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琨
(韶关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广东 韶关 512005)
在新时期以来的当代文学发展历程中,都市书写越来越成为被重视的文学形态之一,王安忆都市书写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她的小说创作蕴含深沉的文化观照。王安忆在讲到城市与小说之间的关系时说:“摩登生活会被认为是城市的标志。事实上,它只是一种点缀,而且只是我们想像的点缀……在城市的生活里面,有一些非常结实的内容,城市的力量是相当粗鲁和彪悍的。”[1]那些“结实的内容”使得王安忆笔下的都市空间并非仅限于花团锦簇的繁华与转瞬即逝的男欢女爱,这二者充其量只是阅读王安忆的介质。对于人类内在生存的观照、对于生存背后的道德文化和伦理的思考,才是王安忆创作的主旨。迄今为止,王安忆为数不多的关于香港的书写均在不同程度上延续了她的文化思考,她能够清醒地超越香港都市轻薄浮华的表面,拨开物质与欲望的双重迷雾,深入探寻人物个体存在的文化肌理,使之与中国传统的伦理道德隔空呼应。王安忆分别发表于1993年和2017年的《香港情与爱》和《红豆生南国》,不同程度地体现了王安忆对于人物生存迷思的文化观照。
20世纪80年代中期,王安忆第一次到达香港,虽然只是短暂转停,但香港在王安忆的生命中留下了重要的一笔,这期间她写了散文《美丽的香港》,在她的眼里,无论是香港的风物还是人情,都有一种戏剧性和传奇性。其后,王安忆每年都有几次到香港的经历,与香港的联系也越来越紧密。从目前的整个创作生涯看,王安忆关于香港的书写并不多,具有代表意义的是1993年的《香港的情与爱》和2017年的《红豆生南国》,前者对香港描写略显笼统,在描写涉及到香港这座城市时,作者使用了这样一组铿锵有力的想像来界定香港:“香港是一个大邂逅,是一个奇迹性的大相遇。它是自己同自己热恋的男人或者女人,每个夜晚都在举行约会和定婚礼,尽情抛撒它的热情和音乐。”[2]502这些印象式的香港叙述太过于个人化抒情,因为这个时候的香港对于王安忆来说还只能是一个象征,对应于具体的香港,她的阅历还不免失之真切细腻,因此其笔下的叙述让人难以在日常细节处捕捉香港的真实轮廓。时隔二十四年后,王安忆笔下的香港终于有了万家灯火的气象,她能够从容地深入到最平实的人生,展现其中的男女情爱、市井人情,她笔下的香港处处充满日常的余韵。然而,无论是宏观叙述还是日常细处描摹的香港,“王安忆其实是把黑格尔叫作‘心灵的定性’的,纳入到作为自然物存在的上海或香港的景观的,是把她所聚焦的都市环境对象化(人格化)了的,因而她所呈示出来的,是经过理性的凝聚和提升的自己所看到、认识、理解的上海和香港。”[3]
在《香港的情与爱》中,相对于上海,香港担当着一种暧昧的空间角色,其笔下的主人公以都市移民为主角,他们不约而同地将香港视作逃逸“此在”的彼岸。逢佳与老魏在同一时空的邂逅看似偶然,但在王安忆看来,这是出于香港这座城市的传奇性所决定的,因而这份相遇拥有自身的内在逻辑性,在香港本身的丰富性和多元性背景下,二人带着各自不同的生存迷思来到这里进行各自的寻找,并以彼此为参照,先后完成了自我文化身份的确认。王安忆在小说中把人物放置在具有象征意义的香港,赋予此间的人物存在境况以过渡性和临时性,因而王安忆笔下的人物都处于一种生存迷思状态,他们无法完成自我认同,个体心灵缺乏归属。无论是《香港的情与爱》中的老魏、逢佳,还是《红豆生南国》里的“他”,寻找、迷思构成他们存在之维中不可分割的二元。
王安忆善于将人物放置在不同的文化类型里,演绎他们在文化交错状态下的生存故事。《香港的情与爱》中来自大陆的逢佳,成长于20世纪60年代,性格中有一种大鸣大放的豪气,凭良心待人处事,从不扭捏作态,她将香港视作自己人生的中转站,意欲在香港谋得一个可以助她移民美国的人,表面上是向前夫赌气,实则是在抗争自己一再被抛弃的命运。香港对于老魏来说则是精神故土一般的存在,在美国拥有实业的他,总是把一年中最悠闲和最自在的时间留给香港。为了让这个梦幻之地显得更真实一些,他为自己找到了逢佳这个看起来很真实的“爱人”,“逢佳是老魏的一个梦中的现实。”[2]546老魏与逢佳在香港过上了非典型意义的家庭生活,温馨的日常将老魏的香港之梦巩固得更踏实。表面上是逢佳对老魏的物质依靠多一些,其实老魏更需要逢佳的存在来确认自己的存在,他们相互成全又相互慰藉。《红豆生南国》取自古诗《相思》中的名句,香港对于主人公“他”来说,是漂泊的收留所,具有偶然性,但却成为他终身寄居的所在。对于香港,他自始至终都无法融入,毫无归属感可言,被养母用“三百斤蕃薯丝”买来的过往,一直是他对自我存在无法进行正视和肯定的障碍。小说借由他的心路历程,诉说了一种普遍的人类情感,它不拘囿于爱情、亲情,而是一种广泛的普世哀悯之情。“他”是一类人的代表,其身上所携带的文化符号和生存迷思具有普泛性,王安忆从个人心灵出发,撰写了一部心史,“他”孤独、无处皈依,在生恩养恩之间徘徊,纵使襁褓中被生母贩卖,中年后因破产被妻子离婚,但仍自觉亏欠太多,对命运毫无怨怼,品性中拥有古人的宽博和厚重,无论在香港还是在经济飞速发展的出生地,灵魂里都蕴含着一种遗世独立的孤独。
在《香港的情与爱》中,香港为老魏与逢佳提供了一个可以相遇共生的地方,但香港对于二人来说又有着不同的意义,像前面所说,逢佳南下的意义是背水一战有去无回的,父爱缺失的成长与失爱的破裂婚姻,促使她急于去与被抛弃的命运抗争。她遇上了老魏,就像她的名字那样,“逢凶”足以“化吉”。老魏深谙人性,一眼就看透了逢佳的心思,但却愿意与她一起走完一小段人生,因为逢佳身上有着他正在寻找的文化密码,打开它,就可以更加确认自己的存在。逢佳虽然自言来自上海,身上却有着与上海的细腻不相符的粗犷,而这正是吸引老魏的地方。王安忆关于逢佳“不像上海人”的这一设置,容易使人想到《倾城之恋》中印尼伪公主用英文对范柳原说,流苏不像上海人这一细节,20世纪40年代的上海对于刚刚起步的渔港香港来说,是值得亦步亦趋的现代东方巴黎,流苏身上的婉约端淑与香港人眼里上海人的现代气质不相符,而这正是吸引范柳原这个华侨的地方,在他看来那是蕴含着古中国的韵味。在20世纪尾巴上的香港,逢佳真正吸引香蕉人老魏的是什么?文中提到:“老魏每次来好像都在找这件东西,却找不到。他感到很深的困惑,甚至失落。后来,他遇到了逢佳,他便知道他找的是什么了。”[2]504如果说五十年前的范柳原寻的是古中国的淑女,那么在20世纪末的香港——这座被维多利亚的冷淡风格包围太久的国际都市,老魏找的是一种可以与古中国文化里的道义相契合的烟火气。小说通过老魏的多次拿逢佳与凯弟的对比,可以见出二人截然不同的文化气质,相对于凯弟的西化气质,逢佳则代表着柴米油盐的生计,最最平实的烟火人生,而且她勇于坦诚自己的物质需求。张爱玲说,爱一个人到可以向他要零花钱的地步,是一种很大的勇气,逢佳一开始就具备这种与老魏坦诚物质需要的勇气,她凭着良心,与老魏一开始就把关系界定在交易的范畴,二人甚至在细微末节的日常吃用的花费都要理得一清二楚。对于这种明码交易,“老魏倒有点感动。虽是笔交易,可有了良心作凭,就有了些温爱,也有了些相互的同情。”[2]532还未到图穷匕见分道扬镳的时候,一切早已昭然若揭,即逢佳陪老魏一段人生,老魏给逢佳一个美国。纵使如此,老魏依然欣慰逢佳在这段关系里凭着良心与自己交往,这不像西方文明所诞生的恋爱,一旦落到现实里就往往要公私分明,秋毫不犯。深浸西方文明的老魏对这种冷漠深有体会,通过在华人街上对于东方文明的想像,他说:“他们有爱,我们中国人有义,爱这东西可不如义,中国能有几千年的文明,全是一个义……爱,只是个小善,义却是个大善,爱只对人的,义却是对道理的。”[2]574他宁愿与明码标价的逢佳签定一种明确的契约关系,并甘心遵守与付出自己应该承担的部分,只为践行中国文化中的一个“义”字。
他的传统伦理道德观念的重要来源之一,是唐人街的节日庆典,那些移居海外多年的人怀着对至亲祖国的怀想,根据他们领会过的家乡的旧习俗或者一知半解的新风尚,演绎着心目中的中国文化,在他们呈现的中国文化奇观里,“其中有开天辟地的盘古,有西天取经的唐僧,有菜园子张青。这是他们称为祖先的人物,是他们寄托血脉之情的人物……。”[2]519-520华裔老魏的忠孝仁义的启蒙就是来自《水浒传》中菜园子张青、《三国演义》里刘玄德等这些文学作品中的英雄义士,在异国,他们是代表中国传统道德忠孝节义的文化符号。老魏通过对传统文化一知半解的领会,古人至仁至善的美德不知不觉间渗透到他的骨血里。
王安忆借由华裔老魏和来自内地的逢佳二人不同的情爱观、价值观的表征方式,预设了一个文化融合、重构的理想。老魏自认为占有了逢佳生命中最重要的两年时间,但因为对于原有家庭的责任,仍然无法在美国给逢佳一个安定,只能曲线帮她移民到澳洲,分别在即,他对逢佳的寄语是:一步一个脚印地过好人生,幸福是奋斗出来的。但逢佳不以为然,她在过去的三十多年里从来不曾掌控过自己的人生,缺乏自主意识,在迷思中,所能够拥有的仅仅是危机来临前的选择权,因此她在离婚后来到香港,又再一次被老魏安排至澳洲,开启仍然未知的人生。在她看来,人生就是一段一段的冒险,她解构生活、放逐自我的方式,隐含着后现代文化中的荒诞颓废气息。小说以老魏的平和、逢佳的躁动共同指出了传统与现代的文化重构理想中,传统伦理道德的内在困境和潜在的生命力。
回望王安忆写作《香港的情与爱》时的20世纪90年代初,大陆在初兴市场经济的冲击下,开始进入消费时代和后现代社会,各个方面都在转型,社会风气趋向世俗化,重利轻义观念甚嚣尘上,王安忆作为知识分子作家深感社会所应具有的高尚人文精神的失落。在小说中,王安忆以人物的文化心理为视点,以高度发达的国际化都市香港为背景进行情爱书写,实则是为了达到文化反思和精神反思的双重效应。在小说的结尾,作者通过早年南下的逢佳父亲之口,道出对过往香港有情岁月的怀念,达到对未被商业思维和消费观念浸染的人与人之间的真挚感情的珍视,进一步强调了仁义价值理念对于现代人生存的重要意义。小说通过逢佳与老魏这对成年男女各取所需的契约式关系的展开,各取所需、最后和平分手的过程,给读者以一种人性的启示,即在香港这个具有国际背景的商业都会里,情爱框架内亦有“义”字当头的可行性。
在二十四年后的《红豆生南国》里,作者的恩义价值取向再次得到彰显,此时的香港“不再仅仅是一方中转的港口,一座不夜的璀璨商场,甚至不再是一个传奇般聚散无期的‘大邂逅’。在更多细致平朴的叙述之余,不乏睿智的观察,与体己的人间烟火气。”[4]作者自言写作初衷就是为了写一写人世间的一种情,这种情并不限于爱情。从小被“三百斤蕃薯丝”买来的他,始终被一种原罪意识所缠绕,生恩和养恩孰轻塾重,难加分辨,这使他的半生都处于对二者的亏欠之中。他生命中的每一阶段都有女性的参与,养母的养恩深重,生母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亦是恩重如山,妻子,把一生最好的年华全部奉献给他,赐予他爱,为他生育后代。濒临破产后他尊重妻子的离婚决定,净身出户。之后接二连三遇到的几个年轻女子,都使他背负沉重的亏欠感,因为时日不多,还没有来得及还情,就注定了亏欠。面对这些日常伦理的牵制,他感到“女性是他天然的债主,他生来就是为还报她们的施舍”[5]119,虽然成长于50年代末的香港,目睹并多少参与了香港的经济飞越,但他在现代的香港始终无所适从。时代的变迁也使香港发生了传统和现代的撕裂,这是全球经济与文化发展的悖论,必要的现代化在进步的同时,又意味着传统的遗失。主人公与养母、妻子和此后几位独立大龄女性基本上总是处于女强男弱的地位,女性独立、养家的现象正是现代化过程中带来的时代现象,几位强势的女性成为现代的化身,具有忠诚、老实、谦逊的美德于一身的他始终处于一种边缘被动的位置。他只能在精神领域去寻找灵魂栖居地,于是左翼文化和文艺成为他的安慰。“左翼思想往往培养文艺气质,因二者都有空想的成分。具体到他,困窘的现实里,更需要开辟出另一个空间。”[5]68相比较近二十年前的老魏,“他”的苦闷应该多一些,“三百斤薯丝”的身价让他多大岁数都觉得自己无从轻重,无论他离婚、回乡、报偿养母生母,还是放逐自我,都逃不掉“不值”的原罪。即使在日新月异的生地,他依然像一个茕茕孑立的古人,家乡的发展已经今非昔比,许多方面甚至与香港无二,但作者通过对“他”落落寡合心理的刻画,彰显的是对现代文明秩序的质疑与困惑,表达了对传统恩义观念的呼唤,其中关乎传统文化的想像,饱含着对传统中国传统道德观念式微的追怀。小说以“相思”二字结尾,代表的是主人公一生的恩欠,其中包括对父辈的相思,对根的向往,以及对归属感的迷茫。王安忆以恩情为理由,淡化了商业社会消费主义盛行对人心的侵蚀,有意突显传统的文化性格,成就表现传统文化追怀的当代书写。
也斯认为虽然关于香港的故事有不同的表述,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些不同的故事,不一定告诉我们关于香港的事,而是告诉了我们那个说故事的人,告诉了我们他站在什么位置说话。”[6]香港之于王安忆与其说是一个国际港,勿宁说是一种文化象征,香港在王安忆笔下是如岩石一般坚固的符号,在它里面来来往往的众生都是匆匆过客,“香港”的丰富和多元为其传奇提供了一种逻辑可能。近百年的殖民史使得它的文化更为驳杂多元,为不同人提供不同的生活样式,相比较于刚刚改革开放的大陆,它更像是一种文化象征,“华人世界中,只有香港从19世纪一直到现在全部是移民过来,最多是商人,香港文化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商人文化,可香港的商人缺少了譬如扬州盐商的那种文化。”[7]明清时代,扬州曾是两淮盐运中心,拥有雄厚的经济基础,同时招募各地学者汇聚此地,经济文化交往异彩纷呈,以此积淀了悠久绵长的文化底蕴。20世纪70年代香港跻身“亚洲四小龙”,颇具国际化大都市风范,在经济文化上突显出现代性特征,消费主义观念甚嚣尘上,却一直戴着文化沙漠的名号,缺少文化底蕴,与高度发展的经济水准呈现出失衡的状态,王安忆一方面承认香港的外在吸引力,但另一面却不执迷于表象,深入浮华表层,内视香港在人文底蕴方面的缺失。
作为历经20世纪80年代思想解放浪潮的王安忆,把时代所赋予的锐意进取精神带到香港书写中,打破了以往的情爱书写模式,以“义”字当头展演一段情爱传奇,在物欲横流的商业社会中给人以升华和希望。在商品经济社会,一方面,时代的变革促使人们不知不觉间摒弃了原有的生活准则,冲破传统的道德观念去追财逐利、放纵自我,另一方面儒家伦理道德意识又是他们观察思考问题时不能超越的集体无意识。新旧观念时常在他们的心灵深处发生冲突与融汇的双向运动,“利”的追逐与“义”的羁绊、“欲”的满足与“理”的枷锁在他们的灵魂深处还时常发生着激烈的冲撞。他们既吮吸着社会变革带来的物质滋养,又时刻背负着重利忘义的道德重负,既有着伸张自我的要求,又无时无刻不受着潜意识中宗法传统观念的制约。作家在现代化背景下,通过人物不同的命运轨迹、异曲同工的文化心理,作出了关于人的内在生存状态的严肃思考,人们在物质生活和庸常状态下精神陷落、人格萎顿的精神镜像与80年代的知识分子想像和规划相悖,王安忆以深刻迂回的方式展现了真正的批判精神。
老魏、逢佳带有交易性质的两性关系的人格化过程,便是王安忆理性地把握到的香港都市精髓的一个意象群,王安忆在对这个意象群的具象描绘中表达了她个人对香港这个大都市的感觉和认识,无形中回应了她的启蒙理念,“五四以来,中国小说从西方启蒙运动中汲取的养料,使我们的小说,本质上区别于来自中国传统的晚清民初、鸳鸯蝴蝶派一类的叙事。”[8]以香港作为地标,一方面显示了作者立足于上海,对于外在空间的想像,香港在大陆人的视角里还是一个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空间,王安忆用恩义情怀的观照介入香港空间内的情爱与世俗伦理,显示出她于声色外维的独立意识。结合王安忆成长所处的时代背景,士大夫的忧国忧民社会责任感促成了王安忆一代人的共同集体意识。用恩义情怀与香港的物欲风习相对抗,有一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理想色彩和悲壮意味。在现代化进程中,拨开物欲熏染的人心,追问人性的终极需求,提出个人如何面对古代留传下来的忠孝节义,与现代民主理念形成一种张力,体现了她的文化意识和历史观。现代社会中人对物质的热情代替了对精神修为的热情,物质繁荣底下却隐藏着精神的贫乏、颓废、胆怯、冷漠、无奈和困惑,表面上众声喧哗,热闹非凡,令人目迷五色,但很多美好的东西却迷失了,深刻的东西遭到嘲笑。《香港的情与爱》与《红豆生南国》的理性构思和深刻蕴意,彰显了被一些人摒弃的诚信原则和财义相通、做人要做有情有义的好人的价值观。这对20世纪90年代乃至21世纪的中国文学界、思想界而言,是难能可贵的。
一个人的文学表达与一个人整个知识构成阶段接触的东西有关,每个人成长的环境、社会体制和所受的教育,包括情感的表达方式都不一样,自然会产生不同视角下的香港与情爱。当代香港本土作家如亦舒的清醒、李碧华的冷峻、梁凤仪的浮华,对于爱的寻找成了荒原中孤独人的孤独行为,尼采给人们的启示是:人是应该自救,但儒家伦理观念中良善社会秩序的建立不是靠一个人的自律自救就能够完成的,它需要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帮扶,对恩义观念的践行是良善的基础之一。王安忆的倾诉是温暖的,她的人物因为他们对于他人的“需要”和“亏欠”而变得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