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波
(同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集团)有限公司,上海 200092)
公共图书馆作为一种古老的建筑类型,最早上溯至公元前3世纪的埃及亚历山大图书馆,图书馆作为人类社会信息的集中地与储存器已经有2300余年的历史。从诞生之初,图书馆除了满足书籍收藏的基本功能,更是作为知识与文化的象征而存在。进入21世纪以来,伴随着互联网、云存储等新的信息存储媒介的高速发展,国外公共图书馆这一古老的建筑类型非但没有渐渐式微,反而在空间形态方面更加推陈出新,在功能承载方面更加多元丰富,见图1。
图1 法国国家图书馆及柏林洪堡大学图书馆 (图片来源:笔者自摄)
在满足基本功能构成包括藏书、阅览、检索、活动及业务辅助等的前提之下,不同规模、不同条件制约下的图书馆设计千变万化,然而对场地线索的回应、空间模式的探索、结构体系的创新却是三条贯穿始终的设计线索。下文从作者参与设计并正在建设的两个公共图书馆实际工程——荆门市图书馆与中国民航大学新校区图书馆出发,对比分析不同设计条件下的大中型图书馆设计策略。其中,荆门市图书馆为地级市市级公共图书馆,位于城市新区行政中心西侧,建筑面积约18000m2;中国民航大学新校区为大学新校区图书馆,位于校园中心区,建筑面积约26000m2。二者的城市定位、服务人群、场地条件均有不同,却都在场地回应、空间组织及结构进化三个方面进行探索,见图2。
图2 荆门市图书馆及中国民航大学图书馆区位图(图片来源:笔者自绘)
荆门市图书馆用地位于城市行政中心西南侧,东临城市公园,与档案馆、青少年活动中心工程形成城市公共服务组群。根据基地地勘条件,场地西南侧有采矿遗留下的采空区,组群布局化不利条件为特色,在西南不宜建造区域布置立体绿化场地,通过层层叠错的平台与建筑主体融为一体。地块内建筑形体整体协调统一,既有荆楚建筑恢宏之势又不失开放亲民之态。三栋单体及景观绿地分别对应地块四角,转角广场则成为各建筑人行主出入口,中部形成十字形条带空间,作为整个建筑群落最具活力,最具共享性的空间。建筑间以连廊联系和贯通,结合底层室外的大型层台地景活动场地,形成丰富的立体人行漫游空间。图书馆位于场地东北角,毗邻主干道及公园,设计概念将传统书架的意向进行现代转译,将书架的格构单元变形、错动,演绎成建筑的使用空间,并外化到建筑立面,生成形式独特、富有象征意蕴的图书馆建筑形象,见图3。
图3 荆门市图书馆组群鸟瞰图(图片来源:笔者自绘)
面对新校区既有规划的强烈轴线感与仪式感,中国民航大学图书馆的设计并没有在高度或体量上凸显大学图书馆的独立性与重要性,而是将图书馆作为规划优化提升与系统梳理的空间节点加以塑造。首先,在规划设计层面将纵向礼仪轴进行柔化,形成收放有致的公共活动脉络,图书馆位于“南校门—气流之谷—图书馆—北校门”这一空间序列的中后部,同时进一步丰富横向功能带,形成多向联通的教学生活脉络,有效疏解教学区与生活区之间的钟摆式交通,融汇校园气流、人流、景观流,更加体现当代性和日常性。顺应总体规划脉络,图书馆在校园中央自然生成,位于收放的纵轴与丰富的横轴交汇之处,通过“引流、抬升、漂浮、叠云、拨云”五大步骤生成主体形态。建筑设计顶层出挑,通过形体自遮阳防止下部楼层太阳直射,立面横向长窗降低窗墙比,提升保温隔热性能,回应当地气候特征。图书馆空间共享、融通开放,成为大学新的校园地标与精神堡垒,见图4。
图4 中国民航大学图书馆组群鸟瞰图(图片来源:笔者自绘)
作为城市公共图书馆,荆门市图书馆在满足文化组团群体规划建设要求与图书馆自身功能需求的前提下进行了有效探索。功能要求在18000m2的地上建筑容量下容纳传统的中外文阅览、期刊阅览等,同时还要容纳新时期的数字阅览、多媒体阅览、少儿阅览、对外经营的书城等功能体量。设计将外部体量空间内化,以沟通上下五层的漫游路径形成阅览中庭,组织各个功能模块。漫游路径从北侧引入,通过自动扶梯导入地上四层阅览模块,同时通过景观楼梯进入地下一层活动空间。漫游路径周边组织数字阅览、多媒体等半开放阅览空间,内化的模块内组织传统阅览空间,实现漫游路径趣味性与阅览空间景观性的有机结合。
中国民航大学新校区图书馆——机舱自习室,云上阅览厅与荆门市图书馆“中庭回廊加阅览模块”的空间组织方式不同,中国民航大学图书馆对“阅览—藏书”的二元功能体系进行重新解构。设计将建筑主体分为结构核心、带状舱体、云上阅览三大体系,结构核心布置密集书库及竖向交通,并提供有力的结构支撑,带状舱体层层搭接,容纳通用阅览及办公空间,云上阅览厅置于顶层,营造平层无柱大空间。机舱自习室暗喻民用航空器机舱意向,单向通长空间有助于学生集中注意力,提高空间使用效率,云上阅览厅占据4层整层,以连续拱顶覆盖沟通阅览空间与休息交流空间,结合庭院的置入,形成实现活力共享、互动开放、高效复合的空间组织目标,并在形态上呼应总体设计,塑造新时期的校园地标和精神堡垒,见图5。
图5 荆门市图书馆及中国民航大学图书馆空间组织(图片来源:笔者自绘)
为了实现阅览模块的内化与漫游路径的联通,荆门市图书馆的中庭阅览空间并未采用传统的“通高中庭加对齐卷帘”的方式,各层的空间边界均有变化,而且有多个悬挑体量从中庭内边缘突出,给后续深化设计中防火分区的划分与防火卷帘的设置带来了挑战。同时,由于阅览模块内化而形成的多个悬挑体量,也通过与结构工程师的共同努力,采用减柱、增加斜撑等方式实现了虚实相间的室内空间效果与结构安全性的统一。
中国民航大学顶层阅览厅,东西向总长114.6m,南北向总宽69.3m,由数个跨度为9~18m的钢结构拱壳连续组成。为实现顶层无柱空间,结构工程师将建筑主体的8个钢筋混凝土核心筒作为主要抗侧力构件升至屋顶,同时在混凝土墙中增加粘滞阻尼墙以增强建筑的减震性能,钢筋混凝土核心筒几乎承受了全部的侧向力,支撑交叉钢架屋面的十字形钢柱X方向基本不承受侧向力,Y方向仅承受10%的侧向力,十字钢柱构件尺度200mm×200mm,构件截面达到最小,实现了顶层空间最大程度的透明性与开放度。云顶下方作为设备空腔,容纳大量管线,优化建筑净高,也保证了屋面钢结构的真实表达,见图6。
随着信息化、网络化进程的进一步加快,公共图书馆作为信息留存与交流共享的物理空间,在空间类型上更具有特殊性与稀缺性,日渐成为网络化冲击之下的精神堡垒与信息时代的空间图腾。
图6 荆门市图书馆中庭空间及中国民航大学图书馆云上阅览厅(图片来源:笔者自绘)
从上述实际工程的设计对比分析中我们不难看出,当代公共图书馆已经超越了原有功能空间或服务建筑的范畴,逐渐更具有综合性的组群价值以及象征意义,具体表现为以下三个方面的转变:
(1)从单向性的知识输送向共享性的知识交流的转变;
(2)从封闭性的建筑单体向开放性的交往空间的转变;
(3)从功能性的公共设施向象征性的精神图腾的转变。
这三大转变趋势要求建筑师在公共图书馆的设计中在满足基本功能的前提下从场地回应、空间组织、结构进化等多维度进行创新性研究,对于共享性、开放性与象征性给予更多的关注,同时思考公共图书馆建筑在城市、校园语境中的地文特征、人文特征与空间特征,使公共图书馆能以更加融通互动、理性有序、自然和谐的姿态融入既有建成环境,同时又能兼具空间共享性与社会象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