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不同农户分化类型的农地经营权抵押贷款需求研究

牛荣 闫啸 罗剑朝

[摘 要] 本文基于可持续生计资产理论，将陕西省1 469户农户依据生计资产配置结构分为五种类型，研究农户分化类型及其农地抵押贷款需求，分析发现农户分化明显，五种类型农户呈现三个总的向度：一向度为农业人力贫困型和关系贫困型农户、二向度为非农负债发展型和富裕型农户、三向度为均衡发展型农户。分化农户对农地抵押贷款需求呈“U”型，负债发展型、人力贫困型和关系贫困型农户对农地抵押贷款需求旺盛，非农富裕型和均衡发展型农户对农地抵押贷款的需求不强烈。为满足分化农户贷款需求变迁特征，发挥农地抵押贷款农户增收作用，丰富分化农户生计资产，促使一向度农业贫困型农户向二、三向度农户转化，提出对不同生计资产配置类型农户农地经营权抵押贷款实行“差异供给”、创新农信社贷款产品、组建农民专业合作社、开展就业培训等深化农户农地经营权抵押贷款改革的对策建议。

[关键词] 生计资产;农户分化类型;农地经营权抵押贷款;贷款需求

[中图分类号] F323.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 1672-4917（2021）01-0090-11

一、引言

以农地经营权抵押贷款为主的“三权”抵押贷款作为一项农村金融创新产品，不仅可以缓解供需双方信息不对称与信贷风险，还能解决部分农户融资难题[1]。在促进多种形式农业适度规模经营发展的同时，加剧农户群体分化，使农户贷款需求呈现多元化的发展趋势。Cater和Olinto、Tassel等研究发现巴拉圭的农户农地抵押贷款需求具有明显的异质性[2-3]，仅中等和大规模农户的农地抵押贷款需求呈现显著影响，贫困人群由于受到资产等级、农地规模和信贷交易成本等因素的约束难以在农地产权制度改革中获益。

随着我国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的不断加快，非农工资的持续上升与农业“去过密化”加速农户群体分化，异质性农户在生产目的、生产规模、生产方式等方面均存在较大的差异，由此导致土地经营权抵押贷款需求特征呈现多元化差异。学者们对农户农地抵押需求特征及其影响因素展开了较深入的研究，由于区域经济发展水平及农户生产经营活动性质的不同，农地抵押贷款需求及影响因素存在较大差别。惠献波对河南省四个试点县影响农户土地经营权抵押贷款需求的因素进行了实证分析，结果表明农户职业分化程度和经济分化程度对农村土地经营权抵押贷款需求具有显著影响[4]。于丽红等对辽宁省不同规模农户农地经营权抵押融资需求差异及影响因素的研究发现，大规模农户对农地经营权抵押融资的认知度和认可度极高，需求意愿与现实需求比小规模农户强烈[5]。林乐芬和沈一妮对异质性农户农地抵押贷款的响应意愿及影响因素研究发现，以家庭农场为代表的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对农地抵押贷款响应表现最为强烈，小农户与规模农户相比参与意愿较弱[6]。秦海林等从社会资本角度进行实证，结果表明相比于低收入农户，高收入农户更容易通过社会资本的积累获得低利率贷款[7]。张梓榆等把农户分为普通农户、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和创业农户，研究三类分化农户的信贷需求，但没有说明划分依据[8]。

以上对分化农户的抵押贷款需求特征研究主要是从农户分化表象入手。首先，依据农户收入、文化水平、生产规模等单一资产指标进行农户分类，具有主观简单化取向，不能科学反映农户分化的实际量级，忽略了农户分化过程中的动态变化。其次，土地仍然是我国农户最重要的自然资产，是农户进行农地抵押贷款的核心抵押品，用包含土地核心要素的生计资产划分农户类型，研究农户分化与农地抵押贷款需求的动态关系更具全面客观性。鉴于此，本文基于生计资产理论构建农户分化指标体系，按照农户在不同生计资产的综合表现对其进行分类，精确把握农户分化特征的演化逻辑，对不同类型农户农地经营权抵押贷款需求的特征进行研究，比较分析不同分化类型农户农地经营权抵押贷款需求的影响因素，并提出相应政策建议。

二、生计资产与分化农户抵押贷款需求

国内外关于农户类型划分的研究较多，以农户经济收入来源及劳动投入方向作为主要划分依据。国内农户分化研究主要体现在两个层面上：一是农户分化向度，从文化水平、户主年龄、兼业化程度、收入生产规模等细化指标把农户划分为不同类型，最具代表性的是中国社会科学院2002年提出的以家庭收入来源作为划分依据将农户划分为农业户、非农业户和兼业农户（一兼农户和二兼农户）;二是农户分化程度的测度，刘洪仁等研究認为以职业为主的水平分化程度采用“离农率”为标准[9];以经济收入为主的垂直分化程度可以采用五等分法、基尼系数法、恩格尔系数法等相对指标法和绝对指标法等多种方法进行测度。

（一） 生计资产与分化农户贷款需求关系分析

职业类型以及分化程度的不同导致农户对农村土地经营权抵押贷款需求存在差异。已有研究对农户分化界定多关注收入水平、收入来源和经营规模等单一指标，局限于某一时点来认知农户，以静态思维来分析农户行为，忽视了农户分化演变的内在资产特征和外部环境约束，导致农户分化结论缺乏参考性，不能全面分析分化农户呈现出的农地经营权抵押贷款需求的差异性。

为此，引入可持续生计框架。可持续生计分析框架是英国国际发展署（DFID）在研究农户贫困问题的基础上提出的，该分析框架把农户生计资产分为自然资产、金融资产、物质资产、人力资产和社会资产。资产五边形是可持续性生计框架的核心内容，形象地表现出人们的资产状况以及多种资产之间重要的内在关系。五边形的中心点，即各条线的交点，代表可使用的资产为零，而各个顶点代表各类资产的最大化，不同农户的资产状况可以用各种不同形状的五边形图来表述，生计资产的单一缺乏或者多元缺乏都会导致农户脆弱性[10]。

利用改进的可持续生计框架（见图1）依据农户生计资产状况对农户分化进行定量分析，避免农户分化指标选择的单一性和静态性，从源头上对农户类型加以区别，有助于准确识别农户所处发展阶段及未来发展态势。不同生计资产配置状况的农户呈现不同分化水平，农地经营权抵押贷款需求作为农户的一种生计策略，由农户自身拥有的生计资产所决定，由于农户资本存量和生产能力各有不同，导致其贷款需求与贷款行为呈现差异性。针对差异性贷款需求的外部金融供给会进一步丰富农户生计资产持有量，降低其脆弱性。

（二）农户分化类型与其农地经营权抵押贷款需求分析

谢东梅对农户生计资产进行了量化分析，判断农户整体生活状况，认为利用农户资产生计量化分析法能排除人为因素和技术因素的影响[11]，为贫困农户保障金额的公平给付提供依据。乌东峰基于生计方式将农户分为生存理性阶层、拐杖经济阶层和创业发展阶层三种类型，并分析了分化农户的异质性融资需求的现状和特点，提出构建差异化金融服务体系以促进农户生计方式可持续发展[12]。伍艳认为生计资本的差异导致农户在借贷行为上存在显著差别，实证表明生计资本多样化的农户生产性借贷需求更强烈[13]。但以上文献或是依据生计资产对农户进行类型划分，并未对划分后农户的贷款需求进行实证研究;或只是探讨了农户生计资产对其借贷行为的影响，并未具体分析依据生计资产划分农户类型后其贷款需求呈现的特征。

农户的贷款过程实际上是农户的资产价值向金融价值转化的过程，农户的生计资产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其金融价值的转化能力。首先，农户的生计资产是产生贷款需求的基础，伴随着农户生计资产增加，生计资产作为抵押品的金融价值得到显化，从而产生贷款需求。其次，分化农户的生计资产数量影响农户的借贷需求，抵押贷款是价值转化的核心，生计资产的金融价值越高，农户的贷款需求越旺盛。在抵押贷款中，农户会依据自身生计资产的多少来选择不同额度的贷款，而金融机构则根据农户的生计资产状况选择是否发放贷款。再次，农户生计资产的构成影响其贷款需求，不同类型农户对于贷款的生计策略选择有所差别，一般来说，农业程度高的农户抵押贷款需求也会较高。这是因为，随着我国经济社会发展，非农产业吸引力逐步增强，农业“去过密化”，农户因生计资产不同形成不同向度的分化类型，导致不同生计策略的选择。就普通农户而言，受劳动力、文化水平等因素制约，仍以传统农业作为谋生手段，如农业收入不能满足自身生活需求，土地作为贷款的重要抵押资产，以此会产生大量的农地抵押经营权贷款需求，因此信贷需求旺盛;而对于少部分农户虽未脱离传统农业，但也开始向现代农业转化，资本对于土地和劳动力的替代必然需要大量增加资本要素的投入，因此，可能会产生强烈的农地经营权抵押贷款需求。对于从传统农业转型至其他非农产业的农户来说，通过金融资产与社会资源发展自身，积累了一定财富，因此信贷需求较低。

综合上述分析，本文提出下列研究假说：

假说1：不同分化类型农户因生计资产的金融价值不同，其农地抵押经营权贷款需求呈异质性。传统农户从事土地和劳动力密集型生产，如收入不能满足自身生活生产需要，而土地作为有效抵押资产，以此会产生大量的农地抵押经营权贷款需求，因此信贷需求旺盛。由于非农产业吸引力增加，开始向非农产业偏移，涉入非农领域是一个渐进、尝试的过程，农户通过发展非农产业，积累了一定财富时，农地抵押经营权贷款需求不强烈。随着非农程度的加深，金融资产给农户带来的收入效应逐渐凸显，刺激农户加大资金投入，负债经营随之上升，其农地抵押经营权贷款需求相对旺盛。

假说2：从动态角度看，不同分化类型农户的生计活动多样化与异质性农地抵押经营权贷款需求形成互动关系。农户通过自身积累的生计资产获得外部提供的金融服务，向非农产业延伸或转移，进一步丰富农户的生计资产结构，逐步从土地上、农业中分离出来后，分化农户不同的生计策略导致差异性贷款需求与贷款行为，促使农户进一步分化，形成农户生计资产与农地抵押经营权贷款需求的良性循环。

三、数据来源与描述性统计分析

（一）数据来源

本文研究数据来自课题组2015年7月份对全国产权抵押试点地区陕西省西安市高陵区农户的实地调查。本次调研采取分层随机抽样法对高陵区36个村的农户展开问卷调查，共发放问卷1 500份，剔除无效问卷，获得有效问卷1 469份，有效率为97.93%。

（二）农户生计指标体系构建

借鉴李小云生计资产量化指标设计[10]，从农户人力资产、自然资产、物质资产、金融资产和社会资产5个维度构建农户分化指标体系，对不能用具体数值反映的指标则采用五级量表进行测度，科学阐述和界定农户分化内涵和特征。

将农户生计资产水平分为二层，第一层为分目标，体现了影響总体生计资产水平的五类资产（人力资产、自然资产、物质资产、金融资产和社会资产）;第二层为子目标，基于五类不同资产，每个层面都选取了对应的12个指标进行赋值，具体如表1所示。

（三）不同生计资产农户农地经营权抵押贷款需求分析

影响农户农地经营权抵押贷款需求的影响因素有很多，根据查阅的相关文献以及本研究的视角，将农户生计资产依据生计资产指标划分为人力资产、自然资产、物质资产、金融资产、社会资产五类。

1.人力资产

女性有抵押贷款需求的比例小于男性有抵押贷款需求的比例，文化程度在大专及以上的农户抵押贷款需求的比例最高，家庭经营类型中兼业农户抵押贷款需求比例较大（见表2）。

2.自然资产

随着耕地面积的扩大，有抵押贷款需求的农户占比也在提高。种植经济作物的农户相对于种植粮食作物的农户有抵押贷款需求的比例更大（见表3）。

3.物质资产

房屋使用面积大于100平方米的农户有抵押贷款需求的比例大于房屋使用面积小于100平方米的农户。有农业设施资产的农户有抵押贷款需求的比例略小于无农业设施资产的农户（见表4）。

4.金融资产

随着家庭年均收入的提高，有抵押贷款需求的农户所占比例也呈上升趋势，家庭储蓄存款各分层的农户在抵押贷款需求上并没有很大区别和明显规律，无欠款农户愿意进行抵押贷款的比例大于有欠款的农户（见表5）。

5.社会资产

有亲戚朋友担任村干部、在政府部门任职、在银行工作的农户愿意进行抵押贷款的比例都高于没有亲戚朋友担任村干部、在政府部门任职、在银行工作的农户（见表6）。

从调查数据的结果看，高中及以上文化程度、家庭经营类型为兼业、土地经营面积大于10亩、种植类型为经济作物、无农业设施资产、家庭年均收入在5万元以上、无欠款、社会关系丰富的农户具有农地经营权抵押贷款需求意愿的比例较高。

四、实证分析

为了准确测度分化农户呈现的农地经营权抵押贷款需求特征，依据生计资产水平对农户进行分类。首先采用因子分析法对农户生计资产指标体系进行分组，将反映农户分化指标中的公共因子提取出来，再对农户生计资产总水平进行聚类分析，最后，采用二元Logit模型对不同分化类型农户农地抵押贷款需求的影响因素进行分析。

（一）因子分析法

主成分和因子分析法是常见的针对指标体系进行综合评价的方法之一，因子分析是主成分分析的推广。因此，运用因子分析法对农户生计资产进行量化处理，评价各类生计资产水平。

1.KMO和Bartlett检验

本研究运用SPSS21.0软件对农户生计资产的12个主要因素进行效度检验，KMO值为0.622，大于0.5，Bartlett球形检验的结果P通过显著性检验（P=0.000<0.001），KMO检验和Bartlett球形检验均符合效度检验的标准，说明原始变量之间存在较强的相关性，适合做因子分析。

2.公共因子的提取

公共因子提取采用特征值大于1的方法，在农户生计资产12个子指标共提取了5个公共因子，累计方差贡献率为58.312%（见表7）。

F1的特征值是1.930，其方差贡献率为14.848%，物质资产和金融资产是最关键的因素。其中在金融资产中的家庭年收入额xd1、年存款额xd2和物质资产中的住房水平xc3指标上的因子载荷较高，体现了占农户家庭财产最大比重的房屋和金融资产与农户分化的相关关系，可谓财产因子。

F2的特征值是1.683，其方差贡献率为12.949%。其中在家庭是否有成员为村干部xe1、家庭是否有成员在政府工作xe2和家庭是否有成员在银行工作xe3指标上的因子载荷较高，体现了农户社会资产与农户分化的相关关系，可谓关系因子。

F3的特征值是1.420，其方差貢献率为10.927%。其中在劳动力占家庭人口比重xa2和文化程度指标上的因子载荷较高，体现了家庭劳动力及文化程度与农户分化的相关关系，可谓人力因子。

F4的特征值是1.317，其方差贡献率为10.134%。其中在耕地面积xb1和粮食作物面积比重xb2指标上的因子载荷较高，体现了农户自然资产与农户分化的相关关系，可谓农业因子。

F5的特征值是1.229，其方差贡献率为9.454%。其中在有无欠款xd4指标上的因子载荷较高，体现了农户金融负债与农户分化的相关关系，可谓负债因子。

（二）聚类分析

在上述因子分析的基础上，将农户上述五个因子作为五个变量进行二阶聚类分析，从而保证对农户类型分化更为准确（见表8）。

通过计算，结果显示五类农户中除农业生产因子外的生计资产配置结构差异明显。除类型1、2农户农业生产因子最低外，其他三类农户均从事农业生产，其中类型3、4和5农户的耕地面积和粮食作物面积最大，反映该区域大多数农户仍从事传统农业生产;财产因子差异最大，说明农户财富分化差距较大。

类型1属于负债发展型农户，负债最多，同时财产累计较多。这类农户贷款经历丰富，贷款积极性较高，但由于信用较差，意愿通常与可得性不成正比。

类型2属于从事非农业生产的富裕农户，农业资产最少，财产最多，负债最少。这类农户资本存量高，生产方式以非农为主，金融需求偏低，倾向于正规借贷。

类型3属于均衡发展型农户，社会关系与农业生产并重，是主要从事农业生产且社会关系丰富的外向型农户，也可能是既有在家务农又有在外工作的农户。

类型4属于人力贫困型农户，农户家庭从事农业生产且人力最少。这类农户通常以在村里留守的老龄化家庭为代表，由于年龄较高，担心不能按时还款，且缺乏相应的金融知识，这类农户的贷款需求普遍偏低。

类型5属于关系贫困型农户，农户劳动力最多且从事农业生产，说明该类型农户把家庭人力物力重心都放在发展农户生产，但家庭财产最少，社会关系也最贫乏。

总体上，可以认为类型1为非农负债发展型农户、类型2为非农富裕型农户、类型3为均衡发展型农户、类型4为农业人力贫困型农户、类型5为农业关系贫困型农户（见表9）。上述农户类型划分与2002年中国社会科学院将农户划分为农业户、非农业户和兼业农户三类具有相似性，不过农户的具体生计资产指标体现更为显性。

1.非农负债发展型农户

该地区农村具有金融意识的非农负债发展型农户也占相当比例，说明该地区金融水平发展较高，政府和金融机构信贷支农力度大，金融知识普惠水平高，农户打破了长期以来“轻不言债”的传统，愿意通过负债换取更高的收入。从两类非农型农户可以看出，较为丰富的社会资本和金融资本使农户在生计策略上有了更多的选择性，增强了其抵御风险的能力。

2.非农富裕型农户

此类农户具有一定规模，说明农户已经具有明显的职业分化和收入分化差别，这主要由于高陵区近年实施的农业产业化经营战略，积极将资本引入农业，部分农户借助自有金融和社会资源实现了从农业到二、三产业的转移，成为新型农村建设的重要力量。

3.均衡发展型农户

此类农户占比最低，具有较为牢靠的农业生产基础和亲缘地缘关系，是发展农村经济、代表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主力军。均衡发展型农户是农户未来发展的方向，生计资本的均衡性分布可以使其找到最佳配置方式，增加收入渠道，降低生计风险。

4.农业人力贫困型农户

此类农户占比最高，这说明随着城镇化步伐加快，劳动力外流加剧，农村劳动力减少，从调查情况来看，超过800户家庭劳动力不超过3人。余留农户囿于文化程度、年龄、身体状况等因素无法顺利转移从事新型业态，只能以从事传统农业为生。人力资本的缺乏间接地导致了这一部分群体社会资本和金融资本的不足，生计资本配置结构不均衡，面临较大风险。

5.农业关系贫困型农户

这一类型农户主要受文化程度和社会关系约束，无法得到成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机会，仍以从事传统农业为主。社会资本的缺乏会增加农户的交易成本、减少其拥有的社会资源、降低合作效率，由此导致农户的贫困。

总结农户分化特征： 第一，总体农户正处于发展转型期，呈现三个总的向度。一是由于受劳动力、文化程度、社会关系等因素制约，仍以传统农业作为主要谋生手段，积累财产较少的人力贫困型和关系贫困型农户;二是从传统农业中转型至其他非农产业，通过金融资源、社会资源等发展自身，成功积累了财富的负债发展型和富裕型农户;三是还有一少部分农户未脱离传统农业，但也从事其他产业，实现了生计活动的均衡化，有向现代农民转化的趋势。

第二，分化农户生计活动与其异质性金融需求形成互动关系。形成互动关系的关键问题就是如何促使一向度的农户向二、三向度转化。农业型农户和均衡型农户通过自身积累的生计资本和外部提供的金融服务向其他产业延伸或转移，逐步把他们从土地上、农业中分离出来，进一步丰富自身生计策略，转化为非农产业的劳动者和经营者。而从事传统农业的贫困型农户由于生计资产积累水平低，不足以通过资产之间的替代转换抵御生计风险[13]，在这一过程中暴露出的生计风险和脆弱性，需要借助外部金融供给，如提供金融服务、农业技术和培训劳动技能以丰富生计资本策略，增强抵御风险能力，走上规模化经营之路，促进农村经济全面发展。

为进一步考察五类分化农户的农地经营权抵押贷款需求变迁差异，以便为一向度农户提供转化的金融原动力，下文采用二元模型分别检验总体农户和五类农户的农地经营权抵押信贷需求意愿影响因素。

（三）二元模型分析

1.模型及变量设定

由于农户是否需求农地抵押贷款是一个二分类变量，分为“需求”和“不需求”两种情况，运用二元Logit实证分析金融机构和农户特征等8因素对总体及五类不同分化农户农地经营权抵押贷款行为的影响，比较不同农户农地经营权抵押信贷需求影响因素的差别。

根据二元Logit模型建立农户信贷需求模型，对影响农地经营权抵押贷款的关键变量和其他因素进行分析，Yi=α+β1Xi1+β2Xi2+…+βjXij+ε，式中Yi为虚拟变量，当农户有借贷需求时赋值为1，没有发生则为0;Xij（j=1，2…n）表示影响第i个农户的第j个变量;βj为第i个样本农户的第j个变量所对应的回归系数，由于最大似然估计法不要求样本呈正态分布，这与现实中农户指标的真实情况相吻合，从金融机构与农户特征两方面选择农户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需求影响因素模型的自变量，以农户的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意愿为因变量（见表10）。

2.结果分析

使用Stata 12.0统计软件对调查数据进行了二元Logit回归分析，具体结果见表11。

3.内生性检验

生计资产与农户农地经营权抵押需求方面可能存在内生性问题。一方面，影响农户借贷需求的因素是多方面的，既有顯性因素，又有隐性因素，本文进行聚类分析后，减少了指标的信息流失，提高了模型的解释能力，但仍需考虑内生性问题，在控制变量中加入了农信社信誉等指标，理论上对农户借贷需求是有影响的;另一方面，生计资产与农户的借贷需求之间可能存在双向因果关系，一般来说，生计资产影响农户的借贷需求，而借贷需求高的农户，会通过借贷行为来吸收更多的生计资产，因此，有必要进行内生性检验，来解决由于相关性或遗漏变量导致的参数高估或低估，以增强模型的解释能力。

使用工具变量法进行内生性检验，选择是否购买保险作为工具变量，该变量具备两个特征：外生性与相关性。首先，生计资产影响农户是否购买保险的行为，一般来说，生计资产较多的农户类型倾向于购买保险以保障自身的资产安全，因此具备相关性;其次，影响农户购买保险的因素主要为农户生计资产多少以及农户自身的风险意识，其借贷需求很难影响农户购买保险的行为，因而具备了外生性。使用工具变量后，模型调整为IV-Logit模型，通过两阶段回归（2OLS）进行参数估计。表12为工具变量内生性检验结果。

首先对工具变量外生性进行检验，再检验是否存在弱工具变量问题，根据表12可知，Hausman检验结果为拒绝原假设，即模型中存在内生性问题;从工具变量相关性检验可知不能拒绝工具变量与被解释变量的不相关的原假设（P-Value：0.8491）。因此，选用的工具变量是外生的，满足了工具变量的条件。

同时表13给出了IV-Logit的估计结果。

（1）总体农户农地经营权贷款需求分析

根据农地抵押贷款需求模型的估计结果，金融分支机构数目和农户的政策了解度对总体样本农户的农地抵押贷款需求均有显著的正向影响，金融机构距农户距离对其农地抵押贷款需求有显著的负向影响。金融分支机构数目变量在1%统计水平下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估计系数值为0.145，符号为正，分支机构数量较多地区，金融服务覆盖面广度较高，可以提供简单方便快捷的贷款服务，农户与金融机构之间信息较为对称，农户贷款可得性大;基层网点覆盖率越高，农户对信贷政策和流程就相对越熟悉，则获得资金的可能性就越强。

金融机构距农户距离变量在10%统计水平下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估计系数值为-0.099，符号为负，这说明距金融机构距离变量正向显著影响农户参与农村土地经营权抵押贷款业务的积极性。一般来说，与金融机构距离越近，农村地区经济发展状况就越好，会拥有更多投资机会;同时，便利的交通能减少金融机构与农户之间的交易成本，从而提高贷款效率，增加农户贷款可得性。

政策了解度变量在1%统计水平下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估计系数值为0.147，符号为正。这说明农户对于农地抵押贷款相关政策的了解程度显著影响对其需求。一般来说，农户对于农地抵押贷款的具体内容和流程了解得越深入，越倾向于通过农地抵押贷款来解决资金缺乏问题。

（2）五类分化农户农地抵押贷款需求分析

对于五类农户来说，由于自身生计资产禀赋不同，生计资产金融价值的不同致使农户对农地抵押贷款的需求也会产生差别。负债经营是农户经济增长和发展的助推器，拥有丰富的正规信贷经历的负债发展型农户更容易形成对正规信贷的正确预期，对其产生贷款需求;非农富裕型农户和均衡发展型农户达到非农经营程度较高阶段，负债经营程度开始下降，农地抵押贷款需求相对较低。农业型的关系贫困农户和人力贫困农户由于受到资金约束且缺乏有效的融资渠道，相较于非农型农户，其对农地抵押贷款需求会更为强烈[14]。可见，农户的农地抵押贷款需求呈现一种典型的两极分化趋势，即与农地抵押贷款需求相对应的是两极：非农与农业农户，不同分化类型农户对农地抵押贷款需求随农户非农程度加深呈“U”型，人力贫困型、关系贫困型和负债发展型农户的农地抵押贷款需求位于“U”型关系的左右位置，需求意愿强，均衡发展型和非农富裕型农戶的农地抵押贷款需求位于“U”型关系底部，对农地抵押贷款的需求较弱。这验证了假说1。

负债发展型农户一般都曾经申请过贷款，有着较为丰富的金融知识，风险承受能力较强，通过贷款发展生产的意愿强烈，这类农户对金融机构自身条件和产品信息有着显著响应。惠献波调查发现由于受信息交流成本高等因素影响，农户对农信社和商业银行等机构开展的融资业务存在消极预期，而有正规信贷经历的农户对于各种贷款业务更容易掌握和接受，有利于形成正确预期，贷款积极性相比其他类型农户更高[15]，因此负债发展型农户对于贷款需求呈积极态势。

非农富裕型农户和均衡发展型农户农地抵押贷款需求意愿受其他变量影响较小，只对金融机构分支机构数目敏感。其原因可能是这两类农户生计资本较为丰富，自我资金积累较高，有相对较多的金融机构解决其资金缺口。由于自身资本较为充裕，因此向金融机构融资进行发展的倾向并不明显。

影响关系贫困型农户农地抵押贷款需求意愿的变量主要有金融机构与农户距离和政策了解度。金融机构与农户距离对其贷款需求意愿有负向影响，社会资本能够提高农户正规机构贷款可得性[16]，金融机构距离农户越近，越有助于建立农户和金融机构之间的信任关系，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弥补社会关系的缺失，提高农户的贷款需求。政策了解度对农户贷款需求意愿有正向影响，随着对农地抵押贷款相关政策的了解深入，农户对于贷款从事农业生产的需求意愿也会显著上升。

人力贫困型农户农地抵押贷款需求对分支机构数目、农信社信誉两个变量十分敏感。金融分支数目对农户贷款需求有正向影响，分支数目多，农户与金融机构之间的交易成本与信息不对称程度会降低，增加其贷款需求。农信社信誉对农户贷款需求有负向影响，曹瓅和罗剑朝的研究中也发现，风险约束和交易成本是影响农户融资约束的重要因素，并且年龄较大、家庭生产类型较为单一的纯农业生产农户更容易受到融资约束[17]。可能的原因是：拥有良好信誉的农信社，农户认为其贷款门槛相对较高，对于贷款流程和相关手续办理要求相对严格，交易成本高。

因此，在金融机构数量较多，即正规金融机构开展农地抵押借贷较发达的地区，如果正规金融机构能够给予农户积极的信贷支持，农户就会选择农地经营权抵押贷款服务助力其向非农产业延伸或转移，逐步把他们从土地上、农业中分离出来，加速经济转型，进一步丰富自身生计策略，提高农户经济收入，转化为非农产业的劳动者和经营者。这验证了假说2。

五、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基于可持续生计框架，运用二元Logit模型分析聚类后五种分化类型农户的农地抵押贷款需求意愿差异。结果表明：第一，不同分化类型农户对农地抵押贷款需求意愿呈“U”型，分化农户对农地抵押贷款需求意愿存在差异，富裕型和均衡发展型农户对农地抵押贷款的需求不强烈，而金融资产和社会资产丰富的非农负债发展型、农业人力贫困型和关系贫困型农户对农地抵押贷款需求强烈。第二，金融分支机构数目显著影响农户信贷需求。在正规金融机构覆盖范围广泛的地区，农户更容易接收到金融信息，从而在遇到资金问题时更愿意去申请正规信贷。第三，农信社信誉对总体农户无显著性影响，对负债发展型农户有正向影响，对农业人力贫困型农户有负向影响。

分化农户生计活动多样化与异质性的农地经营权抵押贷款需求形成互动关系，为促使一向度的人力贫困型和关系贫困型农户向二、三向度农户转化，加快农户非农化进程，提出如下建议：第一，农户分化异质性导致农地经营权抵押贷款需求意愿的差异性，针对不同生计资产配置类型农户实行“差异化供给”，对人力贫困型和关系贫困型农户加大抵押贷款扶持力度及非金融帮扶政策;第二，农信社应增加网点服务便利性，针对拥有不同类型农户创新农地经营权抵押贷款产品，设置差别贷款额度和利率，精准提高贫困性农户农地经营权抵押贷款需求的可得性;第三，农民专业合作社将贫困型农户组织起来，为从事农业农户提供技术、金融方面的培训和服务，促使其向生计活动多样化转化，将其培养为新型适度经营规模主体;第四，对想要退出传统农业的小农户，地方政府和相关部门应出台相关扶持政策畅通非农就业渠道，开展就业培训、拓宽融资渠道支持农户发展非农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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