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漕运博物馆:历史上的“南粮北调”

2021-01-29 16:30田田
莫愁 2021年2期

文/田田

中国漕运博物馆全景

千年华夏漕运,因滔滔运河水而生。据清代《重修山阳县志》载:“凡湖广、江西、浙江、江南之粮船,衔尾而至山阳,经漕督盘查,以次出运河,虽山东、河南粮船不经此地,亦遥禀戒约。”此中描述的便是旧日淮安城利用水道调运粮食的情景。早在隋唐时期,当地已设置漕运专署;宋代,东南六路的粮食皆由淮水抵入汴水再至京师;明清两代,最高管理机关“漕运总督署”一跃成为故事的主角,它与仓场、河道总督等机构相互配合,全权负责整个漕运系统的监管与运筹……依托大运河而生的“南粮北调”工程关乎国家的“粮米平衡”,既能助力民生,也维系了彼时的经济命脉。如此,“通乎七省”的漕都淮安愈加风姿绰约,“襟吴带楚客多游,壮丽东南第一州”绝非虚名。随着2002年总督漕运部院遗址的考古发掘,那些完整的建筑部件与大批的石刻附属相继出炉。应运而生的中国漕运博物馆,在传统与现代的节点上呈出一份厚重。

运河投影

无限的空间叙事

中国漕运博物馆于2008年开工奠基,是一座展示漕运历史的专题博物馆。尽管地下一层和地上两层的总建筑面积达到8000余平方米,但在浩瀚的历史背景中仍显局促。于是,破解与重组一度成为该馆博古、格物、致知的功能性命题。

地面的“品”字形布局沿袭了古时江淮流域的主流建筑风格:中部为主展厅,东侧建筑做临时展厅,西侧是多功能报告厅,三厅对称分布且错落有致。

在内容装置上,静态的博物馆遵循信息传播的需要兼具了“嵌入式”动感:无限的“空间叙事”与有限的“叙事空间”交汇出戏剧般的独特风格,络绎不绝而跌宕起伏。漕运博物馆一反传统博物馆相对单调的说理概念,晋升为文化与美学、古意及时尚共同搭起的融平台。

步入漕运博物馆,感受并附和它的一张一翕,仿佛在不经意间已是习惯。

回望漕运历史

借用数字科技探寻漕运历史,序厅以一场丰满的视觉盛宴带领观者直奔主题。180度的巨幅投影卷轴舒展开来,运河的千变万化尽收眼底:吴王夫差开凿邗沟,隋炀帝开凿通济渠……几经辗转成为漕运主干道后,运河流域越发声色鼎沸,繁茂如锦。精致的“运河沙盘”,透过组合式灯光展示在屏幕上,河水流经处,蓝色线条的水,红色点状的城市、小镇等同步变幻;船似水中行,又似倚靠岸边小泊。

漕运制度源远流长,博物馆通过历史厅再现先辈的勤勉与智慧。漕运总督也称“漕抚”,在封建国家行政体制中权力显赫。漕运自公元前486年与运河相伴而生,直到清朝光绪帝颁布“停漕改折令”渐被海运替代,这个漫长的时段不仅是运河水系日益丰裕的过程,也是历代劳动人民坚持与拼搏的见证。明代永乐年间,漕运总督陈瑄曾经承办全国最大的内河漕运船厂“清江船厂”,反映这一事件的彩绘雕塑栩栩如生:忙于制作漕船的工人分工明确,技术熟稔。

最适合展望未来的愿景厅,饱含着美好的期许和希望。淮安曾为运河打造了沟通祖国南北的“水路驿站”,也无比信赖地将久远的文明与深情交付给当下和明天:智能化技术呵护着淮安由远而近的记忆,人类与时俱进的文明素养令其馥郁无双。运河载动漕运,漕运滋养淮安,循着淮安城的成长镜像,观者缅怀漕运感念沧桑,也是为了感受、传递这种生气和力量。

还原制作漕船场景

青花缠枝牡丹纹双兽耳盖罐

遗风犹存

脚步且近淮安厅,透明的玻璃影像门瞬间哗然:眼前,从徐州南下而来的信使快马加鞭;耳边,一句“圣旨到,速开城门”的声音恍惚穿越了几个世纪。门应声而开,“漕运总督府”在幻象舞台上复原出原来的模样。热闹的河下古街,林立的木质商铺,浓烈的烟火气陡然升腾:张记铜铺内炉火正旺,淮丰米行里五谷丰登,淮宾楼中觥筹交错……人们在挥汗、吆喝、吟诗或者说笑。仿佛一个激灵,来自龙泉窑遗址的数万张瓷片又在一个橱窗内安守。三十余种被修复的碗、盘、盏、杯、炉……缓缓吐露昔日的宫廷轶事与百姓家常,也诉说自己从四面八方聚集而至的“运河之旅”。

用现代手段重塑古代文明,用艺术语言还原真实景貌,从新石器时代的青莲岗文化徐徐启程,文物厅采用各色文物承接了漕运遗风。各地物件借水运盛事在淮安邂逅:石权、铁权、方升、方斗等古代定量衡器各有千秋;纳粮后官府发放的“完纳漕粮执照”威严端庄;漕运官员绘制的《清山东运河备览》清晰明朗;漕帮的帮规《道德真经》朴素真诚……另有信函、书画、陶瓷、金银、玉石等悄声耳语,其中元代的青花缠枝牡丹纹双兽耳盖罐尤显匠心:罐口设有一柄狗形钮,罐肩贴塑一对狮面衔环耳;罐身以白釉为底,用彩料作画;调性清朗,纹饰分明。一艘按比例缩小而成的官舫“飞虎舟”,船头呈抖擞的狮首状,波浪形的皮毛好像暗波涌动;船尾有来自远古时期良渚文化的图腾神徽,寓意平安吉祥。

创意十足的运河厅特别适合移步换景。投放在地面上的一条“幻影运河”活灵活现,脚步所及之处,周围的房屋、官署、码头、闸坝、榷关、粮仓等影像逐一显现,还附上相关文字说明。到了“淮安站”,细看漕帮收徒入会的塑像,几分谨慎,几分亲切,不由猜测那师徒间当有道不尽的情意吧。硕大的超级互动桌可以“触屏”操控,碧绿的河面上泛起层层涟漪,小船造型的“触发点”恍若跟着漂浮不定,漕神、海神、天后庙、开漕节、生辰纲运输、十番锣鼓、诗词民谣等十组“漕运民俗”等候光顾。想要更好的互动体验,不妨挥挥手臂,欢迎伍子胥、虞诩等治漕达人现身,穿越而来的他们不徐不疾,必会在柱形屏幕上款款而谈。

漕运博物馆南边,总督漕运公署如今只剩下四方形的墙基和残破的石基、柱基了。作家徐则臣在《北上》中写道:“水和时间自能开辟出新的河流。在看不见的历史里,很多东西沉入了运河支流。水退去,时间和土掩上来,它们被长埋在地下。”是啊,它们长埋在地下,但也高昂着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