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副保罗与船长亨利

2021-02-07 02:53陈艳群
美文 2021年3期
关键词:亨利船长妻子

陈艳群

大副保罗的故事

那是1982年,一个阴沉的冬日,钱币大的雪花漫天飞撒,铺天盖地,掩盖了我来时的路。我茫然地站在法尔茅思(Falmouth,麻省)镇上的汽车总站,孤零零地等待去洛根机场(Logan Airport)的巴士,心情跟身边的行李一样沉重。虽然,像这样的远行,我已经历不知多少回了。

这次是格外的不情愿。

眼看圣诞节逼近,我却要撇下三岁的孩子和有着五个月身孕的妻子,远赴船上工作。尤其令我忧心的是,妻子在怀孕期间时有出血现象,一想到母子的安危,我的牙关便颤栗得厉害。缩在大衣口袋里的双手早已冻僵,多少心事却随乱雪千回百转。那一刻,有股强烈的冲动在操控我的情感——拦辆出租车折返回家。

回去容易,可谁来养活一家人呢?现实如此严酷,我没有选择,只能迎着鹅毛大雪,艰难地朝前走,飞往路易斯安那州的巴吞鲁日港口(Batton Rouge Port)。我似乎看到,“巴顿”号油轮上飘扬的星条旗在向我招手。

我将与这艘载重七万六千吨的油轮共同生活一段时间。作为大副,这是我在埃克森公司(Exxon)的第二份工作。第一份工作也是在一艘油轮上。海员换船是常事,通常一个工会下有几十艘船。只要是在同一个工会下属的公司工作,福利就不会受影响。之前,我所工作的船一直在北卡罗来纳的哈特拉斯角海域,漫长的严冬让航海无比沉闷与乏味。好在这一次,“巴顿”号将从巴吞鲁日港口出发,驶往巴拿马港口,载原油返回路易斯安那州,它将徜徉在暖和的加勒比海域,这让我对此次航行增添了一些期待。

出租车小心翼翼地驶进了巴吞鲁日港口的埃克森炼油厂,这里简直就是一个石油王国。从车窗往外看,扑面而来的是一座座圆型油库,无数条粗大的油管伸向远方,参差林立的烟囱不断吐着滚滚浓烟,隆隆的蒸汽声和独特的化学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我走在“巴顿”号的舷梯上,寻思着,这里即将成为我临时的家了。这是我首次登上巴顿号,这艘油轮与其他油轮大同小异,设施、声音和气味皆悉如故友,有熟门熟路的亲切感。稠黏的石油哼着小曲,欢快地从船上粗壮的软管里奔向岸上油库。原油的气味成了我的新款香水。

当走到舷梯尽头时,一个熟悉的笑容出现在我眼前,弗兰克,我欣喜地叫出来,没错,就是他,那蒜头鼻和头上破旧的水手帽是辨认他的主要特征。与弗兰克相识于1977年,我们曾在另一艘船上共事,那时,他已是一名富有四十年经验的老船员,而我刚刚毕业,被分配到船上当三副。从他身上,我不但学会了如何做一名合格的油轮船员,更学到了很多很多航海知识。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旧金山机场,几杯尊尼获加(Johnny Walker威士忌)之后,他错过了航班。

我被引去船长室,船长是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灰胡子拉碴,眼神如钢铁般冷酷的老人。他的名字叫奥利弗·温德尔·霍姆斯(Oliver Wendall Holmes)。不是那个著名的霍姆斯诗人,而是霍姆斯船长。私下里,我叫他老奥利。在埃克森公司,霍姆斯算得上是一位资格很老、威望极高的船长。他从一个瞎胡闹的小年青,一路走到船长位置,中间经历了二战、韩战和越战,身心遍布伤痕。后来有一次我问霍姆斯,像他这么高大的人,为什么脚却那么小。他告诉我,1943年冬天,那时还在二战中,他们的油船在北大西洋道德国U型潜艇的鱼雷击中,在弃船逃离的途中,他和其他船员在寒冷刺骨的救生艇上漂了两天才等到救援,脚趾头被严重冻伤,只能切除。

我将自己的证件和文件递交给船长,他看后略有所失地说,先前那个大副业务娴熟,船里船外都了如指掌,他们搭档也已很多年。言外之意,我难以取代那位前任大副的位置(I had big shoes to fill)。毫无疑问,这位船长不看好我,给我了一个下马威。我本能地意识到,在一位资深老船长手下工作,日子不会轻松。想要获得他的认可和信任,任重而道远,必须全力以赴。

货卸完后,油船沿密西西比河继续下行,驶进墨西哥湾。我很快进入日常的瞭望、维护和文件处理工作当中。老奥利做事总是尽其所能地做到完美,我这后生的毛糙就成了他的眼中钉。他总是用那意大利香肠般粗大的手指,指着我的脸吼道,你懂个屁!当我试图解释我所做的一切时,老奥利即用贬低的眼神看着我说,我见过的海上浮标比你看到的电线杆还要多。

可以想象,在往返于巴拿马与路易斯安那之间的数周中,我和霍姆斯船长的争执几乎没有停止过。我不止一次地请求他不要干涉我的工作,让我自己做。何况,我也不是行业中最年轻的大副,还有比我年轻的。但这话只能让他平静几分钟。一点小差错就又会让他暴跳如雷,那神情只差把我生吞活剥了。自从上了这条倒霉的油轮后,我没有享受过片刻这路上的阳光和景致,每天都战战兢兢,生怕自己的失误遭来劈头盖脸的训斥。选择来这艘船上工作,我整个肠子都快悔出来。

一次,我们刚从巴拿马装载了货物,正朝密西西比河的方向驶去。航行的第二天,接到船长的电话,叫我去他办公室。我心一沉,看来老奥利要跟我摊牌,赶我走了。船上的人事生杀大权都掌握在船长手里,他可以将任何人像卸货一样卸到岸上。被开除的船员如想另谋船上的工作,纵有很多空缺,也无船愿意接收。

两条软腿移进了船长办公室。不料,他竟然请我坐下,语气与往日大不相同,这肯定是鸿门宴,我嗓子很紧。老奥利用慈父般的口吻告訴我,他收到休斯顿总部用高频率对讲机传来的消息,我的小女儿提前三个月出生了,仅1英磅12盎司(相当于1斤),由于妻子所在的海恩尼斯医院(Hyannis Hospital)没有照顾早产婴儿的设备,半夜将她们母女急转入圣玛格丽特医院(St,Margarets Hospital)。母女二人情况危急,都在加护病房。听到这里,我感觉自己被悬在了空中,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嘴巴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船长转身拿起电话,果断地命令,“轮机长,这个年轻人的妻子和刚出生的孩子病情严重,现在波士顿一家医院。我希望你能打开引擎室的每一个喷嘴,不管需要烧多少燃料,尽最快速度给我赶回路易斯安那!”随后,他又打电话给无线电操作员,请他做好与我岳父随时联系的准备。然后他转过身来对我说,“年轻人,你可随时致电家人,不用担心通讯费用,我会尽快送你回家。”我提着两条依旧绵软的腿离开船长办公室,比来时多了一份感激和尊重。

我终于与岳父取得了联系。妻子半夜大量出血,家人見状惊慌失措,赶紧将她送往她的妇产科医生所在的海恩尼斯医院。可是该医院不具备早产婴儿的护理设备,医生当即决定将她们紧急送到波士顿城的圣玛格丽特医院。

人一到医院,医生马上给妻子注射了类固醇以提高体内胎儿的肺部功能,因为许多早产婴儿会因肺功能衰弱而无法存活。由于妻子失血过多而无力自然生产,只能同意剖腹手术。医生分外小心地救出了巴掌大的女儿,将她送进重症监护室内的恒温箱里加以看护。重症监护室成了小生命出生后的第一个家,一住便是四个月。而妻子因生产受到感染,高烧不退伴随着不断的失血,也被送进了重症监护病房。原来,妻子孕期出血是因为脐带受损,倘若婴儿没能及时救出,她可能会饿死在母亲的身体里。小生命虽然脆弱,却也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妻子噙着眼泪,为弱小到令人心痛的女儿取了个美丽的名字,艾琳·阿曼达(Erin Amanda)。

油轮以最快的速度驶往路易斯安那。我的职责要求我在工作中不能有一丝差错,这关系着整艘船的性命。当班时,我注意力高度集中,时间反倒过得比较快。一离开岗位,妻女的安危便在我头上旋转,担忧与无助令我寝食不安,每天都在等待岳父传来妻消息的焦虑中度过。难为了妻子,在病房里让岳父宽慰我,说一切都会好的,听到这些我精神快要分裂了。在这种焦灼的状况下,工作中片刻的镇定,对我来说真是太重要了,我很害怕船长和船员问及我妻儿的情况,那会使我镇定的情绪顷刻间崩溃。一路上幸得老船长的关怀与照顾,这份慈父般的精神慰藉比上帝来得更加直接。

又一个清晨,我问老水手弗兰克,为什么船长忽然间像换了个人似的。弗兰克与船长相识四十年,曾与他出海过无数次,对他的个性和阅历一清二楚。弗兰克说,老船长经历过战争的恐怖,也曾奋力摆脱了酗酒的劣习。他失去了他唯一的孩子,当时他也是在海上,妻子因此离开了他。海员通常都是双重人格,航海生涯能将海员磨炼成钢铁一般的意志,同时也滋养出水一样有情有义的柔情。弗兰克的话改变了我对老船长的看法,之前,我恨他,有将小便撒到他咖啡里的冲动,想到这,我内疚不已。

船已抵达路易斯安那,因提前回港,码头没有空位让船泊进来。老船长命我收拾好行李,他已派小艇来接我上岸。公司的车正在岸上等着载我去机场。

我去船长办公室交接了工作,领取了薪水,提前回家。老奥利握着我的手说,孩子,你很有勇气,回去好好照顾你的家人。我们的心和祈祷都陪伴着你。到时,你可以随时回到我船上来。船长的安慰犹如雪中送炭,不仅是这份安慰,他更教会了我如何成为一名男子汉。

公司为归心似箭的我准备了头等舱。出了机场,一辆豪华轿车载我赶往圣玛格丽特医院。我与妻子激动得相拥而泣,仿佛是生离死别后的重聚。看到她脸上有些康复的红晕,所有的担忧、焦虑都化成了重逢后的喜悦。妻子指着床边硕大的花篮,欣慰地说,这是船长和船员送的。船长和同事体贴细腻的问候,居然先我抵达,我的心随绽放着的鲜花和妻子的话震动、荡漾,清晰的视线瞬间变得模糊起来,想到痛失唯一孩子的老船长,想起他临行前的一番话,一种在温情中蔓延的歉意涌上喉结,我鼻子一酸,将感激、自责和难过一齐吞下了肚。

在去婴儿重护室的过道上,坐在轮椅上的妻子提醒我要做好思想准备,我分明感到我的心脏像打桩一样地捶打着。

她是那么的小,仅十二英寸长,头只有网球大,透明的皮肤下,似乎能看到心脏的跳动。微小的身躯缠满了各种颜色的电线和管子。我任凭眼窝里的泪水无声地倾淌,除了哽咽,还是哽咽。可怜的孩子,一来到世上便遭这么多的磨难。两位护士在旁寸步不离。小小的生命仍在奋力抗争,虽然各个器官都已生长完整,但她还不能自己喝奶,需要靠管子吸取营养,而且吃得很少。一起进来的医生告诉我们,这孩子是个奇迹,生命力极强,他指着房间里另外的几个早产儿说,那些比她大一些的婴儿都还不能自己呼吸,但她却做到了,她的肺功能已健全了。医生现在唯一操心的就是如何多给她一些营养,这样她就会越来越健康。

几天后,我推着妻子去办出院手续,女儿艾琳的情况虽稳定,但仍需留院察看。将孩子独自留在医院,妻子情感上无法接受,我们只好每天来回开150英里的路程去看望女儿。这种生活持续了三个月,直到女儿增长到四磅多才出院。期间,儿子一直吵着要看妹妹,我们担心他会被插满管子的妹妹吓着,只好找藉口推脱。

在我微弱声音的要求下,护士给我看了医疗账单,总共是六万七千美元!不要说在八十年代初,就是今天也是一笔巨大的医药费!我的双腿在抖,隐隐作呕。我无力地问,个人须付多少钱。护士看着我,大笑,别紧张,你一分钱都不用付,埃克森公司和蓝十字蓝盾医疗保险公司(Blue Cross and Blue Shield of Texas)承担了一切费用,也包括你孩子今后的住院费。此时,如果船公司的老板在我面前,我一定会双膝跪下,给他磕几十个响头。

女儿健康地成长起来,我可以放心地回到海上。因“巴顿”号上已有大副当班,公司便安排我上了另一艘船。此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老奥利,若干年后,他就去世了。和他一起工作的丰满记忆并未干枯,正灌溉着我的灵魂。三十多年的航海生涯中,我经历了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也就是老奥利教我的,如何在海浪风雨中,将自己的心打磨得更加坚韧。

亨利船长

亨利船长从旧金山返回关岛的船上工作,途经夏威夷,欲停留两天。唐热情相邀:如不嫌弃,寒舍可将就。亨利欣然受邀。

亨利与唐是二十多年的老同事,他也是一名资深的货轮船长,俩人同属一个船务公司,驻同一港口,但不同船。亨利不畏风浪,而惧电脑,一旦发生故障,他便电话求助于唐。工作之余,他们一同去打高尔夫球,或上酒吧喝酒聊天,以舒缓工作压力。即使在酒吧闲聊,他们的谈话内容仍是三句话不离本行。我听不懂他们的行话,枯坐乏味,这情形常发生,于是小包里总备着书,随时翻阅。

亨利仪表堂堂,总是衣冠楚楚。白净的脸上鼻梁高耸,那对深邃、摄魂的蓝眼睛,不知温软过多少女子的情感。他没有阿诺·施瓦辛格硬汉的冷酷,而是王孙贵族的优雅,斯文而又风流倜傥。他的长相和举止,与人们心目中饱经风霜的船长形象大有出入。进入知天命岁数的他,深谙世故男人的魅力,尤其是以一袭船长制服出现在公众场合时,许多热切的目光会投射到他身上。设若他是豪华游轮的船长,我敢肯定,那艘游轮常年无淡季。

亨利常呼朋引伴去酒庄观光品酒,观光是借口,喝酒才是实意。久而久之,耳濡目染,对葡萄酒的历史和酿制也了如指掌,更醉心于酒的酿造过程中色香味的异变。尤其是二十多岁的博对酿酒技术的执着与近乎苛刻的要求感动了亨利。他们成了知心朋友。

试想,那个年代的年轻人,皆嬉皮士模样:蓄长发浓须,抽大麻,听摇滚,泡酒吧,成天活在幻觉里,颓废无比。而博似乎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把青春躁动的荷尔蒙全输进酒里。如同艺术品,酒也需要一双大师的巧手,才能酿制出上乘质地。画有高下之分,酒有优劣之别。多一分涩,或少一分甜,都影响到酒的品质。

博是一个内向、沉静的人吗?我想,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能排除五光十色的外界干扰,潜心做这么一种精工细活,一定是个性使然。不,他是一个内心很丰富,极有个性之人。他简直就是一名化学家,一个魔术师。视酿酒如宗教般的虔诚,有恋爱似的激情。博不呆板,呆板之人酿不出好酒,因为好的酒是有灵魂,有情感的。他开飞机上天,玩跳伞,驾游艇下海潜水,打高尔夫球。在他酿造的酒里可品出浪漫情怀,更多的是优雅高贵。亨利义务为他的好友做形象广告。我们完全被他的故事吸引。

英国人史蒂文·斯拜瑞尔,在法国专营法国酒。为了吸引世界各国对法国酒的关注,拓展自己在海外的生意,他决定于一九七六年,在春光明媚的巴黎举办一次葡萄酒品评竞赛,同时也邀请加州产的葡萄酒作陪衬,以彰显法国酒的品质。参赛的酒都没署名,仅用号码替代,至于参赛酒庄,十一位法国评委全然不知。

怎料,宣布的结果让台上台下的人都跌破眼镜,无人相信自己的耳朵:最好的红、白葡萄酒,居然是被法国人瞧不起的,只知闭门造车,轻率自负的美国人囊括!蒙特莱娜酒庄一九七三年酿制的Chardonnay(霞多丽)夺得白葡萄酒的头魁。三十多年过去,亨利仍清楚记得博致电给他,分享这个惊人消息时那语无伦次的声音。也就是说,巴雷特父子出道才一年,便获此殊荣。加州葡萄酒非但没出洋相,反而喧宾夺主,打破了法国酒不可一世的权威地位。在场的《时代》周刊记者塔布尔目睹了这戏剧性的一幕,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动人的长篇报道。一时间,美国的酒吧、餐馆里要求点这瓶酒的人络绎不绝,酒庄门前更是排起了卡车长队来进货。有趣的是,时隔三十年后,那位英国酒商意犹未尽,又举办了一次同样的品酒会,桂冠仍由加州摘取。吉姆不愧为律师,他随即成立了加州酒业协会,亲自担任会长。加州葡萄酒能走向世界,吉姆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

在这里举行婚礼不失为浪漫之地,青萝缠绕的古堡,一望无边的葡萄园中镶一弯翠湖。我看着酒瓶上的图案,心驰神飞。特别是,酒窖里有享之不尽的好酒助兴。唐笑着补上一句。给你说中了,亨利坦诚地说,婚礼那晚他酩酊大醉,第二天早上被新娘像拎水母一样地拎起,轻飘飘地上了飞机,差点误了去欧洲度蜜月的航班。

来为这段趣闻干一杯,欢迎做客夏威夷。唐举起酒杯。亨利建议我来一点。我以不懂酒推辞。的确,茶有茶道,酒有酒仪,亨利说,我教你如何品酒。Chardonnay是相当讨喜的,很适合像你这样素雅的女子。跟其他白葡萄酒比起来,它的味道比较成熟,有風度,又随和,有如气质优雅的女士。多么奇妙的感受,我看着杯中纯净浅黄的酒,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润玉莺黄”的字句来。

那红酒呢?香槟呢?经他这么一说,我也来了兴趣,准确地说,是对喝酒人的感受有了兴趣。红酒很多种,单拿最普遍的Cabernet(赤霞珠)来说,它有着宗教般的颜色,用的是一种果皮较厚的深红带紫的葡萄酿成,其天赋高,味浓烈,饱满,给人以极致的感官享受。恋爱中的男女,最适合喝红酒,玫瑰色,浪漫,有激情。苦涩中透着丝甜,这滋味恰如恋人的心情。

香槟宛如少女梦幻般的心,纯真,活泼。那不着边际的青春梦想,如露珠,一个一个向上冒。酒入柔肠,便化作星子,迷一般地闪动。这不是中国古诗里“自在飞花轻似梦”的意境么?听到这,我自言自语道。看来,每一种酒都有它独特的个性和情感悸动,都有自己的叙事风格。

一年后,唐告诉我,亨利遇到了他心目中的安琪儿,为了她,Swallow the anchor(永远脱离航海生活),改行去加州一所航海学院当校长。唐从此少了一位高尔夫球伙伴。我想,这职业颇符合亨利的性格。不难想象,他在成百上千名师生面前演讲的神态。只是学生在进校或毕业典礼上,要耐着性子听新校长的长篇阔论了。

又过了一年的三月,我们意外地收到亨利的结婚卡,从中得知,他和他的安琪儿于情人节举行了婚礼。照片上这对新人,男的一身笔挺的海军制服,很帅气。女的一袭白纱裙,腹部隆起,是个美人。新人身后的石墙古老又庄重,石墙上挂着一幅葡萄酒摄影作品……

天啦,我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亨利第一次婚礼所在地么?

(责任编辑:马倩)

猜你喜欢
亨利船长妻子
我胖吗
怀才不遇
找找看
“船长”失格
大公鸡亨利
找找看
丢失
蚂蚁小船长
妻子的发型
第二个妻子,第二次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