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革命的一家

2021-03-05 11:45安林口述邓大洪
福利中国 2021年3期
关键词:炮楼日本鬼子伤员

• 安林/口述 本刊记者 邓大洪

安林老人

我叫安林,1929年4月出生于河北省河间县卧佛堂候南村,1946年17岁加入中国共产党。母亲在我五周岁时去世,从此年迈的爷爷奶奶把我及三个兄长拉扯长大。我8岁时,日本鬼子侵略中国,十六七岁的两个哥哥参加了共产党地下党组织,经常去河东掐电话线。日本鬼子发现后把大哥二哥扔到熊熊燃烧的柴垛上。我的奶奶撕心裂肺哭喊着说:“我的这个孩子叫‘山’,另一个孩子叫‘川’……”日本鬼子的“狗腿子”说:“什么叫‘山’叫‘川’的,这就是地下共产党安东禄、安百禄。”日本鬼子离开后,乡亲们救下两个哥哥,他们虽然命保住了,但都落下了终身残疾。后来二哥参加了抗日游击队,一次又被日本鬼子抓到,残忍的日本鬼子对二哥实施了压杠子灌凉水的酷刑,在压杠子过程中昏死了11次,坚强硬气的二哥硬是没有透露一点党的信息,后二哥因战伤残。

我三哥张光辉(原名安永禄,因环境残酷改姓母姓),1942年参加革命工作,同年1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解放后历任辽宁省锦州市委常委、锦州市革委会副主任、锦州市政府副市长、锦州市政府顾问。于2017年1月因病医治无效逝世,享年92岁。在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大会上,三哥佩戴满胸的奖章,热泪盈眶。烈士的血没有白流,人民记着他们,共和国记得他们。

三个兄长的事迹从小影响着我,抗日战争中,我多次去给地下党送绝密情报。记得有一次,我把信放在草筐底下,上面放上草和牛粪,六月的中午骄阳似火,我心灵毫无畏惧,想的只是完成任务。抗日战争中,我村不给日本鬼子纳税交粮,日本鬼子对我村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屠杀,我恨透日本侵略者的行径。地下党组织安排我以一个孩子的身份为地下党站岗、送信。17岁那年,我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后来我嫁给同样是革命家庭的李庆林。

李家是抗日战争时期的“堡垒户”——党的地下联络点。公爹李智章是八路军游击队员,婆母唐大冉秘密为八路军游击队工作,1938年加入八路军地下党组织。

公爹常常带领八路军小队驻扎在我家,把伤员养在我家。八路军擦枪休息吃饭就在我家通往各处的地道下面进行。婆母手拿鞋底在外面放风。有一次,婆母为八路军烙了十张非常大的饼,准备叫八路军分队队员们吃饭,这时日本鬼子进村,八路军开始战斗,母亲就通过地道把食物一处处送到战点,分给八路军吃。有一次,有汉奸给日本鬼子“透风”,日本鬼子把我家包围,从外面向我家射击,八路军就从我家炕沿下向外射击,当时场面惊心动魄。此后,公爹被日本鬼子定为“必杀人员”。

一次,公爹被卧佛堂小店村炮楼的鬼子抓到了炮楼,一名翻译官(八路军地下党组织党员)偷偷放走了公爹,并告诉他“出炮楼,慢些走,等炮楼上人看不到你时,你再跑”。这样的事很多,可以说公爹是九死一生。

婆母唐大冉虽是一名妇女,坚强的性格更是让人钦佩。她舍生忘死,隐藏保护地下党干部和八路军,待人热忱,面对时时刻刻出现的各种危险从未动摇过,是解放边区出名的小脚“唐大娘”。听婆母说,有次她去解放区送物资,因有鬼子封锁,拉一车东西,一夜没走出村子,非常危险。婆母常把八路军伤员接回家养伤,伤员的纱布“绑腿”一打开,常常有虱子往地上乱掉。婆母细心地给伤员洗净上药,一口口给伤员喂饭,并说“养好伤返战场,冲锋杀敌时再添力量”。多少伤员叫婆母娘亲,婆母又有多少“兵儿子”,因人数太多,婆母记不清。

残酷的战争环境下,公爹和婆母把当时未成人的三个孩子也都送上战场。大姑姐李文星十几岁就加入了共产党。大儿子李庆林(后来成为我的丈夫)十几岁就被送入火线。常常听丈夫说,一次战役中,他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敌人探照灯照射下,机关枪不停地扫射,他在战壕里穿梭,把手雷和手榴弹送入每个战士手中。战斗非常激烈,许多战友牺牲了……

安林老人荣获的纪念章

解放后,丈夫在新镇水上公安局工作,之后回家务农。

我的小叔子李俊林在13岁就被送去延安,在延安抗日大学学习,转业后在天津建筑五金厂工作(后改天津制锁六厂),多次被评为劳动模范、工作标兵,口碑甚好。

解放后,公爹曾任河大区区长,先后在任丘柿庄、麻家务、北汉、吕公堡、大成、河间工作,退休前任河间县委组织部部长。婆母唐大冉获得过周总理亲自颁发的一枚纯金勋章,还有一幅毛泽东主席题写的“发扬革命传统 争取更大光荣”的牌匾。政府还奖励给婆母一头大牛,当时佩戴大红花的婆母非常荣耀。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公爹和婆母也受到不同程度的迫害,可他们对党的信仰从未改变,生活俭朴,自己纺棉花,挣取微薄的生活费,从无怨言。后来大姑姐和我丈夫的党组织关系没有续好,孩子们有些抱怨,可婆母说:“当年的革命战友冲锋陷阵的时候,想的是国家的安危和民族的兴亡,没有一个人想到的是今后的补偿,能活下来,比起那些死去的烈士幸运多了。小家不容易,国家更不容易,我们能够在和平的环境下生活就很知足了,不能给国家添麻烦。”

这就是我的革命的一家,我现在已有70多年的党龄,党没有把我忘记,每年都发给我抚恤金。我革命的一家,在战争年代抛头颅、洒热血,冲锋陷阵;和平建设时期,一生清廉自律,甘于奉献,刚正不阿。我给我三个侄子取名:“爱民”“爱国”“爱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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