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结

李雄峰

上大学那会儿，老大、老魏和我是无话不谈的哥们儿，就这么说吧，任何一人到另外两个人家，都跟这家的儿子似的。三个人当中，老大能说，老魏能谈（弹），我能唱。一说到人生前途啥的，我们都听老大的，聊文谈史啥的，我们都听老魏的，如果大家都闷了，那他俩就得听我的了，时不时地，老魏用吉他给我伴个奏。那会儿年轻学子该有的特质，我们仨凑一块，全齐了。

记得那时候，老魏背上他的吉他，我们仨爬上他们家的楼顶平台，沐浴在夕阳下，他弹琴，我唱歌，老大倒显得没事可干了，傻傻地听着。终于有一天，老大觉得一到“唱歌环节”，自己是最没有“优势”的，于是，张罗着也要买一把吉他，并表示要和老魏弹得一样好。这样我唱歌的时候，就可以是双人伴奏了，这也太拉风了。我们仨都很开心。

因为老大的家境要比老魏和我家富裕些，所以，他买的的那把琴比老魏的那把，高了好几个档次，每次我们俩接过老大的琴，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给磕了碰了。要说老大就是老大，对自己有股子狠劲儿——报了个学琴的班，几个月的苦学苦练，我们常唱的那几首歌，他竟然真的都可以伴奏了。老魏家的楼顶平台，这下热闹了不少，我唱他俩弹，唱累了，他俩再切磋一会儿琴，我看着在夕阳

的照耀下，身体都镶起了金边儿的他俩真希望这一刻可以定格下去……只是我们这么一来——比原来泡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了，这让老魏的妈妈可没少受累，除了自己的儿子，还要多做出俩“儿子的晚饭。不过，听着楼顶上飘下来的歌声、琴声、欢笑声，“妈妈”自然也很开心。

可是，突然有一天，老大带着他的琴，来到老魏家，老魏以为又得上楼顶呢。可细心的我发现，往常老大带琴来的时候，只拎着琴盒，可那天，琴盒的外面还加上了一层布套。果然，老大告诉了我们实情：自己要出国留学，这把琴想先寄存在老魏这里，等毕业了再聚首时，大家再一起唱歌。老魏郑重地接过琴，说：老大，你放心吧，我会好好保养好你这把琴，等你回来，绝不让它跑调儿。然而，那一天我们仨都并不开心。

老大走了，我和老魏依旧“厮混”在一起，依舊会上楼顶平台弹琴唱歌，有时候老魏会把老大的琴拿出来擦一擦，弹一弹，他说：琴得常用，才不至于坏；人得常想，才不至于忘。而后，我们会弹着老大的琴，唱着老大喜欢的歌，聊着老大的故事……就连老魏的妈妈也时常说起这个“儿子”。老大不在的那段日子，我和老魏也挺开心。

突然有一天，老魏苦着脸告诉了我一件事：“昨天夜里，老大打来一个长途电话，把我骂了，可又没说原因，就把电话挂了。弄得我莫名其妙……”我说：“这肯定有误会。”于是，我用了不少手段试图问清老大，以便跟老魏解释，但他却讳莫如深的样子，什么也不肯说。

时光流逝，掐指一算，老大已经毕业了，可他并没有回来取走他的琴。而那个莫名其妙得只有老大一个人知道的结，也一直没有解开。后来，老魏和我把琴交还给了老大的妈妈——当然，老人家对这件事该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也没提。可以说，那一天，我和老魏都不开心。

日月如梭，一晃儿三十年过去了。生活忙得让朋友相聚都变得奢侈了。偶尔，还能和老魏一起坐坐，依旧推心置腹地聊着天，很开心；可一说到那个结，老魏依旧耿耿于怀：老大，你总得让我“死”得明白啊。老大最近这一两年才联系了我，吃过两三回饭，却没叫老魏。显然，那个结还在他心里。我，还没断了唱歌，只是，再也没有了老魏和老大的吉他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