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小猫小狗留下来

吴国骥

无论在哪里，春节都是“漂泊一族”纷纷回家过年的时节，但在很多的一线城市，因长途携带等很多原因，每年都会有大量宠物猫狗被遗留在城市，宠物上门喂养师这一职业也开始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关注。

大年三十，坐标北京，蛋蛋和过去8年一样，晚上10点出发，开车150公里，辗转30多位陌生人的家里，只为喂养因春节而留守的猫狗。对她来说，8年没看春晚，没有家人，陪伴她的只有猫和狗，“但反过来看，砰的一声响，可能是在大年三十对这些猫狗最好的礼物。”蛋蛋一直觉得，每年春节，当北漂们回家的时候，帮他们上门照顾好猫就是自己最好的工作。

宠物上门喂养，一种近年来被不断推崇的假期宠物喂养解决方式，尤其针对于猫。研究认为，猫对熟悉的环境有较高的安全感和依赖，脱离这个熟悉环境易产生分离焦虑，上门喂养则能比较好地解决这一问题。

对于这一职业，蛋蛋却不以为然，从学校出来以后，她就拒绝了所有所谓正式工作的可能。“我不想上班，和人打交道太难了。”话虽如此，但蛋蛋是个很健谈的人，至少和老赵相比——老赵是她的老公。

“以前打零工，攒到点钱去到处玩，在西藏认识了老赵，我们就一起到北京开始做宠物寄养。而现在？”她哈哈大笑，“别说玩，回家都够呛——每年假期，尤其是春节都被这些小崽子完全拴死了。”

蛋蛋和老赵的家里有超过30只猫，最多的一年有49只，其中有她自己收养的流浪猫，也有别的家庭寄养的宠物猫，还有狗，但数量不多。整个房子几乎完全为猫而重新改造了，墙上没有什么装饰，加以替代的是专门为猫四处走动而搭建的木梯。

很多主人寄养时希望猫能散养着，觉得这样自由些，但对猫来说这样的风险很大，它们有可能会攻击同类，或被同类攻击，离开主人和熟悉的环境，它们会立即陷入焦虑。在这里，大部分猫被安置在铁笼里或是特意搭建的隔层中，有少部分性格温和的会被允许在外自由活动。

春节期间，家里冰箱除了为过年准备的速冻饺子，基本被冻鸡胸肉占满（猫的每日供给）。由于不放任何调料且每次要煮至少10斤的量，浓重的腥气让蛋蛋不愿靠近厨房。这期间的猫屎量也十分惊人，老赵每天要准备一个麻袋，装走四五十斤的猫屎，走在小区里，形迹可疑。

包括照顾家里寄养的猫和上门喂养，蛋蛋的春节几乎被宠物占满了。她和老赵轮流上岗，奔走在北京北城的各个小区。为节省路上时间，蛋蛋会选择在深夜开始上门，一家要花上近半个小时，全走完最少要工作到凌晨。结束时，蛋蛋身心俱疲，但心却五味杂陈——“对不起，明天我在来看你们，走了啊。”这是蛋蛋说的最多的一段话，也是最扎心的一段话。“因为春节对于宠物来说，是场灾难。”

上门的每一家都不一样。有的家看得出很有钱，但猫可能是一只领养的流浪猫;有的家里很乱，能看出主人是很匆忙地离开了。猫也不一样，有的猫在上门期间一直躲在床下不敢出来;也有的猫一开门就发现已经等在了门口。

在凌晨的北京，蛋蛋成了每一家猫半个小时的主人。

“刚开始做这个的时候，我不是都晚上去嘛，进门开灯，看到一只猫就那么趴在屋子中央，我就控制不住哭了。可能白天还会好点，晚上就有特别凄凉的感觉，想着人过年了都回家吃好的喝好的，猫就只能留在这里。”

更糟糕的是被遗弃，每年春节都是宠物被遗弃的高峰。由于不方便随人一起长途携带，把宠物留在北京成了绝大多数北漂的选择，宠物店、朋友帮忙、家庭寄养或是上门喂养，能选择的方式并不多。而且由于这一时期市场供不应求，宠物寄养普遍会提价30%甚至更多。

蛋蛋算了一笔账，春节10天的假期，一天寄养的费用平均100元，10天就是上千元。当宠物本身价格没有达到这个数字的情况下，一些主人宁愿遗弃掉，春节后再买一只。这个经济账算得如此正确，甚至让她失去了对他们进行道德谴责的底气。

“我朋友的朋友圈里有一个人，家里养的泰迪，过年前发了一条朋友圈，一条狗，一盆水，和一盆粮，以开玩笑的语气写道‘你一定要撑过13天，妈妈没钱给你去寄养。这是一条狗，它不是猫，猫可能还好一些，狗的饮食习惯可能会导致这条泰迪在前两天就把所有狗粮吃完，剩下的11天什么也吃不到。”蛋蛋说，她对那条狗能活到13天不抱什么希望。

早在2019年，就有《宠物消费生态大数据报告》显示，中国养宠家庭数量为9978万户，5年里同比增长43.9%。不免发出疑问：如此庞大且不断激增的数量之下，人和宠物的关系究竟如何呢？零点数据对50000名宠物主人的调查问卷或给出了答案。调查显示，“孩子”和“亲人”分别位于养宠人对“宠物”角色认定的前兩位，占以55%和27.8%的比例，而真正以“宠物”这一角色的认定仅占8.7%。

然而蛋蛋却觉得，“宠物可能就像一个容器吧，人可以往这个容器里放入任何情感，也可以有一天把情感都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