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浩博
谭盾是我国当代杰出作曲家,他的创作对世界当代音乐产生的巨大影响。谭盾勇于创新,创作了许多不同体裁的音乐作品,他独一无二的音乐风格受到广大观众的喜爱。谭盾将多种现代作曲技法与中国民族传统文化相结合,创作出《离骚》、《风雅颂》、《敦煌·慈悲颂》等大量音乐作品。他也创作了许多优秀的电影音乐作品,如《武侠三部曲》(2000年,李安《卧虎从龙》、2002年,张艺谋《英雄》、2006年,冯小刚《夜宴》),该专辑发行于2011年并在同年开始全球巡演,这部作品对电影音乐的发展起到重要作用。
钢琴奏鸣曲《夜宴》是谭盾创作的电影音乐《武侠三部曲》中的一首。《夜宴》包含四个乐章,分别是:《面具》、《今夜之后》、《剑舞飞翔》、《我用所有报答爱》。作品根据影片剧情的需要,通过主导动机代表剧中人物的思想情感与命运、核心主题“越人歌”的贯穿,以及对电影音乐的情感基调、音乐个性等多种艺术构思和音乐元素的大胆创新与巧妙结合,体现出音画合一的境界。《武侠三部曲》有两个版本,室内乐版本及交响协奏版本,本文所参考的谱例为室内乐版本。
钢琴奏鸣曲《夜宴》共有四个乐章,每个乐章都有小标题。在曲式结构上既有传统结构的结构原则,又根据剧情的需要以及运用现代作曲技法对主题表现的需要,在结构上体现出了个性化的处理方式。下文将对各乐章的结构进行分析。
第一乐章为再现单三部曲式,速度为行板,主调为A宫调,整体采用4/6拍,结构图式如下:
结构再现单三部曲式引子 A B A1 a a1 b b1 a2 b2小节数 1-4 5-8 9-13 14-17 18-23 24-27 28-33调式调性 A宫
引子为和声背景,四小节的长度可分为两个两小节的平行乐节,和弦由具有民族风格的二度、四度、五度音程叠置而成,力度在fff-ppp之间切换具有鲜明的戏剧性特点。两乐节的区别在于最后的分解和弦的和弦音。
A乐段为二句式的平行乐段,旋律声部采用《越人歌》的主题写成,伴奏声部为持续的级进音阶下行,通过使用延音线与切分节奏改变了声部律动,以达到丰富和辅助主题呈示的目的。第二乐句(a1)在体现平行关系的基础上,通过在句末加入角音和徴音,将乐句延长了一小节长度,同时在落音上也体现一定的呼应关系。
B乐段为前短后长的两个乐句组成的非方整性乐段,可通过主题材料与伴奏织体相互区分。b乐句由两小节的乐节重复一次构成,两个乐节的演奏力度具有明显对比,第一乐节由mf的力度演奏;第二乐节由pp力度演奏。b1乐句采用与b乐句相同的起句方式,紧着是旋律的上行扩展。从20小节开始旋律沿用a1乐句的旋律走向,仅在个别音有所区别且带有一定装饰性。
A1乐段为动力性再现,由前短后长的两个对比关系的乐句组成。a2乐句由两个重复关系的乐节组成,主题来自于a乐句主题的引申其旋律走向也与《越人歌》主题基本一致。第二乐节为第一乐节的重复,仅是上方旋律做八度叠置处理。b2乐句采用与b1乐句相同的旋律骨干音,整体旋律走向一致。该乐段依次再现了a、b两个主题,在体现再现原则的基础上,也使得两个主题的呈示在结构规模层面达到一种平衡。
第二乐章为复二部曲式,速度为小快板,调性根据主题的不同有所不同,整体采用4/4拍,结构图式如下:
A B结构 引子A B 连接A1 C D 尾声连接a a1 b b1 a2 c d e小节数 1-24 23-28 29-34 35-38 39-42 43-45 46-51 52-59 60-63 64-67 68-82 83-93调式调性 A-E g D G g C-a D B D
引子采用背景式的写法,建立在紧张的听觉感受之上并与电影场景相贴合。通过声部间节拍的错位和律动的改变,极大增加音乐的动力性和张力。第19小节开始,四、五度叠置的柱式和弦是现代音乐中的常用形式,在强弱力度的变换下,音乐极具戏剧性。
B乐段为二句式的平行乐段。主题采用第一乐章中“越人歌”主题写成,调式调性转为D大调。b1乐句为b乐句的变奏,变奏方式为:上方旋律做八度叠置,下方伴奏音型在延续上一乐句伴奏音型的走向基础上,做节奏上的加密。
A1乐段为A乐段的减缩再现。值得一提的是,该乐段的再现仅仅再现了a1乐句的句末三音主题音型,通过多次下行模进,形成整体音乐情绪和旋律走向的回落。该乐段只有三小节的结构长度,从主题的生长来看,在一定程度上并不具有明确的旋律走向和结构意义。
连接由四音动机“#F-C-E-#F多次反复组成,调性转入G大调。整体音乐形象与引子类似,在结构层面,具有明显的连接性质。
连接由四小节的下行分解和弦构成。
D乐段为二句式对比乐段。d乐句为B乐段中“越人歌”主题的再现,仅再现了四小节的长度,但主题形象依旧完整。e乐句为动机化的综合性乐句结构,通过主题材料的布局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带有引入性的主题重复,每次重复的下方声部的旋律音与演奏力度有所区别;第二阶段是对两小节动机的多次重复,形成带有明显展开性的音乐部分;第三阶段为柱式和弦的属七和弦持续。
尾声根据材料布局与结构作用可分为两阶段:第一阶段,为下一乐章的主题预示,在高声部体现提前出现下一乐章的主题;第二阶段,先是三音动机的两次高八度重复,后出现双调性的柱式和弦织体,下方声部为g小调的属持续音,上方声部则为同主音大调,以营造出特殊化的音效效果。
第二乐章为复三部曲式,速度为行板,调性根据主题的不同有所不同,整体采用4/4拍,结构图式如下:
A B A结构A B B1 A1 a a1 a2 b b1 b2 b3 a1小节数 1-6 7-11 12-19 20-23 24-27 28-31 32-35 36-40调式调性 g D g
第四乐章的主体结构为复杂化的再现单三部曲式,通过各部分的多次重复与变奏形成结构上的扩展。速度为行板,主调为G大调,整体采用4/4拍,结构图式如下:
结构 A B A A1 A B A2 B A A3 尾声小节数 1-8 9-16 17-24 25-33 34-41 42-49 50-57 58-65 66-73 74-84 85-93调式调性 G bB G
A、B两个乐段均为二句式平行乐段,只有A3乐段在最后补充三小节形成了乐句规模的延长。两乐段也采用相同的成句模式,在材料上也具有一定的派生关系。从音乐外在的表现形式可以看出,A、B两个乐段的每次出现都并不一样,这也是变奏原则的一种体现,通过添加或加厚和声填充声部、装饰音型、伴奏织体的变化等方式,使得乐段的每次重复与再现都具有不同的形态。
从总体的结构数量来看,A乐段共出现八次,B乐段共出现三次。B乐段作为中段整体以三部性原则作为主导性原则,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可看作是再现单三部曲式通过重复变奏而形成结构上的变体与扩张。当然,作为电影音乐,这也与电影场景的时长息息相关。音乐材料的贯穿也是该乐章的特点之一,在主题多次反复出现的过程中,伴奏织体的变化与新材料的加入,也是作为音乐在听觉上体现延续性的必要手段。A1乐段在旋律声部和声加厚的同时,在下方声部沿用了上一乐章中的三连音节奏与长音时大分解和弦的伴奏织体;A主题第五次出现时,在每个乐节结束处加入七度与二度音程的点缀;A2乐段的转调再现。这使得音乐在整体听觉上依旧保持新鲜感。
从结构布局来看,可以再现三部性原则作为主导性结构原则,前三个乐段为完整的再现单三部曲式结构,第四乐段(A1)可看作是再现段的变奏重复。自34小节开始看作是再现单三部的完整反复一次,之后是对后两个乐段的变奏重复,再变奏重复一次再现段。
主题旋律的贯穿是该作品的重要特点,该手法主要有两种表现形式:第一种表现形式为主题在不同乐章中的贯穿;第二种表现形式为下一乐章主题的预示。以下将对两种形式分别论述。
第一种表现形式主要表现在“越人歌”主题在前两个乐章中的贯穿使用,其中第一乐章是“越人歌”主题的首次呈示。主题的第二次出现是在第二乐章首部中的B乐段,仅在D大调上再现了主题的第一乐句,紧接着进行一次变奏。主题的第三次出现是在第二乐章中部的D乐段的第一乐句(d),“越人歌”主题的这次出现同样是在D大调上只再现了主题的第一乐句。第二种表现形式主要表现在“剑舞飞扬”主题的在第二乐章的预示与“我用所有报答爱”主题在第三乐章的预示。“剑舞飞扬”主题提前出现在第二乐章的尾声的第一阶段中;“我用所有报答爱”主题提前出现在第三乐章的B乐段中。
总的来说,这种贯穿手法的运用,使得整个音乐结构更加紧密,衔接更加自然流畅。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种形式的主题布局与电影情节紧密相关,同时这也是戏剧性的一种表现方式,这样的构思方式与瓦格纳乐剧的主题手法较为相似。
电影中的背景音乐是电影艺术中重要的组成部分,是一部电影中的灵魂,优秀的电影作品也更需要有优秀的电影音乐。谭盾的这部《夜宴》正是如此,音乐通过对中西创作技法的融合以及传统与现代的融合为故事情节以及人物情感的表达起到了“画龙点睛”的关键作用。
值得一提的是,这部作品虽然叫奏鸣曲,但是在包含的四个乐章当中,并未采用奏鸣曲式结构,这与传统的奏鸣曲体裁相违背,但这也正是体现了谭盾在音乐创作中的创新与开拓精神。同时这部作品作为电影配乐,结构布局上的变化也是为了适应故事情节的发展。结构形态作为音乐组成的元素之一,是为了音乐表现而服务的,随着音乐创作的发展,曲式结构的演变也经历了从传统到现代、从严格到自由的过程,这也就不难理解,在这部名叫奏鸣曲的作品中未使用奏鸣曲式的原因。
笔者通过对《夜宴》钢琴奏鸣曲的结构分析,不仅了解了谭盾在继承传统民族风格的基础上对音乐结构要素的表现手法,也可以看出谭盾凭借自己超凡的创造力,在传统结构原则的基础上结合电影的故事情节与现代的作曲技术对于主题的布局与整体结构样式做出的突破性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