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炎兴
(绍兴文理学院 图书馆,浙江 绍兴 312000)
2016年,笔者曾为文《新建伯府第考》[1],根据伯府的建筑布局和相关文献,推测碧霞池应比现存的长一倍以上,天泉桥在伯府“石门框”前中轴线的延伸段上,跨越碧霞池,既方便伯府进出,又能在桥下通行小船,是伯府的生活用桥。2019年,绍兴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的《王阳明故居碧霞池考古调查报告》,通过对碧霞池底发现的一圈残石分析,认为残石很可能是碧霞池上的一处水榭遗迹,这一水榭就是王阳明碧霞池宴请门人的中心之所在。这一结论石破天惊,让水榭成为碧霞池核心,天泉桥则成为一辅助性的存在。笔者根据新发现的一些文献和《王阳明故居碧霞池考古调查报告》,对碧霞池、天泉桥再作考证。
清初章大来《后甲集》之《过王文成公故居》诗云:
我行伯府中,延眺来悲吟。前楹既已颓,后墅亦复倾。缅怀天泉桥,遗迹莽埃尘。渌池萍藻合,残碣蛛丝萦。平生学道侣,感慨泪沾襟。桓桓文成公,勋在旂常铭。何人记功宗,侯伯转纷争。主鬯竟谁延,堂构良苦辛。呜呼明运圯,宫殿委荒榛。江表多烽燧,行宫半鬼燐。何况故侯第,松柏摧为薪。已矣勿复言,空庭起夕阴[2]。
该诗有两处值得关注:
1.“我行伯府中,延眺来悲吟。前楹既已颓,后墅亦复倾。缅怀天泉桥,遗迹莽埃尘。渌池萍藻合,残碣蛛丝萦。”叙述的是伯府毁损严重,天泉桥不见踪影,碧霞池一片荒凉。章大来,字泰颛,号对山,会稽道墟人。《后甲集》首印于康熙甲午年(1714),说明至迟到清初康熙年间,伯府严重毁损,天泉桥已经消失。
2.“何人记功宗,侯伯转纷争。主鬯竟谁延,堂构良苦辛。”说的是明末阳明后人争爵之事。根据清初李清《三垣笔记》记载:阳明卒,子正亿嗣。正亿有二子,嫡承勋,庶承恩,正亿卒,承勋嗣。承勋嫡妻无出,妾沙氏有三子,长先进,次先达,季先道。先进子业昌夭,先道又早殇无后,遂请于先达,欲继其长子业弘,以待袭爵。先达妻章氏则欲先达袭爵,先进怒,改立阳明亲弟王守文之后业洵为嗣。业洵非阳明之后,少袭爵正当性,为保住袭自承勋的资财,业洵亲哥都察院右都御史、总督两广王业浩出计,诽谤先达为乞养,另推承恩子先通嗣。由是承勋之后先达与承恩之后先通争袭,数十年不决。至明末,因为业浩的影响,终判先通袭爵。四年后,京城破,先通为李自成所杀[3]。章大来诗将伯府毁损与阳明后人兄弟阋于墙联系起来,则天泉桥最有可能损毁在明末清初。
联想到清以后文献很少提及伯府,仅有乾隆五十七年(1792)《绍兴府志》“地理志六”记“碧霞池,在承恩坊王守仁宅内”。其主要原因就在伯府明末清初业已损坏,空留遗迹。今人所谓伯府毁于太平天国之说,缺少依据。既然伯府明末清初业已损坏,则现在对原住于伯府一带居民的调查,不可能对还原伯府旧貌起多少作用。要还原碧霞池、天泉桥,主要得靠文献和考古挖掘。
现存的碧霞池位于伯府东南,东西长36米,南北宽24.5米。笔者根据相关文献推测,认为碧霞池比现存的更长,伯府西南也是碧霞池的一部分,碧霞池或与西小河相通。
嘉靖五年丙戌(1526)王阳明在《答南元善(二)》言:
贱躯入夏咳作,兼以毒暑大旱,舟楫无所往,日与二三子讲息池傍小阁中[4]212。
阳明患有肺疾,故多在水边通风处居住。此信写于南大吉(元善)离开绍兴后的夏天,阳明称自己“日与二三子讲息池傍小阁中”,其中的“池”自然指伯府中的碧霞池,“池傍小阁”应是碧霞池旁的一处小楼。分析相关文献,阳明及其弟子在诗文中经常提到的“天泉楼”,很有可能就是阳明“日与二三子讲息”的“池傍小阁”。
有关天泉楼记载的核心人物是董沄(号萝石、从吾道人)。自从嘉靖甲申(1524)以六十八岁高龄拜师阳明,董沄便常居越城,与阳明多有诗文唱和,天泉楼就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场所。董沄《从吾道人语录》记述了与阳明讲息的场景:
吾昔侍先师阳明夫子于天泉楼,因观白沙先生诗云:“夜半汲水井,山泉日日新。不将泉照面,白日多飞尘。飞尘亦何害,莫弄桔槔频。”遂稍有悟,千圣相传之机,不外于末后一句,因又号“天泉绠翁”云[5]248。
并有诗歌留存,其《宿天泉楼》云:
高阁凝香夜色深,四檐星斗喜登临。雪垂须发今何幸,春满乾坤见道心。冉冉光风回病草,瀼瀼灏气足青林。浴沂明日南山去,拟向炉峰试一吟[5]364。
另外,董沄的《乙酉中秋薛中离言旋适余病起诗以留之》也提到了天泉楼:
卧病兼旬不出游,采薪刚值桂花秋。细听玉漏三更夜,静倚天泉一脉楼。月白炉峰瞻华岳,斗高银汉接沧州。正须诣益中离子,未许春风属去舟[5]362。
诗中的“乙酉”指嘉靖四年(1525),“薛中离”即薛侃,字尚谦、号中离。当时,尚在天泉楼养病的董沄,听到薛侃要回广东,便以此诗留之。
与董沄相关联的还有邹守益,其《赠董萝石用韵(一)》中有“昔登天泉楼,获读从吾篇”[6]之句,说明邹守益嘉靖甲申(1524)赴任广德取道绍兴问政于阳明时,曾在天泉楼读过董沄的《从吾道人语录》。
还有,孙应奎(字文卿,号蒙泉)《刻阳明先生传习录序》中曰:“忆是时先生独引之天泉楼口,授大学首章……”[4]1586据孙应奎《燕诒录引》,时间在嘉靖四年(1525)十月,当为孙应奎赴绍兴拜阳明为师之时。
以上种种引用,说明天泉楼的确是阳明与弟子讲息的重要场所。对于天泉楼的具体位置,阳明的《天泉楼夜坐和萝石韵》中透露了重要信息:
莫厌西楼坐夜深,几人今夕此登临?白头未是形容老,赤子依然浑沌心。隔水鸣榔闻过棹,映窗残月见疏林。看君已得忘言意,不是当年只苦吟[4]790。
此诗为阳明和董沄(萝石)《宿天泉楼》之韵,诗中有两处透露了天泉楼的具体方位:一是“隔水鸣榔闻过棹”,说的是天泉楼能听到河上捕鱼船鸣榔过棹之声,此处的河只能是位于伯府西侧的西小河;二是“莫厌西楼坐夜深”,阳明将天泉楼称为“西楼”,说明天泉楼在伯府的西面。按照伯府的建筑设计,伯府现存的“石门框”是中轴线上的一个重要节点。“石门框”之东尚有伯府遗留下来的“饮酒亭”,“西楼”天泉楼很可能在“石门框”之西,其位置与“石门框”之东的“饮酒亭”相对称。这个位置与西小河很近,问题在于:“隔水鸣榔闻过棹”,阳明在天泉楼上“隔水”闻到了西小河上捕鱼船过往之声,说明当时的天泉楼应是在碧霞池边上,然而目前石门框正前方至西小河边均为陆地,并无水可隔。
黄绾(号久庵、石龙)为阳明的弟子和亲家,张宏敏的《黄绾生平学术编年》记述:“嘉靖二十四年乙巳(1545),(黄绾)六十六岁。……中秋,黄绾之越中探望王畿。在王畿庭园所构洗心亭上赏月论道……”[7]应王畿(字汝中,号龙溪)之请,黄绾作有《洗心亭记》,其中云:“王子汝中免官归越,作肥遯之园于谢公桥之东。王子先人之庐在谢公桥之西,园视庐,一水隔之,故幽。王子于园之中凿池半亩,作亭于池中,池周于亭则栽莲养鱼,园周于池则树柳植竹、莳花种蔬。王子日涉于园,坐亭中,于是名其亭曰‘洗心’。”[8]黄绾《洗心亭记》的要害之处,在于指出了洗心亭在“谢公桥东”。谢公桥至今尚存,在西小路与新河弄交接处,横跨西小河,距伯府很近。对于洗心亭的具体方位,《洗心亭记》中有“王子先人之庐在谢公桥之西,园视庐,一水隔之”之语,说明洗心亭就在西小河边。另外,王畿有《次久庵中秋洗心亭玩月韵三首》,其中云:“桥畔孤亭生事幽,深林月色正宜秋。美人劳赠若为报,惆怅临风感四愁。黯黯秋怀郁不开,江城露冷角声哀。正怜孺子忧时晚,忽见桥边黄石来。”[9]王畿诗中所云的“桥畔孤亭生事幽”“忽见桥边黄石来”,说明洗心亭距谢公桥很近。
西小河边、谢公桥北的洗心亭,在碧霞池畔。徐渭曾为其师王畿写过《洗心亭》诗:
《洗心亭》(为龙溪老师赋池亭,望新建府碧霞池)
精舍俯澄渊,孤亭一悬镜,觅心无处所,将洗落何边。
花护焚香几,门维渡岸船,碧霞池畔鸟,长得泛前川[10]178。
诗中所称“望新建府碧霞池”“碧霞池畔鸟”,说明王畿的洗心亭就在伯府碧霞池的边上。上已述王畿洗心亭在西小河边、谢公桥北,其方位在“伯府第”建筑群的西南方,而目前尚存的碧霞池则在“伯府第”建筑群的东南方,一个西南、一个东南,王畿的洗心亭很难望到伯府的碧霞池。
或可说,明代碧霞池之南均为空地,如此,王畿的洗心亭便能斜望到碧霞池了。事实上,明代东南方的碧霞池到王畿的洗心亭之间,并非空地,而是大名鼎鼎的吕府所在地。即或当时吕府尚未开建或建成,此地也是大有仓所在地。因此,即使在明代,碧霞池之南不是仓库,就是吕府,西南边王畿的洗心亭很难望到东南边的碧霞池。
王畿夫人张氏去世,徐渭有《王先生示其夫人哀词,赋此奉慰》悼念:
白头青鬓久相知,不觉音空手下丝。机断旧成羊子学,饭余今忆孟光眉。西天花雨重生路,南国樛阴逮下枝。却说碧霞池上凤,几回着意伴英雄[10]821-822。
一句“碧霞池上凤”,也说明王畿的洗心亭就在碧霞池边上。倘若将现在的碧霞池延长至西小河边,碧霞池差不多就在洗心亭的正北面,王畿的洗心亭自然就能望到了。
综上,通过对天泉楼、洗心亭与碧霞池关系的文献分析可知,碧霞池的位置不应仅仅在目前伯府的东南,伯府的西南也是碧霞池的一部分,碧霞池应与西小河相通,比现存的长一倍以上。碧霞池西面成为陆地的原因,应与明末清初阳明后人兄弟阋于墙、伯府毁损有密切关系。
2019年,绍兴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的《王阳明故居碧霞池考古调查报告》(以下简称“碧霞池考古调查报告”),通过对碧霞池底发现的一圈残石分析,认为残石很可能是碧霞池上的一处水榭遗迹,并形成了以下结论:
王阳明故居碧霞池中的水榭遗址是本次考古调查的重大发现。完全改变了大家对天泉桥的认识,消失近五百年的水榭遗迹重见天日,近百平方米的水榭台基,印证了王阳明嘉靖三年(1524)八月在碧霞池设宴邀请百余门人侍者,唱歌饮酒,开展投壶聚算、击鼓划船等活动。水榭的大小正与历史文献记载完全相符。这次考古调查有力印证了历史文献和出土遗迹相对应,为我们做好阳明故里文章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根据考古发现,碧霞池的水榭遗址是正对伯府东厢房,也就是今天人们所称的“饮酒亭”的。结合文献记载,我们或许可以推测,曾有青石板桥连接水榭和伯府东侧厢,这就是“天泉桥”吗?这个问题还有待专家学者的进一步考证(1)参见绍兴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王阳明故居碧霞池考古调查报告》,第44页。。
这种以水榭为主、天泉桥为辅的提法,已经产生重大影响,绍兴市的《阳明故里及纪念馆设计方案》,就是以这种提法为基础进行设计的。
在评价这种提法之前,先列示一下文献中与碧霞池、天泉桥相关的记载。
王阳明居越诗有《月夜二首(与诸生歌于天泉桥)》,《(王阳明)年谱四》则记:
(嘉靖三年,1524)八月,宴门人于天泉桥。
中秋月白如昼,先生命侍者设席于碧霞池上,门人在侍者百余人。酒半酣,歌声渐动。久之,或投壶聚算,或击鼓,或泛舟[4]1290-1291。
(嘉靖六年,1527)九月壬午,发越中。
是月初八日……是日夜分,客始散,先生将入内,闻洪与畿候立庭下,先生复出,使移席天泉桥上[4]1306。
《传习录》(下)记:
丁亥年(1527)九月,先生起复征思、田。将命行时,德洪与汝中论学。……是夕侍坐天泉桥,各举请正[4]117。
近八十年后,阳明再传弟子周汝登(字海门)仿阳明与友人宴于碧霞池之天泉桥:
辛丑(万历二十九年,1601)中秋之夜昏,时微云稍翳,已而云净月朗,诸友迎先生(注:指海门),凡五十余人,宴于碧霞池之天泉桥。酒数行,先生曰:“此桥乃阳明夫子证道处也。证道在嘉靖丁亥岁,先三年甲申亦以中秋燕门人于此,在侍者百余人。月白如昼,酒酣歌发,诸生兴剧。阳明子乐之,有‘铿然舍瑟春风里,点也虽狂得我情’之句。今日我辈复宴于此。秋同节也,地同景也,月同明也,歌同声也,人同济济也,真是百年希有之遇。既值此遇,便当不负。……”[11]62
同时,海门还赋有《中秋大会天泉桥》,序并诗曰:
阳明、龙溪二师于此证道,亦曾以中秋饮此桥上。今会偶同此节,会凡五十余人。昏时有云,后顿开,午夜月大明,若天假云。
天泉桥上会群英,露湿罗衣鼓瑟声,证道百年人未散,赓歌千古月常明。偶同令节原非拟,一扫浮云若有情。不到此中谙与兴,男儿几已负平生[11]342。
王阳明“与诸生歌于天泉桥”“宴门人于天泉桥”“移席天泉桥上”“侍坐天泉桥”,万历年间,周汝登仿阳明“宴于碧霞池之天泉桥”“中秋大会天泉桥”。无疑,天泉桥是阳明设宴碧霞池的中心所在。相关文献从未提及碧霞池上有过水榭,根据位于现碧霞池底偏东北的一圈残石,不知《碧霞池考古调查报告》是如何将其认定为碧霞池上水榭的?又是如何将这一水榭认定为王阳明曾经使用过的?就算阳明时代碧霞池上的确有过水榭,也不能随便改变天泉桥在碧霞池的中心地位,而将其认定为仅是连接水榭和伯府东厢房的一座辅桥。把一处文献从未提及、也不知如何论证出来的水榭认定为阳明设宴碧霞池的中心,而将文献中多处提及的碧霞池中心天泉桥降为从属地位,不免给人以“喧宾夺主”之感。
阳明设席碧霞池宴请百余门人侍者,“酒半酣,歌声渐动。久之,或投壶聚算,或击鼓,或泛舟”,应是阳明以天泉桥为中心,充分利用碧霞池的长度和宽度的一次宴请,何必一定要将这百余人塞进所谓的水榭之上?又,从文献判断,伯府西面的天泉楼才是阳明讲息的重要场所。相关文献对伯府东厢房从未提及,其“饮酒亭”名称的来历也很是可疑,《碧霞池考古调查报告》将其也认定为阳明宴请的重要场所之一,不知依据何在?再,将天泉桥认定为连接水榭和饮酒亭的辅桥,还有两个疑问:一是天泉楼在“石门框”之西,而《碧霞池考古调查报告》中的天泉桥则在“石门框”之东“饮酒亭”的南面,不知阳明当初是如何设计的?二是阳明及其弟子不上近百平方米的水榭,为何要在连接水榭窄小的辅桥上唱歌、饮酒、侍坐?多么局促、别扭的一个场景啊!《碧霞池考古调查报告》似乎是事先设定了答案而在逆找素材,给人以“削足适履”之感。
《碧霞池考古调查报告》之所以将水榭认定为阳明设宴碧霞池的中心,或有两个原因:一是认定碧霞池基本上就是目前存在的大小;二是碧霞池清淤过程中,没有在池底发现桥基的痕迹。本文第二部分“文献中的碧霞池比现存的更长”,通过对天泉楼、洗心亭与碧霞池关系的文献分析,认为“碧霞池与西小河相通,应比现存的长一倍以上”。在《碧霞池考古调查报告》中,也可找到碧霞池比现存更长的考古证据:
据我们现场测量,最早的碧霞池是东西长36米,南北宽24.5米的长方形水池。其中,西池边南端还有9米左右的缺口(图九),从目前遗留的现场痕迹来看,断口砌叠整齐,应是人工修筑。也就是说当时碧霞池的水通过该缺口与伯府码头(现存船坊遗址)相连,直接汇入西小河(2)参见绍兴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王阳明故居碧霞池考古调查报告》,第7页。。
笔者在考古现场看到,现碧霞池西边南端缺口往西的地面下,发现了青石叠砌和松木桩;在现碧霞池西边北端、伯府石门框的西边,也发现了条形青石叠砌。就是说,目前碧霞池往西地下的南北端,均发现了疑似青石砌成的池壁,这是碧霞池比现存更长的实物证据。
许多文献将天泉桥认定为亭园桥,笔者则认为天泉桥首先是伯府的生活用桥,偶然也作为阳明宴请门人之处。因为,对于阳明碧霞池宴请,相关文献中只出现过两次,即嘉靖三年(1524)八月和嘉靖六年(1527)九月,而且碧霞池的池底也没有发现桥基的痕迹。目前碧霞池西壁的边上,是伯府“石门框”前的道路。根据《碧霞池考古调查报告》,这条本应长24.5米路的南面部分,有9米左右的缺口,这个缺口又与西小河相连。因此,从伯府大门出来,要跨过这个9米左右的缺口到达碧霞池南端,必有一座桥。这座桥,很可能就是天泉桥。就是说,在将现碧霞池往西至西小河拓长一倍的基础上,天泉桥在现伯府“石门框”前道路的南端,在碧霞池中居于中心位置。从整个建筑布局来看,伯府北起假山,以假山中点为中轴线,经过伯府大厅的“石门框”及大门前深入碧霞池的一段道路,伯府的南端终于天泉桥。伯府北南两端的假山和天泉桥,让整个伯府的建筑生动了许多(如图所示)。
碧霞池、天泉桥示意图
图中的“天泉楼”和“洗心亭”位置,根据相关文献推得;图中虚线部分的“碧霞池”,根据“天泉楼”“洗心亭”位置及《碧霞池考古调查报告》推得;图中“天泉桥I”位置,根据《碧霞池考古调查报告》推得。图中碧霞池中的“水榭”和“天泉桥II”为《碧霞池考古调查报告》所得结论。
根据现场测量,以现存的“石门框”为中心,“石门框”前延伸至碧霞池中道路的宽度为7.5米左右。如此,伯府大门前延伸至碧霞池里的道路面积为116.25m2(15.5×7.5),天泉桥的面积则为67.5m2(9×7.5),合计183.75(24.5×7.5)m2。相信嘉靖三年(1524)八月中秋,阳明设席于碧霞池上,宴请门人侍者百余人,就在这天泉桥及伯府大门延伸至碧霞池的道路上。阳明与弟子们“酒半酣,歌声渐动。久之,或投壶聚算,或击鼓,或泛舟”,让人想起“风乎舞雩,咏而归”的曾点气象。相信嘉靖六年(1527)九月初八,征广西的前夜,客始散,阳明将入内之时,钱德洪与王畿是在天泉楼下等的先生,然后师徒三人一起移席来到天泉桥上。“天泉证道”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
这一结论,尚需对伯府和现碧霞池西至西小河的考古证明,期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