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城图谱》是作者对鹿城的审美释解。
散文历来有两个传统,古典的和现代的。两者是互相打通的,表现之一就是在感怀和叙事上的偏好,成为散文写作的擅长。《鹿城图谱》分出三部,即“地理”“风物”和“人物”,正是遵循着传统指向,看得出作者深谙散文寫作路径,全方位地在展现写作功力。由此,成就这样一部深挖鹿寨古镇文化的散文集。正所谓,一书在手,人文鹿城尽显。
文学与地理有紧密联系。在某种情况下,地理环境对文学艺术的产生与风格有决定性影响,也是作者写作定位,找寻适合自己的创作领域和表现方法的一处登陆点。
看一部(篇)好的以区域文化为审美对象的文学创作,会在增长很多知识的同时,接受作者的视角和情感移动,并以自己的想象完成精神上的获得感。阅读此书能叫人产生一种冲动,很想按照作品的指引,对鹿寨古镇来一番按图索骥,分享作者生于斯长于斯的情愫历程。
散文是最平易近人的文体,因文本形式和内容的综合性,则表现了很高的自由度,尽可以在自然风光、历史云烟、文化坐标,以及生活际遇、心底波澜等方面,展现独特体验和情感,勾勒属于自己眼中的“境界”。近代学者王国维的《人间词话》把“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直将一个“真”字,简短、有力地置于景物及情感之上,可以说,散文无“真”就难以有境界可言。
我读《鹿城图谱》,就感到了那个真情厚意,而且三部分的划分并没有给人造成割裂感,它们是一个整体,是相互补充和诠释的。
例如,在上部的“地理”中,能领略到鹿寨一千七百多年沉淀出的深沉包容的历史人文(如前三篇《和居中渡》《仁里之仁》《千里定里》深含着这一块土地的人们的道德取向等);在中部“风物”中,见到了作者在鹿寨成长的身影和渐渐成熟的文学视角;在下部“人物”中,感受作者对身藏无数故事却已经离世的故人的浓浓追思。
写作是心灵的事业。文学创作中宝贵的审美品质之一,就是作者心灵的自由活动。它不仅能把散文作品的文学审美提升到一个境界,而且让与之紧密联系的富含人性意义的“善”与“美”,随着真实情感的涌动、冲撞而呼之欲出。在《鹿城图谱》中,尤其是在讲述“少年时代那些身体性记忆,还有对世界的原初感触”时,作者情感细腻清纯、温和饱满,文字表现流畅明快、 满纸琳琅(如书中第125页《西岸,彼岸》)。
由此,我想到著名学者顾随的话,“中国文学、艺术、道德、哲学——最高境界皆是玉润珠圆”。就是说,这个境界就像珠子那样圆,像玉石一样光润。该书作者试图抓住传统与现代文艺思想都肯定的一个观念,就是通过单纯而表现复杂,保持朦胧而成为蕴藉。珠圆玉润,四照玲珑,这样的作品耐读,能使读者驻足品味。经典的作品无不是给读者留有更多的想象空间,共同完成艺术的审美(如“风物”中的一些篇目)。
作者的写作是用了大力气的。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到遗址、村落和文物集散地,“去采访,去发现,去触摸,去静听”。作者深入事物的中心,靠近生活的现场,探求真况,捕捉细节,而以缕析思想为背景作一种别样的尝试。这是散文集《鹿城图谱》之所以内含丰富扎实、显露深刻的原因。
在散文集《鹿城图谱》中,将文学与社会存在这一课题,给出了自己的回答——很有特点的诠释。这里可以读到社会发展中的矛盾与徘徊,看到作者年轻记忆中身边人在复杂背景下的独特经历,突出了那样一种“小人物”而有“大担当”的现实主义写作的细节(如《秀才伯爷》《时光岁影里的那些》);在洋溢着生活气息的同时,作者又能理性追忆往事,从而使作品由“小我”依稀向着“大我”渐进,这是最值得肯定的。
如何通过作品反映现实社会,是以作者对社会现实生活的认知为基础的。作者曾真诚地说:“我多么需要用写作来校正自己啊!”我想,她已经意识到历史感和社会感,是当代文学评价不可或缺的内涵,并从这里审视文学写作的目的:无论是给读者还是给作者自己,都试图将作品作为知识与愉快的源泉,以至带来思想和力量的启示。
但是,作者写作思路还需要进一步拓展。比如,下部“人物”中,往往是以人物“去世”为作品的开始或结尾,给人以追忆或结局的表现程式化。就是说,作品集的三分之一部分的表现方法显得有些单调。
【陈亚军,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文学创作一级。《民族文学》副主编。出版有诗集《流过忧伤》《摇曳的雨帘》、散文集《碎月》《方向:生活》和纪实文学作品《只为那个诺言》等。】
责任编辑 李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