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职院校东南亚在华留学生跨文化适应研究

肖安法

(无锡商业职业技术学院 商学院， 江苏 无锡 214153)

自2013年“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以来，我国高校吸引和接受的外国留学生越来越多。据教育部统计, 2018年以来每年有外国来华留学生50万人左右。2018年来华留学生人数最多的15个国家中，东南亚国家有5个，分别为泰国、印度尼西亚、老挝、越南和马来西亚;江苏省凭借高等教育的发展优势，吸引了4万名左右的留学生,其中大量是来自东南亚的留学生[1]。作为文化交流的重要使者，留学生的文化适应能力对于文化交流意义非凡。但是，目前高校偏重于为留学生提供显性支持，如完善生活服务设施、配备师资力量以及设置专业课程，而在隐性方面缺乏关注和研究，因此对留学生的跨文化适应进行研究具有现实意义。

一、东南亚在华留学生跨文化适应情况管窥

东南亚国家一般是指地理位置居于亚洲东南部的国家，包括越南、老挝、柬埔寨、泰国、缅甸、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文莱、菲律宾、东帝汶和新加坡11 国。本研究的调查对象为江苏省3所职业技术学院的东南亚留学生，他们在中国居留时间为2～3年。

(一) 大部分东南亚留学生喜欢并欣赏中国文化

课题组对来自泰国、柬埔寨、印度尼西亚、老挝、马来西亚等东南亚国家的87名留学生进行了跨文化适应状况问卷调查和访谈，回收有效问卷84份。统计结果表明，喜欢并欣赏中国文化的留学生比例达到67.8% ，其中老挝受访学生对中国文化的认可度最高，喜欢并欣赏中国文化的老挝留学生占比为74%。文化包含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文化欣赏、认同也包括很多层面。因此，本研究的调查问卷和访谈尽量涉及文化的多个方面，诸如中国语言、文学、饮食、服饰、建筑、音乐、电影、戏剧、节日、习俗、儒家思想、校园生活等。东南亚留学生认同并欣赏中国文化，这表明东南亚国家在地域、历史、文化、民族关系等方面都与中国有着密切的联系。中国与东南亚国家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交往极大地丰富了构建文化欣赏和认同的文化资源。

(二)大部分东南亚留学生对中国文化的了解不够深入和全面

中国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即使对于中国人来说，要全面深入地了解也很困难，更不用说东南亚留学生了。本研究得出的“大部分东南亚留学生对中国文化的了解不够深入和全面”这一结论，主要是指他们对中国文化的了解只停留于表面且呈碎片化。为了了解东南亚留学生对中国文化的认知程度，问卷着重量化了留学生对中国饮食、文学作品、建筑、儒家思想等方面的了解程度，结果显示受访者对中国饮食了解最多，对中国建筑了解次之，而对儒家思想了解最少。尽管东南亚各国与中国地缘相近，但在国家规模、历史、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有许多差异，留学生到中国后在语言、学业、人际交往、价值观念等方面都有些不适应。他们不仅在学习汉语时会遇到困难，而且在适应教学方式以及教学环境时也会遇到困难。在人际交往上，他们觉得很难与本地人建立友谊，不知道自己与中国人交往的方式是否恰当甚至担心存在错误。因此，东南亚留学生对中国文化的了解不够全面和深入会影响他们的跨文化适应。

(三) 东南亚留学生了解中国文化的主要途径是网络

本研究设计的跨文化适应状况调查问卷涉及了“东南亚国家留学生了解中国文化的媒体使用”情况。在问卷调查中，设置的问题是“你通过哪些方式来了解中国文化”，选项1包括留学生母国、西方国家以及中国的报纸、杂志、广播、电视、电影和网站等；选项2包括到中国后使用百度或其他网站查找中国文化信息的意愿、频率、收获等。结果表明，东南亚留学生更多是通过访问自己国家的网站来了解中国文化，到中国后虽然也访问过百度或其他网站，但频次很低。一般来讲，本国媒体对东道国文化的介绍不可能很深入很全面，其视角也有一定的局限性。另外，网络上的文化信息不仅与现实有距离，而且良莠不齐，受众需要加以甄别才能得其要义。随着网络的发展和普及，越来越多的人通过网络特别是社交媒体获取信息，这就要求我国的网站在介绍中国文化时做到内容与形式并重，使得外国民众更容易接受。

二、影响东南亚在华留学生跨文化适应的原因

“文化适应(acculturation)” 最初是从人类学的角度下的定义，后来学者们又从社会学和心理学的角度对其进行定义。“文化适应”的经典定义为：“由个体所组成且具有不同文化的两个群体之间，发生持续的、直接的文化接触，导致一方或双方原有文化模式发生变化的现象。”[2]另一个定义也被广泛引用：“文化适应是包含了不同文化间群体层面(社会文化适应)和个体层面(心理适应)共同发生的改变的现象。”[3]以上两个定义里关键词很多，说明影响跨文化适应的因素很多，包括文化(群体层面)和心理(个体层面)的众多因素[4]。文化(群体层面)因素有文化距离、社会支持、社会态度、政治与经济环境等；心理(个体层面)因素有人格特征、语言能力、认知评价方式、应对资源、人口统计学变量(年龄、性别、受教育程度、宗教信仰、健康状况等)、文化适应策略、海外生活动机、先前海外生活经历等。本研究仅探讨影响东南亚在华留学生跨文化适应的主要因素。

(一)学校对具有多元化文化背景的留学生提供的帮助缺少针对性

文化距离(cultural distance)是指感知到的自身文化(culture of origin)和所接触到的文化(culture of contact)之间的异同[4]。如果文化距离大，那么文化适应的困难就大；如果文化距离小，那么文化适应的困难也就小一些。东南亚国家与我国地缘相近，且或多或少地受中国文化的影响，因此，东南亚国家与中国的文化距离较近，留学生适应中国文化也较容易。东南亚指的是地理学意义上的地区，东南亚各国文化具有一定的相似性，但由于各国具有不同的历史背景，多种民族、宗教、政治制度、语言、文字、思维方式、风俗习惯等并存且相互渗透，既异彩纷呈又纷繁复杂, 这增加了中国人整体认识和了解东南亚文化的难度[5]。

东南亚文化主要受到印度文化、伊斯兰文化、西方文化和中国文化的影响，但也没有照单全收，呈现多元化特征且一直在变化之中。我国高职院校的许多专业教师、辅导员和管理人员只知道东南亚文化与中国文化距离较小，而认识不到东南亚文化的多元性和东南亚文化在现代发生的巨大变化，提供的支持常常是粗线条的，而针对国别、种族、宗教、阶层、性别等差异提供的更具体细致的帮助很少，这会延长留学生文化适应的过程。比如提供的支持可能没有考虑习俗与禁忌，或是忽视了东南亚各国在物质和文化上的差距。

(二)课程设置偏重专业知识和专业技术学习

除汉语专业外，大部分高职院校的留学生到我国留学的目的是学习职业技术，但从事职业技术教育的高职院校开设的人文课程特别是跨文化交际课程很少。首先，由于学时限制，高职院校除了开设汉语语言课程和中国概况课程之外，很少开设跨文化交际课程、中国文化课程以及文化体验课程。学习职业技术要兼顾语言学习和专业学习，留学生不仅有专业学习的压力，更有语言适应的压力，而跨文化交际课程、中国文化课程和文化体验课程可以让他们减轻这些压力并有助于提高学习效率。其次，由于专业课程学习的压力，留学生对规定开设的中国概况课程不够重视，很难有时间积极主动地接触和了解中国文化，课外也不会主动地去阅读有关中国文化的书籍。另外，专业技术课程教学很难与跨文化适应相融合，专业教师缺少跨文化知识和意识，授课以专业知识学习和专业技术训练为主，课堂上无暇顾及和帮助学生进行跨文化适应。

(三)留学生日常生活缺乏跨文化交往

留学生一般居住在留学生楼，上课也大多不与中国学生混合编班，食、住、学都在校园，而校园与社区又存在不同程度的隔离，这些都在客观上减少了留学生与中国人交往的机会。留学生在学校主要与教师、辅导员和管理人员交往，与中国学生的交往很有限，主动参加的校内外活动也很少。调查表明，每周与中国人交谈1次、每次在5分钟以上的留学生只占8%；在完成“留学生活中，我交往的主要对象是谁”这一题项时，87.9%的留学生选择本国同学或朋友，只有7.6%的留学生选择中国同学或朋友。跨文化交往是不同文化之间的信息传递和交流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常常发生文化碰撞，这使得参与者能更真切地体会到文化的差异。缺少跨文化交往，留学生就失去了直接接触和认识中国社会和文化的机会，因而不能很好地适应中国文化。

(四)留学生汉语水平欠佳

在跨文化适应过程中，汉语水平欠佳是东南亚在华留学生遇到的最大障碍。调查显示，2019年以前的留学生大多仅具有《国际汉语能力标准》二级或三级证书，在2018年9月教育部制定颁布《来华留学生高等教育质量规范(试行)》之后，留学生入校前虽然都有《国际汉语能力标准》四级证书，但没有一个学生具有五级或六级证书。由此可见，留学生汉语水平普遍不高，影响了跨文化适应。首先，语言障碍会造成课程理解、课堂交流、完成作业、考试等方面的诸多问题，极大地影响留学生的学业成绩，而学业成绩不理想反过来会加重跨文化适应的压力。其次，语言障碍会减少留学生日常生活中与中国人的交流机会。语言水平不佳会降低留学生与中国人交流的自信，而交流困难程度与跨文化适应压力成正比。最后，语言能力欠缺使留学生课外无余力阅读有关中国文化的书籍。而跨文化适应不仅需要人际交往，也需要文化知识的储备和扩展。

三、提高东南亚在华留学生跨文化适应能力的途径

分析影响东南亚在华留学生跨文化适应的原因可以发现，学校提供的支持缺乏针对性、课程设置不够合理是影响留学生跨文化适应过程的社会层面的因素，留学生缺乏跨文化交往和汉语水平欠佳是个体层面的问题。为了帮助留学生更好地适应中国文化，需要采取行之有效的措施。

(一)提高对留学生跨文化适应支持的针对性

首先，要认识到东南亚并非文化上的一个整体。世界上很少有一个地区像东南亚这样，既可以当作一个地理意义上的整体来看待，又可以视为一个“文化万花筒”——复杂多样、各具特色的文化多元多维并存。多元是指各国的文化传统不同，多维是指一个国家内部存在不同的传统文化和外来文化。东南亚有300多个民族，多种宗教并存，政治制度、意识形态、经济发展模式等各异，文化的多元性和多维性十分显著。就所受到的外来文化影响而言，东南亚11个国家可以粗略地分为四大主流文化圈：佛教文化圈(缅甸、泰国、老挝、柬埔寨)、伊斯兰文化圈(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文莱)、西方文化圈(菲律宾、东帝汶)和中国文化圈(越南、新加坡)[6]。因此，多元文化特质对东南亚留学生的跨文化适应有着不可低估的影响，比如相对于处于其他三种文化圈的留学生而言，处于中国文化圈的越南和新加坡留学生就更容易适应中国文化。

其次，要依据东南亚文化的多元性和变化对学校相关人员进行跨文化交际培训。学校是留学生跨文化适应与交际的主要场所，是他们获得情感支持和社会支持的重要来源。社会支持是为受助者提供帮助的行为和活动，其主要来源是家人和朋友以及个体所处社会关系网中的其他人。学校的同学、教师和管理人员都是可以为留学生提供社会支持的人，因此，需要在跨文化交际方面培训教师和管理人员，既要对他们的跨文化交际知识和意识进行培训，更要为他们提供东南亚各文化圈和国别文化手册，以便他们在教学、管理、组织活动中能为留学生提供包容多元文化的跨文化交流环境和有针对性的更加有效的支持，帮助留学生尽快适应和融入当地文化。

(二)在开设专业课程的同时增设跨文化交际课程

除了中国概况课程之外，还应该开设至少两门跨文化交际课程。国外的学习和生活对个体而言都是一种全新的经历，但是跨文化学习不会自动发生，跨文化适应更需要学习跨文化课程。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包含的内容很多，诸如中国传统文化、中国现代文化、当代中国话题、中国哲学、中国民俗、中国文化体验等都可以作为课程开设。重点推荐开设中国文化体验课程，这门课程不仅适合喜欢动手、勤于实践的高职学生，而且符合跨文化研究专家推崇的以民族志学(ethnography)进行跨文化实践的学习方式。民族志学的学习要求田野作业，主要是参与观察、从主客位观点反映报道人以及被报道人生活经历、做问卷调查等。以民族志学方法学习跨文化交际课程有两大作用，一是学习他人世界，二是了解自己并获得对相关社会和文化实践的认知[7]。

(三)尽量增加留学生与中国人交往的机会

跨文化适应包括心理适应和社会文化适应[8]，而社会文化适应关注的重点是个体如何在新的文化群体中进行有效的行为反应，日常生活中的人际交往是提高社会文化适应能力和跨文化交际能力的重要因素。为此，要增加东南亚在华留学生与中国人交往的机会。首先，要在考虑宗教信仰的前提下实行无差别化(趋同化)管理，即留学生和中国学生混合编班、混合居住；其次，鼓励留学生参与校内外的各项活动，特别是校园文化活动和走进社区或中国文化名胜活动；最后，鼓励留学生加入学校、二级院(系)学生组织或社团，参与活动组织和管理工作，进行跨文化交际。

(四)切实提高留学生的汉语水平

语言不仅是交流的工具，更是文化的载体，它能帮助人们感知和体验现实世界，决定本族语者对认知结构的编码和分类方式，甚至创造认知结构[9]。首先，要把好东南亚留学生入学的汉语关。《来华留学生高等教育质量规范(试行)》规定：“以中文为专业教学语言的学科、专业的中文能力要求应当至少达到《国际汉语能力标准》四级水平”。在遵循此规范的基础上，可鼓励并优先录取具有五级证书和中、高级口语证书的申请者。其次，对于汉语水平未达到专科入学标准的留学生，为其开设预科教育项目，进行汉语知识教学，待他们汉语水平达标后方可入学。再者，汉语教育课程应贯穿整个专科教育阶段，每学期至少要开设一门汉语教育课程，如汉语听力、汉语口语、汉语阅读、汉语写作、汉语演讲等。最后，可以开设汉语教育和中国文化的网络课程，如中国古诗诵读、中国现代小说选读、中国电影艺术欣赏、中国传统音乐艺术欣赏、中国哲学、中国风景名胜介绍等。

四、 结语

在全球化时代的今天，对步入异文化的人们来说，跨文化适应是摆脱不了的课题。当留学生离开自己的祖国并开始接触另一种异质的东道国文化时，必然会感受到一些压力和不适应，遭遇一些文化碰撞甚至文化休克，而此时便需要留学生及其所在学校共同面对跨文化适应问题。跨文化适应过程受东道国社会层面和留学生个体层面多种因素的影响，学校要尽量使留学生能在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减少冲突和压力，在心理上增加舒适感和自在感，并能够提高相应的跨文化交际能力。东南亚文化尽管与中国文化有很多相通之处，但也有很多不同，这就需要学校通过文化交往与培训，充分考虑各个国家的国情以及留学生在文化适应方面的诉求，为留学生顺利完成学业提供最大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