界提出了“新文科”的全新概念。2018年10月,教育部决定实施“六卓越一拔尖”计划2.0,中国新文科建设浮出水面;2019年4月,教育部联合科技部、工业和信息化部等13个部门在天津联合启动计划2.0,中国新文科建设正式拉开了帷幕。

一、“新文科”提出的历史契机与时代挑战

为什么倡导新文科建设,或者说新文科建设的时代背景是什么?围绕这一话题,高等教育界专家、学者展开了热议。总体来看,基本可从国内外形势变化来探究。伴随着经济和科技的全球化发展,人类社会面临着全新变局:新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对人们的生产、生活、价值理念产生了深刻影响,新产业、新业态不断涌现,对人才培养提出了新要求——培养知识更复合、学科更融合、实践能力更强的新型人才。同时,新专业不断更新已有专业,传统文科的教学方式和培养方案受到冲击,必将被新模式所替代。在这种形势下,全球高等教育亟待改变,1998年首届世界高等教育大会就明确提出,21世纪是更加注重质量的世纪。美国正在重塑本科教育,2017年美国西拉姆学院率先提出“新文科”的概念,与此同时,新文科建设成为世界各国教育界共同关注的话题。在政治领域,全球治理体系和国际秩序变革正加速推进,各种力量对比不断发生变化。在多极化发展背景下,各国无不在教育变革中探求和巩固自身在国际舞台上的文化话语权。①樊丽明:《对“新文科”之“新”的几点理解》,载《新文科建设的内涵与发展路径(笔谈)》,《中国高教研究》2019年第10期,第10页;吴岩:《新使命大格局新文科大外语》,《外语教育研究前沿》2019年第2期,第4页。

就中国现状而言,高等教育改革、“新文科”概念的提出恰逢其时,“新文科”建设势在必行。当前中国处于近代以来最好的发展时期,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①习近平:《习近平在中央外事工作会议上强调:坚持以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外交思想为指导努力开创中国特色大国外交新局面》,《人民日报》2018年6月24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我们要认清世界和中国的发展大势,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把握机遇。2016年5月1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指出,“社会大变革的时代,一定是哲学社会科学大发展的时代。当代中国正经历着我国历史上最为广泛而深刻的社会变革,也正在进行着人类历史上最为广泛而深刻的社会变革,也正在进行着人类历史上最为宏大而独特的实践创新。这种前无古人的伟大实践,必将给理论创造、学术繁荣提供强大动力和广阔空间。这是一个需要理论而且一定能够产生理论的时代,这是一个需要思想而且一定能够产生思想的时代。”②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6年5月19日。按照习近平总书记的指示精神,社会变革必将引发实践创新、理论创造和学术思想的大繁荣。反思我们这个时代在人文领域的精神诉求和人才需求,大学文科教育确有一些问题亟须解决。一方面,伴随改革开放不断深入,中国社会的经济、政治、文化以及民众生活都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另一方面,大数据、人工智能、虚拟技术、5G技术等技术革命成果推动中国社会信息化深入发展。这对高等文科教育人才培养体系提出了更高层次的全新要求——不仅要推陈出新、与时俱进,培养融合新技术的复合型文科人才,还要弘扬优秀传统文化,打造具有自身特质的话语体系。

然而,在几十年发展变革中,我们的人文社会科学存在着若干突出问题:一些学科对西方学术存在依赖性,有的甚至从理论到方法甚至参考文献的设置都是西方思维的;文科教育的精髓在于面向校内学生和全社会塑造人文精神和家国情怀,培养能够树立民族文化自信,传承和表达中国精神、中国文化,促进多元文化交流,知识复合、创造力和实践力强的文化创意人才。然而,相较而言,这一方面还存在不小的差距;学科门类存在文理界限分明,学科门类分化、专业分工过于细致,课程建设雷同相近,人才培养内涵狭窄的突出问题。③樊丽明:《对“新文科”之“新”的几点理解》,载《新文科建设的内涵与发展路径(笔谈)》,《中国高教研究》2019年第10期,第10—11页;安丰存、王铭玉:《新文科建设的本质、地位及体系》,《学术交流》2019年第11期,第9页。在这种情况下,正如众多专家、学者所言,我们所提倡的“新文科”就是要紧密围绕习近平总书记讲话精神和时代需求,针砭时弊,深化文科教育改革,积极探索高等教育强国新模式,按照新时代发展、人才内涵式发展、学科内涵式发展、国家教育战略布局的要求,打破学科壁垒和课程体系界限,倡导新理念、实现新功能、构建中国特色高等文科人才培养体系,全面提高文科人才培养质量。在坚持弘扬中华民族精神、彰显文化自信和培育新文化的基础上,推进跨学科人才培养模式。这对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打造中国特色学科体系、话语体系、学术体系,落实国家教育战略布局在创新发展与人才培养方面的目标,无疑有着重要意义。④参见安丰存、王铭玉:《新文科建设的本质、地位及体系》,《学术交流》2019年第11期,第5—11页;夏文斌:《新文科新在何处》,《石河子大学学报》2019年第6期;周毅、李卓卓:《新文科建设的理路与设计》,《中国大学教学》2019年第6期,第52—56页;张俊宗:《新文科:四个维度的解读》,《西北师范大学学报》2019年第5期,第13—16页。

如上所述,就现阶段中国高等教育而言,新文科建设的思想和理论框架为今后传统文科的发展路径指明了方向、奠定了基调,同时也对新文科概念下的学科建设提出了更大的挑战。那么,作为艺术学门类下一级学科的艺术学理论应如何调整、发展,成为摆在艺术学理论学人面前的共同问题。就此命题,本文拟从我国现阶段艺术学理论学科的高等教育发展现状以及学科评估背景下艺术学理论存在的问题两方面,阐微索源,探究新文科背景下艺术院校艺术学理论的发展理路。

二、我国艺术学理论学科的发展现状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七十年来,伴随中国高等教育事业的不断发展,中国艺术学理论形态以一种新方向、新观念与跨学科领域交互作用而获得了历史性进步:理论视阈不断扩大,学术分量不断提升,在坚持本体研究的基础上,形成了艺术学理论研究自觉自省的良好态势。①参见夏燕靖:《新中国七十年艺术学理论发展进程述论》,《江苏社会科学》2019年第6期,第31—45页。然而,自2011年艺术学成为独立学科门类至今,不过十年时间,作为艺术学门类下五个一级学科之一的艺术学理论不可避免地存在一些问题和争议。这包括命名问题、边界问题、学科评价标准问题、跨学科交融问题、课程设置问题、学科主体性问题、精英教育与大众普及等等。②参见吴冠平、徐辉等:《艺术学理论学科建设的若干问题探讨》,《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17年第3期,第5—16页;梁玖:《确立艺术学理论的三个学科评价标准》,《艺术教育》2019年第12期,第9—12页;黎明:《艺术学理论边界的焦虑与困境》,《南京艺术学院学报》2018年第4期,第99—104页;王晨:《新时期我国艺术学科发展面临的五个问题》,《艺术百家》2018年第1期,第18—21页;李荣有主编:《艺术学门类学科专业设置及评价标准研究》,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18年版。这些林林总总的问题,既反映了当前艺术学理论学界百家争鸣的活跃学术气氛,同时也折射出中国艺术学理论高等教育存在的问题。众所周知,学科发展离不开高层次科研成果及高层次教育机构的支撑。换言之,优化学科人才培养结构和哺育体系才是化解门户之见、推动学术创新、理顺学科规律、探索发展门径的关键所在。从某种程度上说,艺术学理论学科内部的种种分歧恰恰反映出我国现阶段艺术学理论教育领域高端人才匮乏之窘况。这从艺术学理论硕士点、博士点的数量、分布、研究方向上有着较为直接的反映。

就人才培养而言,相较其他一级学科,全国艺术学理论硕博学位授权点较少,其中博士点17个、硕士点66个。数据表明,在高等教育领域,艺术学理论现状与其一级学科的地位和体量并不相衬,也反映出该学科高端人才培养平台较为狭窄。兹以2020年全国艺术学理论博士招生情况为例,以观端倪。

表1 全国艺术学理论博士学位授权点统计表③本表据中国研究生招生信息网2020年博士招生专业目录统计。

由表1可见,当前高端艺术学理论教育现状不容乐观:其一,可资培育本学科理论人才的高等科研教育院所数量稀少,且高度集中于北京(5所)、上海(3所)、南京(2所)、杭州(2所)、沈阳(1所)、哈尔滨(1所)、成都(1所)、西安(1所)、武汉(1所)等一线城市。从空间分布来看,华北地区5所、东北地区2所、华东7所、西部地区1所、华中地区1所,而广大华南地区则没有艺术学理论博士学位授权点。这种状况既和近几年全国文化艺术行业的迅猛发展情况相悖,也与全国艺术类大学生数量连年增长的态势形成鲜明反差。其二,在17所博士学位授权点中,综合、师范、理工类大学9所,占比约53%;艺术类高校及科研机构8所,占比约47%。两者之间虽相差不多,但艺术学理论是艺术院校发展的主要方向和学脉基础,这样的数据对比恰好可反映出艺术院校在高端教育领域的短板和尴尬。其三,确定艺术学理论专业招生的仅3所,分别是东南大学、哈尔滨音乐学院、上海音乐学院,其余14所皆为待定。从一定程度上,这至少可以反映出,在上述高教机构和科研院所,艺术学理论教育并没有形成较为稳定的教学态势和学科体系。就研究方向而言,数量由3至21个不一,内容差别较大,且皆为“待定”。研究方向数量最多者依次为东南大学(21个)、中央美术学院(17个)、中国美术学院(15个)、中国艺术研究院(14个)。其中东南大学最为突出,其研究方向基本涵盖了当前艺术学理论的热点问题,在本体研究之外,突出了艺术学理论的跨学科、跨领域研究。然而,总体来看,这种学科联合、交叉融合、视野开阔的前沿研究在上述高教科研机构中并没有形成气候。其四,确定招生所在系所的,仅有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四川大学、东南大学4所。中国艺术研究院、上海戏剧学院、上海音乐学院则不分系所,其余10所高校挂靠院系“待定”。从已确定或待定挂靠院系的名称来看,大部分处于与艺术学理论直接相关的艺术院系(13所),但也存在定位模糊、不加区分、笼统设置的情况(3所)。四川大学则干脆将其挂靠在文学与新闻学院。诚然,艺术学理论和美学有着不可割舍的天然联系。可是,细思之下,作为艺术学独立门类下的一级学科竟然处于文学统领之下的学科设置是否妥当?是否有利于艺术学理论研究今后的发展?值得商榷。如上四点分析基本上反映出当前艺术学理论学科建设在高端人才培养方面所面临的困境。毫无疑问,学科要发展,离不开充裕的高端人才、完备的学科基础架构以及学科交叉互动的学术创新性,而这三方面要素正是当前中国艺术学理论学科建设过程中所需要充实、需要调和的重要内容。相对来说,艺术学理论硕士点情况稍好一些。据2020中国研究生招生信息网显示,全国总计约66所高校设立了该学科硕士学位授权点,其中综合(理工)类约38所、艺术类约28所。尽管这些高校硕士研究生培养起步较早,积累了经验,在硕士研究方向和依托院系方面已经形成了比较稳定的局面,但内涵参差不齐、架构薄弱单一的缺陷依然是无法回避的难题。

总之,由上述分析可见,我国高校艺术学理论在高端人才培养方面所存在的问题与当前新文科建设的思路、目标仍存在不小差距。如何在这一方面有所提高和改善,尚需学界同仁共同努力。

三、学科评估背景下艺术学理论学科建设存在的问题

学科评估是检验和指导当前中国高等教育发展,通过科学评价引导学科建设健康长远发展的重要手段,其评估指标基本上涵盖了学科建设的主要内容。审视当代中国艺术学理论的发展现状,教育部学科评估和上海软科学评估体系所提供的相关信息可为今后艺术学理论发展路径的理论探讨提供依据。据教育部组织发起的全国第四轮学科评估艺术学理论相关数据反映,该学科发展现状不容乐观。兹见表2统计:

表2 全国第四轮学科评估艺术学理论评估结果①本表据全国第四轮学科评估结果报告整理,资料来源:中国学位与研究生教育信息网。

如表2所示,全国学科评估所划分的9档中,第1档共计2所,都是综合类院校,占比4%;第2档无;第3档3所,综合类1所,语言类1所,艺术类1所,占比6%;第四档5所,其中师范类1所,艺术类4所,占比10%;第五档5所,其中综合类1所,师范类1所,艺术类3所,占比10%;第六档5所,其中综合类1所,理工类2所,艺术类2所,占比10%;第七档6所,其中综合类2所,艺术类4所,占比12%;第八档4所,其中工科类1所,师范类1所,艺术类2所,占比8%;第九档5所,其中综合类3所,师范类1所,艺术类1所,占比10%。通过数据比对可见:其一,在参评的全国50所高校中,艺术学理论学科建设达到一流水准的高校数量很少,中下游水平的高校数量持平且占比较高。其二,在名列上游的高校中,艺术院校仅1所,其余大部分艺术院校尚处于中游水平。

这一情况在近三年上海软科学评估公布的全国最好学科排名也有反映:其一,综合类大学在艺术学理论学科建设领域中优势明显。在该学科排比中,2017年排名前三的高校依次为北京大学、中国传媒大学、东南大学;2018年依次为北京大学、东南大学、西安美术学院;2019年三甲院校依次为东南大学、北京大学、中央美术学院。其二,排名前三院校得分遥遥领先,后续院校分值呈大幅递降态势,排名前十院校彼此之间分差较大。以2019年为例,排名第一的东南大学分值比第10名北京师范大学高出分值达707分。其三,国内高水平艺术学理论院校中,综合类(含师范类)占比较高,占比高达63%,而艺术高校仅占比约37%。这一方面说明综合类高校在学科建设领域所具有的教育资源优势,同时也反映出艺术类高校在学科理论建设方面需要加大资源补充和质量提升力度,任重而道远。

表3 2017—2019年上海软科学艺术学理论前十名高校统计表①参见2017、2018、2019年上海软科学评估排名,资料来源:上海教育在线网,软科学公众号。

当然,相对呈于表面的名次排比,更发人深思的是学科评估排名背后所暴露出的艺术学理论学科存在的深层次问题,那就是表现于专业布局、建设体制、发展思路、学科特色、学术创新等内涵性事项。②参见李元元、李家俊等:《从学科评估看学科建设:比名次更重要的是内涵》(上、下),《中国教育报》2013年3月18日、2013年3月29日,第5版。特别是上海软科学评估在高端人才、科研项目、成果获奖、学术论文领域对各院校做出的客观评价,既反映出国内该学科发展参差不齐的境况,也揭示出制约当代艺术学理论学科进一步发展的瓶颈——人才与科研短板。诚如方家所言,建设一流学科需要一流思维,需要高水平的兼具创新、实践精神的学术成果。这是衡量一级学科建设水平的重要评估标准。③参见石中英、林嘉等:《建设一流学科要有一流思维——对话北大、清华、人大、北师大部分一级学科负责人》,《中国教育报》2013年2月25日,第5版。对于高等教育而言,一所高校的科研成果数量、质量与人才储备正是对大学办学质量和学科水准最直观的反映,也是推动其内涵式发展的重要基础。

然而,近年来中国艺术理论学科科研情况,相较于其他一级学科来说,也不尽如人意:其一,刊载艺术学理论学术文章的核心期刊数量相对较少。这与艺术学整体发展的大气候有着密切关联。据南京大学中国人文社会科学综合评价研究院发布的(2019—2020)CSSCI来源期刊及扩展目录,该年度艺术学CSSCI来源期刊共计23家,CSSCI扩展版来源期刊10家,其中绝大部分为艺术类期刊。这在一定程度说明,可资艺术学理论界学术争鸣的高级别学术平台存在一定局限,也反映出在当代中国学术体系中,艺术学理论与主流话语之间的差距。其二,艺术院校教师学术创作动力不足、科研能力和高质量学术作品数量亟待提高。这突出反映于论文发表和科研立项两方面,已引发学界同仁关注。据任云妹对天津部分高校艺术学理论科研成果的统计,截至2015年底,天津高校艺术学理论学科教师无论发文总量、在核心期刊发文数量、发文质量,还是科研申报及立项情况都相对处于劣势,这也一定程度上反映出艺术学理论自身体系还是比较薄弱的。④参见任云妹:《艺术学门类学科视野下科研成果分类初探——以天津部分高校为例》,《艺术与设计》(理论)2016年第9期;任云妹:《天津市属高校艺术学科研水平提升路径探索》,《中国轻工教育》2016年第3期。李咏梅通过对2013—2015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艺术学项目立项情况的数据分析,提出当前艺术学研究领域存在区域研究发展水平参差不齐、各类型高校艺术研究状况有较大差异、学科发展不平衡、艺术基础理论研究偏少等问题,并且在艺术科研领域,综合类、师范类甚至理工类大学所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①参见王一川主编:《中国艺术学年度报告(2016—2017)》,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年版,第51—52页。

由此观之,相较其他学科而言,当代中国艺术学理论的发展在科研领域仍存在一定差距。这集中体现在相关核心期刊、学术论文、科研立项的数量及整体学术质量方面。从某种程度上说,学术短板已成为制约该学科今后内涵发展的瓶颈,这是导致学科评估中艺术学理论成绩欠佳的重要原因之一。此外,艺术学理论高端人才储备同样是制约高校艺术学理论学科建设水平的重要因素。这一点从教育部和上海软科学评估结果中可以得到印证。以北京大学为例,该校艺术学理论在全国第4轮学科评估中取得A+的好成绩;在2017年教育部“双一流”建设中,该校艺术学理论被评为“双一流”学科;在上海软科学评估中,北京大学2017、2018连续两年蝉联榜首,2019年位列全国第二。如此优异的成绩得益于高端人才聚集。北京大学艺术学理论聚集了教育部长江学者、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国家“万人计划”领军人才和青年拔尖人才。②参见《中国文艺评论》2020年第1期封面。类似北京大学这样高层次综合类大学的成功办学经验显示:一流学科建设需要一流学科人才。

四、艺术高校艺术学理论学科的发展之路

综上所述,在国家大力倡导新文科建设、提升办学层次和教育质量的大背景下,作为艺术学基础理论学科,艺术学理论担负着十分重要的责任和使命。然而,就目前学科建设现状来看,还存在诸多问题和困惑。其中,高端人才培养体系和科研水平所暴露出来的隐忧成为制约今后一段时期艺术学理论与时代发展需求、国家教育战略布局、国际科研融合接轨的障碍和瓶颈,迫切需要在人才引进和培养力度、科研水平方面进行加强和提升。换言之,在新文科建设背景下,加快艺术院校艺术学理论发展的路径之一就是要加快步伐,努力开拓本学科高端人才培养、储备和高质量科研成果拓展的新路径。对此,笔者认为,应从指导思想、问题溯源、对症举措三方面下功夫。

(一)举旗子、定调子

艺术学理论学科建设归根到底是新时代中国文化建设的一部分,必须顺应时势,符合国家、社会的实际需求,同这个时代的最强音接轨。习近平总书记在关于高等教育的一系列讲话中,不断指出要加强文化建设,重视思想宣传和意识形态工作,突出强调了中华民族与中华文化的关系。因此,当代中国特色艺术学科建设必须根植于中华文化沃土。中国特色艺术学理论学科建设也必然要根植于中华文化沃土,将引导民族精神提升和艺术鉴赏的公赏力结合起来。③仲呈祥:《中国特色艺术学理论学科建设必须根植于中华文化沃土》,载李荣有主编《艺术学门类学科专业设置及评价标准研究》,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18年版,第3页。因此,在艺术学理论学科建设过程中,无论高端人才培养还是科研、创作,必须紧紧围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进行,要正确回答为谁培养、为谁创作的根本性问题。路子绝不能偏,步调绝不能错。如果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就会偏离当代中国社会发展的轨道,就会成为无根之木和无源之水,脱离可持续健康发展的土壤。相较其他学科而言,艺术学理论有着较为独特的学科属性。在学科建设过程中,审美是指导和衡量学科建设水平的重要维度。众所周知,不同时代有着不同的审美观念和需求。在当前中国人民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而努力奋斗的关键时刻,艺术学理论在高端人才培养和科研、创作方面应避免以往单纯套用西方理论、思维、方法的模式,加快构建中国特色艺术学学科话语体系,那就是坚持“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中国艺术学科建设道路,注重“中国艺术精神”的梳理、挖掘与建构,就是要坚决贯彻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四个讲清楚”指导精神:讲清楚每个国家和民族的历史传统、文化积淀和基本国情;讲清楚中华文化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发展壮大的深厚滋养;讲清楚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我们最深厚的文化软实力;讲清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根植于中华文化沃土、反映中国人民意愿、适应中国和时代发展要求,有着深厚历史渊源和广泛社会基础。①仲呈祥:《审美:中国艺术学学科建设的重要维度》,载李荣有主编《艺术学门类学科专业设置及评价标准研究》,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18年版,第12—29页;许珍:《“中国艺术精神”的梳理、挖掘与建构——艺术学理论篇》,载王一川主编《中国艺术学年度报告(2016—2017)》,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年版,第16—89页。

(二)照镜子、梳辫子

从当前高端人才培养和科研、创作数据来看,不同文化地域、专业类属、办学特色的高校情况迥异。相对而言,教育部评估和上海软科学评估就是展示高校学科建设成果和差距的一面镜子,反映了全国艺术学理论学科建设的现状和水平,也反映出综合类院校在学科建设领域的人才、科研、学科资源优势。就高校个体而言,这两种评估体系为其在下一步发展过程中查摆问题、积累经验、弥补缺憾提供了重要依据。不可否认,那些位于北京、上海、南京等一线城市的高层次综合类大学凭借扎实的学脉基础和人才储备,往往在人才培养和学术研究领域占据一定优势,在学科常态建设、学科平台建设、师资科研积淀、跨学科交融补充等方面有着较为扎实的根基,也积累了较为丰富的办学经验。毫无疑问,这也是综合类院校在今后艺术学理论学科建设过程中必须坚持和保持的办学优势。

那些受地域经济文化发展水平、历史文化积淀所限的艺术类高校大多稍逊一筹。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艺术学理论兼顾理论与实践的学科属性,决定了艺术类高校在艺术理论认知方面具备其他类属院校所欠缺的文化培养环境和理论认知基础。因此,艺术高校在探索艺术学理论学科发展的道路上需要照镜子、梳辫子,既要体察己身,发挥专业优势,总结和巩固长期以来所摸索的学科建设经验;也要兼观他者,学习并借鉴高水平综合类大学在人才培养和学术研究方面的成功经验。

就艺术高校内部而言,同样存在不小的差异。以全国博士授权点为例,总计17所招生单位中,艺术高校仅有8家。也就是说绝大部分艺术高校尚不具备博士培养的能力或资质。至于科研、创作方面,这几所艺术高校也往往兼具数量和质量优势。因此,在目标设定、内涵补充、体系建设、科研动力等方面,不同层次的艺术高校所面临的挑战也不尽一致。②参见任云妹:《试论艺术专业教师科研意识的培养》,《天津市教科院学报》2015年第1期;梁玖:《准确认识“艺术学理论”的五个内涵体系》,《艺术百家》2018年第1期;吴冠平、徐辉等:《艺术学理论学科建设的若干问题探讨》,《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17年第3期。在这种情况下,对照新文科建设发展理念,艺术高校在艺术学理论方面的探索需要分层次、分阶段、分地域进行。各所艺术院校应该以人才培养质量和队伍建设、科研创新水平为线索,在遵循一般性艺术教育规律的基础上,对照新文科建设目标,制定适合自身发展的学科发展脉络:一方面借鉴综合类院校的发展经验,在跨学科高端人才储备、跨专业学科体系支撑等方面做功课;另一方面要发挥各自专业学科优势,不断加强艺术本体、艺术史及艺术创作规律的研究。

(三)提层次、迈步子

新文科建设背景下,艺术类院校在艺术学理论学科建设领域面临统一话题:迫切需要不断增强人才引进、培养力度和提高科研质量。新文科建设的核心是打破传统学科意识和布局,培养适应新时代发展需求的复合型人才。实际上,早在2016年,艺术学理论学界就此话题即展开了深入的思考和讨论。在南京艺术学院举办的“跨界视野中的艺术理论”学术研讨会暨第12届全国艺术学年会上,提出跨学科研究、提倡东西对话、重新审视艺术学理论社会功能、注重艺术生存环境变化和艺术审美特征变迁的主张。这与新文科建设的理论不谋而合。这也基本反映了近期中国艺术理论学科建设的发展方向。①高阳:《跨学科与再融合——跨界视野中的艺术理论学术研讨会暨第十二届全国艺术学年会综述》,《艺术百家》2017年第2期。

围绕这一理论构想,结合当前人才培养和科研、创作的缺失和短板,艺术高校应在理论建设、人才培养、科研创新三方面提升层次,同时还要加强与综合性院校的协作与共享,整合资源优势,打破门类界限:

1.注重理论视阈和前沿话题的提炼、研究

新文科建设的内涵决定了艺术学理论发展需要实现贴合时代的理路突破,但绝不等同于彻底颠覆传统。首先,在思变、求变的过程中,艺术学理论要抓牢本体研究的人才引进和培养,进行深厚的学术积淀,准确把握艺术学理论的内涵体系:历史体系、思想体系、学科体系、功能体系、价值体系,在坚持本土话语构建中兼顾国际艺术学科发展趋势。只有进一步推进艺术本质特征、规律及其物化显示的审美创造价值及理论的阐释研究,才能兼收并蓄“他者”的学理、实践优势,才能在中国“新时代”语境中取得有效建构性发展。②夏燕靖:《重回艺术本体:当下艺术学理论研究面临的一项关键性论题》,《艺术百家》2019年第2期;梁玖:《准确认识“艺术学理论”的五个内涵体系》,《艺术百家》2018年第1期;彭锋:《中国艺术学理论学科建设的问题与出路:从身份认同到开放包容》,《艺术百家》2019年第2期。其次,注意新视野、新背景、新观念的相互协调:对艺术作为文化构成的联系对象,诸如人类学、社会学、心理学、传播学等的交互融合,打破艺术学内部划分细致的门户之见,不断完善和介入新媒介背景下的艺术学理论认知。③周星:《新视野、新背景、新观念的相互协调——新媒体时代的艺术学理论建设思考》,载李荣有主编《艺术学门类学科专业设置及评价标准研究》,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18年版,第40—50页。

2.完善艺术学理论人才培养体系,加大人才队伍建设力度

前文已述,无论艺术学理论硕士还是博士学位授权点都相对较少。因此,当前中国艺术学理论高端人才培养现状不容乐观,急需增加和拓展本学科研究生培养单位。然而,学位授权申报绝非一蹴而就的,而是在练好内功、提升内涵的基础上才能实现的系统工程。这就涉及学科认知、专业设置、课程编排、理论思辨、实践创作等一系列具体事项的改进和完善。④参见贾涛:《艺术专业教育中的学科建设体系问题——以艺术学理论学科认知与课程指南编写导向为例》,《艺术百家》2019年第3期;李荣有主编:《艺术学门类学科专业设置及评价标准研究》,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18年版;王一川主编:《中国艺术学年度报告(2016—2017)》,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年版。在新文科发展背景下,跨学科高端人才的引进和本学科知识精英的培养才是支撑艺术学理论学科能够进行新型人才培育、取得良好社会效益与社会评价的支柱。

3.提升艺术学理论科研、创作水平,拓展高水平学术平台

首先,人文社科的学术平台需要深厚的学术底蕴和科研成果支撑。从某种程度上说,艺术学理论高端学术平台数量较少的原因在于其科研数量和质量尚待提高。尽管近年来,艺术学理论在学术专著、译著、科研立项以及学术会议举办等方面有向好趋势,但存在一定局限。这些成果大部分由高层次大学的一流学者开拓,其学术进步的氛围并没有在艺术高校教师队伍中普及。这在任云妹对天津艺术院校教师科研现状的研究中有较为直观地反映。观念滞后、队伍薄弱、理论匮乏、意识消极等是阻碍艺术学理论学术水平发展的“拦路虎”。因此,采取积极措施,改善艺术专业教师科研滞后状况迫在眉睫。一方面,通过提高文化修养,改善知识结构来带动艺术专业教师理论表达水平的提升。另一方面,艺术院校需在完善科研奖励机制、营造科研氛围、强化科研团队建设及横向科研力度等方面下功夫。⑤参见王一川主编:《中国艺术学年度报告(2016—2017)》,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年版;任云妹:《试论艺术专业教师科研意识的培养》,《天津市教科院学报》2015年第1期。

其次,艺术高校要在跨学科、跨视域、跨国界前沿研究中发挥主导作用。作为一级学科,艺术学理论需要巩固和提升学术话语权,这同样是提升学科科研水平、构建高水平学术平台的基础。尤其在当前全球范围内新文科建设方兴未艾的大背景下,如果缺乏主动与时代对接、与国际对接、与前沿话题对接的学术发展理念,那么艺术高校就会在这场教育变革中失去主导地位和话语权,其结果只能是继续套用西方理论,失去在国内外学术对话的根底。①参见彭锋:《艺术学理论学科建设历程与前瞻》,《中国文艺评论》2019年第12期;王廷信:《艺术学理论:在争议中凝聚共识》,《艺术评论》2016年第1期。具体而言之,艺术学理论的学术进路需要在密切关照和梳理艺术与技术、艺术与科学关系的基础上,形成艺术自觉、自信与创新。②参见仲呈祥、冯巍:《艺术与科学:艺术学科“双一流”建设的一种设想》,《艺术百家》2018年第1期;李若飞、仲呈祥:《艺术自觉、自信与创新:艺术学门类学科的建构——仲呈祥先生访谈录》,《艺术探索》2016年第5期。因此,艺术高校既要引导专业教师打破学科壁垒,拓宽学术视野,在学术对话中主动寻找与其他学科融合对接、与国际前沿话题接轨的契机,同时也要向国内外一流学者和高等教育科研机构敞开大门,举办高层次、高水平的学术交流会议。

4.加强与综合类高校的协作与共享

新文科概念提出的目的就是要让高等教育打破门类界限,培养满足多样化社会需求的复合型人才。无论是从当前中国高等教育的发展现状,还是从学科评估的检测与考察来看,综合类高校凭借其雄厚的地域、师资、人才优势,艺术学理论在学科建设、人才培养与师资、科研等方面都占据绝对优势。在新文科背景下,综合类高校艺术学理论的学科建设,不仅对自身,也对独立建制的艺术院校有极大的引领促进作用。

因此艺术院校艺术学理论的发展除了要自我革新、自我变革外,还要与综合性院校艺术学理论的建设齐头并进、互借互助,实现优势互补和资源的协同共享。首先,效仿成功案例,依仗现有资源,培养核心竞争力。综合类高校由于其得天独厚的人才优势与资源优势,使其更容易实现学科的交叉与融合、交流与渗透,但是从当前艺术学科发展的现状看,综合类院校艺术理论学科发展较好的基本集中在北京、上海、南京等经济、教育都优于全国的一线城市、一流大学,如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东南大学等。除此之外,其他综合性大学在人才培养与教育教学上同样面临着困境,如存在培养目标不清晰、发展时间短、师资力量不足、课程设置不合理、人才培养目标不准确、评估系统不完善、硬件设施不齐全等问题。③参见刘桂珍、李景玉:《综合性大学艺术学科建设:历史与愿景》,《当代教育与文化》2012年第4期。新文科背景下,综合性院校发展潜力突出,如何充分利用自身优势和资源、实现资源的合理优化利用是综合类院校面临的重大难题。而一般综合类院校,应在坚持自身发展规律与特色的前提下,进一步完善艺术学理论学科的建构与发展,弥补自身不足。对具有领先优势的综合类大学,如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东南大学等,要继续保持其人才培养模式与科研优势,加强艺术学理论的学科构建、完善评估机制与人才培养目标,进一步阐释艺术学理论的学科范畴、边界、身份和地位等问题,在学理上夯实艺术学理论的合法性与话语权。同时,建立行之有效的可复制、可参考、可推广的艺术学理论学科建设模式,进一步拓展和延伸其成功案例与模式,在占据特殊性与独立性的同时兼顾其典型性与普遍性,为艺术院校提供成功范例。譬如中国传媒大学凭借传媒学优势形成了统摄各艺术专业、艺术与技术交叉渗透的学科形态;北京师范大学以电影艺术理论为中心建立了“戏剧与影视学”一流学科;清华大学利用工科见长的特性形成“艺术与科学”的学科定位与发展方向。④参见顾亚奇:《主体性与体系化:强竞争态势下艺术学理论的双重挑战》,《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9年第4期;束霞平:《综合性大学艺术专业人才培养模式的理论与实践探讨》,《民族艺术研究》2013年第4期。这些成功的案例,为专业艺术院校的发展提供了可借鉴的经验,艺术院校应充分学习和借鉴,结合自身优势,取长补短,在遵循自身规律的前提下,发挥特色与优势,建立起更综合、更有特色的艺术学理论学科。其次,加强同综合性院校的合作,实现优势互补。实际上,综合类院校艺术学理论的人才优势与科研优势在某种程度上挤压了独立建制艺术院校的建设。在此强竞争态势下,专业艺术院校艺术学理论如何发展是亟待解决的问题。当代社会,经济全球化迅猛发展,资源、信息、技术等都处于一个“云系统”中,协作与共享成为时代主题。艺术院校的发展既不能闭门造车、故步自封,也不能墨守成规、抱残守缺,需要加强同综合类院校,甚至师范类院校、理工类院校的合作。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虽然综合类高校在整体态势上,优势突出,居于学科评估与人才培养的顶层,但是专业艺术院校也紧跟其后,具备专业优势,有强大的艺术实践做支撑,发展潜力巨大。因此,艺术院校应结合现代信息交流工具,借助其他类别高校的优势资源、使其更好地为自己服务,实现“学”(艺术理论)与“术”(艺术创作)的相互依存、相互促进。①参见刘振华:《坚持“学”“术”并重创新学科建设路径——以艺术学理论学科为例》,《中国高校科技》2018年第5期。

新文科建设背景下,不仅要在文科内部实现交叉与融合,还要在文科与理科、工科之间实现互通有无,培养适应社会发展的多元化人才。艺术院校应多开展同综合类院校的合作,借鉴其学科发展的理念与内容,同时可以加强合作,如学校课程平台的资源共享,师资共享,结合自身特色与文科、理科、工科专业的师生互动;也可以共同开展课题、项目研究,结合自身优势学科的建设,以更开放的姿态实现理论的拓展和延伸,构建属于自己的学术话语体系,共同应对全球教育的变化与革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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