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袋
“咔嚓——”
这是一家坐落在街角的老旧照相馆。拍照的师傅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稀疏的头发拢在一边,胡茬儿没有刮干净。我发现他一直盯着我看,起初,我以为是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就斜睨着看他背后的镜子。
正准备离开时,拍照的师傅惶急地追出门来,拿了张保存完好的旧照片递给我。他说多年前,我是这家照相馆的第一位客人,付了钱却没有来带走照片,他一直留存到现在,等我来取。我回想了很久,依稀记得好像确有此事。
生命流逝的速度不可为人更改,所以我喜欢采用拍照的方式记录下曾经的岁月。
岁月是一个很奇妙的词汇,我们可以把时岁和年月掐头去尾,组合成一个全新的概念,但人们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给它注入自我的情感因素,所以我们提及的时候,它便不仅是生硬、刻板的时间进度条,而更成了人们在生命的某个阶段中情感栖居的载体。
虽然,岁月没有被公然标注成只能用来形容往昔的时光,但我们似乎已经习惯了把它和逝去的年华挂钩。它可能是某个艰难坎坷、人生失意、孑然半生的灰色片段,也可能是充满了歡声笑语、儿女情长、意气风发的青春时光。我们之所以对那段岁月念念不忘,倒不是因为度过的时候挥霍无度,妄图重来一次,而是在若干年之后,突然想起那时的千百种滋味和感受,酸甜苦辣、喜怒哀乐似乎就在眼前重现,想要上前伸手触摸,却又抓了个空。
岁月之美也在于流逝之后,因为日渐远离而产生缥缈、朦胧的感觉。你会突然发觉时光的流逝超出了自己所能控制的范畴。所以说,猝不及防、难以预料,像是六月的天气阴晴不定。但我觉得它更像是处于热恋期的少女,想让你从被提供的少数线索里猜出她不明确的小心思。
不同人之于岁月有着不一样的理解和诠释,我们都在用自身的经历为脑海中的岁月作出独一无二的注解。单从字面上去分析,岁是逐渐增长而不可逆转的,而月有阴晴圆缺,会周期性反复。将两个原本互相矛盾的字凑在一起,产生了岁月这个被无数文人骚客赋予遐想和情怀的词汇。
有些人对于岁月的回想像是一种梳理,有系统、有目的地将过往的一些零星琐事分门别类,梳理清楚脉络,就像是站在一个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角度去审视曾经的自己、曾经的生活。我们不一定能得到什么感悟,只是想这样做罢了。如果非要有什么目的的话,我想大概是填补缺憾吧,至少在自己的记忆里,能留有一个幸福美满的结局。
张悦然在《茧》里写道:“记忆向来按照自己的喜好剪裁时光。”她把时光比喻成一张窗花纸,记忆是剪刀,把我们想要的样子剪裁下来保存。但我更喜欢把时光,或者说是岁月比作一株两生花,一朵朝高处攀爬,一朵向低处生长。而我是一个养花人,但不会过分在意开什么样的花、什么时候开或者开得如何。
岁月吧,有时候会隐匿自己的踪迹,让我们很难感受到它的存在。但是在某一个时刻、某一个场景里,我们又会突然想起,好像自己的一生都在奔跑,一边拥有,一边失去。
大多数人又缺少选择的能力,不是我们真的有多么贪婪,而是在你犹豫不决之际,它就从天而降,落入囊中,在你还没有反应过来,或者刚刚接受时却又哗然失去。
(王世全摘自《知识窗》2020年第9期/图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