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海炮楼十日谈

肖恩

炮楼，东经113°236.38”，北纬22° 042.31”，位于珠海金湾机场跑道南侧，公共交通可乘坐Z102路（上表-金海滩）在导航台站下车，步行50米可达，也可自驾前往。

炮楼因珠海航展而闻名。之所以叫炮楼，不是因为这座楼上架有大炮，而是因为这里是拍摄飞行表演的最佳位置——交通便利、视野开阔、顺光。每届航展，这里都会汇聚官方摄影师、职业摄影记者、业余摄影爱好者等众多影像团体，他们用手中有“巨炮”之称的500毫米、600毫米甚至800毫米的超长焦定焦镜头注解了这座位于跑道边上的普通建筑。

2016年11月1日是第十一届珠海航展开幕的日子。由于得知歼20会在开幕式上公开亮相，炮楼的“登顶”价格因此从前几天的100元/人涨到300元/人。即便如此，1日凌晨2点，炮楼前三排已经没有位置；3点，炮楼下的停车场已经没有空位；4点，炮楼小院外的道路两侧停满车辆；5点，想上炮楼？已经晚了……

的确是因为本届航展开幕式的特殊性——歼20首次公开亮相，当天的炮楼才会如此火爆。一些人在楼顶扎了帐篷，但人群嘈杂，估计在帐篷里也睡不踏实。还有些人带来了野营用的便携式灶具，煮点热食，驱一驱冬季海边夜里的寒冷湿气。但更多人则是三五成群地围坐在一起说话谈天。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借两年一届的航展相聚，相互吹捧，闲侃两年时间的漫长。

珠海当地朋友说，炮楼原是金海滩旅游区外围的一座酒店，因开发不善项目破产，土地变得杂草丛生破败不堪，这栋楼也被个人买走，平时根本没人来此，但每到航展，房东便回来简单收拾，开始收租。粗略计算一下，每届航展炮楼“营业”10天，平均每天100人，一人100元，一届下来就能赚10万，难怪大伙儿都说“两年不开张，开张赚两年。”

如此观展黄金位，自然也受到了一些电视台的青睐。据说10月31日夜，就有一路地方电视台直播团队将高清摄像机架在了炮楼上的最好位置，当然不是白架，2万买断。有点羡慕炮楼老板的生意了。

都说炮楼视角好，到底有多好？炮楼背后的山是飞行表演时飞行员在天上的参照物，几乎所有编队动作盘旋时都围绕这座山进行，炮楼上的照相摄像机基本可以拍摄到表演机在天上的每一个动作，而且一半以上順光。此外，炮楼正对05跑道第二个脱离道口，展区停机坪联络道视野极佳，所有从机坪滑出的飞机都在炮楼视线之内。2008年，歼10战斗机首次亮相珠海航展，空军明星飞行员严峰驾驶歼10从23跑道滑行起飞，离地后垂直拉起。他的飞机与珠海机场候机楼合影的一张经典之作就是在炮楼拍摄的。此外，“八一”飞行表演队3机编队起飞，与航展主展馆的合影也只有在炮楼或炮楼后面的山上才可以拍到，场馆内想看到飞机起降的精彩瞬间是绝对不可能的。

炮楼这么好，自然也吸引世界各地的摄影爱好者。几乎每届航展前都会有外国摄影师给国内摄影师发邮件，询问关于炮楼的路线、价位、开放时间等信息。这届航展上，有两位专程赶来的日本航空爱好者。与炮楼上众多摄影爱好者不同，其中一位日本摄影师放弃拍照，选择用摄像机记录下了歼20从飞临、盘旋，到垂直爬升最终离场的全程，这也是本届航展上为数不多关于歼20的视频作品。

除了日本人，还有英国、德国、捷克、立陶宛等国的航空爱好者们来过炮楼。由于这里的拍摄效果极佳，因此也会招来一些声音，质疑他们的身份与目的，认为他们企图通过焦距达600毫米以上的镜头拍摄飞机细节。的确，保密无小事，与陌生外国人不交流敏感信息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但既然某些机型敢公开展出，哪怕仅仅是短短的几十秒，就说明相关单位有足够尺度，国家也自信十足。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江湖就有传说、佳话，炮楼也不例外。

2014年，航空摄影师E总在炮楼向未婚妻求婚。在现场几十位来自五湖四海朋友们的见证下，当飞机掠过头顶，E总单膝触地，从宽大的迷彩裤口袋中拿出钻戒盒子打开，她说她愿意。这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美妙的时刻，航展、炮楼、飞机、朋友，还有雨过天晴的天空，暖暖的阳光洒在每个人身上。

炮楼上有各种群体，其中以鼎盛军事论坛老板“飞豹”为核心的航空摄影圈最为声势浩大，这个圈子汇聚了全国最优秀的一批航空摄影师，他们用最顶级的设备、专业的技术记录着飞行表演的每一帧精彩画面，他们是每届航展出图数量最大，质量最高的一群人。老板“飞豹”也会来“慰问”，给大家带点“口粮”。此外还有飞扬军事、超级大本营等各大军事论坛的军迷，虽军坛不同，但多是老友，良久未见，相聊甚欢。也有因观念不同、性格不合而势不两立的。这就是炮楼的江湖。

炮楼，除了职业摄影师和发烧友外，还会有一些大人带着孩子来，小则七八岁，大不过十五六。这些男孩女孩举不动五六斤重的专业相机，他们拿着望远镜，随着大人们的镜头一起昂头摇摆追逐着飞机的轨迹，或者骑在爸爸的肩膀上，眺望着、好奇着。还有一群可敬的人——家属，她们是这群航空爱好者的妻子或女友，她们不认识这些飞机，对飞行表演似乎也不感冒。她们背不动动辄二三十斤的摄影器材箱，但在这里，陪着丈夫、男友，带瓶水、买份饭，坐在男士们身后聊聊天，玩玩手机，精彩时刻也会站起来一起观赏，没有男士陪她们逛商场买鞋买包包时的那种疲倦或不耐烦。

炮楼，有时候也是一个代名词，既所有持长枪短炮影像器材的摄影师所在的建筑物。珠海机场南侧的金海湾，除了这座视野最好的炮楼外，还有许多废弃楼房，摄影师们会为获得不同拍摄角度而登上这些楼顶。由于很多废弃楼房未被“开发”，他们不得不自备梯子爬楼，因此这群人也被成为爬楼党或爬墙党。炮楼后面的山上，有一个类似农家乐的地方，很少有人知道这里曾为何用，只知道叫作金凤台，比炮楼视角高，拍照的话能以炮楼上的人群为前景，拍出人文风格的图片则别有一番味道。

说了那么多关于炮楼的故事，回来再说本届珠海航展开幕式当天。凌晨5点，炮楼已经人满为患，一方面源于开幕式上的歼20，另一方面则是封路。吸取了之前的经验，为避免开幕式当天发生大规模交通拥堵，本届航展采取了最为严格的交通管制措施与入场人数限制方案，所有无证车辆在距离展馆前几公里的路口分流，通往炮楼的路口更是设卡限行.因此为抵达炮楼，所有人不得不在半夜前往。

时间越来越近。炮楼上依稀可以听见从展馆现场传来的声音，中国空军“八一”飞行表演队的歼10战机依次启动，滑出，上跑道起飞。但这天“八一”队的演出注定了是在为歼20的首秀做铺垫。当听到对讲机里传出的“距离10千米”、“距离5千米”、“距离2千米”的声音时，炮楼上所有人都举起了相机，仅在歼20出现的80秒内，快门声从未停止，以至于最后很多人“怀疑”歼20是否真的来过？

它真的来了！炮楼沸腾了！人们欢呼着，跳跃着，像是拥有了什么似的，这般兴奋表情好似哪里见过。从意淫歼8绝杀F-22，到歼10大战F-22，到2010年冬天的一个夜晚网上疯传的一张模糊不清的“黑丝”照片，再到美前国防部长盖茨访华那天的歼20原型机首飞，民众心中燃起了对中国自此拥有四代机的激情，感慨不已。随后5年间，歼20不断以各种状态曝光，今天，终于正式公开亮相了。炮楼上有人高呼“中国空军万岁”，也有人激动得双眼婆娑。

炮楼，就是这样的存在着，一荒两年，沸腾十天，而这十天可以记录两年间中国航空工业的变化。这些年，歼10、歼31、运20、歼10B、轰6K、空警500、歼20稀疏亮相。多少个日日夜夜，人来了又走，珠海航展20年，未完待续，炮楼不变。

责任编辑：陈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