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娘子军》，捧出第一位百花影后

刘潇

电影《红色娘子军》剧照。

“就知道报仇、报仇！你痛快！”红色娘子军女连长敲着桌子，如此批评吴琼花。琼花刚草草结束作为红色娘子军战士的第一次侦察任务，复仇心切，躲在草丛间开枪打了仇人南霸天，杀敌不成，反倒暴露。

这个因为“公报私仇”犯了错误的倔姑娘，把观众一步步带入了她的爱恨世界与成长经历中。1961年7月1日，彩色电影《红色娘子军》在建党40周年之际上映，创下了全国6亿人次观看的“神话”（当年中国人口总数为8亿）。主题曲“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成为回旋在几代人耳边的经典。它也在那个时代启蒙和展示了能顶半边天的“女性力量”。

编剧梁信本是“武将”出身，戎马生涯中写过不少话剧。1958年，因被错划成右派，不得不暂时辍笔。

这年夏天，他来到海南岛，有一天，在海南军分区文化处看到《琼崖纵队军史》里的记载：1931年5月1日，第二独立师第三团女子军特务连成立，在日后的战斗中英勇而机智，取得了不小胜利。

虽然记录寥寥，但就是这段话，触发了梁信的创作热情。在那战火纷飞的年代，一个个来自不同家庭、有着不同背景和年龄的女性走到一起，舍弃个人，为了更大的理想投身中国革命的历史洪流。是什么让她们这么做？是什么给了她们如此大的勇气？想到此，梁信热血沸腾，一双“火辣辣的大眼睛”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重拾笔杆，把自己关在招待所房间里奋笔疾书四天四夜，写出电影文学剧本《琼岛英雄花》。

剧本稿被寄往各大影厂和杂志社，两年间杳无音信。一天，梁信收到上海电影制片厂来信。打开一看，写信给他的是导演谢晋。谢晋在看了《琼岛英雄花》后，眼前尽是那双“火辣辣的大眼睛”。同时他也意识到，这将是一部女性题材的革命战争片，而且讲述的是尚未被大部分中国人民了解到的“小众故事”，有难度有挑战。但创作的激情一经激起就难以遏制，两人一拍即合，马上投入电影筹备。

拍摄场地挑了半年。选角时，又遇到困难，直到即将开拍仍未找到合适的人来演琼花。一天，谢晋在上海戏剧学院偶然看到一个姑娘在和男生吵架，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看到她那一双“火辣辣的大眼睛”， 谢晋心中一动：这不就是“琼花”吗？这个叫祝希娟的姑娘，一鼓作气跳进了角色。她的偶像、老戏骨陈强演南霸天。在剧组初见偶像，祝希娟激动地喊了一声“陈老师”，对方却怒目相对，大喊“臭丫头”。她先是一蒙，然后反应过来，陈老师这是在教她入戏，于是马上回了一句台词：“老爷，尝尝奴才的子弹吧。”

为演出最真实的娘子军形象，谢晋让祝希娟和其他女演员走遍娘子军活动地区，在烈日海滩上军训，在田间地头劳作，每天都穿军装、草鞋，严严实实扎绑腿，睡觉时枪不离手。演员们还编排了大量小品，构建人物关系，揣摩表演分寸。就这么扎扎实实地学习、生活了一个多月。 一支“娘子军”被生生打造了出来。演员中不管是菜鸟，还是大腕，都极其敬业。据说陈强演南霸天时太过真实，在片场被控制不住情绪的围观群众打伤，在医院躺了好几天。

谢晋曾说：所谓艺术质量，就像万里长城一样，是一块砖一块砖砌起来的。那些在银幕上的一刹那、一瞬间，观众可能根本感觉不出来，但是在他看来，它们合起来就会给观众留下真实与否的印象。

《红色娘子军》的亮点，不仅仅在于真实。女主角琼花，前后变化很大——从急进刚猛、充满仇恨到稳健有力、沉着大爱。谢晋的功力就在于：不是急躁地塑造一个“打怪升级”两三步就走向人生巅峰的女主角，而是有条不紊地描画故事所在的历史大背景，让观众与受尽迫害的琼花共情，理解她为何像一头小兽一样四处寻仇，与她一样感受红军的感化。当琼花加入共产党，戴上红军帽，眸子里泛着光的时候，观众也被深深地感动着。

故事流露着编剧自身的感悟：复仇不是出路，只有将小我的恨丢入滚滚历史洪流中，让共产主义的崇高信仰涤荡狭隘的自我，才能实现更伟大的事业。

导演谢晋就是要通过《红色娘子军》来说清这个道理，在女性独有的爱恨情仇中，将情感升华起来。1962年，第一届大众电影百花奖上，这部电影获得最佳故事片、最佳导演、最佳女演员、最佳配角4项大奖，在中国电影史写下女性题材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今的我们，看了太多关于女性题材的影视剧。从“宫斗”到“宅斗”、从“女强人”到“女超人”，“斗争”五花八门，观众看得“步步惊心”。对剧里的那些女性角色，却怎么也共情不起来，关了电视、手机，观剧时的爽快就转瞬即逝。原因何在？

一部真正能称作女性题材的电影，应该是发现角色本身的女性之美，并将女演员的女性之美激发出来，升华为一个个鲜活而深刻的女性形象。这就是为什么《红色娘子军》能在上映60年间，在一代又一代观众心中不断激起涟漪的原因。

《红色娘子军》

导演：谢晋

编剧：梁信

主演：祝希娟 / 王心刚 / 向梅/金乃华 / 牛犇 / 陈强

出品： 上海电影制片厂

上映日期： 1961年（中国大陸）

片长： 110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