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也
作者有话说:我写了一个我非常喜欢的女主,喜欢到什么程度呢?我枉顾她的意愿,在她的名字里混进了我的小名(女主:???)。总体来说,这是一个不得要领的爱与被爱的故事,是一个不完美但温情的故事,是我期待呈现出来的故事。最后,祝大家阅读愉快!
他偷偷做了那么多努力,却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过。
第一章
郑朝然说,我总是把人想得太坏。
郑朝然是我的发小,亲的。
至于为什么强调“亲的”这两个字,那自然是因为我还有个姐姐,后妈带来的。
小时候,我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童话书。看了那么多童话的我,对《灰姑娘》印象最为深刻,这也导致见到后妈秦阿姨和拖油瓶秦双双的第一眼,我就觉得这两个人肯定没安好心,说不定就是奔着我的水晶鞋来的。
早在见她们之前,我就提醒过自己,不要被糖衣炮弹迷惑,她们是来破坏我们家庭和谐安定的,但是我没想到,一起生活了一年多,那个破坏家庭和谐安定的恶毒角色居然是我。
秦阿姨温柔贤惠,做得一手好菜,轻易俘获了邻里的人心,秦双双聪颖文静,和我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秦双双到来之前,我爸祝志涛还能相信我成绩不好是因为饭没吃好、觉没睡饱、老师教得不好,秦双双来了以后,我俩同吃同住,再加上是兄弟班的关系,连老师都是一样的,每次一发成绩,他看到我的成绩单,都能气掉半条命。
这次也一样。
我像往常一样神色自如地回家,仿佛发成绩只是噩梦中出现的情形,却没想到,我的成绩早早地被透了底。
常年在外奔波的祝志涛突然出现在客厅,还没等我友好地打个招呼,一连串的诘责已经如同倾盆大雨向我袭来。
最后,他怒气冲冲地问我:“祝宛之,你是怎么做到考那么点分的?”
我理直气壮:“靠遗传的智力。”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想唤醒他的舐犊之心,提醒他——我这个女儿才是亲生的,但是我万万没想到,盛怒之下,他居然让我出去。
秦双双立刻上前,体贴地说:“祝叔叔,您消消气,宛之不是故意考那么差的,连老师都说这次的试题出得偏……”
我冷冷打断秦双双的话:“我不用你在这儿假好心!”
祝志涛更加生气:“考出那种成绩,你有什么资格这么横?!”
我不满:“考高分就能横了?”
“对,考高分就能横!”
“不就是高分吗?有什么难的?以我的能力,只要我认真学习,考年级第一不成问题!”
祝志涛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别吹牛了,你能考及格就是走大运。”
我翻了个硕大的白眼:“说得就跟你年轻的时候能及格似的。”
说完,我就摔上了房门,丝毫不顾祝志涛的滔天怒气。
俗话说得好,“不蒸馒头争口气”,我牛皮都吹出去了,自然不能再像过去那样闲散度日。
当晚,我就看了十几个顶着类似“20天逆袭清华北大”标题的励志视频,我看得热血沸腾,自信心爆棚,觉得以我的才智,哈佛牛津不录取我都是他们的损失。
直至我关掉视频开始看书,科目从语文换到数学再换到英语,我才意识到,以我现在的境地,有没有大学肯录取我都是问题。
当然,人之所以能被称为“高级动物”,是因为会使用工具,所以,要想提高成绩,我也得找个工具人才行。
至于工具人的人选——
我看,郑朝然就挺合适的。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我认真组织语言的补课申请压根没发出去,红色的叹号显示我早就已经不在郑朝然的好友列表里。
第二章
说实话,我没想到郑朝然会这么小气。
我不过是在气头上说了绝交,他就删除了我的微信好友,难道他忘了,当初他被狗追着咬的时候,还是我慷慨地伸出腿把他救下的。
听我这么说,向硕立刻皱了眉头:“祝宛之,你还要不要脸了?当时你没搞清楚情况,单纯想绊郑朝然摔一跤,没想到郑朝然没绊着,把狗绊倒了,被狗咬那不是必然的?”
我一听不乐意了:“小时候郑朝然细胳膊细腿的,倘若不是我把狗绊倒,他是不是迟早得被狗咬?”
向硕仰头喝了一口冰可乐,问:“所以?为了和郑朝然重归于好,我去找只狗再给你来一口?”
我摇了摇头,虽然郑朝然很重要,但我的腿明显更重要。
“其实,我是想让你给郑朝然传递个消息,你就告诉他,我发烧了,烧得迷迷糊糊的,还非要见他。”
向硕眉头一挑,说:“你这是要用苦肉计?不过,就你这活蹦乱跳的架势,你说你发烧了,谁信?”
事实证明,郑朝然就信。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我刚刚把用来敷脸的热毛巾手忙脚乱地扔到床底。
他把我生病时最爱吃的黄桃罐头放在桌上,说:“哟,这不是很精神?听向硕的意思,我以为你随时都要归西。”
我怒从心头起:“郑朝然,你到底有没有同情心?”
为了证明自己有同情心,郑朝然非常敷衍地问我有没有测体温,而我为了证明“烧得迷迷糊糊”的真实性,信口虚报了一个数字,郑朝然突然就笑了,说:“祝宛之,你这个高烧温度都能去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他闲适地拖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问我为什么要见他,见我不说话,他起身就要走,我只好开口问他,为什么要删除我微信好友。
郑朝然低头看着我,说:“绝交,不是你提的?”
那都是一周前的事情了。
高中入學后,我和郑朝然、向硕共同创办了“希望桥”支教社团,因为社团与社会实践结合最为紧密,所以创办后便吸引了很多社会实践分没修够的同学报名。
秦双双原来的学校没有社会实践要求,因而转学到我们学校后,她的实践分依然为零。眼看高二即将结束,为了弥补自己在这方面的不足,她填写了入团申请表,我和郑朝然的分歧也是在那时候产生的。
作为秦双双的对照组,我坚决不同意,而郑朝然却说,不能因为我的任性,耽误秦双双的成绩。
我承认,郑朝然说的道理是对的,但是在我看来,他作为我的朋友,没有在第一时间无条件地站在我这边,这让我难以接受。我自尊心上头,狠心说了“绝交”,郑朝然只说了“随便你”,丝毫没有挽留。
回想完事情的原委,我更加委屈,于我而言,朋友是“即便与全世界为敌,我也要和你在一起”这样浪漫的存在,而不是我还把我们的不联系定义为“冷战”的时候,郑朝然已经潇洒地删除我的好友,和我划清界限,即便“绝交”是我提出来的。
但眼下显然不是我与郑朝然追根溯源的好时机,考年级第一的宏伟目标迫使我不得不寻求常年稳坐年级第一宝座的郑朝然的帮助,但是郑朝然听完我的请求,只说即便他不参加考试,年级第一的头衔也不会落在我的头顶。
“至于补课?我忙着备课,实在是没有时间管你。”
第三章
我想我是脑子出了问题才会说要给郑朝然当助教,换取他给我补习。试想,哪一个正值花季的美少女会愿意套上丑出天际的恐龙服,去幼儿园被小朋友们叫恐龙阿姨?
郑朝然的话更是让我生气,他居然说,我和这套衣服挺般配的?
我怀疑,他是得了眼疾。
小葵花幼儿园是社团活动的根据地,此次的恐龙讲解也是为小葵花幼儿园的小朋友准备的。
出发前,我并不知道这堂恐龙讲解课有谁参与,直到进了校门,我才看到秦双双也在那里。
我把郑朝然叫到一边说要退出,郑朝然没说同不同意,只是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录音里,我中气十足地保证,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我都不会退出助教岗位,否则,我就要用我最心爱的手办弥补郑朝然的课堂损失。
放完录音,郑朝然施施然地问我:“手办呢?”
我咬牙切齿地回复:“居然录音,郑朝然,你好卑鄙!”
迫于手办归属问题,我臭着张脸跟在卑鄙的郑朝然身后走进教室,却因为低估了恐龙服的高度,我的头进去了,恐龙头却被卡在了门外没能进去。
由于惯性,我习惯性地后倒,本以为我圆润的后脑勺马上就要隔着恐龙服和地面亲密结束了,没想到有人在背后扶了我一把,我刚要转身跟帮我的人道谢,就听到了祝志涛的声音。
“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毛手毛脚的?”
社团向来欢迎社员家长前来听课,以祝志涛对我的关注程度,他估计连我在希望桥社团都不知道,更遑论来听我讲课了。倒是秦双双加入社团后上的第一节课,他就马不停蹄地跟来了,真不愧是“中国好父亲”。
我没好气地跟他说了声“谢谢”,他脸色不太自然,只说“好好讲”,我翻了个白眼:“放心,我不会给秦双双添乱的。”
说完,我便弯腰进了教室,只留给祝志涛一个“高大威猛”的背影。
郑朝然和秦双双做足了功课,他们从霸王龙的视角出发,从恐龙的诞生一直讲到恐龙灭绝。而我需要做的,就是穿着恐龙服,在他们的讲述中穿过一个个环境模拟道具,当然,如果郑朝然使坏,我还要在地上欢腾地打个滚之类的。
那节课的反响前所未有地热烈,一下课,小朋友们就都拥到了我身边,他们拽着我的手指头、拽着我的尾巴尖儿,异口同声地叫我“恐龙姐姐”。
祝志涛对这节课的效果也非常满意,他几乎要把郑朝然和秦双双夸到天上去,顺带还夸了夸我,至于内容么——
他说我最后结束的那个滚儿打得挺好的。
晚上,他甚至破天荒地发了条朋友圈,不足十秒的小视频,大部分都是我雄壮的背影,就在我以为他发的是我的时候,一个叔叔的评论却将我打回原形。
“双双越来越好看了。”
是啊,有那么耀眼的秦双双在,有谁会在意一只灰扑扑的恐龙呢?
第四章
当然,还有让我更生气的。
郑朝然也在朋友圈晒出了我们三个人的合照,并且配文——新神雕侠侣。
因为郑朝然的朋友圈,我被向硕连续嘲讽了三天,他甚至把那张照片打印出来,非说我和《神雕侠侣》的那只雕是近亲。
说这话的时候,他正作为我的陪读在郑朝然家补习。
我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你零食蹭了不少,怎么不见你做一道题?”
向硕的语气非常平静:“我这是及时止损,你看你抓耳挠腮、捶胸顿足的,人都要返祖了,题做了不少,不照样没做对一道?”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郑朝然已经率先帮我澄清:“还是做对了一道的。”
向硕笑得猖狂,第二天,他就作为泄气典范,被我从补习小组踢了出去。
没了向硕从中作梗,经过长期努力,我的成绩也取得了突破性進展,虽然距离年级第一还有很大的差距,但是超过及格线已经是我学习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将成绩单图片发给了祝志涛,对话框顶端的“对方正在输入”停了又闪,闪了又停,就在我以为他要说什么长篇大论的时候,对话界面闪了个红包出来,下面是毫无诚意的四个大字“继续努力”。
我盯着手机界面看了好一会儿,看得我的眼睛开始发酸发胀,才关闭界面,问郑朝然:“明天,你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
彼时,郑朝然刚刚结束与爸妈的通话。他父母都是地质学家,常年在外工作,鲜少回家。他们虽然不常见面,却经常通电话,我三次在他家蹭饭,其中两次是在他们的通话声中度过的。
平日里郑朝然说话欠扁得要命,和父母通话时他却一反常态的温驯,而此刻,挂断电话的他早已故态复萌,听了我的请求,他斜倚在靠背上,说:“只要价钱给得好,全国各地我都跑。”
于是,我转手就将祝志涛发来的红包给了出去。
我要郑朝然陪我去的地方是我妈的墓地,以往,都是祝志涛带我去,但是这次,他并没有联系我,想想也是,他已经开启了新生活,怎么还会记得旧人呢?
但是,等我和郑朝然到达墓地的时候,祝志涛却已经在了。
在我眼里,他一直是一个极度冷漠的人,他从来不关心妈妈,更不关心我,我甚至一度怀疑,他和我妈结婚是被迫的。
可如果真的是那样,墓碑前妈妈最喜欢的百合花又算什么?
郑朝然想要跟他打招呼,却被我拦住了。在祝志涛发现我们之前,我拽着郑朝然灰溜溜地逃走了。
我是在郑朝然家接到祝志涛的电话的,他声音沙哑地说:“宛之,下午不要出去,我带你去看你妈。”
电话挂断后,我看着窗外苍翠的杨树看了很久。
“我以为,他从来没爱过我和我妈。
“原来,他只是不爱我。”
因为不爱我,所以我妈去世后,他只陪我待了几天,就把我扔给了阿姨;因为不爱我,所以他连我的意见都没问过就选择了再婚;因为不爱我,所以他从来没有表扬过我,他不会像别人的父亲那样打很长时间的电话给我,不会过问我的想法,甚至,他连我的生日都能忘了。
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倚仗,可是他却从不在意我。
郑朝然皱着眉头给我递来抽纸盒,说:“你哭什么?哪里有父母不在意自己孩子的,更何况,你不是还有我?”
在闪烁的泪光里,被光线笼罩着的郑朝然像一枚亮色的琥珀,我接過抽纸盒,小声说:“既然你在意我,那你能不能把我之前发给你的红包还我?常打的游戏最近出了个新皮肤,我还挺喜欢的。”
郑朝然:“……”
第五章
郑朝然当然不会把红包退给我,不过我喜欢的那个皮肤,他还是给我买了,只不过当时已经决定戒断游戏的我是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那天和祝志涛去看过我妈以后,我变得更加努力,不再是为了同祝志涛赌气,更多的是为了自己。
以往,我总是想尽办法吸引他的注意,所以我上课迟到,从不听讲、不做作业、屡次被叫家长,我们之间发生最多的就是争吵。
每次祝志涛被我气得要死要活的时候,我表面毫不在意,实则心底却总能涌起隐秘的惊喜,就像找不到过冬食物的松鼠突然捡到一颗松果,即便那颗松果是苦的、涩的,但得到的满足感总是深刻。
我也不会再对秦双双充满敌意,因为除去了仇恨滤镜,我发现,她除了有“白莲花”的长相,还有一颗如同白莲花一般纯净的心。哪怕我冷眼相对,她依然会帮我带早餐,下雨天,我忘记带伞,她还会给我送把备用的。
我想,如果我是祝志涛,我也一定会喜欢那样的女儿的。
我开始摒弃成见,放下隔阂,学着心平气和地同他们相处,同时我也有了新的目标——我想努力学习,我要离开这里。
祝志涛知道我的目标是在高考前的家长会上,秦阿姨去了秦双双班里,他只能被迫来了我的班级。
我没想到的是这次家长会居然还要学生参与,在讲了一些老生常谈的内容以后,老师突然开始煽情。她先是找了几个学生讲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亲情故事,而后便要求所有的家长与学生四目相对,把想说的话说给对方听。
那时,气氛已经烘托得非常到位,教室里连绵不断地响起啜泣声。
我别别扭扭地抬起头,才发现,祝志涛的眼睛居然也红了。
在我的记忆里,我和祝志涛从未有过这样接近的时刻,我甚至能看到他凹陷的面颊以及横向生长的皱纹。我强压下心头的涩意,说:“大学,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我想,他应该是没听到我的话,以至于他压根没对我的话发表任何见解,而是说,以后他会努力学习,争取做一个好父亲。
起初,我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没想到,家长会后,他会真的延长在家时间,每天接送我和秦双双上学放学,偶尔还能捎带郑朝然和向硕一起。
他这一送,就送到了高考。高考出成绩那天,秦阿姨做了一桌好菜,还叫了郑朝然和向硕家里人,说一起聚聚。
郑朝然和秦双双发挥正常,选任何学校和专业基本都不成问题,向硕成绩一如既往那么稳定,没有选择的意义,他爸妈对他的要求就是离家要近,桌上唯一尴尬的就是我,因为超常发挥,报之前想去的学校有点可惜,但去更好的学校,专业又不能选最好的,学校和专业,我只能二者择其一。
吃饭间隙,所有人都在给我出主意,但始终没能达成统一意见,最后,他们把最终的建议权交给了祝志涛,向叔叔问:“老祝,你是怎么想的?”
向叔叔向祝志涛征求建议的瞬间,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在这之前,向硕老吐槽他父母管得宽,让他没有呼吸的空间,但是,那时的我却是羡慕的。我希望祝志涛能推荐我选某个专业,哪怕是挣钱多、好找工作这种烂俗的理由,或者是像向硕的父母那样,强行划定一个范围,让我在范围内选学校,可是,一向独断专行的祝志涛却没有那么做,他只是对我说:“选个自己喜欢的。”
即便,他知道,我想去的学校距离他十万八千里。
第六章
进入大学后,我很少回家,祝志涛倒是经常给我打电话,但因为我们俩的脾气一个比一个火暴,往往说不了两分钟,就会因为火药味过浓而结束通话。
课少的时候,郑朝然偶尔也会来看我,在我的明示与暗示下,他还会给我带点家里的特产什么的。
高中大家只顾着埋头苦读,对帅哥没有太大的兴趣,进入大学,没了升学的压力,大家对帅哥的关注度直线攀升。在学校观摩了众多帅哥后,我觉得以郑朝然的长相,封个校草系草的谈不上,但封个班草还是没什么压力的,向硕同理。
于是,在郑朝然确定了要来看我的时间后,我又给向硕发了微信,让他和郑朝然一起来,以满足我的虚荣心。
但是向硕以“陪女朋友”的理由拒绝了我,他还告诉我,如果不好好把握,郑朝然以后可能也会爽约,毕竟他听说郑朝然学校有个学姐追他追得紧呢。
“而且,你不是挺喜欢郑朝然的?”
向硕说得没错,我喜欢郑朝然,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虽然他嘴巴毒,还老害得我当众出丑,但是那些对我而言最难熬的阶段都是他陪我度过的。
妈妈去世后,是他每天以蹭饭的名义监督我吃饭。我要补习,他说我笨得跟猪似的,却还能耐着性子重新给我讲我已经错了三遍的题。刚升入大学,我不适应这边的环境,他每天听我吐槽,说我娇气,却在军训结束后坐最近的一班飞机过来看我,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说他在意我。
但是,我的骄傲不允许我痛快地承认,我梗着脖子说:“那又怎么样,我的追求者也不少呢,开学以来,我收到的匿名快递和匿名短信就没断过。”
许是向硕的话真的让我有了危机感,以至于再次见到郑朝然的第一眼,我就问了一个傻到极致的问题。
“你总来看我,是不是喜欢我?”
问出那个问题时,我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并没有太大的把握,毕竟郑朝然这个人挺博爱的。虽然他平日里烈得像火,但是善良也是天生的,我并不清楚,他对我好是出于善良,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但是看到他的脸由白转红,我就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不过,虽然他的脸都红成了猴屁股,也依然绷着脸,故作严肃地说:“祝宛之,作为一个成年人,你不要妄想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一个优秀的男朋友,毕竟,这对其他的女生来说不太公平。”
所以,我们在一起,还是我先表白的。即便如此,郑朝然还吐槽我表白不够诚心,和他的立即答应形成了强烈对比。
因为恋爱顺利心情好,再接到祝志涛电话的时候,面对他那些老掉牙的话题我也能多应和几句。他很敏锐地发现了这个问题,转而问我最近发生什么好事了,我告诉他,我谈恋爱了,和郑朝然,他在电话另一端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只说了一个字——行,还咬牙切齿的。
其实,在告诉他之前,我就猜想过他的反应,他很生气,大抵是因为在他看来,我的这段恋爱还在“早恋”的范畴里,说出去他是要丢面子的。
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在挂断我的电话后,给郑朝然打过去。
后来,郑朝然告诉我,祝志涛打给他的电话里,满满的都是威胁。
“祝叔叔说,倘若我对你不好,就要把我的腿打折。”说这话的时候,郑朝然还心有余悸,“不过,先不说祝叔叔能不能把我的腿打折,以我的身体素质,祝叔叔能不能追上我还是个问题。”
当然,郑朝然并没能嘚瑟多久,因为很快,向硕就传来最新消息,听说为了强身健体,祝志涛开始频繁出入健身房,并在多方考量后,决定专项学习拳击。
第七章
我是在上课的时候接到秦姨的电话的,她说祝志涛练拳击时一个没注意,把自己摔到医院里去了,言下之意,是想让我回去看他。
我本来就有请假回家的打算,毕竟我妈的忌日快到了,看望祝志涛只不过是把我回家的日期提前了罢了。
我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秦姨说让我休息一晚再去医院,她说她还没告诉祝志涛我回来的消息,让我明天再去,给他个惊喜,顺便帮忙把放在他床头柜抽屉里的老花镜带过去。
按照秦姨的指示,我顺利找到了老花镜,就在要关抽屉的时候,另一件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个看起来年代久远的记事本,黑色的封面上是红色的字迹——之之的成长记录册。
之之,从来只有妈妈会这么叫我,可是上面的字迹却是祝志涛的。
我鬼使神差地拿出了那本记事本,打开扉页的时候,我的心脏跳得跟要蹦出来似的。
记事本里,是祝志涛记录的有关我成长的一切。
我出生的那天,他写:“期待已久的小朋友终于在今天横空出世了,虽然小朋友长得偏离了我的审美点,但是我还是会努力地尽职尽责当一个好爸爸,当然,也希望小朋友能争气一点,长得不要太像我了。”
上户口的那天,他写:“祝宛之,之之。没想到我高中都没毕业,还能取出这么好听的名字呢,连民警听了这个名字都夸我取得好,我们之之长大后肯定要感谢我。”
周岁那天,他明显喝了酒,字都写得歪歪扭扭的。“因为加班回来晚了,没赶上之之的生日,听说她哭着等了我很久,下次生日,一定不能再让她哭了。”
去幼儿园的第一天,他写:“今天送小家伙去幼儿园,哭得我袖子都湿了……”
再后来,他工作越来越忙,字迹也越来越潦草,他总是写“要是能早点下班就好了,但是之之的奶粉钱还得靠我赚呢”。
他要赚的钱从奶粉钱转为学费,转为妈妈的医药费,转为阿姨的工资……在记事本里,他总是懊恼,“如果有时间能多陪陪之之就好了。”
他说,他做的饭太难吃了,我吃不惯,所以要找阿姨照顾我;他说,阿姨告诉他,我到了叛逆期,光是有父亲这个角色是不夠的,他需要找个人互相帮扶,有个完整的家庭对我才最有益;他说,我每次和他吵架的时候都很活泼,跟他年轻时似的,就是嘴巴毒了点,但谁让我是他的女儿呢,被我嘲讽两句也没什么。
现实中,他几乎从不夸我,可是在记事本里,却是我哪儿哪儿都好,而他失职了太多。家长会那天,他写:“已经很久没这么近距离看过之之了,原来,之之已经长这么大了,听了其他孩子的分享,我才知道我做错了太多,不知道之之会不会怪我。”
填报志愿的那天,他写:“即便不舍,但是任何时候,都要尊重之之的选择。”
甚至,住院前,他还在写:“难怪近几年我越看郑朝然越不顺眼,早知道就该防着他的。”
那些寄到学校的匿名快递,那些逢年过节发来的匿名信息,都是他的手笔,他爱我分明有那么多的痕迹,可是我却一直在苦心孤诣地寻找他不爱我的证明。
而我更在意的是,他偷偷做了那么多努力,却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过。
第八章
我看着记事本,心事如潮水般翻涌,再想到一无所知的祝志涛没准还躺在病床上为自己的内敛自得,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干脆打车去了医院。
秦姨到楼下接我,许是看出我心事重重,她将我带到病房门口就借口要去超市买点东西离开了。
我推门而入,祝志涛以为是秦姨,说:“你在这里睡不好,早点回去歇着,我是摔了胳膊,能自己照顾……”一看是我,他面露惊诧,“你怎么回来了?”
不过一瞬,他就明白过来,他有些懊恼地说:“我跟你秦姨说过,我这又不是什么大伤,不用你们回来,双双昨天刚来看过,今天你又来了。”
我冷漠地“哦”了一声:“你这是嫌我回来晚了,还是想赶我走呢?”
祝志涛语气幽怨:“你这孩子,说话这么噎人,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跟谁学的?”我气极反笑,把一路小心翼翼抱着的记事本扔到了他床上,“你说我跟谁学的?”
他的视线短暂地停留在笔记本上,紧接着便将视线偏向一边,假装没看见,还僵硬地转移话题:“这么晚了,你赶紧回去,不要在医院过夜,我还没到动不了,需要你们照顾的那一步呢。”
我自顾自地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才发现,原来,他的头上已经有了那么多白发。我强压下心中的酸涩,问他:“年纪一大把了,练什么拳击啊?以你的体格,还想威胁郑朝然……”
祝志涛突然打断我的话:“怎么?年纪大就不能威胁郑朝然了?我告诉你,要是郑朝然敢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别说是一个他了,就算他和向硕加起来,我也得把他们打趴下。”
我的目光顺着他胳膊上的石膏不断上移,最终落在他因为愤怒而泛红的眼睛,我问他:“你这不是挺能说的,以前怎么不见你说呢?”
祝志涛气哼哼地说:“我夸你两句,你都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我要是再说点别的,不更招你烦了?再说了,我也是要面子的!”
我吸了吸鼻子,说:“我以为,你一直不喜欢我。”
祝志涛愣了好一会儿,再说话时,他的声音都带了哽咽:“你别乱给我扣帽子啊,这话我可没说过,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学习不好了,每天揣着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能学好才怪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心口不一,可其中的潜台词,我却听懂了。我轻笑一声,说:“是,怪我,怪我之前太不自信了,像我这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少女,谁会不喜欢啊,其实——”
“其实什么?”
其实——
我从来没有怪过他。
以前我只是遺憾他不爱我,所以我总是以各种堪称“捣乱”的方式来引起他的注意,后来,我远走他乡去求学,是因为太过妒忌他对秦双双的态度而选择逃离。
因为,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不过他的问题,我不会回答,毕竟我的面子也是面子啊。
编辑/王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