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饥饿艺术家》是卡夫卡创作的短篇小说,小说成功地塑造了一个具有高洁情操的艺术殉道者形象。饥饿艺术家收获着来自观众们的短暂的欣赏关注和长久的忽视不解。饥饿艺术家无法诉说内心的苦闷,只能借住怀旧的情绪在吵闹与恶劣的环境中苟延残喘。饥饿艺术家一生不被了解和认可,最终以死亡来做最后的抵抗。
关键词:饥饿艺术家;怀旧;断裂
作者简介:孙瑶(1996.3-),女,山东人,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1)-03--02
《饥饿艺术家》介绍了曾经风靡一时的饥饿表演艺术随着时代的更迭逐渐被人所淡忘、忽视的故事。人们的关注度和兴趣越来越多的集中在马戏团里的野兽身上,饥饿艺术家固然坚守自己表演的职业操守,但也终究比不上马戏团里的豹子更具吸引力。面对饥饿表演的困境,饥饿艺术家无法再次获得观众的赏识和掌声,只能空守饥饿表演的艺术技能。当人们为生活出现的变化而激动兴奋时,只有饥饿艺术家表露出的是深深的无奈和怀旧情绪。
一、社会环境的断裂
饥饿艺术家具有表演饥饿艺术的才能,他的饥饿表演曾经是城里极大的轰动,全城的人都在为饥饿表演忙忙碌碌,人人都渴望每天至少观看一次饥饿艺术家的表演。饥饿艺术家目睹着人们赞许的目光,获得了人们一次又一次的注目。然而几十年过去了,饥饿艺术表演的风潮不再,人们不再对饥饿表演驻足观赏,饥饿艺术家却仍然坚守自己的表演阵地,坚守饥饿表演者的身份和技能。饥饿艺术家对自我身份的坚守如此恒久而固执,是他对处于变动社会中麻木而冷漠的人的无言抵抗,也是他彰显怀旧情绪的方式。
饥饿艺术家的怀旧情绪与社会环境的变化息息相关。在变动的环境中,人们的喜好和兴趣逐渐改变,对饥饿表演的兴趣逐渐消亡,这直接带来了饥饿艺术家社会地位和社会关注度的下降。饥饿艺术家的怀旧情绪也随之产生。当今主流观念认为怀旧是一种有着复杂内涵的适应性机制而对其因何而生。学者们多用“断裂”“剧变”来描述触发怀旧的环境因素。凯莫伦指出怀旧的内涵为“适应各种文化急速变迁的心理机制”。戴维斯也声称怀旧是“一种适应社会变革的方式以及对身份断裂的回应”。因此怀旧情绪在处于危机、动荡、变革中的社会表现得尤为明显。饥饿艺术家的身份在人们对饥饿表演艺术的厌恶情绪中出现了断裂。离开了人们的喜爱,饥饿艺术家在社会就缺少了立足之地,集市上简陋的舞台对饥饿艺术家来说太过寒酸,自己上了年龄又无法该做其他行当。饥饿艺术家从原来的荣宠万千到成为社会上的弃儿,不再被承认,也不再被接受,与人生旅途上的经理分道扬镳,只能委身受聘于一家马戏团。这一系列的变化都表明当下的社会封锁了饥饿表演的市场,也阻挡了饥饿艺术家继续饥饿表演的机会和出路。艺术家见证着传统时代和新时代的更替,也经历着来自新时代环境的洗礼和挤压。博伊姆认为,在怀旧情绪浓厚的学者眼中,传统社会意味着整体性、密切的人际纽带和超验的世界观,而现代社会意味着破碎感、疏离物化的人际关系和美好真理的消逝。因此,现代生活对饥饿艺术家来说就是“永恒的流浪”,或如卢卡奇所言是一种“超验的无家可归”状态。饥饿艺术家在现代生活中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出路,又无法回到过去,从社会的上层沦落为社会的下层,自己的命运也被与马戏团里的野兽捆绑在一起,作为人的价值被无情的剥夺,面对所有不利于己的情形,饥饿艺术家表现的是既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的傷感与怀旧。
饥饿艺术家怀旧背后的心理动机是人类对相对稳定、安全和谐的环境的需求。而后者是安全存在着与被肯定着的重要因素所在,是获得个人连续性自我价值的关键。稳定和谐的环境有助于培养自我连续性的价值机制,能够促进个人的自我认同和心理健康,而一旦稳固的环境被打破,连续性也会随之消亡,个人的固有生存现状被分裂撕扯,破碎的断裂感也相伴而生。
二、对身份的坚守
饥饿表演艺术家的职业是为大家带来饥饿表演,饥饿表演艺术家视自己的职业为一份荣誉,他喜爱自己的职业,每次表演时都十分卖力,希望得到人们的重视与认可。然而当自己的身份逐渐被人们淡忘时,饥饿表演艺术家不惜用生命去捍卫自己的身份和荣誉。
饥饿表演艺术家在展示自己的饥饿表演时可谓兢兢业业,他不仅态度严谨,而且举止从容优雅。虽然消费的观众们只是图个消遣、赶赶时髦,但饥饿表演艺术家从不因观众的态度和看法而改变自己的职业操守,他时不时地把胳膊伸出栅栏,让人摸摸瞧瞧,并有礼貌地向大家点个头打个招呼。他高度恪守自己作为艺术家的职责,与人们进行亲切而友好的互动,在进行饥饿表演时可以专注的忘记一切。饥饿表演艺术家的专注和谨慎在于他对自我职业的热爱与敬畏,那是实现饥饿表演艺术家自我价值的事业,是可以证明自我身份的舞台。饥饿表演艺术家的表演是忘我的,无论是否有人看守,也无论是否有人强迫自己进食,饥饿表演艺术家都表现得无动于衷,绝对不打破饥饿表演的规则。因而当饥饿表演艺术家被看守们误认为总有机会可以进食,就造成了饥饿表演艺术家自身的痛苦和不幸,饥饿表演艺术家为证明自己的清白可以不顾身体的虚弱而大声唱歌,和看守们共度通宵,与看守们逗乐取笑,讲述自己的流浪生活,这所有的行动都只是为了赢得既作为看守同时也作为观众的信赖。饥饿表演艺术家有着艺术家的敏感与自尊。他需要得到观众的欣赏与认同,他时刻在捍卫着自己的艺术荣誉,这份荣誉无关金钱,无关名利和地位。这是饥饿表演艺术家对自我身份的珍视与敬畏。因而即便是面对饥饿表演日益被排斥的惨状,饥饿表演艺术家也始终坚守自己的职业规范,甚至更加勤恳。他向人保证,自己的饥饿艺术不减当年,看见观众向自己走来,他忍不住地颤抖和激动。饥饿表演艺术家使出最大的能力做好饥饿表演,直到自己生命的终结。在表演的过程中,饥饿表演艺术家也流露出了对过去自我身份的怀旧,即渴望寻找他人为自我提供庇护,让自我重拾归属感,连续性。戴维斯指出,怀旧者在进行个体身份建构时,关注的是自我中那些边缘、临时、次要的特性,并通过合理化的过程使其复活。饥饿表演艺术家在重拾自我身份价值的过程中,不断地被观众边缘化,曾经饥饿艺术家的荣誉身份被消解与打碎,而再次建构起来的是不够完整和不被重视的饥饿表演者的身份。饥饿艺术家寄希望于自己更加卖力而出色的表演以期维护自我身份的连续和稳定,直至最后献出了生命。
饥饿表演艺术家对自我身份的建构与寻找最终以失败告终,他希望搭建一个有着荣耀身份的自我定位与观众认可和接受的和谐关系纽带,这两者也构成了二元对立的模式,一方的崩溃也带动着整体的崩盘瓦解。和谐的关系纽带无法搭建,因而饥饿艺术家连续稳定的身份价值也终将是南柯一梦。
三、孤独的守望者
饥饿表演艺术家是孤独的承受 者,他坚守饥饿表演的职业操守,保持饥饿的状态。他没有亲人的问候与关心,也没有朋友的照料与关怀,更缺少来自观众的理解与长久以往的支持,就连唯一的合作伙伴——经理也在饥饿表演过时后与饥饿表演艺术家各分两路。饥饿表演艺术家是孤独的,他一边要默默承受饥饿表演不被关注与重视的残酷现实,一边要独自消化来自内心深处的苦闷压抑。饥饿表演艺术家的内心就像是一座孤岛,它是任何人都无法接近和亲近的领域,它是饥饿艺术家为自己所保留的最后一处安宁且黑暗的角落。
饥饿表演艺术家努力的打消来自看守对自己的怀疑,并为此而苦不堪言,情绪低落。他一次又一次的打破看守的怀疑,看守们也一次又一次的重新建立起对饥饿表演艺术家的怀疑壁垒。怀疑总是存在漏洞,漏洞又总是被离奇和想当然的补充。大部分人视饥饿艺术家的言行为自吹自擂,甚至称饥饿艺术家是个骗子手。因此饥饿艺术家成为了 自己最满意的观众,因为只有饥饿艺术家自己了解自己的真誠,相信自己的辩白。饥饿艺术家是孤独和落寞的,他缺少观众们来自内心的信服和尊重,他只是一度的被消费,成为观众们消遣和被愉悦的对象。饥饿艺术家没有话语权,人格尊严权也随之丧失。虽生而为人,却失去了做人应有的尊严与高贵。饥饿艺术家的日常生活模式极其简单:表演,休息,再休息,再表演。如此一再反复,表面上看似光彩照人,饥饿艺术家却并未得到与之相对应的欢欣与喜悦。饥饿表演艺术家的内心被阴郁和忧愁所包裹。饥饿艺术家的忧愁来源于得不到任何人的真正理解,观众们误以为这是由于饥饿所引起的易怒心态。饥饿艺术家从不被了解到被误解,观众们的态度又一次加深了附着在饥饿艺术家身上的灾难。在生命的最终阶段,饥饿表演艺术家终于吐露出他选择饥饿表演的原因“因为我找不到适合我胃口的事物,假如我找到这样的食物,请相信我,我不会招人参观,惹人显眼,并像你,像大伙一样,吃得饱饱的。”饥饿艺术家选择饥饿表演的理由让人瞠目结舌,但也同样不被常人理解和接受。饥饿表演艺术家选择饥饿表演是无奈的,这种无奈看似是消极和无力的抵制,但实则恰恰是饥饿表演艺术家内心对社会最激烈的反抗。越是不被了解,不被接受,越是要选择用这种方式进行反抗。越是排斥孤独,就越被孤独的氛围所笼罩,既无法承受,又逃脱不得,始终扮演着孤独的守望者的角色。
结语:
现实生活的破碎,疏离压抑的生存环境、人际关系以及社会纽带的断裂把饥饿表演艺术家的归属感、生存价值无情地挤压和碾碎。饥饿表演艺术家在怀旧中孤独,在孤独中怀旧。饥饿艺术家被围困在重重叠叠的由苦闷和压抑造就的迷宫里,找不到出口便到处都是绝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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