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刘 娜
自2000 年,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林乐城教授将已经停办数年的举世闻名的“国际传统与现代壁毯艺术双年展”引入中国之后,纤维艺术在中国逐渐生根发芽,并且开枝散叶。从此在世界纤维艺术舞台上有了中国的声音,中国的纤维艺术进入了空前多元创新与探索的时代。
如今,随着“‘从洛桑到北京’国际纤维艺术双年展”的推动,以中国为原点,在世界范围纤维艺术领域,特别是许多当代艺术家与设计师、建筑师逐渐参与到纤维艺术创作中之后,纤维创作过程慢慢超出了原先传统材料、传统工艺和传统造型形式的范畴,在继承传统的同时,也在不断地接受新材料、新工艺、新技术、新手段和新的意识,寻找新的造物语言,并开始注重观念的表达。由中国美术学院施慧教授发起承办的“杭州纤维艺术三年展”更是从另一个角度展现了纤维艺术的魅力。让我们看到随着时代的发展,纤维艺术表达方式不再仅仅局限于传统材料和一般意义上的手工艺的重复。
在新媒体艺术日益蔓延的当下,纤维艺术正以一种全新的方式融入人们的生活当中。艺术家通过亲手触摸材料而“中得心源”,将自己对自然的体悟融入材料之中,融入创作之中,借由作品融入空间之中,从多角度赋予纤维艺术以文化空间。在“南施北林”两位前辈的努力下,“‘从洛桑到北京’国际纤维艺术双年展”和“杭州纤维艺术三年展”两个国际性专业展览的不断发展下,当代纤维艺术材料从形态到表达语言的方式都正在发生着丰富而多元的转变。
随着时代的前行,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当代纤维艺术所使用的材料的范围,已经不仅仅是所有具有一定长度和细度的线状材料了,即所谓的从形态来界定。人们或是从材料的质地,或是从材料的化学属性,或是从材料的表现语境等方面更为宽泛地将多元的材料介入纤维艺术创作中。在创作中,材料的形态已然发生着翻天覆地的转变。艺术家多角度的选择与再现,自我创作主体性的唤醒,使创作中的纤维材料形态越来越丰富各异,甚至不乏形态奇特的材料出现在当代纤维艺术作品中。
日本纤维艺术家弥永保子女士创作完成的《来自大海的礼物》(如图1、图2、图3)这组作品,她选择了具有一定光泽感而且通透的蚕丝面料,选择使用绞染工艺来表现大海那丰富的色彩变化,新材料(玉石材)的介入使绞染出的效果更有效地表现出肌理丰富而色彩跳跃的斑点元素。虽然在进行绞染的时候会有一定的制作难度,但是玉石材料的融入丰富了作品的细节层次变化,让整件作品看起来更加充满灵动而耐人寻味。
日本艺术家小野山河代的作品多以面状的材料出现(如图4、图5)。她使用一种镀金聚酯纤维,不同于传统材料的由线到面的创作顺序,她逆向而行,将面状形态的材料裁剪成小份,再层层叠叠地组合在一起,借用镀金材质的特点,营造出富丽堂皇的视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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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给艺术创作无穷无尽的灵感,尤其是纤维艺术更擅于借用大自然中的一草一木再现其艺术魅力。从纤维材料的形态来看,还有一种表达方式更为直接,艺术家通过寻找其中的内在关联性,从而借用自然材料的形态、意象创造出新的艺术形态,这种表达方式以其特有的形态更加丰富了纤维艺术形态的转变样式。
“‘从洛桑到北京’国际纤维艺术双年展”中不乏利用自然之物直接创作的作品。勾利鹏老师的作品《婚礼之后》(如图6、图7)借用天然干花和天然叶脉以一种图案化的语言表达形式,为观者营造出自然之意境美。
而艺术家高波创作的《风叶》(如图8、图9、图10)则是运用树叶可黏合性和可着色性的特点,以一种立体化的语言表达形式,为观者营造出一种沉浸式的观看体验。
白鑫老师创作的《芳菲》(如图11、图12)将玉米纤维、红松和竹子多种自然之物巧妙结合,塑造出多彩的世界。白鑫老师运用玉米材质创作的系列作品,形态上或方体、或圆体、或山石,是纤维艺术形态转变的一个极好的范例,她的作品来源于自然之物,却巧妙借用自然物之可塑性,在不变之中探寻丰富变化。
刘鹏宇老师同样借用自然之物进行创作表达,她以各种种子为创作基本元素。自然界中各种种子的丰富形态本身就具有一种无华的美,加之艺术家巧妙的结合,在平面中蕴含丰富的视觉与触觉的肌理效果。她的这一系列作品(如图13、图14)语言纯粹、层次丰富,以一种直接化的语言间接抒发创作者内心的真与善。她的这一系列作品打破传统习惯上纤维艺术创作对于自然材料的加工工序,用更直接的手法展现出自然材料形态上的美,推动纤维艺术形态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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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受马赛尔·杜尚的影响,也许是女性艺术家对纤维织物独有的敏锐性,也许是作为人类第二层肌肤、伴随人类始终的纤维物品在艺术家成长过程中留下深刻的感受。总之,在当代纤维艺术创作中,将一些生活中的日常之物直接拿来运用的作品日渐增多。艺术家从自身的生活经验和创作经验出发,利用身边唾手可得之物进行创作,这种表达形式很容易激起观看者共鸣,因而受到大众的喜爱。韩国艺术家郑景娟老师的作品(如图15、图16、图17、图18)一贯以我们寻常可见的“手套”作为创作的基本元素,“手套”这一生活元素从幼时伴随着我们,或保暖、或劳作、或美观,夹杂着使用者的日常气息,每副手套背后的故事赋予作品内在的情感转换。这一系列作品,通过单一个体的重复排列赋予作品整体上极强的视觉冲击力,每个手套单体形态的不确定性又赋予作品一定的节奏感,同一色系的深浅变化赋予作品动态的韵律感。郑景娟老师从半立体化到立体化,再到在一定三维空间中的展示形态千变万化,所有的这些都可以看出艺术家极强的创作驾驭能力。手套,这一常见的生活用品被艺术家拿来用到创作中,充分展示了当代纤维艺术中材料形态转变的各种可能性。
中央美术学院吕越教授多年前的作品《阴阳两谐》(如图19、图20、图21),是跨媒介语境下当代纤维艺术形态转变的典型案例。在服装设计领域有很高造诣和多年丰富实践经验的吕越教授将自己所熟知的服装辅料—子母扣带入纤维艺术创作中,引用子母扣实用功能意义上的文学语义,凭借金属材质的质地塑造了刚中带柔的立体形态。
天津美术学院韩丽英教授的作品《转播》(如图22、图23),将日常载满各种新闻的报纸手工折叠成手提包的形态,这些报纸上的新闻有时事、有民生,韩丽英教授将其创作成手工折纸书包,带着它们走遍大街小巷,走到生活中去,又将它们陈列到美术馆中,巧妙地借用空间的转换为作品营造出多维语义。
在第九届“‘从洛桑到北京’国际纤维艺术双年展”中有一件作品从更为当代的视角诠释了纤维艺术材料形态转变的现象,那就是作品《不知不觉》(如图24、图25、图26),这件作品是由青年艺术家薛梦瑶创作的,她将家家户户一日三餐都会使用的刷锅的锅刷带入纤维艺术创作中,通过“锅刷”这一日常生活符号,使纤维艺术这一极具女性特性的艺术形式更具有女性的特点。
在高新科技的璀璨包装下,当代纤维艺术家在创作中对纤维材料的关注、探索与追求,越来越使如今的纤维艺术创作不再局限于传统材料和一般意义上的手工艺的重复,而是以一种全新的方式融入人们的生活当中。在当代纤维艺术创作中,艺术家开始更多关注其创作情感、个人体验和材料的有效结合,他们感兴趣的是纤维材料本身的肌理美和材料所延伸出来更深层含义。因为纤维材料与人气息相通,它的表现力极强,可选用范围也很广。纤维艺术家在进行艺术创作之前,通过对纤维材料内在语言、情感有所了解、有所选择,然后将这些材料进行分类,以便挖掘材料的特性。在掌握材料的肌理特性之后,根据本人的构思准确而独到地选择,运用具有不同肌理组织特点的纤维材料进行加工制作,从而创作出令人满意的纤维艺术作品。
在新媒体语言介入各个艺术领域的当下,当代纤维艺术这一兼具极强吸纳性、包容性的艺术表达形式,更加不满足于只停留在简单的手工劳动重复和单一形式美、纤维材料肌理美的追求上。在2018 年“‘从洛桑到北京’第十届国际纤维艺术双年展”中,青年艺术家高婧的作品《木兰》(如图27、图28)和曾巧玲的作品《记忆录》(如图29、图30)引起极大的反响。前者打破了传统纤维艺术相对静态的传统展现形式,将布条塑造的静态形体与动态影像相结合。后者利用记忆合金做立体绣片的内在骨架,将动态互动装置植入传统刺绣语言中,探讨了当下新科技中变形材料与传统立体刺绣工艺相结合所产生的全新的可能性。艺术家通过时间设定,让我们在短暂的时空中,感受花开花谢,感叹生命的短暂。
从20 世纪后半期当代纤维艺术兴起之后,纤维艺术发展到现在,在材料的选择与运用上已然呈现出多元化的追求。就材料本身而言,它所表现出的地域特性、文化特性和人文特性,不仅限于人类历史发展自身的不断前进与发展,也存在同一时期不同地域、不同阶级的差异性。每一种材料都有着自己的表现语言,每一种材料都有着自己的历史文脉与人文情怀,每一种材料都有着自己要传达的信息。随着科技的进步,在跨媒介语境下当代纤维艺术必将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不断前行,无论是材料选择,还是加工技艺,还是最后呈现的形态,都会较之之初表现出更为多元、宽泛、融合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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