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水公司做空瑞幸咖啡报告中采用的审计方法分析

姜丽霞

一、背景介绍

（一）瑞幸咖啡财务问题

浑水公司是一家美国专门针对中概股公司的做空机构，通过做空的方式获取盈利。瑞幸咖啡之所以成为浑水公司做空的目标，是因为瑞幸咖啡财报指标、业绩指标及股价在两个月内超过了160%的涨幅，此涨幅异常的现象引起了浑水公司的注意。于是在2020年2月初，浑水公司公布了一份做空报告，揭露瑞幸咖啡在2019年三、四季度存在财务问题，此时尚未引起资本市场的太多关注。

负责对瑞幸咖啡进行年度审计的是安永会计师事务所，安永称已经对瑞幸咖啡自成立至2018年年末的财务报告进行了审计，并出具了审计报告，而对于瑞幸咖啡上市之后的财务报表，尚未出具任何审计报告。浑水公司的做空报告公布后，安永派专业团队对浑水公司做空报告涉及的瑞幸咖啡季度财务报表进行了审计，发现存在严重问题，并向瑞幸咖啡董事委员会提出问题，要求给予合理的回复，否则安永将拒绝对其2019年度的审计报告出具审计意见。迫于压力，瑞幸咖啡于2020年4月2日公开承认财务数据存在问题。

（二）审计环境

从整体上看，虽然我国相关的机构及立法都在不断完善，社会监督水平也逐年提高，但财务问题事件屡见不鲜。除了审计外部环境的监管不严、处罚不重导致财务事件频发的原因外，被审计单位为追求利益，利用法律漏洞，串通舞弊，是根源所在。同时，企业商业模式的创新也给审计机构带来了新的挑战，这就需要审计机构发挥专业作用，保持独立性，坚持审慎原则，改变和革新其审计方式和审计程序适应新的商业模式和审计环境。

二、审计方法分析

面对采用创新型商业模式的企业时，审计机构如何避免传统审计方式存在的不足，及时发现企业的财务问题，是新形势下审计机构面临的新挑战。浑水公司的做空报告中采用的方法对审计机构革新审计方式和审计程序具有借鉴作用。

实地观察法操作简单，灵活方便，可以直观且客观地反映被审计单位的经营状况及内部控制运行情况，但其存在明显的缺点，受人力、物力及时间的限制，无法对被审计对象的全部活动实地观察。

浑水公司做空报告中采用的观察法完全弥补了实地观察法的缺陷，其主要采取三种途径获取数据。第一种是对于门店的实地观察，调动了92名全职和1418名兼职人员，成功记录了981个工作日620家门店的流量，并且覆盖了门店的100%营业时间，观察范围相当广泛。第二种是视频记录，选择一个可以直视收银台的位置，录制视频，记录了门店从开门到关闭的平均每天11.5小时营业时间的人流量，并且在录制视频的同时统计购买产品的客户数量。第三种是实物验证，根据实地观察和视频记录里的数据推算单个门店每天的订单数量：单个门店每天的订单数量=自提产品的客户数量+配送人员取走的咖啡纸袋数量。

从上述三种数据获取途径可以看出浑水公司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时间，从而使其实地观察得到的数据更具全面性和准确性。对比事务所审计时实地观察法的应用，受人力及时间的限制很难做到全方位的观察，使其难以获取到真实有效的信息。

2.检查法

检查法的目的是确定会计记录和书面文件的真实性、合法性和一致性，主要包括会计记录和书面文件的审阅以及会计记录的核对，检查法中涉及的会计记录或者文件一般都是被审计单位提供的，浑水公司并没有获取相关的文件内容，而是采用票据核实法，利用从客户处收集到的数据，计算得出2019年第四季度每个自取订单中包含1.08件商品，每个外卖订单包含1.75件商品，平均为每个订单1.14件商品。而2018年平均每个订单的商品数为1，74，到2019年第四季度下降到1.14，呈下降趋势。

浑水公司对瑞幸咖啡销售单价分析时采用了对此分析法，瑞幸咖啡对外披露的2019年第三季度的销售单价为每件11.2元，而浑水公司利用其收集到的25843张收据计算得出其销售单价为每件9.97元。

综合这两个数据，瑞幸咖啡的销售单价及单个订单包含的商品数与其披露的相比明显偏低，这与他大幅度的销售业绩的增长矛盾。从注册会计师的角度，如果片面的只对瑞幸咖啡提供的文件资料用检查法分析，或许很难查出其中的端倪，注册会计师可以从实际出发，获取独立充分的审计证据并加以分析，由此得出的结论更加准确可靠。

3.会计试算法

在这一工作中还会涉及到套牢成本问题。所谓套牢成本指的是用户长时间下来可能投入的时间、金钱等，即便存在不满意情绪，在未来也不能进行有效的回收。这一成本的出现主要是在双方心理互动作用下产生的，和经济投入没有必然联系。套牢成本受到两个因素影响，其一，是用户对过去成本投入的越多，用户就越会受到套牢成本的影响。其二，用户在不同平台的互动过程中，平台对心理的依赖感将不断增加，甚至会对用户转换工作的难度进行提升。

浑水公司借鉴试算平衡的方法，将实际情况与瑞幸咖啡财务报表中披露的信息进行对比，发现其在2019年第三季度多报了3.97亿的门店经营利润。而在瑞幸咖啡财务报表中披露的广告费用与浑水公司通过点击率追踪法获得的广告实际支出的差额为3.36亿元，这与多报的经营利润数额十分接近，由此判断瑞幸咖啡可能存在虚增广告支出，虚报经营利润的问题。

4、行业调查法

浑水公司十分注重对行业的整体了解，积极向有关专家咨询。在调查瑞幸的过程中，浑水公司对咖啡行业的盈利模式进行了调查研究，例如星巴克的发展速度、公司规模和盈利能力等。将瑞幸咖啡旗下品牌小鹿茶的获利能力与巴克的“玩味冰调”产品和喜茶的相关产品进行对比分析，由此推断瑞幸咖啡的商业模式是否存在问题。

对比来看，注册会计师事务所很少会对被审计单位所处行业进行深入分析和对比，大多数的事务所仅仅是对被审计单位提供的财务报表进行审计，忽视了其财务报表本身不存在问题但实际上严重偏离行业平均水平的情况。

5.其他方法

浑水公司的做空报告中还涉及到很多其他方法，例如关系图分析法，将瑞幸咖啡有关关联各方资金往来及持股比例情况通过分析表来展示，更加清晰直白，相关关系一目了然；趋势分析法，做空报告通过对亚洲地区人们消耗咖啡与茶叶的历史趋势和中国人均咖啡豆消耗量，推算瑞幸咖啡的销售利润是否存在较大不妥；尽职调查法，对瑞幸咖啡的主要责任人进行调查，查看是否存在违规处罚等；合规评价法，对瑞星咖啡旗下小鹿茶进行合规调查，发现其未达到特许经营者资格。还包括税务倒推法，经济分析法等。

这几种方法比较适用于会计师事务所，因为不需要投入太多的人力、时间和资金，并且这些数据可以从官方途径查询得到，客观性较强，不容易被修改，以此类方法获取的信息可以用来佐证或者推倒计算其他财务指标，使审计证据证据客观性和完整性。

综上所述，浑水集团的做空报告运用了很多审计技术与方法，并且在某种程度上对这些方法的运用优于会计师事务所，不论是实地观察、调查还是对财务报表的检查，都从实践角度进行，获取的证据十分全面完整，值得注册会计师事务所借鉴。考虑到资金及人力资源等方面的因素，注册会计师审计很难像浑水公司一样，投入如此多的人力和时间，全覆盖的收集证据，但是可以借鉴做空报告对传统审计方法的应用角度。对于被审计单位提供的信息不能完全接受和认同，可以抽样选取一部分，实地监察，独立于财务报表之外进行分析，并且结合当时行业和市场环境，由此得出的结论与通过被审计单位提供的资料文件得出的结论进行对比，可以更好的验证被审计单位提供材料的真实性以及其经营活动的运营情况。

三、建议

通过对上述浑水公司做空报告中使用的审计方法以及对上述方法在事务所审计的应用分析，针对事务所审计的角度，提出以下建议：

（一）审计机构应充分利用信息技术。

会计师事务所大多数采取传统的审计技术方法开展审计工作，缺少对大数据技术的应用。传统的审计方式具有滞后性的特点，因为财务报表审计有时间局限性，很难及时发现问题。而且对公司账簿、报表的审查或实地调查需要花费的时间较多，这就要求审计机构在面对被审计公司的财务数据时，具备较强的数据分析与储存能力。而大数据这一工具完美的解决了传统审计滞后性和时间局限性的问题。

大数据与区块链技术的应用，使网络信息可以及时共享，增加了篡改数据的难度，可以有效的帮助审计机构收集、整理、分析数据，不受时间和地点的限制，而且在网络平台上可以收集各个部门的数据，提高了数据资料的准确性，减少审计人员收集数据的时间，使资料的收集更加便利，大幅提升审计的工作效率。另一方面，利用大数据对数据进行分析和预测不但降低了审计只对部分抽样导致的数据不完整的风险，而且使分析的结果更准确。

（二）审计机构应重视对公司商业模式的分析。

传统的大数据审计出具审计报告所依据的材料等都是由被审计单位提供的，有些资料文件的真实性难以辨别判断。此时可以借鉴浑水公司做空报告里的角度，注册会计师在保持独立性和客观性原则的前提下，从不同渠道获取被审计单位信息，不片面单一的依靠被审计单位提供的财务报表等资料，例如审计人员可以从被审计单位实际经营和经济往来出发，即从公司提供的内部账簿、报表以外的角度分析，加强审计机构对公司的了解，明确相关行业信息，掌握被审计单位的业务范围，及时发现问题来源。同时审计人员应对管理层个人诚信、道德等予以关注，了解公司文化及内部控制的执行情况，对存在疑点的地方保持应有的职业审慎和怀疑的态度。

（三）审计机构应增加阶段性审计

通常，会计师事务所仅仅对被审计单位进行年审，例如瑞幸咖啡，此次财务问题是在其上市时被爆所披露的财务数据问题，此时安永会计师事务所尚未对其2019年三、四季度的财务报表进行审计。如果审计方式采用季度审计，可能安永也会及时发现其财务问题。因此建议审计机构增加对季度报表的审计，缩短每次审计的时间间隔，对于被审计单位的经营异常点和财务报表问题点给予实时关注，促进被审计单位整改，这也有利于注册会计师及时了解被审计单位的经营发展状况，及时发现问题，保护投资者利益，降低审计机构的审计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