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绘、补绘、保持原状

周欣宇

摘 要：建筑彩画是我国古代木构建筑中重要的艺术组成部分。对于建筑彩画修复路径的选用问题，仍然需要在已有的文物保护理论与实践基础上进一步讨论。文章从重绘、补绘、保持原状这三种主要的建筑彩画修复路径入手，分别探讨了选用各个方法所依照的修复理论和修复传统、修复中的问题及限制条件，试图探索建筑彩画最适合的修复技术路线，并对未来建筑彩画修复理论和实践的研究发展方向做了展望。

关键词：建筑彩画;修复路径;修复理论

我国的建筑彩画有悠久的历史，融于我国古代建筑艺术之中，具有重要的历史、艺术、科学价值，是我国宝贵的物质文化遗产。建筑彩画作为建筑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从功能方面讲，具有装饰、保护、彰显等级等功能;从技术方面讲，更是研究我国传统文化、建筑技艺及工程技术的重要载体。①

建筑彩画多遗存在会馆、文庙、寺院、道观等大型单体建筑或建筑群中，陵墓和民居中也偶有发现。②而彩画因附着于建筑物之上，直接裸露于空气之中，更易受到自然和人为的破坏。我国建筑彩画遗存丰富，但保存状况多不容乐观，甚至有的已残破不堪，走向消亡。因而，建筑彩画的保护和修复是目前有较多争议的、具有很强现实意义的学术研究话题。建筑彩画保护修复技术的规范和发展，也应在当今的修复实践过程中受到文物修复工作者的进一步重视。

1 研究现状

目前，对于我国古建彩画艺术的研究已经较为完备，但对其保护修复的研究还有待完善。

1.1 彩画艺术研究

我国的古建筑彩画艺术不仅在《营造法式》《工程做法》等古籍中有所记载，现今《中国清代官式建筑彩画技术》《中国古建彩画艺术》等专著中也从风格类型、画题内容、构图特点、色彩倾向等方面进行了较为丰富、全面、详细的归纳和总结。③这些研究都为古建筑彩画的保护和修复打下了基础并提供了修复依据。

1.2 建筑彩画修复研究

我国传统建筑彩画的研究及保护实践很早就已经开始，20世纪70年代，古建维修者采用除尘、软化地仗、粘结、填配方法保护修复彩画。④时至今日，我国古建修复依然大体沿用此步骤。彩画修复的研究，涵盖传统工艺材料、病害调查、保护修复方法、现代科技在修复中的应用等多方面。⑤从研究视角看，李敏⑥等学者以区域性建筑彩画作为研究对象进行宏观分析，此外，以某一彩画修复工程实践为研究焦点的个案分析成果也较为丰富，如故宫寿康宫区⑦、洛阳山陕会馆⑧、常熟明厅⑨等。

建筑彩画保护案例研究立足于彩画保护修复的实践工作，其研究成果的增加，與我国古建彩画保护工程的陆续开展是密不可分的。在彩画修复的研究成果之中，个案分析研究是现有的主要类型。个案分析类研究虽然针对性较强，但不同个案间具有相对独立性，很难对我国建筑彩画保护的规范提供较为明确的理论依据和指导。因而，对现有的彩画修复经验成果进行整体分析后，笔者认为对于建筑彩画修复的规范性工作和修复理念的进一步讨论，是我国建筑彩画修复研究需要发展的方向。

2 建筑彩画修复方法与理论依据

现今建筑彩画保护之所以还未形成一定的规范，是因为还没有形成统一的保护理念。理念不同，保护的方法也会不一致。针对古建彩画，目前主要有以下几种保护手段：一是在消失殆尽的部位设计重绘;二是将破损和老化的彩画铲掉按原样重绘;三是在原地仗的基础上进行重描;四是实施不干预原则，通过对彩画进行化学手段的处理以维持彩画现存的状况。①因此，可以大致分为重绘、补绘、保持原状三种技术路线。何为建筑彩画最为恰当的修复方法？修复工作者应依照怎样的理念修复彩画？是否需要根据彩画的保存状况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彩画因其绘于木构架，暴露于外环境，病害严重的同时，在修复路径的选用上也为修复工作者提供了思考与讨论的空间。

2.1 重绘与补绘

我国对古建筑装饰向来有去掉重做的传统，在一个较长的历史时期，古建筑彩画一直沿用“见新重绘”的方式囊括在古建筑维修的总框架内。②传统彩画主要有补绘和重绘两种修补方法。

2.1.1 重绘

重绘主要是指将原有彩画的颜料层或地仗层去除，重新做地仗与彩画;若有去不掉的颜料层，将颜料层的表面刷白后重新进行绘制。③旧时建筑彩画的修复工艺，尤其对于不易保存的外檐油饰彩画部分，基本每隔数十年就要翻新一次。因此，现今彩画多为清代，极个别的仍有明代或明代以前的样式。彩画是一种匠画，有一定的绘制规矩，匠师本人一般采用重绘当时的流行做法，按照自己喜欢的“样稿”重新构图。

重绘作为一种自古以来我国沿用的建筑彩画修复方法，虽然现今仍广泛地应用于彩画修复实践之中，但已经不再适应现有的文物保护修复理念。首先，为最大限度地保护文物价值，理论上，彩画重绘与我国的不改变文物原状原则、最小干预原则、可识别修复原则均有相悖之处。其次，从彩画修复保护实践角度看，现今传统的彩画绘制技艺没有很好地传承下来，彩画工多为集训上岗，缺少对彩画文物认识深、功底好的彩画修复匠人。因此，重绘彩画修复的效果也通常难以得到保证。

2.1.2 补绘

补绘是指部分构图或图案较好的彩画褪色后，直接在原彩画表面将褪色严重的地方重新填色，古代也称之为“过色见新”，这样可以将彩画保存更长的时间。③在干预程度上，补绘是处于重绘和保持原状之间的一种较温和的修复方式。彩画的补绘修复较为符合文物保护修复理论。

《中国文物古迹保护准则》规定：保护的目的是真实、全面地保存并延续其历史信息及全部价值。④建筑彩画除保护木构件、装饰古建筑及彰显古建筑等级的功能外，自身还具备历史价值、文化价值和艺术价值。《北京文件—关于东亚地区文物建筑保护与修复》指出：木结构油饰彩画保护中应尽可能多地保留油饰彩画的真实性，在科学调查分析的基础上揭示原始材料与工艺、历史上的干预、当前状态以及腐朽机理等方面的历史信息，经过充分论证方可决定是否重新油饰彩画。⑤基于文物保护修复文件，建筑彩画的补绘具有恰当性和可操作性。

在保留彩画原来部分的基础上进行复原性作画的建筑彩画补绘，符合人们的审美需求的同时，也符合相关文物保护的规定，不失为一种彩画保护的良策。在补绘过程中，影线法是一种值得提倡的补绘修复方式，符合现今文物保护理念和文物保护工作要求。

影线法最初产生于20世纪50年代的意大利，是意大利壁画修复师在修复真理圣母教堂里的洛伦佐·维特博壁画时采用的一种新方法⑥，现已广泛应用于世界范围内的文物保护修复工作中，是一种受到普遍认可的文物保护修复技术。影线法是依据画面缺失的颜色选取色线，用细而直的线由上至下、分层进行补绘，或垂直补全，或错位而画的修复方法。我国传统彩画绘制时采用自然色进行艺术创作，因而使用同种颜色进行修复补全的单色影线法对我国建筑彩画的修复工作有最佳的适用性。在使用影线法进行建筑彩画的补绘时，要求补绘线条垂直、均匀，略浅于彩画原色，以期达到较好的彩画修复整体艺术效果，保持整幅画面的潜在一体性。

影线法的技术难度对彩画修复工作者提出了更高的技术要求，同时在建筑彩画修复理念和修复效果上均具有不可替代的优势。因影线法修复技术本身难度较大，要求修复者具有丰富的彩画修复经验及精湛的彩画修复技术，在我国建筑彩画修复实践中仍未广泛应用。但影线法具有保护建筑彩画的美学性和史实性双重价值的优点，且符合可识别性修复、最小干预原则等重要修复理念，在我国彩画修复实践中具有很高的推广价值。此外，在建筑彩画的补绘方面，使用原材料、原工艺进行修复工作，也是修复工作者需要关注的重点。

2.2 保持原状

对于现有的建筑彩画不进行补绘、重绘，只用化学材料进行表面封护，是一种随着现有文物保护新理论而产生的保护方法。作为传统工艺材料，桐油可以作为风化较轻彩画的一种理想封护材料。①

西方在保护文物时既要让文物得到保护，也要尊重和维持文物现状的原样性，并且对文物原样性较为重视。如古罗马竞技场遗址、希腊神殿、庞贝古城等，都没有对残缺的部分进行修补。对建筑彩画的保护修复也可沿用此种修复理念，采取在保持彩画原状的前提下进行一定预防性保护的修复路径。但现今我国的建筑彩画多较为残破，仅仅进行表面封护不利于文物美观性和完整性，对其展示效果和对木构件的保护效果均鲜有助益。

2.3 补充与讨论

对建筑彩画重绘、补绘和保持原状三种修复路径的修复理论支撑与修复实践讨论如上文所述。在修复实践和修复理论之间，也存在一些其他因素的影响需要予以考虑，如修补彩画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工期等。我国现有部分彩画仍采用重绘修复路径，也并非全是因为业内修复理论理解的欠缺，修复的客观条件也对修复路径的选择造成了很大限制。在建筑彩画的补绘修复方面，大部分仍使用腻子粉做底，并较为广泛地使用化学工业制品，能规范使用传统矿物颜料等复原修复材料和工艺的少之又少。而采用保持原状的彩画修复路径又面临着文物展示的问题，在我国现有的大众审美取向基础上，这种修复路径常常难以实现。因此，在彩画文物保护上，不仅需要标准与规范的制定，还有很多现实问题亟须解决。

建筑彩画文物还存在揭取与否的问题。对于破旧程度不太严重的彩画，一般不建议采取揭取重绘的保护修复方式。而在彩画保存现状实在不佳的情况下，将原有彩画揭下修补后装裱，进行单独的陈列展示，并在原梁架上重绘彩画装饰以保护木构件，也不失为一种既能保存原有古代文化艺术成果，又能妥善处理彩画文物与木构件关系问题的较为合理的修复路径。

3 结语

建筑彩画保护在各类文物保护中，其修复体系與标准仍需要进一步完善。在技术路线的选择上，可以讨论、提升和进步的空间仍然很大。不管是重绘、补绘还是保持原状，彩画修复理念和相应的修复路径所呈现的修复效果之间也仍需要更多的修复实践与调研记录去验证对应关系。不仅是研究人员在新技术路线的选取和突破上需要花费更多的心力，技术工作者在修复过程中也应思考对于建筑彩画这类较为特殊、保存现状较为差的文物探索有更好修复效果的修复方法，而非僵化重复。

重绘、补绘还是保持原状？这个问题涵盖的不仅是对应的修复理念的选取问题，更牵扯到材料、工艺、修复技术、保存和展示效果等诸多方面。建筑彩画修复发展至今，在各种修复路径中，补绘是较为常用且受到认可的技术路线。未来，随着技术手段的进步和修复实践的进一步完善，应用建筑数字化信息技术进行博物馆展示及新材料的研究与应用，或为彩画修复保护探索出新的方法，使残破的建筑彩画通过专业修复者的工作实践，再一次焕发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