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爱清 黄晓青
幸福是人类古往今来持之以恒的追求,更是新时代“国家富强,人民幸福”大背景下每个中国人不懈奋斗的至高目标。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人力资源与社会保障部于2020 年发布的《2020年北京市外来新生代农民工监测报告》的相关阐述,新生代农民工主要指1980年以后出生、户籍地为农村且已进入城市务工或经商的农村流动人口,年龄跨度为16 周岁至40 周岁①参见《2020 年北京市外来新生代农民工监测报告》。http://www.mohrss.gov.cn/SYrlzyhshbzb/jiuye/gzdt/202108/t20210816_420736.html.。囿于历史因素,新生代农民工人口基数大,国家统计局所发布的《2020年全国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②参见《2020年全国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http://www.stats.gov.cn/tjsj/zxfb/202104/t20210430_1816933.html.显示,1980年及之后出生的新生代农民工占农民工总量的56.5%,已然成为农民工的主力群体,人口基数已达15478万人,其不仅是我国工业生产的主力军,亦是我国社会发展中极为活跃的力量。因此,研究不同地域和代际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与媒介之间的关系将有利于促进新生代农民工主观幸福感的提升,更有利于新时代国家的经济建设与社会发展。本研究依据官方界定,新生代农民工即1980年以后出生、户籍地为农村且已进入城市务工或经商的农村流动人口,年龄为16周岁至40周岁。
其实早在2010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切实解决新生代农民工问题的决议,③参见《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大统筹城乡发展力度进一步夯实农业农村发展基础的若干意见》。http://www.moa.gov.cn/xw/zwdt/201002/t20100201_1425496.htm.预示着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问题已然上升到国家层面。一方面,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开启了全面脱贫攻坚战,新生代农民工作为特殊群体的存在,已经得到国家的关注与重视,而主观幸福感作为评价新生代农民工生活状况的重要维度,研究其在媒介赋权下的幸福感对于和谐社会的建构、人民的幸福生活的实现具有重要意义。另一方面,对于当下生活在互联网时代的新生代农民工而言,网络赋予其前所未有的话语权和表达权,新生代农民工既可以通过网络媒介来解决其面临的各类现实难题,又可以借助网络资源来提升自身知识水平和技能素养等,这对于其主观幸福感的提升具有重要影响。因此,研究新生代农民工在媒介赋权下幸福感的影响因素将有益于其运用媒介新技术进行自我赋能进而高效地解决实际问题,同时这对于推进新型城镇化发展也有着重大现实意义。
本文基于1402份问卷数据,从媒介赋权视角对不同代际和不同地区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的体认与其媒介使用之间的关系与影响因素进行实证研究,具体研究问题如下:(1)在网络语境下,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现状如何?(2)新生代农民工如何通过使用网络媒介进行赋权?(3)在网络媒介下有哪些因素会对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产生影响?(4)不同出生年代和不同户籍所在地的新生代农民工在相关网络赋权影响因素上的水平差异是否显著?(5)媒介赋权下关于我国不同年代中部、东部和西部地区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的影响因素有哪些?它们之间又存在什么区别?这些问题是本文关注和研究的核心,并将进一步为提升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给予相关建议。
幸福感是人的需要得到满足而产生的一种主观感受和心理体验,主要表现为一种主观幸福感[1],故而幸福感是具有社会性、通约性与个体性。“幸福并不仅仅限于主体的感受,它总是在实质的层面涉及实际的生活境遇”[2],在这个意义上,社会上特定群体的幸福感不仅受制于人口学因素,也与社会结构性因素相关,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亦是如此。而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的社会结构性因素在不同的学科背景下指向了不同的社会组成实体因素。在新闻传播学界,学者主要从媒介视野来探讨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这种媒介视野突出表现为网络媒介之于农民工日常生活、工作实践中的物质与精神、心理的功能性作用上,其主要围绕着使用与满足、赋权两个核心概念进行研究。
一是从媒介使用与满足理论视角审视新生代农民工的幸福感感知。此类研究的时代背景正值智能手机尚未普及,普遍认为新生代农民工主要通过网络、电视、报纸等媒介渠道来获取与自身身份密切相关的信息内容[3],譬如国家、国际新闻,经济与职业[4],法规与社会、体育与娱乐等信息[5]。周全通过实证研究认为农民工在城市因社会身份、地位的差异,对诸多关于城市白领的媒介信息及其媒介机构表现出不信任,自身也感到自卑,因此幸福感也随之降低[6]。袁爱清基于实证调查研究认为,媒介能促进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的作用机理是通过需要满足为基础,认知策略起关键作用[7]。
二是从赋权的角度解析新生代农民工的幸福感感知。“赋权”(empowerment)意指帮助边缘群体抑或弱势群体获得改变生存境况的能力与过程,主要包括感知、确认生存境况的问题及其阻碍,并制定相应策略[8]。随着赋权理论的不断发展,强调自我赋能抑或主动增权与自我效能感提升是一个主要发展趋势,例如西蒙斯和帕森斯认为赋权是“使人们能够控制他们的环境和实现自我决定的过程”[9],即强调了被赋权对象的内在信心、控制感、独立自主与决策权的提升。传统的赋权理论已延伸至媒介世界中,例如尼葛洛庞帝提出“网络赋权”概念,意指去中心化的网络媒介颠覆了以往传统组织框架中的社会资源与权力的分配、流动、获取渠道[10]。在当下新媒体社会中,媒介赋权的过程在于被赋权对象的不断参与、感知体验网络社会资源的再结构化分配与获取,并最终达成自我效能感的提升。例如,师曾志认为新媒体赋权是个体、群体、组织等通过互联网社会交往连接获取信息、表达思想,从而为其采取行动、带来改变提供了可能[11]。由媒介赋权所产生的自我效能感的提升彰显了主体在实际生活境遇中对自我能力的肯定所感受到的满意度,由此主体感受到主观幸福感。需要指出的是,媒介赋权是前提,而增能主体是目的,重点在于“在外界结构性辅助下,引导个人、家庭、社群和社区采取乐观的态度,积极参与决策和通过行动来改变自己的不利处境,提升自己的权力和能力”[12]。这实际上表征了被赋权对象在参与、感知、体验网络社会资源的再结构化分配与获取过程中是受到外界辅助的,而这种辅助可以用网络社会支持所概述,意即“基于虚拟空间的交往中,人们在情感、信息交流、物质交换的过程里被理解、尊重时获得的认同感和归属感”[13],而认同感与归属感作为自我效能感的表征传达出主体对实际生活境遇的满意度。例如,郑显亮认为,网络社会支持是人们在现实中获取精神力量的延伸,并将成为公众从媒介中获取幸福感感知的重要途径[14]。袁爱清认为农民工可以通过相关媒介实践来获取相关社会资本,进而更好地融入城市生活、提高自我认同与归属感、自我效能感的提升[15]。
因此,基于上述分析,媒介赋权与网络社会支持在概念目标指向的对象皆为弱势群体或少权群体;从目标看,在于从外部到内部环境培育对象自身能力以使其参与社会资源的再分配与流通;从过程看,媒介赋权与网络社会支持都是基于媒介可供性参与社会性沟通、互动。因此有关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感知与媒介赋权的文献多数可被置换为网络社会支持进行探讨。例如,梁晓燕和刘华山在其编制的网络社会支持问卷当中,提出了网络工具支持、网络教育支持、网络信息支持以及友伴的支持四个维度。具体而言,在网络时代,新生代农民工通过应用网络媒介来解决现实中的相关问题,可以促进他们对生活的满意度,这属于网络工具支持;其次通过网络来提升其教育水平,进一步提升其主观幸福感,这属于网络教育支持;再者通过互联网来获取对其有利的相关讯息,改善其现状以促进向上流动,这是网络信息支持;最后通过网络建立的社会关系所给他们带来的社会支持以及媒介信任,以获得正能量,这属于网络情感支持[16]。郭小弦等人认为,网络社会支持对于主观幸福感起着关键性影响[17]。陶玲霞等人通过实证研究发现网络社会支持与主观幸福感之间呈现显著的正相关关系[18]。并且申琦等人也进一步考察了媒介接触和使用行为与主观幸福感之间的关系,发现从网络获取信息、情感等方面的支持能够有效提升受众的幸福感,但是通过网络进行的娱乐行为则会对受众产生消极影响[19]。同时,胡东等人也证实了网络社会支持对于主观幸福感有着显著影响[20]。
总体来说,目前学界对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感知与媒介关系的研究仍较缺乏与稍显不足。首先,相关研究忽视了地域、代际因素对于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的影响。其次,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研究的媒介视野稍显窄化,忽视了媒介信任对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的感知是一个重要中介因素。因此,本研究立足于媒介化社会背景,基于相关文献与问卷调查的分析,将媒介赋权分为网络工具性赋权、网络教育赋权、网络信息赋权、网络情感赋权这四个核心维度,具体研究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及相关影响因素,并将进一步探讨媒介赋权下地域性、代际性、媒介信任等因素对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感知的影响。
本文以新生代农民工作为研究对象,将综合幸福感量表(Multiple Happiness Questionnaire,MHQ,2003)作为评测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工具量表,具体探讨媒介赋权下不同地域和不同代际新生代农民工的主观幸福感与网络社会支持、媒介使用(技术和内容)、媒介信任之间的关系。
1.新生代农民工的主观幸福感与网络社会支持关系
立足于网络工具性、教育、信息、情感赋权,探讨新生代农民工的地域性、代际性幸福感感知与网络社会支持关系。
2.新生代农民工的主观幸福感与媒介使用、信任关系
从媒介技术、媒介内容即媒介信任两个维度探讨新生代农民工地域性、代际性幸福感感知与媒介接触时间、媒介接触目的、媒介环境感知、媒介信任的关系。
3.新生代农民工的主观幸福感与人口学因素的关系
具体从人口学因素如性别、婚姻状况、文化程度对新生代农民工地域性、代际性幸福感感知的影响。
媒介化社会下,媒介建构的环境已然成为人们感知社会的主要渠道,有研究认为,媒介技术的使用及其内容的感知会对幸福感产生影响[21]。例如,倪晓莉和邵潇怡通过问卷调查发现媒介技术的使用对使用者所构建主观现实和认同感与使用者的幸福感感知具有强相互作用[22]。因此在媒介化社会下,媒介赋权与幸福感之间具有复杂的相关关系,而目前学界主要从三个方面对此进行研究,一是网络社会支持,二是媒介使用(媒介技术与媒介内容),三是媒介信任,而媒介信任与幸福感的研究通常是学界所忽视的。媒介信任,意即媒介可信度(media credibility)[23],用以阐明公众对媒介组织机构、内容、渠道等所信赖的程度[24]。Katz认为媒介信任是解释媒介使用与满足的关键因素,而媒介的使用与满足是主观幸福感的重要变量[25],因此,媒介信任可以作为主观幸福观的重要中介变量,曾凡斌基于相关数据的研究认为,媒介信任在统计学意义上与幸福感具有正相关[26]。
基于相关文献的梳理,本研究将幸福感定义为:人的需要得到满足而产生的一种主观感受和心理体验,主要表现为一种主观幸福感。Liz Kelly认为赋权就是增权的过程,其在本质上有助于弱势群体通过媒介实现个体的自我价值[27]。本研究主要从网络社会支持、媒介使用(媒介使用与内容)、媒介信任等媒介赋权视角考察新生代农民工的幸福感感知状况。同时援引综合幸福感量表(Multiple Happiness Questionnaire,MHQ)作为评测工具量表。本量表共有三个分量表,生活满意度、积极情绪及消极情绪,以此作为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的具体指标,量表单项目与总分相关得分在0.48 和0.78 之间,分量表及总表相关为0.56—0.88,内部一致性系数在男性为0.91,重测一致性为0.85。基于此,相应研究假设如下:
假设1:媒介赋权对于新生代农民工主观幸福感存在正向预测效应。
H1a 网络工具赋权对于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具有正向预测效应。
H1b 网络教育赋权对于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具有正向预测效应。
H1c 网络信息赋权对于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具有正向预测效应。
H1d 网络情感赋权对于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具有正向预测效应。
假设2:媒介接触要素对新生代农民工主观幸福感存在影响。
H2a 环境危机感对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具有负向预测效应。
H2b 社会公平对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具有正向预测效应。
H2c 媒介信任对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具有正向预测效应。
H2d 媒介接触时间对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具有正向预测效应。
H2e 媒介接触目的对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存在影响。
假设3:性别、婚姻状况、文化程度对新生代农民工主观幸福感产生影响。
本文的实证资料,来源于课题组在广东省东莞市塘厦镇新太阳工业城进行调查所得的数据。塘厦镇位于珠三角地带,其借助优越的经济优势和就业发展机会吸引了大量的新生代农民工;同时,塘厦镇作为我国重镇,其发达的制造业在国内口碑较高,得到很多农民工的认可和青睐。除此之外,珠三角一带的新生代农民工人口基数大,选取对象具有一定代表性和可信性。本研究按新生代农民工的定义对调查样本进行筛选,剔除缺失变量后最终获得有效样本量为1402 份,有效率75.1%。在有效样本中,调查对象人口学特征如下:男性占比84.7%,女性为15.3%;已婚为44.8%,未婚为55.2%;在文化程度中,小学及以下、初中、高中含中专技校、专科、本科及以上分别为4.6%、36.5%、35.9%、13.4%、9.2%(注:由于百分比的四舍五入的误差问题,这里的四个百分比相加是99.6%而非100%);同时,在出生年代中1980—1989年出生的比例为56.3%,1990年后出生的比例占43.7%;而在区域当中,西部地区、中部地区和东部地区分别占有效样本量的49.7%、28.7%、21.5%(注:由于百分比的四舍五入的误差问题,这里的三个百分比相加是99.9%而非100%)。
本研究以综合幸福感量表(Multiple Happiness Questionnaire,MHQ)来评测“主观幸福感”,其分别为生活满意度、积极情绪和消极情绪分量表,以此作为衡量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的具体指标。同时,根据受访者对于自我幸福状况的反映,将农民工幸福感感知分为五个量级,分别为:很不幸福、比较不幸福、居于幸福与不幸福之间、比较幸福和完全幸福五种情况,以此设为1;2;3;4;5。[28]这将方便我们对农民工幸福感状况的考察。
对于自变量“媒介赋权”的测量,本研究参考梁晓燕和刘华山编制的网络社会支持问卷中提出的网络工具支持、网络教育支持、网络信息支持和友伴支持四个维度后,将媒介赋权具体划分为网络工具赋权、网络教育赋权、网络信息赋权和网络情感赋权四个维度[29]。具体而言,网络工具赋权通过写信给有关部门反映以及上网反映问题,寻求帮助来测量;网络教育赋权通过当前的职业技能培训以及当前网络上的课程教育来测量;网络信息赋权通过网络空间当前的就业信息以及网络空间的生活服务信息来测量;网络情感赋权通过在这里工作的个体归属感以及当前社会人与人的信任感来测量。研究均采用5等级评定,请受访者填写关于各类网络社会支持形式的赞成/满意程度,从“非常不赞成/很不满意”到“非常赞成/很满意”。
同时,本文选取环境危机感、社会公平、媒介信任、媒介接触时间、媒介接触目的(包括网络看新闻、网上交友聊天、网上玩游戏、网络学习)作为解释变量,运用多元线性回归模型检验这些自变量对于不同年代和不同地区新生代农民工的主观幸福感的影响。具体来说,对于自变量“环境危机感”的测量,问卷中有一道题目“您是否对现在的环境有危机感?”,并将受访者回答“有”设置为1,“没有”设置为2;对于自变量“社会公平”的测量,问卷中有一道题目“您认为当前的社会竞争环境是否相对公平?”,并将受访者回答“是”设置为1,“否”设置为2;对于自变量“媒介信任”的测量,问卷中有一道题目“您认为媒介内容可信吗?”,如果受访者回答“一点都不可信”,我们将其设置为1,然后依次将“小部分可信”设置为2,“一般可信”设置为3,“多数可信”设置为4,“完全可信”设置为5。对于自变量“媒介接触时间”的测量,问卷中有一道题目“请问您每天接触媒介(手机、电视、电脑、报刊、书籍)有多长时间?”,并依次将受访者回答为1 小时以下、1—2 小时、2—4 小时、4—6 小时、6—8 小时、8—10小时、10小时以上分别设置为1、2、3、4、5、6、7。对于自变量“媒介接触目的”的测量,问卷中有一道题目“您上网主要做什么?(注:本题可多选)”,并给出“网络看新闻、网上交友聊天、网上玩游戏、网络学习”四个上网目的进行测量。
另外,本文以性别(女=0,男=1)、婚姻(未婚=1,已婚=2)、文化程度(小学及以下=1,初中=2,高中=3,专科=4,本科及以上=5)作为本研究的控制变量。
本研究首先基于相关文献的分析,确立研究问题。其次,主要从网络社会支持、媒介使用(技术、内容)和媒介信任等媒介视角来探讨不同地域和不同代际新生代农民工主观幸福感与媒介之间的关系。最后,基于调研数据进行实证分析并依据研究结果撰写本文。
图1 媒介幸福感影响因素的研究框架
拟用方差分析统计方法对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感知及其影响因素可能存在的户籍和代际差异进行研究。
从表1的方差分析可看出,就新生代农民工的幸福感而言,20世纪80年代出生的新生代农民工,其幸福感存在显著的地区差异,即来自东部地区的被访者幸福感明显高于中部和西部地区,而来自中部和西部地区的被访者幸福感未表现出实质的差别。同时,1990年以后出生的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无明显的地区差异。值得注意的是,较之于20世纪80年代出生且来自东部和中部地区的被访者,1990年以后出生且来自东部和中部地区的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有所降低,而来自西部的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则有所提升。
表1 方差分析
续表:
就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的影响因素来看,20 世纪80 年代和1990 年以后出生的新生代农民工在上网时长和消极情绪上均呈现出显著的地区差异。就上网时长来看,不同代际的新生代农民工均表现出:来自中部的被访者具有较高的上网时长,而东部和西部两地区的被访者则在上网时长上并未表现出显著的差别。就消极情绪而言,20世纪80年代出生的被访者中,来自西部的新生代农民工消极情绪处于较低水平,而中部和东部的新生代农民工消极情绪没有呈现出明显的区别;1990年以后出生的被访者中,来自东部的新生代农民工消极情绪水平较高,而来自中部和西部的新生代农民工消极情绪水平差异并不显著。
同时,20世纪80年代出生的新生代农民工在网络教育赋权、网络情感赋权和生活满意度三个方面的地区差异极为明显。进一步分析可知,20世纪80年代出生于东部的新生代农民工网络教育赋权程度显著高于中部和西部,而来自中部和西部两地区的新生代农民工在网络教育赋权上并未表现出显著的差别;20世纪80年代出生于东部和中部的新生代农民工网络情感赋权差异不大,但两地区的网络情感赋权水平均显著高于西部地区;就生活满意度而言,出生于20世纪80年代且来自东部的新生代农民工生活满意度明显高于中部和西部,同时中部和西部两地区的新生代农民工在生活满意度上并无显著差别。
最后,出生于1990年以后的新生代农民工在网络工具赋权上存在明显的地区差异,来自中部的新生代农民工网上赋权水平显著高于西部,但与来自东部的新生代农民工网络赋权程度的差别不大。同时,出生于20世纪80年代和1990年以后的新生代农民工在环境危机感、社会公平、媒介信任、网上看新闻、网上交友聊天、网络玩游戏、网络学习、网络信息赋权和积极情绪等方面均未见有明显的地区差别。总体上,在影响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感知的因素中,有部分影响因素与户籍和代际存在显著的差异性。也即是说,户籍、代际差异对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感知的影响因素是产生作用的,进而使得其幸福感知呈现出差异化特征。
接下来,本文将构建以不同户籍和出生年代新生代农民工的幸福感为因变量的6个多元线性回归模型来深入探究环境危机感、媒介内容可信度和网络赋权等因素对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的影响是否存在明显的户籍和代际差异。
由表2的回归分析结果可知,就婚姻、性别和文化程度而言:性别和婚姻状况均是仅对特定的新生代农民工群体幸福感产生显著的影响。比如,1990年以后出生且来自东部的男性农民工的幸福感要明显高于女性;同时,1980—1990年出生且来自西部的已婚农民工幸福感要显著高于未婚者;除此之外,性别和婚姻状况对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的作用并不明显。文化程度对大多数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会产生不同程度的正向影响;同时,就东部和西部而言,文化程度对1990年以后出生的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的正向影响要高于1980—1990年出生的被访新生代农民工。这表明,随着时间的推移,新生代农民工的文化水平对于其幸福感知起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由此,提升新生代农民工的文化程度将能够有效地提升该群体的幸福感知度。而就环境危机感和社会公平而言:环境危机感对超过半数新生代农民工的幸福感会产生显著的负向影响,即环境危机感越弱,新生代农民工的幸福感越高。H2a得到验证。因此,环境危机感是影响多数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的重要因素之一。同时,社会公平感仅对1990年以后出生且来自东部的新生代农民工产生明显的正向作用,即认为社会公平感知强的新生代农民工,其幸福感知较高。H2b得到验证。
表2 东部、中部、西部地区不同年代新生代农民工的幸福感影响因素比较
续表:
其次,就上网时长、网络看新闻、网络交友聊天、网上玩游戏和网络学习而言:一是上网时长对1990年以后出生于东部地区的新生代农民工会产生显著的负面影响,认为上网时长的增加反而不利于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的提升。H2d被证伪,可能的原因为:上网时间过长使得农民工脑力消耗过度并产生虚无感,这会对其幸福感知有一定的削弱作用。二是网上看新闻和网上玩游戏对1990年以后出生于东部的新生代农民幸福感的提升会产生明显的推动作用。此外,网上玩游戏对1980—1990年出生于西部的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同样有正向影响。三是网上交友聊天和网络学习对于新生代农民工的幸福感不存在明显的效果,认为线上交友聊天和学习两种可能有助于自我提升的方式对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的获得实际帮助并不大。H2e得到部分验证。
再次,从媒介内容可信度和网络赋权角度来看:媒介内容可信度对于来自中部的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提升会产生促进作用,而对于来自东部和西部被访者的幸福感并无明显影响。H2c得到验证。这与曾凡斌的研究结果一致[30],说明当前新媒体技术的可信性对于公众的主观幸福感提升起着关键性作用。同时网络工具赋权和教育赋权均是只对特定的新生代农民工群体幸福感获得产生很好的积极效果,对于其他的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的影响不显著。H1a和H1b得到验证。但是网络信息赋权对于1980—1990年出生于东部的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提高反而会有明显的抑制作用。H1c被证伪,可能的解释是,在海量信息易得的网络社会,新生代农民工受制于有限的知识素养和信息识别能力而很可能无法突破信息茧房困境,进而产生无力感和烦恼导致其幸福感知降低。
同时,网络情感赋权对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的影响存在明显的地区和代际差异。具体而言,就1980—1990年出生的新生代农民工,网络情感赋权对于来自东部和中部的被访者幸福感提升有明显但程度不同的促进效果,而对于来自西部的被访者则产生显著的抑制作用。就1990年以后出生的新生代农民工,网络情感赋权会阻碍来自东部和中部被访者幸福感的获得,而对来自西部的被访者幸福感提升反而会有所帮助。这表明,网络情感赋权对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的影响存在明显的地区差别。此外,就来自东部和中部的新生代农民工而言,网络情感赋权对于1980—1990年出生的被访者幸福感的获得具有提升作用,而对1990年以后出生的被访者幸福感提升则会产生抑制效果。这说明,网络情感赋权对不同代际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具有明显不同的影响。从来自西部的新生代农民工而言,网络情感赋权对1980—1990年出生的被访者幸福感获得产生阻碍作用,而对1990年以后出生的被访者幸福感提升则会产生推动效果。这再次验证了此结论,表明网络情感赋权对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的影响存在显著不同的代际差异。H1d得到部分验证。
通过以上分析可知:环境危机感、媒介内容可信度和网络赋权等各方面因素会因存在的户籍和代际差异而对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产生不同方向和程度的影响。由此,对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影响因素和提升路径的探究过程中应当且必须充分考虑客观存在的户籍和代际差异,以此才能够有效推动新生代农民工实现自我和网络赋权,从而达到幸福感稳步增强的最终目标。
从上面的实证结果可以看到,媒介赋权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不同代际和不同地域新生代农民工的主观幸福感。实证结果显示,对于不同代际不同地域新生代农民工而言,媒介信任、网络工具赋权和网络教育赋权对于特定新生代农民工群体主观幸福感具有显著的正向效应。但网络情感赋权对不同年代和不同地区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的影响具有明显差异。具体而言,网络情感赋权对于20世纪80年代的东部、中部地区和20世纪90年代的西部地区新生代农民工群体的生活满意度具有明显的正向影响,而对20世纪80年代的西部地区和20世纪90年代的东部地区的新生代农民工群体的主观幸福感则具有显著负向效应。同时,网络信息赋权对20世纪80年代东部地区的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具有明显的负向影响。对上述结论的讨论如下:
媒介工具、教育赋权与媒介信任对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存在地域及年代的差异化正向影响。这背后的原因可能为:一是,当代新生代农民工群体懂得通过媒介技术去改善他们的不利处境和现状且结果往往能够达到自身预期。这进一步说明,在新媒体语境下,新生代农民工的发声机会和关注度不再处于绝对弱势,网络所赋予他们的权利正在帮助农民工摆脱他们自身的现实困境。二是,现代网络教育资源应有尽有,新生代农民工只需要跨越低门槛成本便能够通过网络进行自我赋能,且网络资源的无差别使用能够让新生代农民工摆脱身份负担,从而应用媒介选择和学习自己偏好的技能,这将大大弥补其在学校未汲取到知识的缺憾,进而助推其主观幸福感的提升,从而获取到更多向上流动的机会。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基于网络工具与教育赋权的社会化过程,新生代农民工在社会资源获取与感知上更为自信,对自身这种能力的追求与幸福感感知使其更为相信、亲近特定媒介及其内容,很大程度上这即是对媒介的使用与满足,而其基础因素在于媒介工具与教育赋权之于新生代农民工的现实效应。
网络情感赋权在影响新生代农民工主观幸福感时表现出显著的代际差异和地区差异。这背后的原因可能是:网络时代的迅速发展和激烈的竞争环境压力使得20世纪80年代的东部、中部以及20世纪90年代的西部地区的大多数农民工逐渐转向网络寻求情感慰藉,依靠网络快速找到自己的兴趣圈和朋友圈以获得社会支持能够让新生代农民工找到情感的安放之处以及个体的归属感,从而提升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感和幸福感。同时,由于20世纪80年代西部地区本身所信仰的宗教较多,加上作为少数民族的聚集地,多数农民工常年形成的生活习惯以及饮食爱好各方面存在差异,其通过网络建立社会联系以获得情感支持难以达到其预期的效果。此外,20世纪90年代的东部地区作为经济改革开放的先导地区,其经济活动活跃带动新生代农民工进城从事商业、经济劳动。经济、商业活动的纯目的与营利性相对剥夺农村生活的质朴性,且受文化水平的限制,面对网络纷繁复杂的海量信息难以甄别,通过网络寻求情感共鸣可能难以让其真正从中建立和获取深度的社会联系与情感支持。
由上文的回归分析可得知,网络信息赋权对于提升新生代农民工的幸福感作用不大,且对于20世纪80年代东部地区的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有着显著的负向影响。这表明新生代农民工并未充分利用媒介技术的实际效用,其媒介接触以及网络信息资源的使用仍停留于浅层的使用表面。这也意味着新生代农民工容易陷入工具理性的陷阱中。网络资源的流动与再分配,仍是以农民工主体意识的觉醒为前提。主体意识的觉醒使得新生代农民工主动发挥主观能动性调动网络媒介可供性(网络赋权)的发挥,进而参与到网络资源的流动与再分配实践之中,以此达到自我赋能。但是主体意识的觉醒并非易事,这与其先天资源的贫瘠存在密切关联。同时由于大部分新生代农民工仍未意识到互联网信息资源对其自身能力的增益有所加持,且仍不能成熟地对网络信息加以分辨,难以从网络纷繁复杂的资讯中获取对自身有益的信息,自身信息素养的缺乏在很大程度上限制着他们对信息的有效获取和价值创造。相关研究显示,网络信息赋权对新生代农民工而言仍是处于比较低水平态势,在信息的使用方面以满足自身的消遣娱乐为主,对于媒介所赋予的信息效用没有充分发挥在实际运用中。总体来看,在现阶段新生代农民工对信息价值所固有的效用的认知无法完全得到廓清。对于新生代农民工来说,作为一种活性力量的网络信息赋权仍需在社会国家介入下进行运作。
从上述分析可看出,媒介赋权以及媒介内容可信度对于新生代农民工主观幸福感具有显著的影响。要实现媒介对新生代农民工的增能赋权以及建立可信度高的媒介及其内容,一方面需要政府层面加强对网络信息内容等各方面的管理,为新生代农民工营造干净、健康、积极向上的网络环境。另一方面还需国家、社会组织等提供高效、正确的媒介素养教育,帮助新生代农民工群体树立正确的上网意识,使之掌握并善用网络所赋予的各种资源。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增进民生福祉是发展的根本目的。在国家大力推进幸福中国和推动农民工市民化的大背景下,提升新生代农民工幸福感符合国家新时期对于民生福祉发展建设的需求,而其中的一大重点即在于媒介化环境下网络赋权如何促进民众主观幸福感的提升,因而增强新生代农民工网络赋权意识以提升自我幸福感是不可或缺的。新生代农民工的主观幸福感的提升,一则有利于构建和谐社会,二则也有利于充分发挥互联网给新生代农民工群体带来的优势。如此,幸福才是真真切切的幸福,同时也会对新生代农民工自身的命运产生深刻影响,最终影响其福祉和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