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盖玉不久,拐进一条新修的乡村道,沿着砂石土路行至大森林底部,头顶不见阳光,满肺都是老树苍翠的气息,我不由得哼起一首忘词的藏歌,越唱越连贯,很多词竟然慢慢都能串起来。高原的歌也确实能让人放松,直接而又深切。
赶到白玉县城与徐县会合时,已经过了凌晨,竟还有一家面馆灯火通明。热腾腾的面条上桌,我和曾翰狼吞虎咽,但徐爷却说没什么胃口。直到这时他才说有些不舒服,想去医院看看。徐县带徐爷去医院一检查,血压竟高达两百多了,当场就得住院。几人商量后决定次日一早就把徐爷送到最近的稻城亚丁机场,计划随之调整为先往南到白玉南部和巴塘县格聂神山、措普沟,再回头拍摄麻贡嘎冰川、新发现的高原丹霞以及德格雀儿山的几个没有资料的冰川湖等等。
10 月29 号一大早,原本对开车有心理障碍的我硬着头皮只得坐上了驾驶位,带着众人再次上路。离开白玉县城往南到巴塘方向,必经一条很美的山谷。之前我们一直急着赶路,主要就是因为这山谷的吸引力。2000 年深秋,我和曾翰来过此处,只见漫山红遍、层林尽染,美景如画。曾翰念念不忘,当时就曾许下愿望:有机会一定还要再来。
这次我们运气不错,当年气候偏暖,雪一直没下,也没大风。我们如愿看到了这山谷的素颜与浓妆。白玉县南部拥有我自长江源头而下所见的最美的原始森林,途中我们又遇到一大群可爱的猴子,大家拍得不亦乐乎。可能是大森林里氧气充足,徐爷这时的状态竟也尚好。徐县便决定带我们去一个新开发的湖泊。
过盖玉不久,拐进一条新修的乡村道,沿着砂石土路行至大森林底部,头顶不见阳光,满肺都是老树苍翠的气息,我不由得哼起一首忘词的藏歌,越唱越连贯,很多词竟然慢慢都能串起来。高原的歌也确实能让人放松,直接而又深切。直到开始爬山,我才停住歌声,精神高度紧张起来。新修的乡村道崎岖高耸,二十几个弯道接踵而至。这时车子开起来很累,并且有点考验胆量。急弯,方向盘刚打过来没走几米,又是急弯,一个接一个,就这么在几乎垂直的陡坡上升……走着爬着,拐过一个弯,一面大湖映入眼帘。湖面湛蓝,颜色与九寨沟的一些海子类似,与九寨沟不同的是,这面大湖的两边都是几乎垂直的陡壁。
河谷远望丹霞
此时还是下午三四点,但峡谷深处已经看不见太阳。湖面阴沉沉的,漂浮着大大小小的朽木。左岸陡壁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洞。环顾四周,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我用相机的长焦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来,正在想要不要去车上拿望远镜,徐县走过来说:“这路就是通往巴巴村的那条,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通……”这话让我有点惊异,通往山岩乡道路之险之难让我至今印象深刻,没想到这里竟又新开了一条。
这片大山深处隐藏着太多的神秘。置身峡谷底部的大湖边,我最关心的却是只有爬到山顶才能遥望的麻贡嘎。从县志上来看,麻贡嘎海拔5725 米,山下的两条冰川面积竟达25 平方公里,是川西金沙江边的奇观。但那山的位置,实在偏之又偏,当地人能去的都不多。我去了白玉几次,一直没有去成,这次来问徐县,也至今没有看到那雪山的照片。那么,这次去看看吧,到底还有多大的冰川呢?等到那几位拍完湖,我们继续赶路,挂着四驱慢慢悠悠下山……
第二天送走徐爷后,我们继续赶往措普沟。措普沟是G318 国道旁边一个很著名的风景区,开发了很多年,但当时路况仍然很差,离开国道后还有几十公里的路,我们花了四五个小时,沿途风景如画,有温泉和尖尖的古堡。我们正好赶在黄昏时到达扎金甲博神山下的河谷,天边都是燃烧的火烧云,落日熔金,霞光灿烂。天黑以后我们却在河谷内迷路了,在河谷里兜兜转转,直到深夜时分才到达了措普寺庙。
次日天刚亮,我们就去寺庙背后爬山。从卫星图上看,从措普湖边的山上去,往上经过半山腰的一座座湖泊,再继续往上爬,还有一座更大的无名湖。湖连着湖,继续前进,走到第三座湖边,就是山垭口,翻过垭口,就可以到达亚青寺。措普寺庙的喇嘛也说曾经有人走这条路到过亚青寺。
那日,白云蓝天交织,风和日丽,但海拔高又基本没路,走得很不容易。徐县虽然年纪最大,但是却走得最快,走到第一个湖,还拍了几张比较神奇的照片。途中他碰见了几只岩羊,距离近到他用24-70 毫米的镜头,竟然拍出了动物眼睛里的神光。徐县说,从大湖往前,目测是还有小路的,这次的考察也表明这条路应该可以徒步走通。不过,这个计划还是留待以后实施吧。野外生活,没有充分的准备,就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马群在灌木丛间
这座山最吸引我的,还是沿途可见的冰臼等典型冰川地貌痕迹。直观看来,冰川作用正是塑造这一带很多奇特景观的主动力。据白玉县志所载,麻贡嘎山下有面积多达几十平方公里的冰川环绕。我对此印象深刻,不知这些冰川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措普沟其实就在麻贡嘎南侧。下山后,我们专门开着车子沿着南侧跑了几十公里,肉眼可见的冰川确实不少,但规模都不是很大,退缩明显,有些已经成为悬冰川。麻贡嘎北侧是白玉县察青松多保护区最深处的一条沟,我们跑到了路的尽头,和从亚青寺那次一样,因为装备、人员还有时间的关系,只能远远看了看,证实冰川确实还有,但是到底面积有多大,只有日后徒步考察了。
11 月14 日,我们又回到川藏北线,绕道德格县方向拍完雀儿山顶、新路海以及卫星图上新发现的“Y 湖”后,再次进入红层丹霞,打算好好拍些照片。走的还是最初那条路,中午,我们就进了最西端的一条沟的沟口。沟口有一户人家,我把车子开到路边悬崖底下,刚停车,主人就闻声而来,很热情。按藏区惯例,我们先到主人家里喝了半天酥油茶。整个丹霞区域像一面大墙,从山顶有七八条沟伸向河谷,我们的计划是一条条拍,所以不敢多耽误。但究竟怎么走才好呢?从卫星图上看两边都可以,高度也差不多,但多年跑野外的人深知当地人永远是最好的老师,再高科技的东西,也比不上本地人的经验。有徐县当翻译,交流很顺畅,问了一会儿就可以肯定,两边走起来都没什么像样的路。我们又在屋子外面实地看了半天地形,最后决定还从右侧往上爬。
措普寺
持转经筒的老人
爬着爬着就走散了。从河谷地带的草场,往上走就是密密麻麻的灌木。在高过人头的灌木间穿行,相当累。干枯的灌木挂着零星残存的树叶,遮挡视线,老划眼睛。继续爬高,出现零零散散的松柏林,高大挺拔。徐县毕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这天仍是他走得最快。我和曾翰则越走越慢,可能也是因为贪图拍照。走着走着,我和曾翰也走散了。越往上走,植被也越丰富,参天的松树下掩映着杜鹃和各种不知名的灌木。动物也不少,徐县用28-70 毫米的镜头竟然还是拍到了岩羊,比在措普沟拍得还清楚。
我找了一个制高点,然后爬上大树杈往对面看,发现卫星图上和这一路远看过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平台,其真面目竟然又是陡直的悬崖,目测高度至少两百米,壮观到超出常识。陡崖顶上的平台竟然还插着有经幡。这个巨大的红砂岩体的底部,岩石的颜色却变成了青灰色。不知道是碳酸盐岩、花岗岩还是火成岩?但隔着一条深深的峡谷,我们那天没有办法靠近察看。
峡谷中有白花花的瀑布汇入谷底的小河,可能是因为时值冬季枯水期,水量不大。再从直立的陡崖往上看,还有很多奇怪的桶状物。最瞩目的是挨在一起的两个跟地面平行的环状岩体,既像横放的大木桶,又像是巨树的一节树干。桶状岩体再往上,则是像一面墙般傲然耸立的带有褶皱的山体。置身美景,时间过得很快,冬日太阳又回去得早。很快又是黄昏。按照事先约定,太阳下山我们也必须下山。回到车子旁边,天已经完全黑了。我们计划先回到村里头定居点那个位置,然后再做打算,还有7条沟等着我们去探索呢。没想到忙活到半夜,也没找到住的地方。徐县说先回他们白玉县境内吧,然后就决定取消计划,先不在这儿待了。于是,我们就连夜赶到了白玉县的一个镇子,后半夜吃上了热气腾腾的面片。
第二次进入,我想把那个丹霞仔细拍一遍的计划落空了。实际上,我们只爬了半条沟。我心里有点悻悻然,目前能进入南坡,景色非常震撼,北坡不好进入,那里又会是个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