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莱诺医学校研究综述

陈 琳

（上海师范大学 上海 200030）

萨莱诺医学校的探讨既属于医学社会史的领域，又在西方大学史的研究范畴之内。但是由于上述两个领域内的研究大多以通识性的叙述为主，在此不作赘述，笔者仅整理了关于专门研究萨莱诺医学校的国内外成果。

一国外研究成果

萨莱诺医学校的最早记载可追溯至17世纪安东尼奥·马扎(Antonio Mazza)的著作。马扎将其起源追溯至9世纪初期，并认为该校是由四位医生——希腊人彭托斯(Pontus)，犹太人伊利纳斯(Elinus)，阿拉伯人阿达拉(Adela)和一名意大利本地的医生(Salernus)建立的，且都使用其母语教学。

一个世纪以后，阿克曼(Ackermann)在其著作中采纳了马扎关于四位医生建立的“传说”，但是，他认为马扎所记载的“传说”没有阐明来源。阿克曼还认为，萨莱诺医学校的声望不仅仅归功于医生们，而且东方人也做出了贡献，并且为东方文化相对于欧洲文化的优越性做了辩护，尤其是在医学领域。

1844年，一位法裔犹太学者卡莫里(Eliakim Carmoly)在其著作中认为萨莱诺医学校的是由希腊人、阿拉伯人、犹太人建立的。该学者没有将拉丁人囊括在内，此观点后来被医史学家德·伦齐(Salvatore De Renzi)所批驳。

德·伦齐(Salvatore De Renzi)，出生于1800年，曾经在那不勒斯大学学习医学，致力于研究流行病、那不勒斯地区的卫生条件和促进疫苗接种运动。他于1832年着手写作一本关于医学史的书，起初把焦点集中于萨莱诺，后扩展至意大利地区的医学史。在与亨舍尔(August Wilhelm Henschel)和戴伦伯格(Charles Victor Daremberg)的合作下，德·伦齐的完成了两部最重要的著作，一本是写于1852-1859年的《萨莱诺文集》，这是一本与萨莱诺历史相关的参考文献集(主要是萨莱诺医学校未发表的医学论文)；另一本是写于1857年的《萨莱诺文献史》，主要为萨莱诺医学校记录在案的历史。德·伦齐的著作成为研究萨莱诺医学校最重要的资料，后来的很多研究都以此为基础。

19世纪的研究，除了卡莫里和德·伦齐之外，还有贝卡文博士(Dr. Georges Becavin)于1888年在巴黎发表的名为《萨莱诺学校和萨莱诺医生》的论文。

在德·伦齐之后，对萨莱诺医学校的研究有两个完全不同的分支。一条方向是研究萨莱诺医学校的医学文献，另一条方向是研究其教师和制度发展。

在医学文献方面，主要是研究出版的新文献以及批判德·伦齐的著作，代表人物有卡尔·苏德霍夫(Karl Sudhoff)，查科萨(Giacosa)，克鲁兹(Creutz)，汉德森(Handerson)、帕卡德(Packard)、科恩(Corner)和辛格(Singer)。苏德霍夫(Karl Sudhoff)是20世纪初期研究萨莱诺医学校的重要人物之一。他对萨莱诺医学校的研究有四个特殊的视角：一是他认为虽然在十世纪之前没有学校存在的历史痕迹，但是萨莱诺作为得天独厚的疗养胜地的地理位置足以吸引医生和病人的到来；二是由此建立了一所世俗学院，所以他认为萨莱诺医学校为教外医学而非教会医学；三是他不认为萨莱诺医学校是大家所理解的“大学”；四是强调康斯坦丁对于萨莱诺医学校的重要作用。

1926年，西格里斯特(Henry E. Sigerist)和苏德霍夫的学生查尔斯·辛格(Charles Singer)发表了一篇颂词，囊括了查尔斯·辛格和多罗特娅·辛格(Dorothea Singer)对萨莱诺医学校的研究。他们认为，萨莱诺医学校的文献属于经院哲学之前的时代，所以萨莱诺医学校不属于欧洲大学的范畴。作者还关注到了苏德霍夫较少关注甚至忽视的研究点，即意大利南部的多元文化，强调了希伯来因素的存在。她们由此认为，萨莱诺是穆斯林、诺曼人和犹太人的三种文化的融合。

在教师和制度发展方面，又将萨莱诺医学校的发展时期分为两个时间段进行研究。对萨莱诺早期到十四世纪的研究，代表人物有加鲁菲(Garufi)、卡帕罗尼(Capparoni)和卡鲁奇(Carucci)，对萨莱诺医学校后期的研究则要提到塞特姆布里尼(Settembrini)、德尔盖佐(Del Gaizo)、辛诺(Sinno)和另一个同名的卡帕罗尼(Capparoni)。

自德伦齐(De Renzi)以来，萨莱诺的医学文献和制度发展这两个研究分支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整合。

国内最常被引用的关于萨莱诺医学校的研究是克里斯特勒(Paul Oscar Kristeller)在1945年的文章《萨莱诺学校：它的发展及其对学术史的贡献》。克里斯特勒以时间为线索梳理了萨莱诺医学校从兴起至衰落的各时期的医学文献以及制度发展状况。克里斯特勒认为，历史学家们只关注到了萨莱诺医学校在早期的制度发展的模糊性、其医学理论和教学是经院哲学之前的产物。但是没有关注到其后期的制度发展状况、后期是否受到经院哲学的影响或者萨莱诺医学校本身是否对经院哲学产生过一定的作用。值得注意的一点是，他注意到了萨莱诺医学与其他学科的关系，尤其是哲学。他的这篇论文是目前国内研究萨莱诺医学校的主要来源。

另一篇引用率很高的文章是布洛(Vern L. Bullough)的《医学作为一种职业的发展》。作者认为，萨莱诺医学校尽管有一定的自主权，但由于皇家的不断干预，医学院的教职人员从未真正控制过医学的教学或实践，医学系却从未能够摆脱皇家的控制而建立自己的标准。

文图拉(Iolanda Ventura)将近几十年来研究萨莱诺医学校的研究人员所做的工作总结为三项，一是重建萨莱诺医学校图书馆，二是研究医学院的文本的起源和传播，三是分析文本类型的演变情况。这些工作旨在为弥补和纠正以往的历史学家的缺漏和问题提供可能。

格林(Monica H. Green)翻译了关于萨莱诺医学校的一本重要著作——《特罗特拉》(Trotula)，并研究了中世纪萨莱诺的手稿流通。格林通过研究手稿的时代和流通，推翻了德·伦齐在其《萨莱诺作品集》中将所有在意大利南部撰写或翻译的医学著作归功于萨莱诺，并将12世纪确立为辉煌时期的观点。另外，格林主张将萨莱诺作为切入视角来研究意大利南部的多元文化，而非将其仅作为焦点。

关于萨莱诺医学校的最新研究是为费雷(Lola Ferre)在2018年发表的一篇研究综述《萨莱诺医学校的多元文化起源：一场史学辩论》。作者以时间线索梳理了自17世纪马扎的记载至今的学术界关于该医学院起源的多种争议与资料来源。作者主要表达了以下观点：(1)四位学者的故事未必是完全真实的，但反映出了萨莱诺医学校的辉煌是四种文化交汇的结果，并且可以扩展至意大利南部。(2)学界的争议反映出起源的时间似乎不是与其本身有关，而是作者生存的年代有关，目前的研究存在一种“基于身份的本质主义”的趋势。(3)作者认同犹太因素和阿拉伯因素的重要作用，并认为其将在以后的研究中占有一席之地。另外，作者认为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一点是，相对于十八至二十世纪末这一领域的研究几乎都是由男性来完成来说，目前绝大多数从事这一领域的研究人员均为女性。

二国内研究成果

国内关于萨莱诺医学院的专门研究凤毛麟角，仅有四篇论文和一篇硕士学位论文,并且基本都是概述其建立、发展至衰亡的历程。分别是杨善发的《萨勒诺医学校的兴衰及其影响》、杨亚瑞、甄橙的《中世纪的“希波克拉底之国”萨勒诺医学校》、季姗姗的《欧洲最早的医学院》、陈巍的《中世纪西方医学的天降之人—康斯坦丁》和韦欣欣的硕士学位论文《特罗图拉的女性医学研究》。

三国内研究现状述评

首先，国内的研究以一般性的介绍和叙述为主，专著较少。这些介绍仅仅是对萨莱诺医学校做一个概括性的描述,像一本“研究手册”，基本停留在常识的层面上，深入和具体的分析并不多见。虽然“研究手册”式的叙述有助于读者对萨莱诺医学校有一个简单的了解，但是容易对读者产生误导，认为其发展过程和水平也不过如此。另外，萨莱诺医学校的研究属于历史研究的范畴，却缺少了“史”的韵味，而仅仅停留在常识层面。

其次，国内的研究深度不够。国内学者的研究大多来源于二手文献，探讨大学是什么，即关于大学的“常识”，相对而言忽视了对原始文献的研究和考察。虽然有原始资料不足和语言限制的缘故，但是原始的文献和考古资料也并非完全没有，大多数学者的目光仅仅从已有的研究中提取所需，而没有深入考察原始史料，换句话说，原始资料的养分没有被完全汲取和吸收，从而使得目前的研究仅停留在表面，而没有深挖萨莱诺医学校背后的医学状况或文化交融现象。

总而言之，国内学术界对于萨莱诺医学校的研究面临着很大的困难的主要原因是原始资料和语言的限制，但是随着研究条件的改善和学界的重视程度加强，这样的局面在逐步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