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志玲
最早是在崇左哪个文学活动和其龙打过一次照面。一个热情礼貌刚毕业的年轻人。然后没了联系。隔了几年,他在QQ上说:我多么希望和你交流文学。我一时默然。我开始看他的散文,交流一些看法。
其龙的散文多与他生活的环境有关,写天等的大石山区、南疆的甘蔗林,写故乡亲人,写自己的奔波和呐喊。在《父亲的花事》中,亲情和三种花递进式结合起来,最后写到稻花时,已经开阔起来了,在稻作文化中,土地是根性的意象,稻花则是指向了根性思考。亲情外延成为天地的大美、大深沉。即使这三种充满意象的花不能在城市的阳台生长,但是人性趋光的本能是我们活下去的力量。这篇散文的结构非常精巧。
其龙写的不是传统意义的乡土,《高处与低处》巧妙地蕴含了对生态的思考,人与环境的相生相成、相爱相杀。这些复杂的命题混沌驳杂,大石山区草木葳蕤,一切生物杂糅共生,这是大自然的生态也是文学的生态。对生态环境的思考,来自大石山区的其龙更多的是呈现喀斯特山貌中,人与自然的一种和谐,深沉的山更多的是给予,在散文中积蓄力量承载生活的真相。
我们需要有生活在低处的踏实,更需要有生活在高处的清逸。其龙写到《高处与低处》时,已经有意识地在两者之中游走,攫取营养和力量,节奏也不拖沓。一些吉光片羽式的语句闪烁其中,各种知识、生活体验信手拈来,汇融得也好,总以为要离题时,又巧妙拐了回来。有些长句子就像树鶯的声线拉得很长,以为要断气了,但是一跃又续上。
其龙对语句的雕琢甚至是痴迷的,估计心里老早有一段或一句美妙文字,老琢磨着,写文章的时候一定用上去,哪怕绕了一圈差点迷路也终于用上囤着的好句子。用力过猛的长句子有时候会让人看到后面又回头来找主谓宾。我觉得其龙应该思考,是词语牵带出情感、细节,还是细节自然而然迸出词语,就像成熟的果子自然而然饱溢出汁液。当一些词语过于炫目时会淹没情感,凭着血气方刚,我们可以剑走偏锋,但是我们知道圆融的气息会让人走得更远。
《空间:猫、硅胶工厂和心脉 》是他散文题材的一种拓展,从大石山区移植到城市,为了在水泥地、柏油路上扎下根须,作者一步步蓄势,和自己的焦灼、挣扎和解并且转化为自己文学的营养。在表达深度与广度时,其龙有意识附着在人物以及具象的事物上推进,不凌空蹈虚。对生活的思考,不用嘶哑着声音喊出来,就让人物在命运中带出来。
所谓散文的“形散而神不散”,说的是收笔的能力。所铺陈的事件、喷薄的碎片化的情感最终能拎出一条线一手挽起来,并联、收拢起来掌控。这个能力没有公式可言,是长期积蓄后的触类旁通。
高处是形而上的思考,低处是扎根土地的具象。高处是理性的,低处是感性的。把散文还给具象的生活,让生活本身自己散发出生活哲学,太多概述性的语言会束缚住生活的触角,太多总结性的语言会直接代替读者回味生活,稍微留一点空间让读者回味,不急着用概述性的语言去盖棺论定,也是一种圆融吧。
汪曾祺说:我追求的不是深刻而是和谐。深以为然。我有理由相信其龙会走得更远更稳健,因为他是一个因为热爱而纯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