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城师范学院 224002)
俄罗斯文学是俄罗斯文化的瑰宝,是俄罗斯人民对美学、道德和文化价值的深刻阐释,更是俄罗斯哲学的体现,因此俄罗斯文学在世界文学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深受各个国家人民的喜爱。伟大的物理学家爱因斯坦曾说:“陀思妥耶夫斯基给予我的比任何科学家都多,比高斯还要多”。爱因斯坦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肯定,进一步说更是对俄罗斯文学的肯定。研读俄罗斯文学是一种美学追求,是更加深入研究这个国家的文化,民俗,性格的最好方式。因此,研读俄罗斯文学对于俄语专业的学生来说,是本科阶段的一大重点,但更是一大难点。
近年来,越来越多没有俄语基础的学生在大学选择俄语专业,零基础的教学模式无论对老师还是学生本身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大多数学生从未了解过俄罗斯文学,甚至对俄罗斯文学不感兴趣,更不用说静下心来阅读俄语原著。我们说,语言文字是文化的载体,因此,要想学好俄语,认真研读俄罗斯文学,尤其是经典文学是必要的。
笔者从自身经验出发,以在俄罗斯留学期间阅读实践为基础,来探讨“互文性思维”在俄罗斯文学作品赏析中的重要性和运用策略及方法。
什么是互文性思维?首先我们要了解“互文性理论”,互文性理论是一种诞生于结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的文本理论,最早由法国符号学家朱丽娅·克里斯蒂娃(Julia Kristeva)在吸纳和发展巴赫金对话理论前提下,在其《符号学》一书中提出:“任何文本都像是引文的拼接,任何文本都是对另一个文本的吸收和转换”。随着不断地深入研究,互文性理论已成为多个领域的重要研究方法,在文学作品翻译研究中尤为常见。而互文性思维作为互文性理论的一个分支,以一种更发散、更多元、更深入的思维方式洞悉作者意图,直抵文学作品精髓,以揭示文学作品内在美,是文学作品赏析及翻译的必备能力。研究以具体文学作品为研究素材,从语言修辞,创作手法及主旨思想三个层面来探究在文学作品解析中运用互文性思维的方法。
俄语具有悠久的历史及丰富的表达方式,其中,熟语(Фразеологизм)及无等值词汇(Без-эквивалентная лексика)更是语言表达中的瑰宝。作者无意识地运用了这些在特定社会文化背景下的表达,给非母语读者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理解困难。俄罗斯学者В.В. Виноградов以及Н.М. Шанский根据熟语结构中单词之间的词义结合的不同程度,将俄语熟语划分四类,同时也做了广义与狭义成语概念的区分,为我们理解俄语成语性结构,进一步体会文学作品的修辞艺术。例如:
(1)― Так и сделайте,княгиня, как хотите,― сказал он,опять оглядываясь.―Тяжела шапка Мономаха!“那么,公爵夫人,您以为怎么好就怎么办吧。”他说,又扭过头去观察。“莫诺玛赫冠是沉重的!”这里托尔斯泰化用了普希金的长诗《鲍里斯·戈东诺夫》里的一句:“Ох, тяжела ты,шапка Мономаха!” 莫诺马克冠是沙皇权利的象征,后来用“莫诺玛赫冠是沉重的”来比喻权利不仅赋予人机会,同样也让人担负责任,以此警戒人们应当谨言慎行。
(2)―Да, эта смугленькая. Это вот свежо,и нетронуто,и пугливо, и молчаливо, и все что хочешь.Вот кем можно заняться. Из этой еще что вздумаешь,то и сделаешь;а та ― тертый калач.“是的,这个皮肤黝黑的姑娘。她清新、纯朴、胆怯、沉默,你要什么有什么。这才是值得研究的人呢。你想把这个人变成什么样子,就能变成什么样子。可是那一个——是老油条呢”。“тертый калач” 来源于民间口语,直译为一种特制的白面包,也指懂事故,老奸巨猾的人。这里运用双关的修辞手法,表面上白面包来比喻皮肤黝黑的姑娘,颇有讽刺之意,而作者更想突出对她心思缜密,玩弄感情的贬低态度。
俄语熟语为结构相对固定的词组和短语,具有民间口语性质,熟语富有很强的表现力,情感色彩十分浓厚,因此在文学作品中被大量运用于鲜活的人物对话中。作者将熟语作为一种行文修辞运用在作品中,不仅增强了对话的艺术色彩,更加贴近了读者的生活。因此,为了更好地理解文学作品中的对话艺术,我们需要从如下两个方面入手。
首先,熟语蕴含着特定的民族文化,所以掌握好熟语的起源以及形成背景是学习熟语的一个关键。在探究其民族文化底蕴时,俄语熟语所指涉事物或现象为反映俄罗斯过去或者现在特有的文化内容。例如:熟语“семь бед,один ответ”(一不做,二不休)源于民间故事,讲述一个人闯祸被送到法庭的路上又闯了六次祸,最后法官的判决对七项罪名只进行了一次处罚,就有了“七次灾祸一次当”的表达来描述做事孤注一掷,不考虑后果;又如熟语“вольный каза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人)源于历史事件,指15-17世纪那些来自查波洛什逃往顿河而获得自由身份的农奴。熟语的产生都离不来特定的社会文化背景,我们可以把学习俄罗斯国情作为钥匙,来开启探索熟语表达的大门。其次,我们要掌握归化熟语表达的方法。在阅读俄语原著时,要能够辨别出成语性结构,这需要增强自身的语言感知能力。在遇到陌生异常的词句搭配时,首先应该排除生词的干扰,如果无法理解其含义,此时应该去翻阅资料或者通过俄文网站确定具体含义。近年来,随着文学翻译的不断深入,更多的学者主张直译外国文学作品中的特殊意象,借此让读者直观感受其他民族文化特色。因此在阅读译著时,需要培养敏锐的洞察力,遇到不理解的表达应及时查阅资料,确保准确掌握熟语的表达方法,并学以致用。
19世纪俄国浪漫主义诗人茹可夫斯基曾说过:“我的智慧像一块火镰,必须把它敲在石头上才能冒出火花。我的作品几乎全都是别人的,或者用别人的题材写成的,然而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这一观点道出了朱丽娅·克里斯蒂娃互文性理论的实质。巴特也指出:“语篇是由来自无数文化中心的引用构成的织品……作者只能模仿一种姿态,这种姿态总是先前的,从来不是独创的。”由此可见,在不同题材的文学作品中,从互文性角度来说,作者通过改写,引用,模仿等手法,吸纳已经存在的优秀作品为己用,达到最佳的艺术创作效果。下面我们通过实例来分析如何具体运用互文性思维来分析文学作品。
《钦差大臣》是果戈里于1835年创作的戏剧作品,为五幕讽刺喜剧,讲述了腐败М市官员们把赫列斯达柯夫当作来自圣彼得堡视察的钦差大臣,对他进行讨好贿赂,最后发现他并非真正的钦差大臣,而钦差大臣在大家发现了实情后才真正地到来。果戈里在戏剧里用辛辣的语言讽刺了官场的腐败和黑暗。《出洋相》是舒克申于1970年创作的短片小说,讲述了尖酸刻薄的村民格列勃对来农村看望母亲的副博士康斯坦丁夫妇百般刁难,对他们提一些奇怪的问题,想尽办法使他们出洋相的故事。同样地,舒克申也运用了讽刺的手法,展现了主角们身上的道德缺陷。在谋篇布局上,果戈里采用了首尾呼应的结构,戏剧的第一场以市长的发言:“钦差大臣要到咱们这儿来了。”开始了整个故事,最后一场以宪兵说道:“奉旨从彼得堡来的长官,在旅馆下榻,召你们去晋见。”结束戏剧,似曾相识的结尾加深了读者的印象。这样的手法也被运用在了小说《出洋相》中。小说的开端是格列勃成功地羞辱了位高权重的上校,并得到了村民们的赞扬。小说的结尾是格列勃又一次成功地羞辱了博士夫妇,村民们都热烈地讨论:“你又让他们出洋相了!”达到了同样的艺术效果。
通过比较学习我们可以发现,名家经典作品中的经典桥段被传承来下,并以创新的方式出现在新的作品中。这给我们分析文学作品带来了新的启示:分析文学作品不能是孤立的,要通过“横向”和“纵向”分析,有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作品。“横向”为不同作者的作品之间的比较,“纵向”为同一作者的作品之间的比较。这样不仅有利于我们寻找特定时代作品之间的共性与差异,同样可以深化对作品创作思路的理解和主旨思想的认识。只有比较才能产生思维碰撞的火花,而培养互文性思维更是致力于激发自身的能动性,以一种批判的态度看待文学作品,是大学生进行文学分析的必备素质。
在阅读学习文学作品之前,准备工作是必不可少的,以便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通过网络或者资料了解作者,时代和创作背景以及其他文评等有助于我们更直观地了解该作品,这也是运用互文性思维的一种方式。例如,我们所熟知的托尔斯泰晚年的两部作品《安娜·卡列尼娜》(1873-1877),《复活》(1889-1899)在主题思想上二者都是批判了沙皇的封建统治,讽刺了贵族的没落生活以及俄国的宗法制度;人物形象上,安娜之于玛丝洛娃,列文之于聂赫留朵夫,我们都能从中找到共性的特点:女主人公们对命运的反抗报复,男主人公们在精神上实现“自我救赎”等等。结合时代背景,19世纪70年代到90年代是俄国废除农奴制后的阶段,但是农奴获得了“自由”但是生活状况却没有改善,托尔斯泰虽然是贵族阶级,但是清楚地认识到俄国贵族的落寞以及对农民悲苦生活的同情,在作品中多处有所体现。另外,在一些文学评论中指出,列文以及聂赫留朵夫都有作者托尔斯泰自己的“影子”,意在借助文种人物形象来宣扬作者认可的 “道德的自我完善”,“勿以暴力抗恶”等思想。如果想要更清晰深刻地认识作品中的主旨思想,这需要建立在我们足够了解作者托尔斯泰本身,了解“托尔斯泰主义”的基础之上才能实现。因此,进行文学分析除了需要作品本身之外,还应加入与作品相关内容的研究,我们必须培养一种探索性精神,不拘泥于特定的文本,这才是培养互文性思维的关键所在。
作为一种文本理论,互文性理论在文学分析上具有重要作用,它为作者行文及读者进行文学赏析提供了广阔的思路。因此,互文性思维的培养及运用就显得尤为重要。通过由浅入深、由微观到宏观、由语言修辞到主旨思想的层进式方式培养互文性思维意识不仅对文学作品阅读、作者创作思路及作品内涵理解有重要的启示作用,而且在语言学习初始阶段培养这种思维,对于后期进一步学习深造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