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茜 中国青年报社
尽管人们对创造力的理解一直处于发展变化之中,但其对于个人和社会发展的重要意义已得到广泛认可。近来,创造力被认为是推动文明进步的重要因素(Hennessey& Amabile, 2010)。提高创造力既是个人,也是国家和人类发展的迫切需求。能够对创造力构成影响的动机因素被越来越多学者研究探讨,但总体而言,相对于内部动机,外部动机之于创造力的作用得到的关注较少,且存在争议。本文试图就相关文献和实例对外部动机,特别是外部动机中的整合动机对创造力的促进作用展开假设和论述。
创造力概念的形成和演变经历了漫长而复杂的过程,截至目前,人们对于创造力的理解尚未形成定论。数百年来,创造力从具有高人一等的优越的、特殊的、借天神之力的艺术技巧,变成了一种更加宽泛的存在,包括日常活动中的合理的、首创的、杰出的判断能力,有学者认为,创造力是一种能够让人们工作和产生(或发展)出创造性产品的来源于环境的影响力(Adomaitytė et al., 2018)。Hennessey & Amabile(2010)在论述创造力特征时表示,心理学家在新颖性和价值性这两个特点以外难以达成共识。其中新颖性是指统计上的不寻常、原创、独创的;价值性是指有用途、有价值的(师玮玮, 2006)。在当代文献中,对创造性成果的识别和测量,诸如绘画、科学理论或技术突破,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一致性评价程序(Hennessey & Amabile,2010)。
动机是由一种目标或对象所引导、激发和维持个体活动的内在心理过程或内部动力,是构成人类大部分行为的基础。
自我决定理论的子理论之一,有机整合理论根据自我整合程度的不同,将动机划分成了无动机、外部动机和内部动机3 种类型(赵丽, 2012)。其中,无动机是指不存在整合、不存在动机的激发状态;外部动机是指为了获得某个外部结果而从事这种活动的倾向;内部动机是指受到对活动本身的兴趣的影响而进行的行为,完全是自主的。这3种动机处在一个从“无自我决定”到 “自我决定” 的 “连续体” 上(张剑, 张建兵, 李跃,2010)。外部动机可以根据自我决定程度细分为外在调节、内摄调节、认同调节与整合调节四种形式(张剑, 郭德俊, 2003)。
具体而言,外部调节和内摄调节形式属于 “控制性” 动机,认同调节、整合调节形式以及内部动机属于 “自主性” 动机,但认同调节和整合调节形式的动机依然是 “工具性” 的。外部调节指个体的表现和行为是为了获得奖励或避免惩罚,是由外部因素所控制的,比如获取报酬;内摄调节指在自尊的影响下,个体迫于外在压力作出一定程度上的自我决定,依然在一定程度上受外部因素控制,比如避免内疚;认同调节是指个体已经充分认识了如目标、规则等的重要意义,因此在采取行动时带有一定的自主性,比如为自我提高而采取行动;整合调节在外部调节中自主程度最高,指个体接受了来自外界的目标、价值、规则等,并让其变成自己的核心价值和信念,比如为造福社会而采取行动。(张景焕, 2011; 贾兆丰, 2016; 张剑,2010)
有研究发现,动机等因素对提升创造力有帮助( Fischer, Malycha, &Schafmann, 2019)。内部动机被认为对创造力有积极影响,而外部动机对创造力的影响尚存争议,且研究较少。此前有研究认为,内部动机支持创造力,而外部动机约束创造力(Amabile, Hill, Hennessey & Tighe,1994)。后来也有研究认为,外部动机协同内部动机可以促进创造力(Fischer, 2019)。
尽管整合动机属于外部动机,但这一自主性动机可能起着与内部动机相同的作用,促进创造力。有研究显示自主性动机可以改善创造性的复杂任务的表现,而控制性动机不利于创造性的工作(张景焕, 刘桂荣,师玮玮, 付秀君, 2011)。此外,整合动机经常由亲社会性的价值观所构成,如为社会和人类谋福祉等。而有研究表明,亲社会动机和内部动机共同作用更能激发创造力,因此整合动机中的亲社会性质有利于创造力的提高。再者,学习、创造等需要构成了一致的人类社会功利价值体系,即一种求福避祸的判断标准,社会中的发明创造风气则建立在这种判断标准之上(赵丽娟, 阎一渡,2004),整合动机经常符合这种价值判断,所以可以激发创造动机。
综合现有研究发现,外部动机中的整合调节形式属于自主性动机、亲社会动机,并且符合社会功利价值体系的良性运作模式,因此整合动机有促进创造力的理论基础。
结合实际,一些院士表现出的创造动机和创造力之间的关系,可以支持整合动机对创造力有促进作用这一假设。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院士荣誉的授予标志着科技界对科学家科技创新成果的高度认可,根据创造性成果的一致性评价方法,院士显然具备很高的创造力。一些实例表明,他们将“科学救国” 等外部目标和理念内化成自身信念而形成的整合动机,对创造力起到了促进作用。
何泽慧(1914年―2011年)是著名物理学家、中国科学院资深院士,对中国原子弹、氢弹的成功研制做出了重大贡献。她的传记(刘晓, 2013)表明,她幼年的兴趣是艺术,而父母希望她学医,但在1932年国难当头的形势下,受“科学救国” 理念影响她选择了物理方向。谈起何时对物理产生兴趣,她曾对记者说:“没有兴趣,没有兴趣,那那时候就为国家,说老实话,我念哪个系都一样,不管物理不物理。” 随后,她在1936年又选择了弹道学作为留学专业,理由是 “为了打日本侵略者”。可以看出,“科学救国” 是何泽慧选择物理学并最终做出创造成果的重要动机,“打日本侵略者” 作为外部目标被内化成她自己的信念和核心价值,激发了她的创造力。
李敏华(1917年―2013年)是固体力学专家、中国科学院资深院士,为解决航空发动机强度问题作出了独特的、卓有成效的工作(毛天祥, 2015)。她的传记显示,在“理工救国”和“航空救国”的氛围中,她选择了航空工程领域,她曾对媒体表示,她的求学心态是 “中兴业,须人杰”,“既然没有机会打仗,那就刻苦读书”。可以看出,“理工救国”和 “航空救国” 是激发李敏华取得创造性成就的重要动机,“中兴业,须人杰”的理念转化成了她自己的信念,促进了她的创造力表现。
郑哲敏(生于1924年)是应用力学、爆炸力学家,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院士,为中国导弹上天、原子弹当量测算等科学课题作出了重要贡献(张茜, 2017)。受战争影响,他初中时的兴趣是当飞行员,最终在中国科学院力学所从事力学研究,并受命研究爆炸成形问题。据报道,他曾在激励后生进行满足国家需求的研究时说:“力学所一直是国家需要什么就做什么,我回国的时候也不懂爆炸,不也做了?你现在为什么不能做?”(王静, 2013) 可见,“国家需要” 是激发郑哲敏创造力,取得创造性成果的重要动因,而这种动机也属于整合动机。
随着人们对动机和创造力关系研究的深入,外部动机对创造力的促进作用也得到了关注。已有的研究认为,外部动机可能通过协同或削弱内部动机对创造力起作用。本文通过理论和实例分析认为,外部动机中的整合动机可以对创造力起到积极正面的作用,在未来可进一步进行实证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