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革命的爆发,推翻了中国延续两千多年的封建专制统治,但绵延几千年的封建社会旧思想、旧道德仍在中国根深蒂固。一批先进的中国人试图改变国人的整个思想面貌,新文化运动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展开了。陈独秀等先进的知识分子,毅然举起了科学和民主的旗帜,提倡白话文和新道德,发挥了重要的启蒙作用。俄国十月革命的爆发,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主义,使迷茫的中国人看到了希望。紧接着,经过五四运动的洗礼,中国无产阶级登上历史舞台,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打下了坚实的阶级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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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造中国文化的三只兔子”
陈独秀是这场思想启蒙运动的旗手和总司令,他创办的《新青年》杂志成了知识分子倡导新文化的大本营;胡适极力倡导白话文和新文学,使这场语言革命进一步演变为思想革命;在蔡元培就任北京大学校长之后,北大迅速成为新思想新文化运动的发源地。因三人均属兔,胡适曾开玩笑说:“北大是由三只兔子而闻名的。”
陈独秀:“要拯救中国只有德先生和赛先生”
1915年,袁世凯为了复辟称帝,在社会上极力推崇封建的纲常名教。尽管这场复辟闹剧为时不久便草草收场,但其背后所反映的封建遗毒令人不寒而栗。中华民国已诞生数年,中国社会却没能走向真正的民主共和,相反,还有太多的中国人没有跳脱出封建思想,这也是导致中国社会仍处于混乱与黑暗之中的重要原因。
惨痛的教训促使当时先进的中国人开始了思考和反省。他们逐步认识到,要真正推翻封建帝制,防止封建复辟,必须在人们的头脑中树立起民主理念,清除人们头脑中的封建主义思想。
陈独秀就是其中一位。
陈独秀,字仲甫,1879年10月9日出生于安徽安庆市怀宁县城北的一个小戶人家。小时候的陈独秀受祖父的影响甚多。祖父是个读书人,时常要求陈独秀跟着他学习四书五经。陈独秀很顽皮,总是违抗祖父的意愿,祖父对他又打又骂,陈独秀愣是一声不吭,以沉默相抗。祖父常常气愤地说:“这小东西长大后,不成龙,就是蛇。”
陈独秀从心理上反感四书五经,但他是一个孝子,母亲希望他能够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为了敷衍母亲,1896年陈独秀参加科举考试,中了秀才。第二年,陈独秀又去参加南京的乡试,却名落孙山,不过这正好让母亲断了这个念想。陈独秀注定有他独特的生命轨迹。
1897年,陈独秀进入杭州求是书院学习。在这里,他对封建制度的腐朽没落和列强的恃强凌弱更是深有体会。他不断接受着近代西方文化的熏陶,思想也慢慢发生变化,逐渐成长为一名反封建的革命斗士。
1899年,20岁的陈独秀对于清廷腐朽的统治早已深恶痛绝,时不时发表反清言论,遭到书院开除。即便如此,陈独秀也没被吓倒,他依然进行反清宣传活动,结果惹怒了清政府,遭到通缉。
眼见国内没法立足,陈独秀决定出国。1901年,陈独秀逃往日本,进入东京高等师范学校速成科学习。他在日本十分活跃,参加了中国留日学生组织的励志社,同时又接触到了卢梭、孟德斯鸠、斯宾塞尔等倡导的自由平等思想。第二年,陈独秀回到安庆,组织了藏书楼演说会,集结了一帮人探讨救国方略,这引起了当局的不满。陈独秀又不得不来到日本,组织了青年会。他们的反清革命活动引起了清政府对日本的严正交涉,陈独秀被迫回国。
1904年,陈独秀与友人合办了《安徽俗话报》,编辑、排版、校核、分发、邮寄,他都参与其中。当时,条件十分艰苦,每顿只能喝稀饭,住的房间潮湿,被子发了霉,甚至生了跳蚤,但这些苦对陈独秀来说都算不了什么。他脑子里充满了想法,浑身都是干劲,这份报纸共出版了22期,他在上面发表了50多篇文章。陈独秀先后办报刊数十种,他曾经跟人说:“我办十年杂志,全国思想都全改观。”此种说法虽有些夸张,但也是有一定依据的。
1905年,陈独秀在芜湖与好友一起成立了一个秘密的反清军事团体,号称岳王会,陈独秀被推选为会长。1908年,岳王会发动武装起义,遭到了残酷镇压,受株连者达到300多人。这件事对于陈独秀的打击很大,此后的几年,他一直沉默寡言,很少发表政见,也没再参加大的政治活动。
1911年,辛亥革命的枪声重新点燃了陈独秀心中的革命之火,他又踊跃发表文章,讨伐清王朝。革命胜利后,他当上了安徽都督府秘书长。袁世凯篡权后,陈独秀毅然辞职。
1914年,章士钊在日本创办了《甲寅》杂志,特邀陈独秀协办。陈独秀随即赴日。也正是在这一年,他结识了李大钊。7年后,他们共同创立了伟大的中国共产党。
1915年初夏,陈独秀启程回国,酝酿着自己创办一份杂志,这就是新文化运动的摇篮——《青年杂志》。9月15日,《青年杂志》月刊第一期问世,陈独秀发表了创刊宣言《敬告青年》,号召青年“奋起智能,力排陈腐朽败者以去”。陈独秀在中国第一次擎起了科学和民主两面大旗,揭开了新文化运动的大幕。
1916年9月,《青年杂志》改名为《新青年》,继续为新文化运动摇旗呐喊。《新青年》的创办是中国近代史上划时代的大事件,标志着新文化运动的开端,陈独秀是当之无愧的新文化运动的旗手。
作为新文化运动的主帅,陈独秀一心希望拯救中国于苦难深渊,他为中国的前途而悲叹,为寻找救治中国的良方而奔走呼号。面对北洋军阀统治的黑暗现实,他在不断的奋斗和求索中终于发现,只有提倡民主才能救治中国百姓愚昧和麻木的心灵。
他在《新青年》这块自己开辟的阵地上战斗,先后发表了《法兰西人与近世文明》《人权宣言》《东西民族根本思想之差异》等文章来宣传民主思想。
陈独秀常常不顾夜已深沉,披衣而起,奋笔疾书,“要拯救中国只有德先生(Democracy,民主)和赛先生(Science,科学),要拥护德先生,便不得不反对孔教、礼法、贞节、旧伦理、旧政治;要拥护赛先生,便不得不反对旧艺术、旧宗教;要拥护德先生又要拥护赛先生,便不得不反对国粹和旧文学”。
面对陈独秀的呐喊,一些封建卫道士拼命反抗。为了掀起尊孔复古的逆流,他们大肆提倡封建礼教。
陈独秀在《新青年》连续发文,对封建礼教的卫道士们进行了有力的驳斥。除了陈独秀以外,当时还有一批斗士投入到反封建礼教的斗争中,其中最著名的要数鲁迅。
出生在没落封建士大夫家庭中的鲁迅,对封建礼教的虚伪和无情有着切身体会。鲁迅用自己投枪、匕首般的文字,以一个所谓的“狂人”之口写下了警醒世人、流传千古的文章:“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他们可是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师生仇敌和各不相识的人,都结成一伙,互相劝勉,互相牵掣,死也不肯跨过这一步。”“他们会吃我,也会吃你,一伙里面也会吃自己。”“四千年来,时时吃人的地方,今天才明白,我也在其中混了多年。”
这就是有名的《狂人日记》。鲁迅一气呵成写完后,将文章寄给了陈独秀。
看到文章的陈独秀拍案叫绝,连呼:“好文!好文!这简直是一份控诉书,是一把匕首,直插封建卫道士们的心脏!礼教是会吃人的啊!”他决定在当期的《新青年》上刊登。
正是在陈独秀、鲁迅这些人的坚持下,《新青年》成了当时传播新思想、反对旧纲常的阵地,中国的思想界迎来了一道耀眼的光芒。
胡适倡导白话文运动,“于文章界兴一革命”
《新青年》在中国近代史上的重要地位,不仅在于它对旧的纲常名教的批判,在推动文学革命方面,《新青年》同样功不可没。
《新青年》创办初期,来稿多是用艰涩难懂的文言文书写而成,不仅束缚了新思想本身的表达,也使得《新青年》的发行范围有限,对于广大老百姓,更是难以起到启蒙的作用。陈独秀经常为此事发愁。
有感于《新青年》杂志的文字和文风带来的种种不便,陈独秀决定寻找一批志同道合的人和他一起举起这面大旗,来改良杂志。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身边好友。其老友、安徽同乡、时任上海亚东图书馆主任的汪孟邹听到他的倾诉后,立即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胡适。汪孟邹称赞胡适聪明绝顶,文章下笔千言,新意迭出,石破天惊。陈独秀欣然答应。
胡适在1910年即留学美国,先是在康奈尔大学学习,后转入哥伦比亚大学,师从实验主义哲学大师杜威。当时的胡适,一心要为将来做中国第一流的哲学家打好基础。与此同时,他也是当时支持中国文学改良的活跃分子。
1914年夏天,康奈尔大学中以任鸿隽为首的一群中国留学生,开始集资筹办《科学》杂志。创刊于1915年1月的《科学》杂志,从一开始就使用西文标点符号,这在中文报刊史上堪称破天荒。要知道中国传统文章里,是没有标点符号的,当时国内的一个学生在文章中仅写了一个句号,就被老师骂得狗血淋头:“这种鬼画符的东西也能入文吗?有辱斯文啊!”用鲁迅的话说,那时“单是提倡新式标点,就会有一大群人‘若丧考妣,恨不得‘食肉寝皮”。胡适却对在文章中使用标点符号大为赞扬,在该杂志上发表题为《论句读及文字符号》的文章,毫无保留地宣传自己的这一主张。
1915年10月,汪孟邹受陈独秀之托,给胡适寄去了第一封信,但是长久不见回音。陈独秀每次见到汪盂邹就急切地追问此事,汪孟邹无奈之下,只好在12月再次给胡适写信。
1916年2月,陈独秀终于收到了胡适的来信。胡适在信中建议:“今日欲为祖国造新文学,宜从输入西欧名著入手,使国中人士有所取法,有所观摩,然后乃有自己创造之新文学可言也。”并随信附上一篇俄国文学译作。胡适在信中答应,会在新年时寄回自己的稿子。
当时的胡适,接触了大量西方文学之后,也正在反思中国文学当时的种种境遇。他经常把文言文和白话文相比较,试图分析二者的差异与优劣。“文言文是从古代传承下来的文字,社会的不断发展,新事物的不断出现,许多事物用文言文来表达,已经远远不能完整表达出其应有的意思了,可以说文言文是一种半死的文字啊!而白话文来源于人们的日常口语,通俗易懂,和文言文相比,是一種活的文字啊!”
胡适在苦苦思索之后,终于找到了着力点,他开始登上了新文化运动的历史舞台,并且一出手就不同凡响。
一天下午,胡适一挥而就,完成了近代中国赫赫有名的《文学改良刍议》一文。写完此文后,他立刻跑到邮局,把文章寄给了在国内的陈独秀。
陈独秀看到文章后如获至宝,立即把它登载在1917年元旦出版的《新青年》第2卷第5号上。文章一经发表,便引起极大关注,胡适的主张为中国文学解开了文言的桎梏,使得中国文学从此翻开了新的篇章。
《文学改良刍议》引起了巨大反响,为了声援胡适,陈独秀立即写了《文学革命论》刊登在下一期的《新青年》上。这样一来,由于陈独秀的力挺,身在大洋彼岸的胡适在国内声名鹊起,成为新文化运动的一员猛将。
次年,胡适又发表《建设的文学革命论》,以“国语的文学,文学的国语”为宗旨,倡导在中国建立一种有生命、有价值的新文学。这篇文章以“建设活文学”的角度,与《文学改良刍议》中“废除死文学”的主题相呼应,将倡导白话文运动进一步推向深入。白话文成为传播新文化的主要形式和重要载体。
曾有史料记载过这样一个有趣的例子:当白话文开始通行的时候,学校墙壁上的匿名揭帖忽然增加。因为以前的人们,或用打油诗骂人,或用其他韵文论事,总之要有相当深厚的古文根底才行,不然就会被人骂为不通而失其效用。白话文则不然,“无论阿猫阿狗都会写上几句”。由此也可见白话文对推动信息传播、思想解放的贡献之巨大。
国民党元老廖仲恺后来曾这样高度评价胡适倡导的白话文运动:“我辈对于先生鼓吹白话文学,于文章界兴一革命,使思想能借文字之媒介,传于各级社会,以为造福德较孔孟大且十倍。”
蔡元培改革北大,新文化运动在这里酝酿
《新青年》杂志最早在上海创刊出版。这本杂志传达出的民主和科学的理念,虽然拉开了新文化运动的帷幕,但还没有发展成为声势浩大、影响深远的全国性运动。当时,许多具有先进思想的专家学者还没有参与进来,陈独秀等人发展新文化的呼声,也还没有引起社会上的廣泛关注。新文化运动真正形成规模,是在陈独秀受聘为北京大学文科学长,《新青年》杂志社由上海迁往北京之后才发生的。
当时的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是一位有名的进步教育家和思想家,被誉为“学界泰斗,人世楷模”,同时也是一位具有革命民主主义倾向的知识分子。
蔡元培,字鹤卿,号孑民。1868年出生于浙江省绍兴山阴县。其父曾是当地一家钱庄的老板。蔡元培6岁时进入私塾读书,少年时饱读经史,曾先后中秀才、举人、进士。28岁时即受职翰林院编修。当时的蔡元培,已经成为一个才华出众、“声闻当代、朝野争相结纳”的士大夫了。
然而,1894年,中国在甲午战争中惨败,清政府与日本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中日马关条约》。蔡元培对此感到悲愤不已,为了寻求救国救民的真理,他涉猎翻译西方书籍,思想眼界逐渐开阔,渐渐摆脱了传统思想的束缚,意识到遵循祖宗成法,不能找到国家和个人的出路。
1898年,戊戌变法失败,对蔡元培触动很大,他于是走上了倡导教育救国之路。同年9月,他弃官归里,任绍兴中西学堂监督。1906至1916年,他几度赴德、法留学,为兼通中西文化奠定了基础。1912年他出任中华民国第一任教育总长,对封建教育进行改革,初步建立了资产阶级教育体系。值得一提的是,1916年蔡元培在法国从事学术研究时,曾与法国政界、教育界的知名人士发起组织华法教育会,蔡元培出任中方会长。华法教育会是当时中法文化交流的总部,当时做了两件大事:一是从国内招收大批华工,并为他们开办华工学校;二是发展留法勤工俭学会,组织无力出国求学的青年,以半工半读的方式到法国留学。后面这项工作在国内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形成了相当广泛的群众运动,一时赴法勤工俭学者达千人。其中,许多人在勤工俭学中接受了马克思主义,后来成为中国共产党的著名领袖和优秀干部。
1916年底,蔡元培在留法同窗汤尔和家第一次看到了陈独秀主编的《新青年》,便被其深深吸引了。蔡元培与陈独秀原是老相识,当时蔡元培刚被任命为北大校长,正到处物色文科学长人选。读了陈独秀的文章后,蔡元培不禁眼前一亮,这不就是最恰当的人选吗?
当时陈独秀正在京办事,蔡元培于是来到西河沿陈独秀借寓的中西旅馆拜访,劝陈独秀到北大就任文科学长。陈独秀舍不得放弃刚刚起步的《新青年》,有些犹豫,蔡元培就天天来找他聊天。后来蔡元培对陈独秀说,你可以将《新青年》迁到北京来办,北大有一大批思想独立的教授,他们可以帮你写稿,也可以提高《新青年》的质量和知名度。蔡元培的这番话让陈独秀动了心。
1917年初,蔡元培在教育总长范源濂的敦请下,正式出任北京大学校长。他乘坐马车赴任那天,北大的校工们在学校门口列队欢迎,向这位新校长毕恭毕敬地行礼。这是北大的老规矩,以往的历任校长对此都习以为常,并不会对这些人予以理会,蔡元培却边走边脱帽向校工们致敬:“谢谢诸位,大家辛苦了!”说罢,这位将近50岁的新校长还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在传统封建纲常尚未破除的民国初年,官场上还保留着很多陋习。蔡元培礼让庶人的举动在当时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校工们在惊讶之余,十分感动地说:“蔡先生真是一位平易近人的好人啊!”
蔡元培上任伊始,就对北京大学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当时北大校风不正,不仅学校里很多纨绔子弟不学无术,连很多教工也对工作不负责任。蔡元培对此十分不满,开始雷厉风行的改革,整顿了教师队伍,裁掉了不少不合格的中外教员。同时又坚持“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原则,不拘一格地选拔人才。此外,他还主持调整了北京大学的科系和课程设置,扩充了文理两科。
1917年1月15日,蔡元培在北京大学图书馆主持聘用仪式,正式聘用陈独秀为北京大学文科学长,李大钊为北京大学图书馆主任,辜鸿铭为北京大学英文教授。同日,《新青年》杂志迁往北京。
蔡元培治下的北大,很快出现了百家争鸣的氛围。在这里,思想激进的李大钊和陈独秀,较为西化的胡适和章士钊与穿着长袍马褂、留着辫子的辜鸿铭能够和睦共事。各种不同派别的文人学者齐聚一堂,课程设置也丰富多样,进入北大的年轻人在这里接受着名师大家的熏陶。同时,也正是北大开放自由的学术风气和蔡元培全新的办学方针,使北大成了研究学术、传播新思想、培养新人才的基地。新文化运动通过在这里酝酿,进入了新阶段。
1917年时,蔡元培50岁,陈独秀38岁,胡适26岁,三人生肖都属兔。胡适曾开玩笑说:“北大是由三只兔子而闻名的。”后人因此把新文化运动的领军人物蔡元培、陈独秀、胡适称为“改造中国文化的三只兔子”。
“走俄国人的路!”
十月革命对中国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影响。正像毛泽东所评价的那样:“十月革命的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主义。”在十月革命的影响下,中国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都发生了重大的变化。暗夜中闪现着黎明前的光亮,中国大地正在酝酿着一场史无前例的革命风暴。
资本主义优越的神话被击得粉碎
20世纪的第二个十年,中国经历了辛亥革命,经历了袁世凯窃国,继而又经受着北洋军阀的统治。然而,作为亚洲第一个资产阶级性质的民主共和国,中华民国虽诞生多年,却仍未将古老的中国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苦难深渊中解救出来。而世界上的资本主义列强,却已凭借对殖民地的掠夺渐渐实现了资本积累,从自由资本主义时代进入了帝国主义时代。其中实力增长尤其明显的是美国和德国,这两个国家可谓是资本主义国家中的后起之秀,他们利用新的科学技术发展自己,实力迅速超过了英、法等一些老牌资本主义国家。俄、日、意、奥等资本主义国家的实力也明显增强,其中,以日本和俄国的经济发展尤为迅速。
正如列宁所说:“殖民地是帝国主义的生命线。”随着这些新兴的资本主义国家的兴起和发展,他们需要拓展自己的生存空间。由于殖民地和半殖民地国家是资本主义国家的原料产地和商品倾销地,这些后起的资本主义国家和原来的老牌资本主义国家之间展开了争夺殖民地的斗爭。随着列强矛盾的积累和不可调和,他们终于在1914年爆发了冲突。以英、法、俄为首的协约国集团(日本、美国随后加入)和以德、奥、意(后退出)为首的同盟国集团之间展开了厮杀,第一次世界大战就这样爆发了。“一战”的最后结果是德、奥两国惨败,无奈投降,作为战胜国的英国、法国和后来退出战争的俄国也因旷日持久的战争而实力大减,只有投机取巧的日本和美国从战争中捞到不少好处。
这场帝国主义之间的战争,同样改变了列强在中国的利益格局。西方列强忙着在欧洲战场上厮杀,暂时放松了对中国的侵略。日本则利用这一时机,夺取了德国从清政府手中攫取的在山东的各种权益,并由此开始,进一步加强了对中国的掠夺。
1915年,日本政府向以袁世凯为首的北洋军阀政府提出了“二十一条”,旨在控制中国。袁世凯死后,日本又继续选择段祺瑞作为其在华利益的代理人。1917至1918年,段祺瑞政府向日本政府或公开或秘密地举借了一系列经济、政治、军事借款。这一系列借款史称“西原借款”,极大地方便了日本在华攫取特殊权益。不仅如此,1918年5月,段祺瑞政府还和日本政府先后签订了旨在反对苏维埃俄国的中日《陆军共同防敌军事协定》和《海军共同防敌军事协定》。这两份协定规定,日军可以在“共同防敌”的名义下,大批开入中国东北和蒙古地区,并可以指挥有关的中国军队。在这段时期,段祺瑞政府还聘请了日本人担任政治、财政和军事顾问,并由日本派专门军官来训练中国的军队。北洋政府的这种种举措,使得日本在华侵略势力迅速膨胀。这样一来,日本就打破了“一战”之前帝国主义列强共同控制中国的平衡局面,加深了日本同其他列强之间的矛盾。而国内军阀因为充当着各列强的在华代理人,他们之间的矛盾也由此激化。外有列强侵略,内有军阀混战,中国的平民百姓在这内外夹击下苦不堪言。
第一次世界大战使资本主义制度固有的矛盾暴露无遗。战场上血肉横飞,战后物资奇缺,老百姓生活困苦,人们精神空虚,出现了种种社会弊病,资本主义优越的神话被活生生的现实击得粉碎。战争的残酷,也唤起了各国民众的觉醒。
十月革命使社会主义从理想变为了现实
1917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尚处胶着态势,彼时的俄国作为“一战”的参战国,受战争影响,社会矛盾重重,经济也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当年3月(俄国旧历二月),俄国首都彼得格勒(今圣彼得堡)的工人因对当时的局势不满,举行罢工示威,工人们在街头高呼着“反对饥饿”“反对帝国主义战争”“反对沙皇”等口号,表达自己的利益诉求。
沙皇政府担心情况失控,遂对工人们的示威采取了武力镇压的手段。这种残暴的行为反而激化了矛盾,导致了工人们的奋起反抗。罢工由此升级为武装起义,斗争之火也由彼得格勒蔓延至全国。
3月15日,俄国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无奈之下宣布退位。其弟弟、皇位继承人米哈伊尔·亚历山大德罗维奇·罗曼诺夫大公拒绝继承皇位,这也意味着统治俄国300余年的罗曼诺夫王朝宣布终结。这就是俄国历史上著名的二月革命。
二月革命之后,俄国同时出现了两个政权,即工农兵代表苏维埃和资产阶级临时政府。然而,俄国民众的生活并没有因沙皇被推翻而有所好转。新成立的资产阶级临时政府依旧坚持参与“一战”,在国内则将枪口对准了苏维埃和反战的民众,俄国社会依旧被无奈、痛苦和愤怒笼罩着。
同年,见到俄国局势发生变化,布尔什维克党的领袖人物列宁结束了在芬兰的流亡生活,回到自己的祖国。
临时政府对当时俄国民众的两项主要需求——和平和土地的忽视,是这一政权仅维持几个月就被推翻的最重要原因。当年11月7日(俄历10月25日),在列宁和布尔什维克党的领导下,彼得格勒的工人赤卫队和士兵率先发动了武装起义。
起义军商定,以涅瓦河上停泊的“阿芙乐尔号”巡洋舰的炮声为信号。信号发出后,起义军开始进攻冬宫,深夜时分,起义军攻破冬宫,将临时政府成员逮捕,临时政府总理克伦斯基逃跑,存在了几个月的资产阶级临时政府宣告垮台。是夜,全俄苏维埃代表大会在斯莫尔尼宫召开,会议宣布了临时政府垮台的消息,并决定由苏维埃掌握中央和地方全部政权。次日,列宁在大会上作工作报告,《和平法令》和《土地法令》在大会上获得通过,大会还宣布第一届苏维埃政府——人民委员会正式成立,列宁担任主席,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由此诞生。
苏维埃政权的建立,标志着俄国十月革命取得了胜利。这场伟大的革命,使社会主义从理想变为了现实,也彻底改变了世界的格局。
俄国的十月革命取得胜利后,一场革命风暴在欧洲掀起。从1917年11月开始,芬兰、德国、奥地利、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南斯拉夫和波兰等国家的工人,都纷纷效仿俄国,相继发动大规模的罢工运动和武装斗争,有的还建立起地方性的苏维埃政权。在英国、法国和意大利等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工人们也受到十月革命的激励,意识进一步觉醒,工人运动激情高涨。
与此同时,美国、日本等国家的罢工运动也蓬勃展开。仅在1918年这一年,美国就发生了1500多次罢工事件,日本工人进行了400多次罢工斗争。同年,由于米价暴涨,日本还爆发了一场全国性的群众自发斗争——“米骚动”,持续时间长达50多天。
十月革命引发的革命浪潮,同样席卷亚洲很多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推动了当地民族解放运动和人民革命斗争走向高潮。1919年3月1日,朝鲜几十万群众举行大规模的游行示威活动,掀起了一场规模巨大的反对日本帝国主义殖民的斗争。缅甸、菲律宾、荷属东印度(今印度尼西亚)、印度等国家也先后爆发了反对西方殖民统治的斗争。阿富汗、叙利亚、黎巴嫩、伊朗、伊拉克等国家,都相继爆发了大规模的反帝斗争。在苏维埃俄国的支持下,基马尔领导的土耳其民族独立斗争获得了成功,赶走了外国侵略者,废黜了国王,并宣告成立土耳其共和国。
“人道的警钟响了!自由的曙光现了!”
十月革命掀起的世界性革命浪潮,同样对中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当时的中国社会,与俄国十月革命前的情景有着很多相似之处。长期饱受帝国主义国家侵略之苦的中国人民,在了解到十月革命的消息之后渐渐意识到,俄国的劳动大众能战胜帝国主义建立人民当家作主的国家,我们为什么不能呢?这一胜利给长期苦苦抗争,又屡屡失败,饱受帝国主义欺凌的中国人民带来了斗争的勇气和希望,给正在苦苦探寻救国之路的先进的中国人指明了道路。
1918年初的一天,随着一声沉闷的汽笛声,一列火车载着满车的客人驶向哈尔滨车站,车站外面站满了翘首期盼的人们。自从“一战”结束以来,这样的情景几乎每天都会上演。火车上载的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去俄国做工的中国工人。1915年俄国政府因劳动力严重短缺,决定开放华工入境。几年来,累计有近50万华工通过中东铁路抵达俄国。十月革命爆发后,一部分华工响应当地布尔什维克组织的提议,组成了一支2000多人的华工队伍。经过短暂培训后,这支队伍被编进了红军第三集团军第29步兵师,命名为“中国团”,番号为225团。这支英勇的“中国团”在战场上表现出色,得到了苏维埃政府和布尔什维克党人的肯定。“一战”结束后,大批华工选择回到中国。那些不顾寒风凛冽,站在车站上翘首期盼的正是他们的亲人。
从俄国陆陆续续回来的4万名华工,通过自己的亲身经历,向国内的亲人讲述了十月革命后俄国的变化,使广大老百姓对这个穷人当家作主的国度产生了深深的向往。
“走俄国人的路!”这道出了当时广大中国人民的心声,十月革命对中国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影响。
迷茫中的中国知识分子,也看到了希望,纷纷开始注意起俄国革命和通过革命建立起的社会主义制度。李大钊便是其中一位。
李大钊,字守常,1889年10月29日出生于河北省乐亭县。18岁那年,李大钊考入北洋法政专门学校。毕业后,于1913年东渡日本,考入早稻田大学政治本科。当时的日本已实行了明治维新,各类新思潮得以在日本传播。李大钊也受到各种思潮的影响,开始接触马克思主义。据早稻田大学的史料记载,李大钊在日本学习的三年期间,发表数篇思索中国命运的文章,并积极参与包括反对日本“二十一条”在内的爱国运动。1916年春,国内袁世凯复辟闹剧正盛,护国运动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李大钊深感“再造中国之不可缓”,遂毅然退学,回到了中国。
1916年夏天,李大钊應章士钊的邀请,担任《晨钟报》的编辑,自此他开始融入新文化运动中来。之后,李大钊还在章士钊创办的《甲寅》担任主笔。他思路敏捷,通晓日文和英文,关注政治和社会问题,文字功底深厚,尤为擅长政论性文章。“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他写下的这副对联,可以说是对自己一生的生动写照。
1918年1月,李大钊经章士钊推荐,应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之聘,接替章士钊任北大图书馆主任。他担任北京大学图书馆主任近五年,后两年兼任北京大学政治学系教授。由于李大钊的革命思想和极好的人品,使他在先进知识分子的阵营中享有崇高威望。
十月革命爆发时,李大钊仍在北京大学图书馆主任任上,安静的书斋、稳定的工资、老老实实做一个教书先生却并不是这个看似文静的知识分子的最终理想,平静的外表掩盖着他并不平静的内心,他无时无刻不在思索着中国的未来。当十月革命的消息传到了北京,李大钊着实为此兴奋了一阵,但是作为大学教授的他想到了更深层次的问题。
李大钊在不断的观察和研究中发现,不是别的东西,正是马克思主义这个神奇的东西赋予了俄国最底层的工人阶级以神奇的力量,使他们最终推翻了沙皇的统治,建立了自己当家作主的国度。
“在这世界的群众运动的中间,历史上残余的东西,凡可以障阻这新运动的进路的,必挟雷霆万钧的力量摧拉他们。他们遇见这种不可挡的潮流,都像枯黄的树叶遇见凛冽的秋风一般,一个一个地飞落在地。由今以后,到处所见的,都是Bolshevism(布尔什维主义)战胜的旗。到处所闻的,都是Bolshevism凯歌的声。人道的警钟响了!自由的曙光现了!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的世界!”李大钊为心中的理想激动不已,他提起笔,将自己对马克思主义的认识分享给中国人民,殷切地盼望他们能遵循着马克思指引的道路,遵循着俄国人开创的道路勇往直前。
于是,李大钊自1918年下半年起,先后发表了《法俄革命之比较观》《庶民的胜利》《布尔什维主义的胜利》,热情欢呼十月革命的成功。
在李大钊的引领下,越来越多的知识分子开始将目光投向苏俄革命和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自1918年以后,中国的各种报纸杂志上,开始大量出现介绍社会主义的文章。有学者曾经做过统计,1918至1922年,全国的报刊总共约为280种,而发表过含有社会主义文字的报刊就达到220种,可见当时人们的思想面貌。只不过,当时的段祺瑞政府属于反对俄国革命的一方,对俄国革命采取信息管制,中国人所能了解到的俄国革命的情况并不充分。中国人真正了解并认同马克思主义,是在五四运动之后。
十月革命的发生,改变了整个世界历史的方向,开辟了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的新时代,给全世界一切被压迫人民和被压迫民族指出了解放的道路。和十月革命前的俄国十分相似的中国,也受到了十月革命的启迪,灾难深重的中国人民从这一千古未有的大事变中看到了中华民族的新希望。正像毛泽东所评价的那样:“十月革命的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主义。”中国的先进分子开始用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作为观察国家命运的工具,重新考虑中国的问题。
在十月革命的影响下,中国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都发生了重大的变化。暗夜中闪现着黎明前的光亮,中国大地正在酝酿着一场史无前例的革命风暴。
五四运动:无产阶级登上历史舞台
巴黎和会上的外交失败使中国人陷入了痛彻心扉的悲凉,北京大学的学生首先行动起来,他们高呼“还我青岛”“外争国权,内惩国贼”的口号,冲破军警的阻挠,勇敢地走上街头,带动了整个民族的觉醒。无产阶级作为独立的政治力量从此登上了历史舞台……
“还我山东!还我青岛!”
持续了近四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最终于1918年11月11日结束,战争结果是协约国战胜了同盟国,德国宣布投降。中国因为在战争后期参加了协约国集团,也成了胜利国家之一。“一战”结束的消息传回中国,举国欢腾。
饱受屈辱的中国人,终于等到了在全世界面前扬眉吐气的机会。但是欢呼的人们万万没有想到,不久他们“公理战胜强权”的梦想就被铁一般的事实击碎了。
从1919年1月开始,战胜国代表聚集法国巴黎召开和平会议,着手安排战后事宜。中国作为战胜国也参加了会议。当时中国社会对这次会议抱有很高的期望,希望通过它改变中国在国际上的不平等地位。
当时北京政府派出了陆征祥、顾维钧、施肇基、魏寰组等代表出席了和会。他们提出了废除外国在中国的势力范围、撤退外国在中国驻扎的军队和军警、废除领事裁判权、归还租界、关税自由等正义合理的要求。
当时中国留欧的热血青年也对和会给予了密切的关注,他们派出代表,结成团队,要求中国代表必须向和会提出废除中日之间签订的“二十一条”及其换文。北京政府的代表们迫于形势,不得不又增加了这项提案。但是当提案被提交到和会时,竟遭到了否决。
剩下的唯一希望就是山东问题了。中国代表在和会上指出,应把战前德国在中国山东攫取的种种特权和利益直接归还中国。这时日本却横插一杠,提出无理要求,认为它在大战期間强占的德国在胶州湾的租借地、胶济铁路以及德国在山东的其他特权,应该无条件让与日本。更加荒谬的是,美、英、法三国在4月29日至30日,议定巴黎和约中关于山东问题的条款时,竟然完全接受了日本的提议。更令人气愤的是,北京政府的代表们迫于帝国主义的压力,竟然准备在这个丧权辱国的条约上签字。
中国人民密切关注着和会的进程,当巴黎和会中国外交失败的消息传回国内时,激愤的人民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悲愤,纷纷行动了起来。
5月2日,在北京大学校长办公室,蔡元培用悲愤的声音告诉学生许德珩:“我们在巴黎和会的外交失败了!”
“校长,这是真的吗?难道这一段时间流传的消息是真的?”许德珩不敢相信。
蔡元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去,长久望着窗外叹气。
许德珩冲出了办公室,一口气跑到了北京大学的西斋饭厅,他一下子跳上桌子,大家纷纷回头看着这个奇怪的学生。但是谁也没有说话,因为他们发现许德珩的眼睛在冒火,胸膛因为激动而一起一伏。
“同学们!同胞们!晴天霹雳啊!我刚从蔡校长那里证实了这一段社会上流传的消息,我们在巴黎和会上提出的正义要求均遭到了否决,中国的外交失败了!山东就要沦为日本的山东了!”许德珩的话一下在学生中间炸开了锅,愤怒的学生们再也无心吃饭了,决定就地召开临时紧急会议,商讨办法。学生们商讨的结果是,决定于5月3日晚在北京大学法科礼堂召开全体学生代表大会,并约集北京其他13个中等以上学校的学生代表参加。
这天夜幕降临,北京大学法科礼堂内人头攒动,群情激愤。一个年轻人走上了主席台,向大家挥了挥手,大声说:“承蒙各位同学的厚爱,推举我为今晚会议的临时主席。相信大家都知道这次集会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有的同学对当局的卑劣行径还不是很清楚,我们今晚十分有幸请到了我们北京大学新闻研究会的导师,也是著名的报人和记者邵飘萍先生,下面请邵先生给大家介绍一下巴黎和会讨论山东问题的经过和目前的形势。”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邵飘萍以他那特有的激情和语言给大家详细介绍了帝国主义在和会上背着中国讨论山东问题的经过和目前的紧急形势。台下的学生再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悲愤。邵飘萍的话音刚落,一个学生就跳上讲台,向大家喊道:“同学们,这世间还有什么公理可言啊!根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但是我们绝不能像麻木的牛羊一样甘愿被宰割!我们要奋起抗争,否则我们就要眼睁睁看着山东的父老乡亲沦为奴隶了!还我山东!还我青岛!”他呼喊着口号,台下的学生也跟着他高呼:“还我山东!还我青岛!”
与会学生们决定,在第二天发动游行,表达自己的诉求。为保证游行活动能够顺利进行,学生们在主席的号召下,当场进行了募捐。有钱的学生捐出了银圆、钞票,没钱的学生把自己好一点的衣服、帽子都捐了,甚至有的女学生把自己心上人送自己的戒指、首饰也捐了出来。会场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当会场的人群散去时已经是深夜11时。集会结束后,北京大学的学生又为制作标语忙碌到了凌晨,他们甚至把自己的白布床单拿了出来,在上面写上“收回山东主权”“惩办卖国贼”“拒绝在巴黎和会上签字”“废除‘二十一条”,“抵制日货”等诉求。
这些学生当时不会想到,他们第二天举行的游行,改变了20世纪的中国,让中国的革命事业踏上了一个全新的征程。
“火烧赵家楼”
1919年5月4日下午1时多,北京十几个学校的学生共计3000余人,从四面八方汇集到天安门前,伟大的五四运动拉开了大幕。
此时的天安门前旌旗招展,学生们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标语,最引人注目的是金水桥边的一副对联,上联是:卖国求荣,早知曹瞒遗种碑无字;下联是:倾心媚外,不期章惇余孽死有头。
在天安门广场上,学生们组织了一个短暂的集会。临时大会主席向大家宣布:“我们先向公使馆进发,再去总统府请愿,要总统坚决惩办卖国贼曹汝霖、章宗祥和陆宗舆,要求政府拒绝在巴黎和约上签字。大家觉得如何?”
台下传来阵阵欢呼和响应,学生队伍即刻浩浩荡荡向使馆区进发了。他们冲破了警察的阻挠,直奔东交民巷而去。东交民巷原名叫东江米巷,是一条宽敞的巷子,街道两边矗立着各式各样的外国房子。东交民巷可谓当时的“国中之国”,帝国主义各国根据不平等条约的规定,在使馆四周筑起了高墙,在墙上设立了巡逻岗和炮台,墙内驻扎了各国的士兵。不但普通的老百姓不能进入墙内一步,就是当时的政府官员和军警轻易也不能进入使馆区内。
当学生队伍游行到东交民巷西口时,被铁栅栏挡住了去路。原来警察听闻学生游行的消息后,早早地做好了准备。这时使馆区的巡捕早已闻讯赶来,一个貌似总捕头模样的人假惺惺地站出来说:“你们要进入使馆区游行不是不可以,但是这得征得大总统的允许!”
年轻的学生们缺乏斗争经验,看他这样说就督促他和大总统联系。这个家伙却一头扎进使馆区内,再也没有出来,只是不断地派人出来传口信。一会儿说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一会儿说大总统在开会,没法接电话;一会儿说大总统在会见重要客人,暂时没时间处理这件事情……
5月的北京天气渐趋炎热,天真的学生们在烈日下整整等了两个小时,才明白自己上了当。大家纷纷喊了起来:“大家到外交部去,大家找曹汝霖、章宗祥、陆宗舆三个卖国贼去!”在呐喊声中,学生队伍迅速向曹汝霖位于赵家楼的宅邸进发。学生们沿途散发了很多传单,许多市民受到感染,纷纷表示对学生的支持,甚至有些巡警也流下了同情的眼泪。
此时的曹汝霖、章宗祥和陆宗舆在干什么呢?原来,当日中午徐世昌大总统在自己的府邸宴请他们三人。警察总监吴炳湘派人告诉徐世昌学生游行的情况,徐世昌轻描淡写地说:“这等小事,不必大惊小怪,让吴总监派人妥速解散游行队伍。”这三人看大总统这样说,也就没有把游行的学生太当回事,照样喝酒聚会。
下午3时许,曹汝霖和章宗祥才结伴回到了曹汝霖的宅邸,吴炳湘又派了200多军警前来保护曹宅。曹汝霖和章宗祥觉得没有必要担心,于是便倒头大睡。当他们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听院子外面喊声大作,一时慌了手脚。
大门外,学生和护宅的警察正处于对峙状态。学生们一面向警察宣传爱国的道理,一面使劲拍打着曹宅的大门,高喊:“卖国贼曹汝霖快出来!”这时大门却忽然打开了,原来是几个机灵的学生从别的地方翻墙进了曹宅。大门被打开,大批愤怒的学生霎时像潮水一样涌入了曹宅。此时的曹汝霖吓得赶快躲进暗室,这间暗室一面直通他两个女儿的卧室,一面直通他夫人的卧室。
学生们在屋内没有找到曹汝霖,便转到他两个女儿的卧室,看房间里没人,又转到曹汝霖夫人的卧室去,可房门反锁了。愤怒的学生踹开了房门,质问曹汝霖的夫人:“曹汝霖到哪里去了?”这个妇人故作镇定地说:“他中午被总统邀去吃饭,现在还没有回来。”学生们听信了她的话,没有继续搜查下去。
与曹汝霖相比,章宗祥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先是躲了起来,后来看学生冲了进来,就想找机会逃出去。他刚一出来,就被一个学生发现了。这个愤怒的学生顺手拿起旗杆,朝着他头上来了一下,章宗祥又惊又痛,倒在地上装死。這个学生以为打死的是曹汝霖,就跑去找同伴,并大喊:“快过来看啊!卖国贼曹汝霖被我打死了!”
周围的学生纷纷跑了过来,却不见倒地者的踪影,大家才明白刚刚那个人是在装死。
此时的章宗祥,趁乱跑到了外面的一间皮蛋店,躲进一间小屋里。不过,几个同学很快便发现了他的踪迹,他们拉着他的双脚,把他从屋子里拖了出来。
“说,你到底是谁?”章宗祥本来以为学生已经认出他,正准备开口求饶,学生的问话让他知道学生们并没有识破自己的身份,他决定装聋作哑到底。
愤怒的学生不住地用旗杆之类的东西往章宗祥身上招呼,还有好多女学生拿皮蛋往他头上打去,直打得他满口、满耳、满眼、满鼻的皮蛋,狼狈万状。学生们怕闹出人命,当时还有一个日本人在护卫他,再加上他一句话也不说,以为他是日本人就放过了他。从第二天的报纸上才得知被痛打的就是章宗祥。
没有见到曹汝霖,气愤的学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们冲到汽车房找了一桶汽油,跑到了屋里,把汽油浇在了地毯和方桌上。一根小小的火柴扔下去,霎时浓烟滚滚!这就五四运动中著名的“火烧赵家楼”事件。
大火烧了半个小时左右,警察总监吴炳湘才带着大批军警赶到了现场,当时已是下午6时左右,学生们因为十分疲惫,游行的队伍已经渐渐散去。吴炳湘只好抓那些正在徒步回校的学生泄愤,北京大学20人、高等师范8人、工业学校2人、中国大学1人、汇文大学1人,共32人被抓。
第二天,北京各大中等专科学校宣布总罢课,学生们在斗争中迅速联合起来。5月6日,北京中等以上学校学生联合会正式成立,北京学生的爱国运动得到了全国各地学生的声援和社会舆论的大力支持。北洋政府虽然迫于舆论的压力,在两天后释放了被捕的学生,但对学生的政治诉求置之不理,并且逼走了同情学生的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甚至下令禁止学生干预政治,扬言要镇压学生的爱国运动。学生们听到消息后更加愤怒了。5月19日,学生们再次宣布总罢课。
6月1日这天,北洋政府接连下了两道荒谬的命令:一道命令表彰被全国人民唾弃的卖国贼章宗祥、陆宗舆和曹汝霖,一道是取缔学生的爱国运动。爱国有罪,卖国有功,两道命令对照之下,使学生们更感荒谬、气愤。从6月3日开始,大批学生重新走上街头,当时的北京政府竟然丧心病狂地出动军警,逮捕了700多名学生。学生们顽强不屈,第三天上街游行的人数达到了5000多人。
此时全国人民在学生爱国热情的感染下,逐渐觉醒起来。上海的工人从6月5日自动罢工,支援学生的反帝爱国运动。上海日资棉纱厂工人带头,上海诸多行业的工人纷纷参加罢工运动,商人也纷纷罢市。随着北京政府对学生抗议的镇压和上海游行示威的高涨,五四运动的中心由北京转到上海,运动的主力由学生转为工人。作为当时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城市,上海工商业界的行动推动了全国的罢工和罢市风潮;沪宁铁路和沪杭铁路工人、京汉铁路长辛店工人、京奉铁路的唐山工人也相继罢工;全国各地的学生更不必多说,纷纷罢课响应北京、上海的罢课、罢工运动。
自此,五四爱国运动从北京这个小范围内、学生参加的爱国运动发展成为全国范围内的工人、商人、学生广泛参加的运动。突破了原来狭小的范围和阶层后,五四运动的星星之火已经发展成为燎原之势,北洋军阀的黑暗统治正在熊熊烈火中燃烧,一个民族正在觉醒。
轰轰烈烈的五四运动,给北洋政府施加了强大的压力。出于形势考虑,北洋政府宣布罢免了曹汝霖、陆宗舆、章宗祥的职务。6月28日,《凡尔赛和约》签订仪式上,中国代表最终拒绝签字。消息传回国内,举国沸腾——群众的爱国斗争,最终取得了胜利!
五四爱国运动中,学生、工人和其他群众广泛地参与了进来,这在中国近代历史上还是第一次。这些爱国群众为了实现外争国权、内除国贼的目标,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表现出彻底的不妥协的反帝国主义和反封建主义的精神。
五四爱国运动还是一次文化运动,一次空前的思想解放运动,中国人民在运动中受到了极大的教育,它极大地促进了中国人民的觉悟,哺育了一代杰出的人才。五四运动的另外一个重要方面,是无产阶级作为独立的政治力量登上了历史的舞台。正是无产阶级这个新的阶级力量的加入,为中国革命注入了新的活力,揭开了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序幕,中国革命由此进入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新阶段。
新思潮虽然复杂,但其中最耀眼的明星无疑是马克思主义
巴黎和会打破了中国人对帝国主义的幻想,再加上五四运动的洗礼,中国人民有了新的觉醒,一时社会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新思潮,如“实用主义”“基尔特社会主义”“无政府主义”“工读主义”“新村主义”“泛劳动主义”等。这些思潮虽然复杂,但其中最耀眼的明星无疑是马克思主义。
如前文所叙,俄国的十月革命发生后,马克思主义因为其革命性和先进性吸引了大批的先进分子,这一先进的思想在中国迅速传播。
五四运动的爆发,让身在北京的李大钊兴奋不已。他为中国人的觉醒而高兴,却也意识到,如此多的新思潮一下子涌进中国是前所未有的,这些新思潮良莠不齐,现在关键的问题是要用正确的、可行的思想、主义去引导这些激进的青年们。
李大钊注意到这个问题后,开始闭门谢客,仔细研读马克思主义著作。他把当时社会上流传的不准确的马克思主义和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进行了仔细的比较,系统介绍了马克思主义的哲学、政治经济学和唯物史观以及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原理。他把文章写好后,以《我的马克思主义观》为题,分两期连续刊登在1919年10月和11月的《新青年》上。
广大先进的青年知识分子对此如获至宝,他们如饥似渴地阅读着李大钊的文章,并且展开了广泛的宣传和讨论。
像任何新生事物的发展要经过一些波折一样,马克思主义的传播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比如,胡适并不认同马克思主义。相反,他是实用主义的坚定信奉者。正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我宣传白话文也是宣传我的实用主义的。”面对马克思主义的传播,胡适感到十分的不安。“看来现在不能不谈政治了,这实在让人看不过去,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是实用主义的信徒,我要谈谈我自己的政治理想,要他们知道只谈主义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北京的夏天酷热难耐,但当时胡适的心情比北京的夏天还燥热。他把自己关进房内,反复思索着自己该如何向人们宣传自己的主张。“学理是我们研究问题的一种工具,在做学问的时候,一切主义都应该摆在脑后,做参考资料,不要挂在嘴上做招牌,现在的人只不过是把这些一知半解的主义做口头禅罢了!最近安福系的政客王揖唐不是发表了篇文章,宣传主张民生主义,其实还不是骗人的把戏?那些高谈主义的人,虽然并不都是王揖唐之类的骗子,但是也至少是畏难求易、比较懒惰的人。因为空谈好听的主义,是极容易的事情,是阿狗阿猫都能做的事,是鹦鹉和留声机都能做的事。”
胡适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写了下来,这就是名噪一时的《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这篇文章发表在1919年7月出版的《每周评论》第31号上。
当时的李大钊正在河北昌黎消暑,他读到《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一文后,当然不认同胡适的观点。“这个留洋的博士怎么把‘问题和‘主义对立起来了呢?要知道‘问题和‘主义是不可分离的啊!因为一个社会问题的解决,必须靠着社会上多数人共同的运动。我们想要解决一个问题首先要使这个问题成为社会上多数人的共同问题啊!要想使一个问题成为社会上多数人的共同问题,那就必须使社会上可以共同解决这个那个社会问题的多数人有一个共同的趋向的理想和主义,这怎么能说解决问题就不需要主义呢?”李大钊一挥而就,写下了《再论问题和主义》一文,寄给了《每周评论》。
胡适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看到李大钊针对自己的批判,并没有生气,而是把这篇文章登载在1919年8月17日出版的《每周评论》第35号上。但他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甘拜下风,他在当年8月24日和8月31日连续发表了《三论问题与主义》和《四论问题与主义》,一再为自己的观点辩护。但是许多道理是不解自明的,李大钊的文章已经对这个问题说得非常明白和透彻,胡适说得再多也只是自说自话而已。
继“问题”与“主义”之争后,在马克思主义者和一些资产阶級知识分子之间还产生了一场关于社会主义是否适合中国国情的论战。陈独秀、李大钊、蔡和森纷纷著文,对这些实质上是在主张走改良主义道路的人进行了批判,后者在马克思主义者的有力回击下,纷纷败下阵去。另外早期的马克思主义者还对当时在中国影响很大的无政府主义者进行了批驳,结果,除少数人外,大多数受无政府主义思想影响的青年都抛弃了这种错误的思想,转变了立场,成了忠诚的无产阶级战士。
马克思主义因为自身的先进性、科学性、革命性,在时代的大潮中以其自身的魅力战胜了非马克思主义的挑战。在斗争中,这批早期的马克思主义者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主义和信仰,同时也坚定了自己人生的目标,积极投身到马克思主义的宣传当中。这对促进马克思主义的深入传播和把无产阶级政党建成马克思主义政党,起了重要的作用。马克思主义自此在神州大地焕发出其从未有过的光彩,同时也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打下了坚实的思想基础。
(参考资料:《建党伟业》中国广播影视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17年5月第1版,《胡适:新文化运动的急先锋》《新京报》2019年5月2日,《蔡元培与<新青年>》《海南日报》2016年1月11日;作者:何虎生、林建刚、王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