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具共享模式的背景及其对设计的影响

曾琦，冯君

(1.四川大学轻工科学与工程学院，四川成都610065；2.四川大学制革清洁技术国家工程实验室，四川成都610065；3.四川大学皮革化学与工程教育部重点实验室，四川 成都610065）

引言

皮具（包括箱包手袋、皮带及皮手套等皮件制品）作为服饰的一类，一般都属于私人物品。我国作为皮具生产和消费大国，面临着许多问题和矛盾，比如一方面人均皮具消费需求增长迅速，但又存在极大地闲置浪费问题；一方面消费者希望能提升消费品质实现消费升级，但又无法抵御皮具快时尚提供的新潮与廉价。近年来随着可持续发展观念的日益深入和互联网技术在日常生活中的发展，共享经济概念渗透到了教育、交通、医疗、消费等各个领域，逐渐成为人们特别是年轻人消费方式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这种弱化“拥有权”，强调“使用权”的共享概念或许能为解决这些问题的可能途径，并影响皮具的设计思维与设计范式，形成皮具设计新的语境。

1 消费社会的皮具时尚

1.1 物权意识下的皮具消费与设计

物权，主要是指权力所有人能直接支配不动产或者动产，所有权、用益物权和担保物权都属于它的范畴[1]。皮革虽然是最原始的服饰材料之一，但获取的不易让其特别受到人们的珍视，制作精美的皮具一直以来都是达官显贵、社会名流们身份地位与财富的象征，普通人如能拥有一两件皮具更是珍而重之，爱惜备至。在近代物质相对匮乏的社会生活环境中，人们对于物质的占有意识也很强烈，皮具的稀缺性使它成为中下阶层向上层模仿的物质表征，发挥着其物质意义与象征意义。二战结束后，全球经济开始复苏并快速发展，人们的物质生活逐渐充裕，新的消费力量开始崛起。刚刚摆脱战争和贫困的人们，更加看重“获取的快乐”[2]，通过消费商品获得自我认同与社会认同；同时，随着社会生产力的极大发展，商品的生产和供应从不足变得过剩，需要通过不断刺激消费者的物欲来使消费保持高增长，从而刺激社会经济发展。在这种情形下，物质主义在全球范围形成了一种生活价值观，消费在社会中表现出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这也成为消费文化诞生的社会背景。消费社会中的物权意识被有意强化，人们开始通过消费物质来满足精神需求，皮具的实用功能逐渐地被弱化，而作为时尚装饰与个性表征的作用却在不断地被加强。人的身体被作为时尚和审美的载体，人们通过对物质的占有和消费来构建自己，区别他人，寻找群体认同和自我认同[3]。皮具成为个人形象不可缺少的构建者，不仅用来表达自身的时尚选择与生活态度，甚至成为具有各种象征意义的消费符号。

迅速增长的消费需求和全球经济一体化使得皮具的设计与生产分离，生产的相对成本大幅下降，皮具的价格对于大众来说变得越来越“可以负担”。消费大众不仅可以轻松拥有皮具，还可以拥有不同类别、不同款式的多种皮具，人均皮具消费支出不断提高。皮具如同时装一样，开始追求款式的新潮与时尚、搭配与风格；只要价格低廉，就算每季换新也能承受，更迭速度越来越快，以箱包为代表的部分皮具产品俨然成为了快速消费品，促成了服饰品快时尚模式的形成[4]。快时尚皮具的设计涵盖当季各式各样的流行元素，很时尚，很新潮，也很平价，却难以展现独特与辨识性的风格，使皮具设计在一定程度上仅成为流行元素的简单复制。

1.2 当下皮具时尚面临的社会问题

大量刺激出来的消费需求也产生了诸多的环境与社会问题，首先就是过度消费造成的资源损耗和过多碳排放。真皮皮具的原料来自于动物皮，虽然绝大多数的皮革原材料是取自人工饲养的猪、牛、羊等动物，是畜牧业对动物资源综合利用的结果，但为了满足人类不断增长的需求，必然要饲养和宰杀更多的动物，产生更多的垃圾和碳排放[5]。快时尚皮具品牌或许会因为廉价策略选择用人造皮革材料来制作皮具，但不使用动物皮革并不意味着就是环保，相反的，人造材料的生产耗费着不可再生的资源——石油，并且在其被废弃后极难以降解，会给环境带来长期性的持续伤害[6]；其次，当下皮具消费的不平衡性十分突出，惊人的浪费与需求的不满足同时存在，却没有较有效的方式把现有的资源进行整合，使闲置皮具的使用权能更有效率地进行暂时转移，让多方受益；再者，快速消费模式迫使皮具设计师把精力聚焦在如何迅速地在市场竞争中获得利益上，不只是对大牌抄袭模仿，甚至利用各种设计手段人为地缩短产品的生命周期，以提高产品的更新率，为下一个新款的推出作准备。可见，对于皮具行业的长远与持续发展来说，快速消费也并不都是好事。

2 共享概念与皮具时尚

2.1 共享概念与共享经济

“共享”的商业概念就是把单一的商品让多个主体去应用，实现其使用效率。从这个概念出发，共享经济近年来席卷全球，它以“共同消费”的模式，借助互联网将用户与服务提供者进行匹配，从而进行实体、服务、资源的交易与分配[2]，共享不仅让个人在此模式中获得收益与回报，也能节约社会资源，使产品的价值最大化。近年来共享经济的蓬勃势头展示了其强大的发展潜力，普华永道预测2025 年共享经济的全球规模将达3050 亿美元[7]。

在商品的所有权永远私有的物质主义时代，人们生活在一个平行的生活模式之中。共享的消费模式使商品被不断地弱化了所有权，扩大了使用权，平行的消费生活模式也被弱化，呈现出协同化的特点[8]。共享经济中的消费者，是乐于分享的群体，在共享的生活模式下，他们互帮互助，更自由、更便捷的分享他们对于时尚的独特见解，增加个体之间的合作、分享、社交行为，使得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相关联，不仅个人获得消费升级，也促进了集体人文价值的提升和素质的提高。

2.2 对于共享皮具的设想

共享模式和时尚结合其实早在十年前就有了尝试，其商业模式的鼻祖是2009 年成立于美国的Rent The Runway，主要提供高级礼服的租赁服务。国内从2015 开始也逐渐也有了一些租衣平台，但它们基本都是以平台拥有物品所有权，然后进行租赁的B2C 模式，少见以闲置资源共享的C2C 模式。其实共享经济的本质，是利用“闲置供给”带来的差异化体验和成本优势，构建出新的平台和渠道，其主要的核心是存量、平台与轻资产。让个人拥有的皮具特别是皮具奢侈品，能够借助平台重新整合，让闲置资源再利用起来，逻辑上是符合共享概念的，它延长了产品的生命力，成功拉近了品牌与消费者之间的距离，在不同的时段满足不同个人的需求。这样不仅避免了闲置浪费，更将皮具的美学、社交等使用价值扩大化，另一方面也满足了消费者的体验式消费需求，实现了消费升级。

3 关于皮具共享的消费者调查

3.1 皮具共享的意愿调查情况

虽然单车、充电宝等在国内的共享模式已经十分常见，但其毕竟不是非常私人化的物品，而且其主要价值是使用价值，而不像服饰和皮具还有着明显的符号价值。要了解对于皮具这类私人物品人们能接受的共享程度，还需要对消费者进行调研。

图1 被调查者的皮具消费原因Fig. 1 Reasons for leather goods consumption in respondents

图2 被调查者的皮具消费顾虑Fig. 2 The leather goods consumption concerns of the respondents

图3 被调查者对于皮具共享态度Fig. 3 Respondents' attitude towards leather goods sharing

图4 被调查者了解皮具共享平台的占比Fig. 4 Proportion of respondents who understand leather goods sharing platform

为了解消费者对于共享皮具的态度，本研究开展了一个的问卷调查，主要采用线上调查的方式，包括单项选择、多项选择以及不定项选择，一共收回有效问卷189 份，考虑到个人隐私的尊重，本问卷并没有收集被调查者的年龄信息。参加这次问卷调查的群体基本受过良好教育，88.89%的被调查者学历是大学专科及以上，对于时尚有着一定的见解，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新的消费力量和消费方向。

3.1.1 皮具消费心理及消费目的

调查的数据分析显示，在购买价值较高的皮具时，有34.92 %的消费者购买皮具是因为喜欢，23.28%的人是因为追求生活品质，为了面子与体现身份购买奢侈品皮具的消费者加起来占14.82%，说明炫耀型消费不再是主要类型（图1）；同时也有29.10%的人在购买时会担心该项花费不明智，是冲动所致，24.87%的人购买时会担心商品价格与价值不相符（图2）。

3.1.2 对于皮具共享的态度

在关于共享皮具的态度的调查中，有66.67%的人赞同皮具共享的观念（图3）。认为皮具特别是皮具奢侈品，使用的次数与它的价格不一定成正比，存在闲置浪费的情况，愿意进行有条件共享。然而，仅有12.17%的人了解过皮具奢侈品的共享平台（图4），其中8.47%的人有在奢侈品皮具共享平台参与共享的经历。这也反映出共享皮具在我国构建还处于萌芽阶段，有待进一步发展。

3.2 对调查结果的讨论

调查结果反映出大部分被调查者的态度是赞成皮具共享这种概念和基本模式的，他们普遍关注产品的价值与可持续性，不排斥用共享这种方式来享受高品质商品带来的的优质体验，也愿意参与到这种模式中来，但是目前专业共享平台太少且知名度不高是实际参与的一个主要障碍因素。再者因为皮具属于近身物品，被调查者比较关注共享平台能提供的相关服务和水平，对一些具体细节问题也存在顾虑，比如如何保证共享皮具的安全、清洁；如何保证物流的安全和及时；如何防止个人隐私的泄露；如何对皮具进行维修和品质维护，以尽量保持皮具的价值；正常的使用损耗折旧与非正常的人为损害如何进行区分界定；如果损坏如何进行定责和赔偿；甚至如何避免仿冒大牌的商品混杂其中等等。

其实这些顾虑不止消费者有，很多问题对于共享平台来说同样是存在的难题，比如奢侈品皮具的真假鉴定问题，如果建立长期性、日常化的鉴定机制，在每一次消费使用后都进行鉴定，势必大大增加平台运营的成本；如果不这样做，又无法完全保证皮具所有权让渡方与消费方各自的权益，甚至无法获得他们对平台、对彼此充分的信任，易出纠纷。

4 共享概念对皮具设计的影响

虽然从整体消费模式来看，共享皮具还只是处于萌芽时期，不能算是当前皮具消费的主流模式，但它却代表了人们消费观念发展的新认知和新方向。特别是从社会整体利益的角度来看，共享概念符合可持续发展的方向，将变得日益重要。消费观与设计观互为因果，互相影响，消费观的变化必然在设计上看到回应，同理，设计上的转向与变化也反过来引领或者影响大众的消费观。

4.1 皮具设计的社会责任意识加强

在消费占有、物权意识特别强烈的时期，皮具的设计的主要目的是满足个人需求，企业更多关注的是市场的竞争和占有率，在设计开发新产品之前，会通过针对性的设计调研了解目标顾客的喜好，然后再去投入设计开发。从“存在即合理”这个角度上说，不管个人喜好是否符合社会和公众的价值和利益，只要这种“个人喜好”的消费者数量还可以支撑产品开发的消耗并带来利润，就会存在某种商品的市场。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为何使用珍稀动物的皮革来制作奢侈品皮具，在近几十年来一直是社会争论的焦点并广受诟病，但却仍然存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从重视战略管理，到自身行动计划的外部评估，再到资源配置，企业的设计思维发生了一系列的转变，但设计依然局限在原有的品牌、产品上。然而在共享时代，设计的皮具产品不仅要满足消费者个人需求，还要与社会责任联系在一起，并且更多地关注由设计行为带来的长久社会效应，比如是否符合可持续发展的理念。例如共享单车的设计就承担了减少城市拥堵、减少汽车尾气排放、为人们交通出行提供方便和绿色方式的责任，也在一定程度上节约了社会资源。对于皮具产品设计来说，其使用的材料来源与性质、生产的过程和模式等一直是产生争议的中心，因此需要把评估材料和生产过程会不会对环境产生负面影响纳入重点考量，建构透明的价值链条，不仅要满足个人利益，更要满足群体利益；不仅要满足当前的需求，也不能影响今后持续发展的需求，将设计伦理和社会责任融合在一起。

4.2 皮具设计由“快”到“慢”的转变

除了设计的社会责任感，共享模式要求设计师的设计理念与皮具快时尚时期相比也有很大不同，因为不管从节约原料资源的角度，还是从用户使用的角度来说，都要尽量延长皮具的使用寿命和提升皮具的品质，让在前的消费者和在后的消费者不会因皮具本身的品质变化过快而形成巨大的体验差异。快时尚那种“用完即弃”的消费观[9]和对“快”的执着追求在共享时代不再合时宜了，既然同样甚至更少的付出可以获得品质更高的消费体验，自然高品质的皮具商品更有获得共享的机会和价值。因此共享时代更加注重始终如一的品质与经典隽永的设计，这正是所谓“慢时尚”的精神内核。对于设计师来说，从一个接一个、更迭越来越快的时尚开发周期中解脱出来，不完全受制于财报能，更专注于设计本身，也更有利于一些独立设计师品牌的个性保留。

4.3 转向对人更为关注的个性化设计

对于皮具设计师来说，消费从“物权”到“体验”的转型既是一大机遇，也是一大挑战，它使设计师必须在消费者、设计物和使用目的之间建立明确的联系，来满足消费者的个性与共性的需求平衡。与单纯的物质占有相比，体验式消费最大的特点就在于它是一次性（或者说是时效性）和个性化的，个性化的设计与共享概念并不矛盾，相反，共享时代创造的主体是用户，设计是靠用户驱动、以用户的逻辑为核心的。没有人会完全一样，各人喜好的东西也不同，所以设计会更加关注个性，注重产品在被不同个人体验时的个性张力，而不是按照以前陈旧的观念，用性别、年龄、信仰等来将客户结构化分类。为了获得更私人、更稀有的产品体验，甚至让用户从头到尾参与到皮具产品的设计当中，成为设计主体，也是可能的。

4.4 聚焦以消费体验为核心的智慧型设计

皮具产品从个人拥有变为共享，意味着其被使用体验的模式从“一人多次”变为“多人多次”，消费体验的场景也变得更加复杂和多样。年轻一代的消费者更崇尚个性化，期待着产品有更深程度的定制化、内容化、社交化与共享化[10]。为了满足更加开放的消费观念，时尚企业除了完善传统产业链，更需要借助物联网和大数据等新技术与消费者双向沟通，建立开放合作的生态系统。这个生态系统将以消费者体验为核心，围绕消费场景提供产品设计和服务，从客户侧写、数据化需求分析，数字化供应链到智能制造，互联网和大数据技术的紧密结合将使皮具设计的过程变为“智慧型”的。

结语

无论从对个性化消费体验的关注还是对可持续发展理念的强调来看，共享皮具在现今是有其存在与发展的逻辑合理性的，虽然它现在还不是主流的皮具消费模式，并且也可能会如同其他类型的共享商品平台一样遭遇发展的考验和阵痛，但其发展的方向是比较明确的，也反映出人们的需求从物品占有到消费体验再到社会关系的递进过程。共享概念会影响皮具的设计思维和设计范式，在由物权意识到共享意识的变化过程中，皮具的设计的社会责任意识、核心目标、关注中心与实现过程都将随之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