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中叙事空白的省略形态及其价值

2021-02-13 20:10■匡
江西社会科学 2021年6期
关键词:省略叙述者文学

■匡 凤

小说叙事过程中的空白被称为叙事空白,文学创作中,叙事空白的运用既能体现出作者的创作水平,也能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趣。省略是体现叙事空白比较常用的一种创作方法,指作品中的某些内容被略去不写的文学“空白”现象。文学作品中的省略形式多种多样,有的省略没有任何文字表达、有些通过省略号来代替、有的则直接告诉读者此处省略多少字或叙述者告诉读者对某个事件和内容不做或无法叙述、有的在文本中留下一个“空白”页或一个黑页。文本中的省略激发了读者对文本中空白的再创造,从而形成对文本的二次叙述。

“空白”是一个多层次、多维度,内涵丰富、包容万象的概念,它被应用到哲学、艺术、文学等领域,而且各个领域对空白的理解不同。在中国古代哲学领域,空白具有深刻的哲学内涵。中国古代空白理论的哲学基础源于老子“有无相生”的辩证关系,最终追求的是“有无相生的无言之美”所具有的审美境界。在中国艺术领域,特别是美术界,空白的涵义比较直观,特指在画布上的“不着笔墨之处”。在文学领域,空白是作者在结构、内容、意义层面的创作技巧。特别是在小说的叙事过程中的空白被称为叙事空白,文学创作中,叙事空白的运用既能体现出作者的创作水平,也能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趣。在小说文本中,省略是叙事空白中比较常见的一种形态,文学创作中的省略形态与艺术理论中的“留白”“补白”等范畴之间的关系比较紧密,省略形式在叙事文本中具有重要的价值。

一、从空白理论到叙事空白

空白理论的发展和研究经历了从宏观向微观,由抽象到具体的过程。目前学界,对空白理论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哲学层面、文学结构层面、具体文本层面。

在哲学层面,特别是中国古代哲学领域,空白的哲学基础源于老子“有无相生”的辩证关系,这里的“无”就是通过“言意之表”所营造的“无言无意”的空白世界。中国古代文论注重意境,强调“味外之味,象外之象”。通过调动读者的主观想象力,吸引读者对“味外之味,象外之象”所代表的意境,进行积极组织构建,从而成就文学作品独特的“空白”之美。在中国古代艺术领域,特别是画论强调“空白”的含蓄之美,中国画素来重意境,画不宜满,尤其是山水画,总是有大片的留白,以激发欣赏者的想象力,扩大想象空间。

与中国古代哲学崇尚“无”不同,西方哲学则关注“being”(有)。对空白理论的研究,中国与西方共同之处表现在:双方都认识到“空白”有其存在的必然性,“空白”蕴含丰富的言外之意,“空白”可以极大地激发读者的想象力。不同之处表现在:中国文学中的“空白”讲究浑融整一,西方“空白”则以图式化结构为表现方式;中国文学中“空白”的填补注重对作者意义的复现,而西方文学“空白”的填补更像一种意义生成的游戏。有学者将中西“空白”差异的原因归结为中西宇宙观的不同①;也有学者分别从内涵、外延、文化背景、哲学基础等方面对中西文论“空白”的异同进行了比较②。笔者认为,中西方空白理论研究的侧重点不同,要从思维方式、历史语境、文化底蕴等方面综合起来考察。对具体空白的补充都需要读者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来完成,中国“有无相生”空白理论的填充方式需要通过想象来体验和感悟空白之处的意境所代表的涵义,而西方空白理论是在接受美学影响下发展起来的,对空白的填充需要靠读者的想象来填充文本中所体现出的意义空白。

在文本结构层面,最有代表性的是罗曼·英加登,他区分了文学作品的结构层次。从审美角度,将文学的艺术作品概括为语音层、意义层、图式化外观层、再现客体层。他将文学的艺术作品看作是一种意向性客体,这个意向性客体既不是实在的客体,也不是观念的客体,这个意向性客体代表的是图式化的外层结构。文本中的描绘对象,在阅读中被读者“具体化”时,文学的艺术作品才被称为审美对象。他也指出:“文学作品的某些层次,特别是被再现的客体层次和外观层次,包含着若干‘不定点’。这些不定点在具体化中部分地被消除了……不定点在个别的具体化中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消除的:一个或多或少严格的确定性代替了它们的位置并且可以说‘填补了它们’。然而,这种‘填补’没有被对象明确的特征完全确定下来。因此可以在不同的具体化中有所变化。”[1](P12)这里提到的作品结构层次出现的“不定点”就是西方学界最早提出的“空白”。后来,伊瑟尔将“空白”引入文本与读者的交流中,并用“空白”取代“未定点”。中国学者朱立元对英加登和伊瑟尔“空白”的内容进行了扩展。朱立元将文学中存在的“空白”看作是文学的一个根本特性,并认为文学中的空白不应局限在作品的具体构成因素上,而应体现在文学作品内在基本结构的各个层次上(语音语调层、意义建构层、修辞格层、意象意境层和思想感情层)。在此基础上,朱立元提出了极富中国特色的意象和意境层的“空白”,并指出文学作品的意象意境层“空白”不仅体现在读者的接受过程中,而且体现在作者的创作过程中,意象意境层的“空白”是作者与读者共同谋划的结果。

在具体文类特别是小说层面的空白,很多学者是将空白作为一种创作手法。如,法国新小说代表人物罗伯—格里耶将“空白”视为现代小说应具有的根本属性,在评价《包法利夫人》时,他提到:“这部‘新小说’首先‘是一种空白和误会的会聚场’,然后才是文学。”[2](P288)他也将“空白”视为法国新小说创作理论的指导原则,认为小说创作正是从“空白”到“空白”才构成叙事。[3](P205)在此基础上也延伸出叙事空白理论。“叙事空白是文本某部分的缺失,但这种缺失本身已构成一种叙事,并不是绝对的虚无,而是在叙事文本参照下的无文本叙事,是一种不写之写,一种无表达的表达。”[4](P18)可以说,在创作层面,叙事空白是作者创作文学作品的一个技巧与方法,空白指的是文本中未曾写出来或未曾明确写出来的部分,叙事文本中故事时间大于零、文本篇幅却等于零的叙事现象。在理解与阅读层面,叙事空白是读者对作品中,作者暗示或没有说出来部分的填补,是读者参与文学作品再创作的一个途径。省略是作者比较常用的一种方法,省略存在的必然性及其价值,体现了叙事空白在文学创作与读者解读中的重要性。

二、叙事空白中的留白方式——省略

提到省略,它与美学理论中“留白”之间的关系不容忽略。留白是中国书画作品创作中使用的一种手法,在书画创作中,为了使作品的章法、画面更加精美,创作者刻意在作品中留下一些空白,让观者通过自己的想象去体会留白所代表的涵义。之后,留白的方法相继被引入文学创作、话剧表演等领域,从而延伸出词语留白、应用留白、艺术留白等独特的方法。在文学领域中的留白主要是指词语留白。也就是说,通过没有任何词语的表达从而达到一定的叙事效果。从这个意义上来讲,省略就是文学创作中的一种留白方法。

省略指的是作品中的某些内容被略去不写的文学“空白”现象。文学作品中的省略形式多种多样,有的省略没有任何文字表达、有些通过省略号来代替、有的则直接告诉读者此处省略多少字或叙述者告诉读者对某个事件和内容不做或无法叙述、有的在文本中留下一个“空白”页或一个黑页。海明威曾提到,在文学创作中,省略既是一种艺术技巧,也是一种创作方法。但是,省略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如果一位作家省略某一部分是因为你不知道它,那么,小说里就有破绽了”。[5](P50)省略方法使用的准确与否、合适与否直接关系到一部作品的成功与失败。海明威的“冰山理论”可以说是强调文本中运用省略方法的重要理论。他指出:“冰山在海里移动是很庄严宏伟,这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露在水面上。”[5](P4)在文本中,八分之一就是文本中能看得见的、具体的内容,而在冰山下的八分之七则是看不见的,省略的,靠读者去感受的情感和思想。比如,秘鲁作家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在《胡利娅姨妈与作家》中,设计了诸多省略。小说的第2章主要讲述富翁的女儿埃丽娅娜下嫁傻子“红头发”安图涅斯的过程。但在婚礼进行中,新娘却突然意外晕倒。阿尔贝托医生在给新娘检查身体时发现新娘已经怀有身孕,而新郎对新娘怀孕之事一脸诧异。此时的阿尔贝托医生不禁疑惑起来:为什么漂亮又富有的新娘会匆忙的嫁给一个傻子?为什么在本街区的美男子理查德(埃丽娅娜的表兄)从未有过未婚妻,而是死心塌地、服服帖帖地照顾自己的表妹……结合婚礼上发生的事情,阿尔贝托医生恍然大悟:原来理查德和埃丽娅娜的不伦之恋导致了埃丽娅娜的未婚先孕!同时,小说也到此结束叙述。面对后续情节发展中:新娘如何解释未婚先孕以及与表兄之间的不伦之恋,新郎会不会心甘情愿地接受新娘以及这场闹剧如何收场等问题,小说没有提到,以空白的形式省略,等待读者根据自己的理解去填补故事的后续发展。由此例证也可以看出,为了增强作品的思想性,吸引读者,作家使用省略这种技巧,以便调动读者的积极性,让读者去参与解读作品,填充空白。

在《胡利娅姨妈与作家》情节的构建过程中,读者也存在一个疑问:省略是否专指对文本内容的停止叙述。针对这个问题,杜夫海纳在《审美经验现象学》中提供了答案,他指出:“需要区分两种不同的省略。一种省略意味着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它是一种暂停,不允许我们去想象那些可能会填补掉空缺的东西……而另一种省略则不然,它要求我们重新塑造连贯性,因为某些事情发生了,而了解这些事情对紧跟故事的发展殊有必要……但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去了解的一切有关填补时间过程的实际上也都是由作品向我们陈述的,不需要我们去猜测和放慢作品的发展速度。”[6](P406)两种不同的省略方式,第一种暂停,是从作者创作层面谈起,作者暂停叙述,叙述者在叙述过程中保持沉默。如《简·爱》第10章直接向读者宣告作者几乎沉默地跳过8年。为了保持上下环节的连贯,对这8年的事情只写了少数几行。因为本章的前一章叙述了简在寄宿学校第一年的生活,而此后的8年中,主人公的生活波澜不惊,没有多少可叙述的事件,所以叙述者便保持了沉默。而需要重塑连贯性的第二种省略,则是从读者角度谈起,读者需要自己重新把作品中省略的部分建构起来。如《太阳照常升起》中,作者并没有明确提到杰克·巴恩斯的生理缺陷,但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根据隐藏在小说中的信息,会强烈地感受到杰克·巴恩斯生理缺陷的事实。这也正呼应了海明威所说的,如果一位作家对他想写的东西心里有数,那么,他可以省略他所知道的东西。海明威这里所提的“省略”,并不是像省略情节技巧那样删除部分故事情节,而是把属于主要故事情节之外的某些信息分散到其他文本、情节中。读者只有通过阅读这些文本并随着情节的进展,才能感受并补充那些被省略的信息。

三、省略形态存在的缘由

省略是作者创作的一种方法和技巧,因此,省略的存在是必然的,在创作层面,作者刻意隐藏一些内容,或刻意让叙述者隐瞒一些信息保持沉默。从而吸引读者去挖掘作者文本所蕴含的真正意义。因此,省略存在的原因主要以下几个:

首先,文本中存在隐藏的内容。莱辛认为艺术家想要让自己的作品被欣赏着长期不断反复的玩索,就必须选择能产生最大效果的某个时刻和某个角度来表现。他提出:“既然在永远变化的自然中,艺术家只能选用某一顷刻,特别是画家还只能从某一角度来运用这一顷刻;既然艺术家的作品之所以被创造出来,并不是让人一看了事,还要让人玩索,而且长期地反复玩索;那么,我们就可以有把握地说,选择上述某一顷刻以及观察它的某一个角度,就要看它是否能产生最大效果了。最能产生效果的只能是可以让想象自由活动的那一顷刻了。”[7](P15-16)莱辛的这一论述主要是针对造型艺术而言的,但这一理论不仅仅适用于造型艺术。如果造型艺术描述了激情的顶点,就会让读者没有了想象的空间。因为造型艺术本身是静止的,只能表现某个特定瞬间,这个瞬间的效果要达到最大化,自然要让接受者从这个瞬间想象出更多的场景和意义,要让接受者从这一瞬间想象出这一场景之外的场景,意义之外的意义。运用到文学创作领域,莱辛提出的“最富有孕育性的顷刻”也是一种隐含形态的文学“空白”。

文学中的隐含指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内容通过同一部分文本表达出来的文学“空白”现象。文本中的隐藏内容使文本的意义具备了极大的延展性和持续性,让读者总能在持续不断的想象中获得更长久,更多元的意义体验。例如,在格里耶的《嫉妒》中,格里耶成功地将很多故事内容省略,隐含在读者的解读中。故事的中心人物流亡于叙述之外。虽然在文本中没有关于他的任何叙述,但他却处处映照在故事世界中,是整个故事的中心人物。读者时时刻刻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格里耶的很多小说基本上没有完整的情节。读者读到的只是整个故事的一个苗头或症候。在阅读过程中读者被迫自主构建整个故事。格里耶的所有小说都是从文本的隐含内容之处生发出来的。读者只有在脑海之内同时考虑叙述者写出来的事件和叙述者没有写出来的事件才有可能将文本的意义解读出来。《嫉妒》中明显占据主导地位却从未在文本中出现的这个人到底是谁?通过对文本的细读再结合对小说标题“嫉妒”一词的仔细揣摩,读者可以推测出这个在文本中隐形却在故事中居于中心地位的人就是故事女主人公的丈夫,一个被嫉妒的心魔迷惑了的男人。作者的高明之处在于,虽然女主人被丈夫密切监视,但她却丝毫没有觉察到丈夫嫉妒的目光。这个对妻子与其他男人正常交往的嫉妒严重到几乎接近病态的丈夫用异常的目光注视着妻子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至于这个男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这样密切地监视自己的妻子,叙述者没有提供任何现成的答案,一切都有待于读者从文本提供的蛛丝马迹中去寻找和推测答案。此处以隐含方式存在的“空白”深深地吸引了读者的注意力。

其次,叙述者刻意隐瞒一些信息。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特别欣赏福克纳的创作方法,他指出福克纳《圣殿》中独特的地方,应归功于叙述者向读者隐瞒的那些东西。叙述者把按时间顺序排列的素材挪离了原来的位置,或者省略不用了。福克纳的《圣殿》中叙述者向读者隐瞒了很多信息。该故事的核心事件:活力充沛,稳重不足的谭波儿被一名患有精神病的歹徒金鱼眼侵犯。这一事件是在整个故事情节完成之后有读者逐步解读出来的。在文本中,这个事件没有被叙述,叙述者对此保持了“空白”,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散落文本不同部分的信息碎片。叙述者对小说的关键事件保持沉默,并隐瞒事件的发展,让小说中弥漫着暴力、恐怖的氛围,给读者造成一种心理上的压迫感。而读者正是通过将散落的信息加以梳理和整合从而拼接出事件的轮廓和全貌。故事中除了这个事件之外还有许多事件被叙述者刻意隐藏在文本的静默之处。但也正是这种文本静默的传达方式让事件在故事世界中得到凸显。

略萨在《给青年小说家的信》中反复提到福克纳《圣殿》中的叙事静默。他指出:“我想再给您讲一下以前我在评论福克纳的《圣殿》时所做的比较。我们假设一部小说的完整故事是个多面体,这个故事一去除那些不必要的材料和为了达成某种效果而蓄意省略的部分,小说就会有其独特的形体。这个特殊的形体,这个雕刻,也就是艺术家原创性的表现。”[8](P15-16)略萨认为福克纳不仅在《圣殿》里,而且在他笔下所有的故事中,都是使用隐藏材料的完美大师,材料被隐藏之处便是文本“空白”之处。略萨认为能在叙事中巧妙地运用“空白”是一个作家具有原创性的表现。“空白”是作家们常用的,最具价值的工具。“空白”可以让故事更加立体,意义更加丰厚。

四、省略形态存在的价值

文学表达作为话语形态的一种方式,它不同于表述对象本身,它是多种力量结合的产物,这些力量包括作者、读者、文本等在内的文学体系,因此文学表达是一个融多种因素为一体的动态场域。叙事空白产生的原因有很多,如语言的局限、叙述的限制以及叙事的策略等因素,但是,在文本解读的过程中,需要对省略的内容以及空白之处进行补充,即补充空白,对文本语言中的“空白点”“不确定”内容的补充。而对空白的补充、填补需要调动读者的积极性。“读者填充叙事空白的活动主要是依据读者的想象力完成,这种填充有时是有意识的、主动的推理,有时是无意识自然而然生成的,当然,由于读者认知水平的不同,不同读者对同一个故事空白的填充也不同”。[9]因此,文学作品中省略的存在,加强了读者与作者之间交流,激发读者接受过程的再创造,即重塑或改造阅读的客体和对象,对潜在的叙事进行再建构。

首先,对省略内容的填补,激发读者在接受过程中的再创造能力。英伽登指出,读者的阅读过程包括消极阅读和积极阅读。消极阅读是机械的阅读方式,在阅读过程中,没有与虚构对象进行任何交流,也就是说,没有读者个人的积极参与。相反,积极阅读是读者不仅要理解阅读对象而且要对阅读对象进行交流,在交流的过程中进行再创造。即“阅读文学的艺术作品能够积极地完成,我们以一种特殊的首创性和能动性来思考所读的句子意义,我们以一种共同创造的态度投身于句子意义确定的对象领域。”[1](P39)比如,契诃夫的小说《一个带狗的女人》中,一个花花公子式的中年人勾引了一位孤独的贵妇,起先是抱着玩玩的态度,后来发现自己真正爱上了这位有夫之妇,忍不住去找她,两人约好了在莫斯科相见。在莫斯科的一间密室里,这对偷情的男女秘密谋划着两人的未来,叙述者的讲述到此结束。至于两人商量的过程怎样,商量出个什么结果来,文本中没有任何交代,对故事情节的后续发展有待读者根据当时的情境和主人公的性格特点来推理和想象。因此,布斯认为,小说中作者的修辞性介入是不可避免的,尽管介入的方式各不相同,但只有作者的介入才有利于读者进行明确的道德判断。任何小说都存在作者与读者的秘密交流。

其次,对省略内容的填补使潜在叙事得以重新建构。对文本的解读是作为文学表述和被表述事件之前的桥梁,被叙述的具体事件和叙述过程及其结果之间同样存在耐人寻味的张力,它不可能被作为符号序列的叙述话语完全把握并精确还原。在叙述行为中,每一段话语的序列都无法摆脱叙述者主观意念和社会文化观念的渗透与影响。因此,在对文本中省略形态的解读过程中,读者通过暂时或永远隐去故事中的某些材料,迫使自己猜想、设想或补充的方式来填补作者留下的“空白”,从而积极地参与创作,对文本中隐含的叙事结构以及意义进行再创作。即“叙事空白的意义生成则是读者在统筹作者意图,文本提示及自己的经验、意愿等各种因素之后对空白加以填补的结果”。[10]

总之,读者在对叙事空白中的省略进行填充时,不能局限在作者的创作意图方面,而是应当结合读者的积极能动性,将叙事空白的补充理解为一个开放的、动态的编织过程。并尽可能从一个更广阔的文化、社会视域出发对其加以观照。将叙事空白的填补与语境、历史、文化、审美判断、审美价值意义等要素连接起来,为叙事空白研究注入新的活力。

注释:

①具体内容可参见:胡亚敏、刘知萌《中西“空白”概念比较研究》(《学术研究》2017年第1期)。

②具体内容可参见:程地宇《文之本体与道之本相》(《探索》1991年第4期),李克和、张唯嘉《中西“空白”之比较》(《外国文学研究》2005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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