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师范大学 黑龙江 哈尔滨 150025)
西周形成宗法制度后进入春秋战国是我国从奴隶制社会向封建制社会转变的一个阶段,这一时期我国的体育教育是一种贵族化和精英化的教育模式,这种教育模式直到汉代开始逐步衰落和瓦解。
这一时期的体育教育在内容上主要包括“射”和“御”两项,此外还包括剑术和乐舞教育等等。不仅仅是儒家的六艺,诸子百家均对体育教育有所重视,“文武兼备”是各家学派共同推崇的教育思想。
(1)射:射箭在春秋战国时期一直是作为军事训练和礼仪庆典中必不可少的环节。依照周礼,射箭仪式分为大射,主要是天子和诸侯在祭祀时进行的仪式,是具备最高规格;宾射,是诸侯朝见天子或者诸侯互相之间拜见所进行的仪式;燕射是天子和诸侯在宴会中进行的仪式,气氛较为活跃和友好;乡射是乡大夫在宴会上进行的仪式,规格是最低的。
这一时期射箭在技术上也有长足的发展,并且在射礼过程中也需要展现一些高超的技巧。例如,“不贯不释”,要求射手将箭射穿靶心,不然就不算射中。当时射箭主要需掌握五项技能:“白矢”要求箭头拉至握弓手、“参连”四箭连发,箭夹在手指之间、“剡注”箭头锋利的地方瞄准靶子,一种瞄准的技巧、“襄尺”拉弓手肘放平,可以放置水杯而不撒。“井仪”拉弓如满月;
(2)御:自商朝始,战车出现在战场,其强大的冲击力是正面进攻的利器,在单人马具发展尚不发达的时期,战车逐步成为人们在战场上驾驭马匹的主要手段。在驾车技术上,也主要包含五项技术。“鸣和鸾”要求车轼(车子的扶手)和车衡(横于马上的杆)上的铃铛在驾马时声音清脆和谐、“逐秋水”可沿着河边前进而不落入水中、“过君表”驾车入门正中不偏不倚、“舞交衢”驾车与路口转弯和谐优雅、“逐禽左”随时保持左翼对准敌人(猎物)方便射箭。
这些技术的形成,于春秋战国及至汉的社会形态有着重要的关系。周公旦以“尊尊亲亲”制周礼,自西周以降,军事作战主要是贵族的任务,无论是军事物资、亦或是相应的军事技巧也仅仅在贵族当中流行。特别是射箭与御车,需要从事者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和时间进行磨砺,因此他们多是脱产者,而只有贵族有能力脱离生产而进行军事化训练,因此其体育教育内容也是一种精英化培养,它被包含在精英教育的一部分当中。
贵族式的军事化体育教育的衰落在战国末期开始,至汉王朝最终瓦解。这种衰落的起因在于战国后期战争规模急剧扩张,从原本的春秋义战发展到整体战,特别是以秦国商鞅变法为标志,平民可以通过战场杀敌来进爵,大大冲击了贵族的军事垄断。而且由于平民的军事训练是充满功利性的,因此贵族各项军事训练中的“礼仪”成分也在极具的减少。
秦王朝建立后,始皇帝仍四处征伐,这种冲击仍在持续。汉王朝在建国初期崇尚无为而治,及至汉武帝高度的中央集权,贵族式的体育教育已经濒临瓦解。在董仲舒等新儒家的倡导之下,极力强调“去武从文”、“为文者非武”等思想。至汉末门阀士族逐步兴起,清谈成为士林主流,体育教育陷入一个低谷。
进入魏晋南北朝的乱世,追逐清谈雅乐的封建士族门阀屈居南朝,北方少数民族进入中原后,为中原带来新的尚武之风。这种风气直接影响了后事的隋唐。以武力统一中原的隋唐王朝统治者越发注重“武”的重要性,唐武则天时期开设武举制度以选拔优秀兵家人才。宋朝继续将此制度完善,并置于武成王庙开设武学,成为我国最早的教授军事的院校。
唐朝时期的武举由兵部主持,主要考较马射、步射、平射、马枪、负重、摔跤等军事技巧与体能类项目。及至宋朝,加入了军事理论的测试,这是武举考试的一大进步。这与宋朝兵事频繁,军事武艺理论逐步成型和深化有一定联系。
宋朝的武举考试包括骑射、步射、骑枪、弩踏、刀枪等内容,此外设置了策论,其考试内容主要是《武经七书》,由《孙子兵法》、《吴子兵法》、《六韬》、《司马法》、《三略》、《尉缭子》、《李卫公问对》七部著名兵书汇编而成。而《武经七书》后也成为宋朝武学最为重要的教科书。宋朝武学对生源的要求较为宽泛,早期入学子弟主要是两类—武将子弟和民间子弟,后文臣子弟亦可进入武学学习,且对年龄没有任何要求。在教学内容上,宋朝由于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同时又借鉴唐朝地方节度使做大威胁中央,对掌握兵权的武将多有防范。为保证武将不乱政,宋朝非常注重对武学学生的忠诚教育,《论语》成为武学的必修科目。
元朝对汉民族实行压迫政策,严禁汉民族持有武器或练习武艺,武举制度也遭到废除,兵事主要依赖继承制度。
明朝武举和武学制度承袭了宋朝文武并重的特点,并在此基础上进行了更进一步的发挥。首先是考试内容明朝主要分三大类:马射、步射和策论。与宋朝一样,明朝武举取士同样以策论决定是否合格,再以武艺决定高低。因此,武举的文化水平高低至关重要。明朝同样也有武学,在生源上要比宋朝苛刻,一方面有年龄要求,另一方面基本招收有世袭资格的武家子弟,普通百姓进入武学极少。此外明朝武学在教授内容山更多也更具针对性,一方面它在《武经七书》之外还加入了《百将传》等新书,甚至还加入了四书五经作为必读教材。在军事教育上除了传统的马步射外,明朝武学在后期还加入了火攻车战和山川地势之学,在教育的针对性上有了长足的发展。
不过从整体来看,宋明武举和武学并没有用培养出特别出众的军事人才,宋朝的名将如岳飞、韩世忠、狄青等人均不是武举出身,而明朝熊廷弼虽有武举功名,但真正成为一方名将仍依赖文进士出身。这是宋明两朝重文轻武所导致的结果。
清朝武举制度则具备了更高的升迁价值。清朝武举考试主要包括马射、步射、搏击等,分内外场。外场为武试,内场为策论。和宋明不同,清朝武举是重武轻文。由于清朝以异族入关,民族矛盾较大,统治者注重笼络边疆各族以及落后地区的士人,对于这些人来说,武举是一条较为明晰的阶级上升渠道,因此考试内容外场的重要性越来越大,而内场则逐渐下滑,至清朝中叶,武举的内场考试变成机械化的、简单的默写《武经七书》,并且仅需要在百余字左右不出差错就可以,这说明内场考试以及沦为附庸。清朝统治者非常注重骑射的训练,多次强调保持满人习武之俗,避免沾染汉文化习气。八旗子弟不事生产,但不论何种入仕方法,均需要骑射、步射合格方可。因此清朝武举出身是有一定机会成为朝野重臣,这与宋明截然不同。
然而清朝武举对于人才的选拔整体上是落后于时代的,不能很好的适应世界军事的飞速发展,这也为日后武举制度的消亡埋下伏笔。
晚清时代,中国社会进入一个动荡期,在西方先进的火器面前,清王朝的武举制度以及不能选拔出优秀的人才为帝国抵抗外敌。一方面是政治的腐朽让武举制度本身腐败起来,弓马疏迟之人越来越多,而统治者虽然注意到这一问题但无法扭转。由于清朝军队如绿营等腐败不堪,存在着严重的吃空饷现象,而作为武举人才的主要流向,绿营的腐败也导致武举人冗员现象严重,这些人流入社会造成了社会的不稳定因素。光绪年间甚至出现了武举子勾结土匪,扰乱社会的行为;另一方面新的军事选拔制度得以建立,以李鸿章的北洋武备学堂为首,各省逐渐成立了自己的武备学堂,培养新型的军事人才,这一过程中以体操为主要表现形式的西方的体育训练、教育的内容被大量引进,中国传统的武艺培养(弓马、骑射、石锁、翘关)渐渐被淘汰。
公元1901年光绪皇帝下令废除武举:“武举一途,本属明朝旧制,沿袭已久,流弊滋生……武生童考及武科乡试、会试即一律永远停止。”宣告武举正式推出历史舞台,被新的西方式的武备学堂所替代。
近代我国的体育现代化发展主要是通过三个渠道开始推进的。第一个渠道是在中国的外国洋人为了满足娱乐和社交,在租界修建了各类运动场所,并进行体育活动,这些活动虽然一开始拒绝让中国人加入,但后期有所松动,并推广起来;第二种渠道是基督教青年会为更好传教,将体育作为在年轻人中的传教手段,并组织了各类比赛,也为我国培养了一些体育人才。第三种渠道以洋务运动为首而被国家送去美国、欧洲、日本的各类留学生,包括公费和自费。这些留学生主要是去西方学习先进的军事、外交、商业、工程技术,但他们在求学过程中也接触到了西方体育运动,并带回国内。值得一提的是,甲午战争后中国留日学生增多,由于日本据中国较近,费用便宜,因此有一些学生自费前往,在专业选择上有着更大的自由,一些学生选择了体育科,并将日本体育的技术和理念部分引入中国。这一时期日本由于与俄国作战,将体育作为磨砺军民的重要手段,这种军国民体育精神与当时国内希望振奋民族,抵抗外敌建立共和的迫切需求相呼应,很快在国内流行起来。
在教育内容上,军国民体育注重养成尚武精神,在教学上以德国体操为基础,注重队列,队形和器械训练。清末新政推出的《奏定学堂章程》就已经开始强调以兵式体操为主。1915年,中华民国第一任教育部长蔡元培提出“军国民教育”,要求各级学校加入旧武技教育、兵操以及射击等等。在教育形式上越发接近军事训练。
军国民体育持续时间不长,在20世纪20年代逐步被自然体育所取代。这是由于军国民体育本身是一种高压的教育模式,很难持久。其次许多学校直接将退役老兵聘用进行体育课教授,这些士兵文化素质不高,对学生态度恶劣,课程内容枯燥,引起学生反感。最后是军国民体育的大本营—德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失败,这让国内的一些教育学者开始重新反思军国民体育之路是否正确。
随着中原大战的结束和东北易帜,蒋介石政府名义上统一中国,民国也迎来一个经济发展上的“黄金十年”,这一时期由于在教育界胡适等人把握了话语权,作为美国哲学家杜威的学生,胡适在教育上倡导自然主义,这种教育理念也影响到了中国。
在教育内容上,自然体育注重人性的解放,反对当时较为枯燥的体操,强调健康与快乐,发挥学生的主观能动性,让学生自由的锻炼身体。教育目的上重在养成学生健全的人格,而不仅仅局限在身体。其运动项目也较为多样,非常注重课上游戏的重要性,而不是军国民体育那样以体操为主。
自然体育是对人性的一种回归,但它过于强调学生的主观能动性而忽视了教育者、老师的主导作用与价值。此外它也侧面加重了民国体育脱离大众而逐渐贵族化的现象。这一时期的中国政治动荡,经济发展严重的不均衡,且民国政府又无法像中共这样依靠强大的政治推动力来进行全国性的体育普及工作,那么它只能优先城市,优先富裕的地域来开展体育工作,体育法规的设立以及体育资本的下拨一般停留在市县一级就不再深入,基层的体育往往遭人忽视。虽然民国重视学校体育的教育,但这一时期进入学校的门槛不低,学生生活状况普遍好于当时老百姓的平均水准,学校体育某种程度上成为了精英教育的一部分。随着新中国的建立和群众体育的普及,自然体育缺乏组织力的表现暴露出来,也逐渐被新的体育教育方式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