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惠卿：有信仰的人是不会老的

文/汪逸

2021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人民出版社与党同龄。人民出版社资深编审、原总编辑张惠卿先生，是中国老一辈杰出出版家。张先生早年参加革命，1946年4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新中国成立后曾参与制定国家出版工作的重要文件，规划出版了大批马列著作，对马克思主义著作在中国的出版传播有突出贡献。他1993年至1997年任第八届全国政协委员并任全国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委员，还曾担任中国国际共运史学会副会长、中国编辑学会副会长、中国韬奋基金会理事、中国出版科学研究所特约研究员等，2019年获得“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章。

在日本宪兵队经历生死

1924年12月6日，张惠卿出生于浙江省海宁县硖石镇一个小手工业者家庭。因家境贫寒，小学毕业后即失学。1937年年底，家乡被日寇侵占，全家逃难到上海。1939年，张惠卿在一家运输公司当学徒，三年后又去酒精厂当工人。通过上夜校和自学，他学习新知识并接触到进步思想。

“我青年时代生活在敌伪统治下的上海社会底层，思想苦闷，酷爱文艺。”20岁时他发表了第一篇作品——《汨罗江上》，刊印在“涟漪”文艺社的刊物上。

1944年开始，张惠卿在党的领导下正式参加革命，投身抗日斗争。其间，因组织参加“洪流”文艺研究社（后改为“涟漪”文艺社）定期活动和编印刊物，1945年6月不满21岁的张惠卿在上海被日寇抓进沪南宪兵队，经受了酷刑，险遇不测。但他机智地和狱友相互配合，巧妙应对日寇的审讯，最终获得自由。

1946年4月，经陈波涛介绍，张惠卿被批准加入中国共产党，并且开始从事地下秘密工作，直到1949年5月上海解放。

在上海民治新闻专科学校夜班学习

1946年9月，张惠卿进入上海民治新闻专科学校夜班学习，系统学习了哲学、历史、经济学等科目，并接触到了民主进步思想，还在这里认识了影响他一生的朋友。

上海民治新闻专科学校是由顾执中先生一手创办起来的民办学校，在国民党白色恐怖包围中始终是一块民主的“绿洲”。许多进步学者、教授和著名的新闻界人士都在此授课任教，一大批倾向进步、有志好学的青年宁愿不进名校，从四面八方集聚而来。顾执中校长的弟弟顾用中是俄语专家，著名记者陆诒任副校长兼教务主任，还有孟秋江、陈翰伯、孟宪章等几位新闻和学术界前辈都在此授课。

1947年初，国民党白色恐怖已经笼罩上海，许多进步人士被迫离沪，学校教学工作难以开展。后经几位同学发起，成立了一个校外学习会，聘请了大夏大学哲学教授李正文教哲学，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吴泽教历史，《政治经济学简明教程》一书的编译者胡明教经济学，后来这门课改请曾在南京金陵大学任教的李毅夫教授来教，其间因形势所迫曾一度改在李毅夫教授家中上课，一直到1948年年初李毅夫遭国民党特务机关逮捕才被迫终止。

就读期间，张惠卿等十几位同学经常在胡剑非家中聚会，讨论分析时事和局势，秘密传阅党的《群众》杂志和《灯塔》小丛书等。这段求学经历对张惠卿的思想产生了很大影响，对其接受进步思想、走上革命道路起到了巨大的启发和引导作用。

有幸聆听周总理的谈话

新中国成立前夕，张惠卿到华东新华书店编辑部工作，后转入华东人民出版社编辑部。1953年3月奉调至京，进入人民出版社编辑部，从一名普通编辑一步步成长为出版社的总编辑。

1971年，周恩来总理为了扭转“文革”给文化、教育、科学和出版事业造成的惨烈局面，拖着病体奔走呼号，深入了解，并首先抓住了出版工作这一重要环节。“他要使图书出版迅速恢复，让各种知识重新传播。他要挽救中华民族的文明，让科学文化事业重放光彩。”这年3月15日，全国出版工作座谈会正式召开，全国各省市自治区出版界代表200多人参加，这次会议持续了130多天，深入探讨了出版工作中的很多问题。

当时张惠卿刚从湖北咸宁文化部“五七”干校调回北京，被派去参加会议文件的起草工作。文件起草小组经过广泛深入的调查研究，基本摸清了全国出版系统的真实情况，并拟订出了一份《汇报提纲》，详细地说明了当时出版工作的基本状况，系统地列出了会议要讨论和解决的各类问题，向周恩来总理汇报。

虽然时隔多年，但张惠卿回忆起与周总理的近距离对话时，仍然倍感亲切和鼓舞。因为周总理接见会议领导小组成员和有关各方代表时，张惠卿“受命作为记录员”，而且“我张惠卿的位子就在总理旁边。面含微笑的总理，第二个就问到了我。如此近距离地同总理对话，我既激动又有点惶恐。但总理是那样的平易可亲，使我很快消除了一切顾虑”。

同时，全国出版工作会议上，重提了继续出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和重编出版《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的问题。从1972年开始，各项出版业务得以恢复和展开，由中央编译局重新编辑并校订了译文的《马克思恩格斯选集》四卷本和《列宁选集》四卷本在1972年一年内由人民出版社全部出齐。

实施马列著作编辑出版宏伟工程

马克思列宁主义是中国共产党的指导思想和理论基础，宣传和普及马克思列宁主义历来是我们党的重要任务。1921年9月，中国共产党为了宣传马克思列宁主义，在上海创办了自己的第一家出版社——人民出版社，在中央局成员李达领导下，规划了数十种“马克思全书”和“列宁全书”的出版计划，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出版了近十种马列著作。后因反动当局的阻挠和迫害，人民出版社在第二年就停办了，但传播马列主义的精神却从未间断。

张惠卿获得“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章和“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章

抗日战争时期，党中央在延安创办了马列学院，并成立了马列著作编译部。随后，党中央又在延安建立了中共中央出版发行部，开始用“解放社”的名义出版马列著作。同时在国统区和沦陷区，一些进步的出版单位，如三联书店（1951年8月后作为人民出版社的副牌），不顾敌人的查禁和迫害，出版发行了多种马列著作。解放战争时期，马列著作的翻译出版就更加普遍，但由于当时条件限制，这项工作始终是比较分散的，缺乏系统性。

1950年12月人民出版社重建以后，“马列著作的编辑出版工作开始有了集中统一的规划。一方面，把过去的译本（包括解放社和三联书店版）重新校订后统一以人民出版社的名义出版；另一方面，组织翻译新的译本，苏联外国文书籍出版社的版本也经过原译者校订译文后重新排印出版。”1953年以后，马列著作基本上都由人民出版社出版。1953年1月，中共中央建立了中央编译局，之后人民出版社和中央编译局联手合作，高质量地完成了所有马列著作编译、出版和发行任务。

此外，根据中宣部的指示，在中央编译局等有关单位的共同合作和配合下，由人民出版社、商务印书馆、世界知识出版社和上海人民出版社四家出版单位组织翻译出版了一批内部发行的“灰皮书”，以适应中苏大论战的需要。这批书从1961年开始出版，1963年和1964年达到高峰期，到1980年结束，先后共出版了200多种，在客观上为广大学者打开了了解外部世界的窗口，积累了大量理论资料。

张惠卿于1978年9月任人民出版社副总编辑，1983年3月获编审职称，同年7月由国务院任命为人民出版社总编辑，同时任命的还有社长曾彦修和顾问陈茂仪（原社长）。同年底，曾彦修社长离休，由张惠卿任社领导小组组长，主持人民出版社的全面工作。改革开放以后，人民出版社继续将马列著作的出版作为重要的政治任务，在这项工作中投入最精干的力量和最优的资源，不论是文字编辑、美术和装帧设计、成品检查，还是出版发行甚至是纸张材料选用，每一个环节和工序都是经过精心细致的安排。一般性书籍三审三校即可，马列著作至少要经过四校，并由业务精湛的校对人员把关，纸张材料是特备的，印刷过程都派专人下厂督促检查，全力确保零差错。

在张惠卿的主持下，人民出版社的马列著作编辑出版工作结出硕果。1983年12月出版了《毛泽东书信选集》。这本选集是了解和研究毛泽东思想和生平的重要文献。1986年8月出版了《毛泽东著作选读》（上、下册）。编辑出版这部选读，有利于读者学习和研究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历史，以及马克思列宁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革命和建设实践相结合的科学成果——毛泽东思想。1984年开始，由我国自行编辑的《列宁全集》中文第二版（共60卷）开始出版，至1990年年底出齐。这套全集的编辑出版表明我国马列著作的编译出版事业向前迈进了一大步。1984年9月24日，在人民大会堂举行了《列宁全集》中文第二版出版座谈会，杨尚昆、胡乔木、邓力群、薄一波、王任重等中央领导出席。胡乔木代表党中央作了指示，时任中央编译局局长姜椿芳和人民出版社总编辑张惠卿分别向大家介绍了编译和出版的情况。

1956年启动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一版）（共50卷），到1986年全部出齐。在出版全集单卷本的同时，为满足全党和全国人民学习马列主义理论知识的需要，人民出版社对马克思、恩格斯的重要著作基本上都出版了单行本。据不完全统计，张惠卿参与了人民出版社各类马列原著（包括全集、选集、文稿、专题论文集、单行本等）500多种，共计1.4亿多册出版的全过程。

张惠卿先生于1998年10月离休，现在虽已年近期颐，但他谈起出版工作来，思路清晰、绵绵不绝，让人感觉电话那头是一位神采飞扬的青年。也许，有信仰的人是不会老的，正如我们伟大的党一样，虽已百年，事业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