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琛
《山海情》是国家广播电视总局策划组织指导,正午阳光出品的扶贫电视剧。此次脱贫攻坚大戏在现实主义题材上发力,讲述了西海固人民脱贫致富的故事,展现了“奔小康电视剧”的新景观。该剧在创作上的创新也拓展了新主流电视剧的可能性。
用时空切片的方式,讲述属于中国一个时代的故事;把握好时代的每一个转折,用小人物的鲜活形象与脱贫攻坚精神共通,使作品拥有极强的信念感。
《山海情》的创作一改以往扶贫电视剧“意识形态化”的宣传模式,以村民和基层干部马德福为主要叙事对象展开故事情节,使电视剧有足够的空间来呈现农村面貌及时代特点,也塑造了一批个性鲜明的小人物形象。
在剧中,每位扶贫干部都有血有肉,一心为民。马德福是无数基层干部的缩影,他为民奔波,性格坚毅。张树成主任参与修渠,将为民心切表现在行动上。还有不顾自我形象一心想为村民种好蘑菇的凌教授、没有官架子的福建县长陈金山等,他们所代表的都是奋斗在扶贫一线坚持原则、无私奉献的基层干部群像,让观众看到农村基层干部的责任担当以及努力为人民谋幸福的行动,也体会到这场扶贫战役的艰辛。
生活艰苦但依然乐观的水花;油腔滑调、爱耍小聪明的村民李大有;热爱教育的白校长……剧中每位村民形象都鲜活而有个性。通过聚焦民众小人物,将文化水平不高、环境闭塞而造成的贫苦地区农民的目光短浅、急功近利的心态演绎得淋漓尽致,更将村民努力摆脱贫困走向富裕的沉浮心酸呈现给观众。
导演没有刻意美化扶贫领导,也没有靠丑化农民形象博眼球,而是实实在在地讲述扶贫一线的戈壁滩上真实发生的故事。每个人物在电视剧中都恰当地划分好角色与个性,没有将好人和坏人对立分明,每个人都是多面立体的,能够让观众感受到真实性,用剧中小人物的成长与改变来反映大时代的变化。
传统的扶贫电视剧往往将口号嫁接到台词上,达到教化观众的作用,遮蔽贫困地区在脱贫攻坚中面临的矛盾与困难,无法客观地反映农村社会发展的历史规律。而《山海情》没有沿用这种创作模式,而是以一种科学的态度,用真实的笔触,书写人民在脱贫攻坚工作中的酸甜苦辣,让人民真实地感受到自己存在的印迹。
此外,将“扶志、扶智”的方针政策建构在该剧中。剧中的水花家庭困难,但她知道只有学到了技术才能获得财富。当凌教授的蘑菇种起来之后,家家户户也开始发展庭院经济,并在扶贫工作上取得进展,这体现了扶贫要“扶智”的理念。怕吃苦而不愿移民的乡亲们从最初吃“扶贫鸡”到最终辛勤劳作走向致富,说明扶贫要“扶志”,改变懒惰成性和旧观念,这也说明脱贫攻坚就是要改变人,才能实现农村精神面貌的焕然一新。
西海固人民最终实现富裕、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是这场脱贫攻坚战的成功缩影,让扶贫精神得以传递给每位观众。该剧把握好时代的特点,架起观众情感的桥梁。
《山海情》的年代背景聚焦到响应国家扶贫政策的主题上,用年轻化的创作方式让观众感受这份历史的厚重。
越是真实的故事,越是与现实年代无法分割。为了塑造当时西北地区艰苦的戈壁滩环境,导演首先在人物名字上下功夫,涌泉村、水旺、水花等“土味”名字反映了当时人民对水的珍惜和渴求,隐喻着黄土山沟的贫瘠现象,营造出真实的年代特征。其次,启用了大量的西北演员,用纯正的“土味”方言演绎故事。方言的运用使电视剧的对白丰富多彩,它所包含的地域文化特色与电视剧所突显的大众文化内核相互碰撞又相互融合。对于本土地区的观众来说,该剧的方言拉近了与观众的距离,而对于非本土地区的观众,方言在带来新鲜感的同时又能提供一种喜剧效果。例如,马德福对马喊水的称谓是“大”(爹),扮演陈金山的演员郭京飞在电视剧中说着引人发笑的福建普通话。方言的使用为沉重的扶贫主题带来一丝轻松感,也让《山海情》得以轻松融入当下主流文化中,获得了国产电视剧鲜有的文化厚重感。
导演通过细节设计,打造极具真实感的人物形象,也创作出富有年代气息的生动故事。剧中人物的造型十分精细,每个村民身上头上都沾有黄土,男的脸黝黑黝黑的,女的一团团高原红,营造出了高度写实的视觉效果。后来从福建打工回来的女工们,脸上的高原红也都消失,能感受到的不仅是时间的变化,更是凸显在这段时间里闽宁镇发生的改变。
剧中还有一个物件细节——白校长的眼镜可圈可点。白校长的眼镜片在第17集开头是碎的,眼镜作为一种隐喻,是内心情绪的外化。破碎的眼镜片交代的剧情是白校长劝说家长不要让孩子去打工时被海春玲爸爸摔碎的,又暗示着白校长的“知识改变命运”与女儿宣讲的“外出打工致富”相矛盾,使他面临内心的慌乱。在此,眼镜的能指俨然精准地诠释出白校长慌乱内心的所指,最后以观众熟悉的父女分歧与和解作为情感共鸣,使该剧的内容表达更贴近现实生活和观众的情感逻辑。
这种年轻化的制作方式,加上年代感的细节融入,使电视人物与电视观众产生独特的关系,淡化了事实与虚构之间的区别,最大限度地逼近年代的真实本质。
一般电视剧的核心都是在人物之间的情感和关系上,人与人之间对立才能产生矛盾冲突,才能拉长故事线,但是《山海情》这部电视剧的核心却是以荒地上建设新的家园为主线,其中,要不要搬迁,谁先去移民,移民后怎么解决通电问题,怎么解决用水问题,一环扣一环,形成了带有闯关性质的“爽文”模式。在庄稼干枯急需用水的剧情中,村民由期待变成愤怒,又从愤怒变成喜悦,这种对村民最质朴愿望记录的多次转折,节奏抓人。刚看到水缓缓流入渠道,人们都充满着小心翼翼的期望,但水越流越小甚至停止,村民情绪愤怒。当马德福将此事解决,水又源源不断地输送到田野里,村民的情绪由悲到喜。通过对剧情节奏的把控,迎合了当今观众的观剧习惯,不会因为一种情绪一直持续而产生无趣感,让观众随着剧情人物的演绎而产生新的期待。这种模式让观众沉浸在与角色情感的共通中,每当压力和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时,必定会得到释放;当观众对事态的期望最大化时,给出一个成功的结果。导演运用这种“爽文”模式的叙事,迎合当代人的观剧习惯,引起观众的观剧兴趣。
在脱贫攻坚故事中,不仅要关注乡土面貌的新变化,还要深情凝视传统文化人格和现代人格所经历的个体生命的生存状态,在扶贫剧中寻找符合当代社会的价值意义,为今后发展提供精神动力。
乡土社会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社会的底色,在大西北的乡土文化中呈现出来的是贫穷、干涸、守旧等刻板印象。剧中不规避贫穷带来的现实困境,有因为一口水井和一头驴就卖女儿的爹,有为了不再想吃洋芋而扒火车逃离的小伙等,表现出对水、对绿水青山和对知识及财富的渴望。但是,西海固人民不服输的性格所孕育的精神力量却成为扶贫工作胜利的制胜法宝。从起初老人们“守根”不愿搬迁到最终为了让年轻一代拥有更好的生活而搬迁,“没有奔头才是真的苦”成为对旧思想的诀别。西海固人民既是脱贫攻坚的参与者也是受益者,双重身份的复杂性和戏剧性也让观众看到农民的创造性与主体性,在这场脱贫攻坚战中乡土文化所塑造的农民具有伟大的力量。
在电视剧结尾,新一代的年轻人重新回到涌泉村,望着郁郁葱葱的西海固,与起初黄沙漫天的贫瘠大地形成了鲜明对比。这片土地重新焕发生机,历史巨变仿佛就在一瞬间,给人以史诗般的宏大感,也书写着扶贫工作的伟大成就。
对于剧情的实际讲述更贴近真实生活,充分考虑电视剧的娱乐性和教育性的平衡,大胆创新,依托观众的需求,走出一条“接地气”的创作道路,折射民众心声和时代的感召力,创作出承载民众记忆的故事。例如,剧中根据真实发生的修渠故事,让观众有了相同的记忆点。另外,为了致富发展庭院经济种植蘑菇,正是那个年代特有的脱贫手段,因此观众总能找到共情点,流露出对那个特殊年代的感慨。
《山海情》围绕干部与农民之间的互动交流展开剧情,通过生活的渐渐变化来折射扶贫工作的成功。该剧将中心放在人物的情感和个人理想上,所反映的价值观随着故事的发展逐一呈现。剧中表现出了坚信集体主义、吃苦耐劳、无私奉献、靠自己的双手朝着富足美好生活努力等精神,与当今社会人们的劳动观和幸福观不谋而合。这些使观众感同身受的思想内容贴近观众身份,令该剧变得更有温度、更有感染力。这种驱人向上的劳动观和幸福观不会随着时代变迁而更替过时,在脱贫攻坚决胜之际,亟需用这种激励人心的故事让观众看到胜利的曙光,给观众带来潜移默化的积极影响。
《山海情》的热播,让我们看到了扶贫电视剧以一种全新的方式赢得大众的喜爱,也引发网民及媒体的讨论。它不仅将思想性与娱乐性完美结合,更将“精神扶贫”贯彻其中,营造出扶贫成果和农村新面貌的展示空间,让观众感受到真实的乡村巨变,唤起观众对家国一体价值观的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