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歌
作者有话说:2020年夏初去成都和周灿面基,她搭着高铁来见我(呜呜,好感动)。她陪我吃了成都老火锅、在春熙路逛街,还去了方所书店。我在书店发现《追捕祝融星》,它讲述了祝融星的出现与消失,这些背后的历史事件令人着迷。由此,我写了一位天文学家,以及“追捕”他的女飞行员,希望你们喜欢。
01
2011年秋,距离祝融星进入N大天文与空间科学学院进行天文学的学习已经一年。
大一新生的军训结束,N大依旧举行了军训联欢晚会,地点在新竣工的大会堂。为了让晚会更有仪式感,学生会制作了一批邀请函,除了大一新生人手一张,余下的按照数量平均分给了其他年级。
祝融星的舍友林致远搞了两张,软硬兼施地拖着祝融星陪他来看晚会:“你腦子里除了你的星星还是星星,来看看学妹眼睛里的星星啊。”
祝融星有点不忍心打破他的白日梦,军训晚会向来又红又正,学妹学弟穿着迷彩服除了齐唱军歌就是打军体拳。祝融星没扫他的兴,半推半就地跟着他找位子坐下了。
他俩的位置在最后一排,靠左侧的门,来晚了还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周围的大二大三的学生都认识祝融星,对从不参加任何课余活动的祝同学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祝融星没回应,看着舞台上几排小树苗正在齐唱《歌唱祖国》。他的原则向来是做事就要认真,舍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刚一会儿的工夫,林致远已经打听完了节目单,颇为丧气地坐在他旁边。但转头一看祝融星饶有趣味地观看,他也不好离开,毕竟是他把人带过来的。
两三个节目过后,主持人上台念了一段串讲词,下一个节目是独奏《兰陵王入阵曲》,但伴奏都响了两个八拍了,台上还没人。
一阵急促的琵琶声从祝融星身后出现,吸引了大会堂里全部的视线。
女生戴着金色面具,遮去容颜,抱着琵琶疾步走向舞台,长发飘飘,一袭鲜红汉服随着她的动作显得英气飒爽。汉服对她来说有点短了,露出一双玉足,她是赤着脚的。
伴奏的密集鼓点响过,女生还没走到舞台,只能边上台阶边弹奏,十指翻飞只见残影。
祝融星似乎看到了一位女将星,提着她的长枪,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磅礴气焰冲向敌军。
待她走上台,站在话筒前,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音响将琵琶声扩大数倍,不再是单枪匹马,而是千军万马。
一曲罢了,观众都还沉浸在金戈铁马之中,女生利落地鞠躬致谢,抱着琵琶原路返回,像阵风似的离开了。
祝融星听见她在即将走出门的时候低声骂了一句,又看见在门旁跟着她一起进来的女孩连忙伸出左手,想把琵琶接过去。女孩的右手打了石膏,但是单手抱琵琶不成问题,演奏者顿了一下,还是把琵琶给她了。
林致远靠过来称赞这节目大气,又叹道可惜女生没露脸。
祝融星淡声随便应了,想起有份报告忘在天问楼的教授办公室,要去取一下。
林致远提了看晚会的兴致,挥挥手与他再见。
大会堂和天问楼有段距离,祝融星出了门,抄近道从静园走。
晚上的静园基本上没人,祝融星远远地看见前面有两个女生,其中一个的妆服显然是弹琵琶的那个。
她此时已经将金色的面具取下,正在旁边女孩的手里。女生很利索地将汉服脱下,里面的是简单的白T和热裤,她将纱裙扔给女孩,又一把将假发卸下来,取了发网,摇头甩了甩利落的短发。
她回头发现了身后驻足观望的人,一道凌厉的视线射过来,让他无所遁形。
祝融星平生第一次感到尴尬,他硬着头皮向前走了几步,还举起了双手,语气诚恳地说道:“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女生的声音很冷,朝祝融星说道:“我不想别人知道我是谁,走漏风声,唯你是问。”
祝融星点点头,忽然想起她在大会堂骂的话:我有病才会来弹琵琶。
旁边女孩弱弱地说:“芽芽,我先回寝室了,谢谢你救场。”
祝融星心想,大佬原来是外冷内热型。
大佬连忙摆手,说是举手之劳,然后赤着脚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虽已入夜,但地面依旧很烫,她踏上花坛的瓷砖,沿着花坛的边向前走。
祝融星望着少女的轻快背影,摇了摇头,呼出一口气,笑了。
不得不承认,他,铁树开花了。
原先节目的演奏者也就是这个跟班女孩,怎么也不肯透露真实演奏者的名字。再后来“《兰陵王入阵曲》演奏者是谁”成为N大的十大未解之谜之一,翻了天也找不到那个长发的、会弹琵琶的、身高一百七十五厘米的女将星。
02
吴芽把选课时间忘了,热门的选修课都没剩名额,于是就随便选了几个。
天文学史,应该很昏昏欲睡吧。
等吴芽到了教室坐下,看清头发花白的讲师旁边的男人时,霎时头脑清醒。
讲师简单介绍了自己和课程,然后用了将近十分钟夸赞了身旁的讲师助手——祝融星。并且提前通知,自身的项目繁重,不在N大的时候会由祝融星代课。
学生们窃窃私语,女生一扫没选到课的阴霾,如此优秀且帅气的学长就在眼前,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除了有些黑脸的吴芽。
讲师的PPT(多媒体演示文档)是祝融星做的,对于他们来说枯燥无味的天文学史用通俗有趣的方式呈现,听课效果不是一般得好。
这两节课的课程进度完成,剩余五分钟。
祝融星拿着蓝色文件夹到讲台边,翻开花名册,开始点到。
“吴芽。”祝融星的声音磁性悦耳,念她的名字时格外好听。
吴芽答“到”,然后见祝融星抬头,朝她笑了一下,继续点到。
吴芽被这一记笑容击中,当场愣住。
身后的是吴芽的同班同学,连忙小声问她:“吴芽,你和祝学长认识吗?他就只朝你笑了一下!”
吴芽回过神来,望着认真点到的祝融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之前见过一面,应该算认识吧。只是吴芽自动忽略了一个事实,当初让祝融星装作没有看见自己的是她。
下课后,祝融星被堵在讲台上,身旁围了一圈女生问天文学。尽管他知道她们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依旧耐心地回答。
吴芽收拾书包,露营社的社友问她去不去钟山的露营活动。
她点头说“去”,和社友交流了下露营要带的物资。
钟山的山顶有座天文台,这次露营就驻扎在天文台的旁边。这是招新以来的第一次活动,所以选了个安全系数较高的地方。
祝融星听见他们的交流,勾起嘴角。
周六,吴芽和社友们从山脚爬到山顶已是下午六点。钟山的金顶是N市的海拔最高点,他们一路上走走停停,到达营地花费了十多个小时。
太陽还未完全落山,社长说要在完全落山之前布置好营地。很多人都累得起不来,吴芽休息了一会儿,起身来扎帐篷。
吴芽的动作很快,不到十分钟扎牢一个双人帐篷。
有些男生不好意思也起了身,听从社长的布置开始行动。
吴芽继续钉木桩,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手,掌心朝上,手指修长。
吴芽以为是社里的男生来帮忙,将小锤子递过去。
她抬头,愣了片刻,眼前正蹲在地上挥着小锤子的俨然是祝融星。
吴芽疑惑出声:“你怎么在这?你不是我们社的啊?”
祝融星抬头笑了笑,下巴扬了扬,示意吴芽看不远处的天文台,解释道:“我周末都会来钟山天文台观测。”
在祝融星的帮忙下,吴芽很快扎好了另外三个帐篷。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祝融星跟着露营社吃了他们准备的单兵自热食品。
十几个人围着一簇小小的火堆闲聊,有人早就好奇祝融星的出现,连连发问。
祝融星说是巧合,但一双黑眸望着正对面的吴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果不其然,聊了一会儿后,祝融星拉着吴芽去天文台看星星。社长乐得,让他们快走。
03
吴芽纳闷,社里有些人对天文台也很好奇,怎么没有一起来。
等吴芽走到门口,由祝融星带着过门禁时就明白了,钟山天文台不接纳游客。
祝融星凑到保安耳边说了句什么,保安了然地笑了笑,侧身让他们进去。
吴芽跟在祝融星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宽肩窄腰,呈好看的倒三角形。她默默地咽了咽口水,追问:“你刚才和他说什么了啊?”
“说你是我的同学,也是天文爱好者。”祝融星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在憋着笑。
实际上,祝融星说的是:我喜欢她,不过还没追上,所以带她来看星星,表个白。
他们一同上了观测台,祝融星已经将天文望远镜调试好了,站在一边,问她:“你要来试试吗?”
吴芽第一次使用天文望远镜,看着目镜,镜头对准的这颗星黄澄澄的。
吴芽刚想问这颗星球的名字,祝融星已经开口科普了:“这就是课上提过的金星,也就是启明星和长庚星。”
祝融星特意再加了一句别的:“罗马神话中,金星是爱与美的化身——维纳斯女神。”
女生似乎天生对这种神话传说感兴趣。吴芽起身,望着祝融星,示意他继续。
这时吴芽才发现,纵使她在女生之中属于身高较高的一部分,但在祝融星跟前,站得近了就必须要仰视他。
祝融星也发现了,心想:这丫头怎么这么高?
他喉结微动,耳尖通红,准备好的话紧张得怎么也说不出口,后来话头一转,说起了维纳斯的故事。
“她把神酒洒到阿多尼斯的身体上,不久地上长出一种颜色如血的鲜花,这就是秋牡丹,也叫‘风之花’。”
吴芽自诩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但在这只有他们二人的观测台里,心中徒然升起了浪漫细胞。
吴芽转身走向观测台的边缘,抬头去看满天繁星,应着祝融星的话:“是不是关于星球的故事都很凄美啊?”
“嗯?”祝融星走到吴芽身边。
吴芽再次转身,靠在栏杆上,笑着问祝融星:“你知道哪一颗才是种满玫瑰的星球吗?”
祝融星笑了一下,他没有答案,于是不答反问:“《小王子》?”
“对,《小王子》的作者圣·埃克苏佩里也是一名飞行员,一生喜欢冒险与自由,在他的第八次空中侦察任务,一去不复返。”说到最后,吴芽伸出左手向星空虚虚地抓了一把。
夜空中缓慢划着两道光,同时响着客机的轰鸣声。
祝融星没说话,这时他知道林致远说得对,学妹的眼中真的有星星。
吴芽讲起喜欢的事,眼睛都是亮的,坠了一池星全落在她眼中。
吴芽仰头问祝融星:“你想成为天文学家,我想当飞行员,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祝融星一愣,不由得失笑,原本自己打算告白的,结果被她抢先一步。
“好啊。”祝融星的声音盛满笑意,朝她张开双臂。
吴芽不是个扭捏的人,笑着抱了过去。
如果要问吴芽喜欢的自由和风是什么味道,她这刻有了答案,就是祝融星身上的气息,冷冽清新又不失温柔。
04
飞行技术专业的大佬吴芽把N大高岭之花祝融星拿下的消息,惊掉了不少吃瓜人的下巴。
林致远一脸泫然欲泣,指着祝融星说:“不是说好了一起单身下去吗?你居然背着我有了女朋友!”
祝融星还没说话,旁边吴芽哼了一声,道:“我和他互相看对眼了呗,你嚷嚷啥呢?”
林致远气得不轻,一方面是兄弟的“背叛”让他很恼火,一方面是连祝融星都有对象了,让他感觉很挫败。但他确实没办法,看到这刻祝融星的眼睛里,不仅有星星,还有吴芽。
N大校内论坛例行举行投票评比,校花校草等称号的评比之外,还有一个“神仙眷侣”的称号评比,祝融星和吴芽毫无疑问获得了最高票数。
吴芽翻着里头的帖子,边看边笑。
6楼:“这对是真的甜!我在图书馆咬笔头,一抬头就看见他们了!祝大神一脸宠溺地教吴大佬刷四级的题。”
事实上,吴芽的英语一直拉她后腿,四级在即,加上很久没和祝融星见面,就约着他来图书馆。奈何一套题做下来,她做对的题数用手都能数得过来,祝融星颇为无奈地给她讲题。
7楼:“说个令我惭愧的事,我和祝融星是同班同学,他大二已经过了四六级。”
吴芽更为惭愧,第一次四级没过,第二次四级考试在祝融星的突击补习之下还是没过。
62楼:“神仙眷侣在一起一年了,吴大佬陪祝大神去钟山观测,祝大神陪吴大佬训练,实名羡慕细水长流的爱情。”
原来她和祝融星在别人眼里是这个样子的。
108楼:“民政局给你们搬来了,不结婚很难接受!”
吴芽想了一下,她已满二十岁,但是祝融星还没满二十二岁,没有到结婚的法定年龄。
正想着,一则辅导员发来的短信弹了出来,告诉她保留学籍的手续办理好了。
吴芽的征兵体检已经通过,期末之后进部队。可她没有找到机会和祝融星说这件事,两个人都忙着期末,忙得脚不沾地,有几次一起在食堂吃饭准备开口,不是有人坐过来找祝融星问问题,就是有人打电话。
吴芽的手机页面还停留在论坛上,个别网友的一番话让她心里不舒服:他们两人最近很少同框,是不是有什么新情况?
吴芽按了下关机键,放下手机,抬手覆在眼睛上。
她要尽快和祝融星坦白,不然可就是个大情况。
祝融星期末最后一堂的考试在天问楼,吴芽就在楼下等他。
正和林致远交流的祝融星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花坛边上的吴芽,他望了林致远一眼。后者懂了,主动离开,不做闪闪发光的大灯泡。
两个人往静园走去,吴芽低着头闷声说:“我要去参军了,月底走,也申请了保留学籍。”
祝融星停下步子,皱眉望着她。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吴芽的声音越说越小,她抬眸,见祝融星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心里发慌。
“你生气啦?”吴芽凑过去,扯了扯祝融星的衬衫衣摆,“你就是生气了!”
祝融星承认自己生气,不悦地说道:“我也没有气你去参军,我是……我是气你,”祝融星扭过头去,耳尖泛了红,委屈地小声说,“不和我商量。”
祝融星清楚地知道,就算吴芽提前找他商量,也改变不了什么。她是个下定决心就会做到的人,就像她小时候不喜欢琵琶,但是答应了她的妈妈,于是学到了琵琶十级。
吴芽不会为了他而放弃参军。同时,他也不希望她为了自己而放弃梦想。
“你不想我去吗?”吴芽问,走过去站在祝融星的面前,强迫他直视她。
祝融星低下頭,慢慢地消化她要离开几年的事实,接受现实之后抬起头,用力地摇摇头,很认真地说:“没有。”
吴芽看见了他眼角的红,轻笑了一下:“祝融星,我喜欢你。”
祝融星的防线瞬间被击穿,所有的伪装刹那间消失,眼泪夺眶而出。
祝融星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抢在吴芽说下一句话前,急急忙忙地说道:“我知道,所以我们不分手可以吗?
“祝融星。”吴芽打断祝融星的话,天知道祝融星此刻有多紧张,心跳比发现新的超新星时候还快。
“我是说,我有探亲假的,放假了来找你。”
祝融星此刻有很多话想和她说,最后却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好”。
05
吴芽一直以为是她先对祝融星动的心,先乘胜追击地告白。
可是左手中指上的这枚银戒告诉她,祝融星很早就对她动心了。
银戒是祝融星定制的对戒,他有一枚款式一样的,一笔勾画的飞机样式,镶嵌了一颗小小的碎钻。他说,星星在等飞行员来找它。
吴芽把脸埋在枕头里使劲蹭了蹭,反正这刻他们互相很喜欢就行了。
下半年N大开学,他们从辅导员那里才知道吴芽去了部队,吃瓜群众看祝融星的眼神都有些怜悯,好像他被吴芽甩了似的。
林致远有意无意地安慰,弄得祝融星哭笑不得,只能抬起左手给他看银戒。
林致远一拍大腿:“你让我绞尽脑汁在这安慰你,结果还塞了一嘴狗粮。”
祝融星笑了笑,右手摩挲着左手中指的银戒。
吴芽有时候会拿部队的座机给他打电话,每次时间都不到五分钟,大部分还是祝融星在说,他的毕业论文写得很顺利,在科学院的实习工作也相当可以,可是她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疲惫。
她吸了吸鼻子,轻声道:“祝融星,我想你了。”想回到他身边,想牵他的手,想让他摸摸自己练好的马甲线。
良久,直到吴芽说要挂电话了,祝融星才哑着嗓子回答:“我也想你。”
一晃五个月,经过层层选拔,吴芽调去空军参加第十批女飞行员的训练。
祝融星知道吴芽很忙,根本没想过她会回校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林致远看了眼已然愣住了的祝融星,激动得像只土拨鼠,摇着他的手臂,“快看!那是不是你女朋友?”
祝融星被他这一摇回过神,箭步冲过去,一把抱住吴芽。
吴芽被勒得喘不过气,拍了两下祝融星的肩,“好啦,别把我要送你的花给压坏了。”
祝融星这才放开吴芽,左手接过她的花,右手去牵她的手。
祝融星摸到那枚银戒,稍稍放心。
吴芽了解祝融星的小心思,解释道:“平时训练不允许戴饰品,我来见你,就拿出来戴上了。”
祝融星牢牢地抓住吴芽的手,满意地说:“嗯,我知道。”
即使即将毕业,祝融星依旧有很多事情要做,教授的一个电话打过来,他只能离开吴芽,先去实验室。
林致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寻了过来,想单独找她聊天。
“祝融星不让我告诉你,但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他的表情严肃,不复以往的吊儿郎当。
吴芽懂了事情的严重性,从他口中得知,祝融星过得有多么艰难。祝融星的研究成果被窃,反被倒打一耙,失去保研资格。
身处高位的人若是出现一个污点,会被无限放大,底下的无数双手想把他拉下神坛。
“所有利于祝融星的证据全被销毁了,我们都没有办法。”
吴芽掏出手机给朋友打了个电话,边等待接通边朝林致远笑了一下,说道:“只要是存在过的东西,都会有痕迹。”
林致远不晓得吴芽用了什么方法搞到了证据,陪着她走了几个地方,用极短的时间将冤案翻了盘。但是保研名额已经公布了,这对祝融星来说还是不公平。
“这件事你别告诉他,不然……”吴芽挥了挥拳头,威胁守不住秘密的林致远。后者连忙点头,比起温和的祝融星,他还是比较怕吴大佬。
出了实验室的祝融星听到事件最终的结果,倒也没什么反应,淡声道:“我想考中国科学院。”
“好事啊。”吴芽拍了拍祝融星的肩,笑眯眯地说,“祝你成功。”
吴芽陪祝融星吃了一顿饭,吃完就马不停蹄地去机场。她只请了一天的假,几乎一半时间都花在路上。
吴芽很高兴,祝融星的毕业典礼有她的参与。
06
2015年夏,军事频道的记者来基地采访,记录女飞行员的单飞。
随着塔台下达的起飞指令,吴芽独自驾驶高级教练机完成飞行训练。半个月后,节目播出,吴芽上了热门,又美又飒的女飞行员让人钦佩。
2018年,祝融星研究生毕业,拿到硕士学位证书,回N大任教。同年秋天,吴芽带着三枚功勋章退伍,本想回校完成学业,但院里见吴芽的履历优秀,破格给予学位证书,直接留校任职。
祝融星在开学前几天就回校了,住在分配的教师宿舍。
吴芽开学才会回N大,他等这天好久了,本来想去高铁站接她,却被无情拒绝,可怜的祝教授只能在N大校门口等他的女朋友。
校门口的志愿站有小姑娘凑过来问他:“学长,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吗,哪个学院的呀?”
“天文与空间科学学院。”祝融星礼貌地回答,目光却越过小姑娘,看向下出租车的吴芽。
吴芽从后备厢提出行李箱,看了眼威武的校门,抬腿朝祝融星走去。
“我也是!可是我没有看见过你……”小姑娘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看见祝融星自然地接过高个女生的行李箱,突然不吭声了。
吴芽笑盈盈地说:“他是你们学院的教授,同学。”
小姑娘的脸爆红,目送他们远去。突然想起来N大论坛的顶级神仙眷侣,捂住嘴,天哪,她看到神话了!
吴芽要了祝融星的课表,没课的时候会去听他的课。她总是坐在最后一排,不是因為避嫌,而是抢不到前面的座位。
祝融星是N大特聘过来的,课讲得生动又深刻,成了N大的明星教授。有时候吴芽抢不到位置,就直接去办公室等他。
祝融星下了课回办公室,就看见吴大佬舒舒服服地靠在他椅子上,拿着手机追剧。
“你堕落了。”祝融星把电脑包放在桌上,单手撑住办公桌,俯身靠近她。
吴芽放下手机,语气有点撒娇:“我无聊。”话头一转,“祝教授也堕落咯,一下课就来办公室找女朋友,都不留点时间给学生答疑解惑。”
祝融星轻笑一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直起身道:“该讲的都在课上讲完了,等久了吧,去吃饭。”
吴芽朝祝融星伸出手,他无奈地笑笑,把她抱起来。
这天是周五,他们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烤肉店,这口滋味让吴芽心心念念许久了,她吃得直打饱嗝。
他俩的手机响个不停,手机都不静音,怕错过紧急情况。同时拿起手机一看,两人的脸顿时黑了八度。
有人上传了一段办公室的监控视频,就是吃饭前吴芽与祝融星的交流,掐头去尾,标题叫《N大教授与该校学生办公室调情》。吴芽点开那段视频,加上引导的文案,把祝融星塑造成一个衣冠禽兽。
吴芽的声音听似漫不经心,实则压抑着怒火:“有人要搞你啊,祝教授。”
祝融星的电话响了,是学校领导层打过来的,问的就是这个事件怎么处理。祝融星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冷静地说:“我和吴芽是情侣,她二十五岁,我二十六岁,怎么不可以谈恋爱?”
吴芽点着手机屏幕,登上社交平台的账号,思考着解决办法。
“我希望学校给我一个合理的解决结果,监控是谁传出去的,又是谁引导的?”祝融星挂断了电话,对上吴芽冷酷的黑眸。他不在乎污名,不在乎骂声,只是在乎她被牵扯进来。
网上的评论对祝融星很不友好,甚至有人说他这么年轻就当上了N大教授,一定用了不光彩的手段。
吴芽想起祝融星取消的保研资格,他受了太多的委屈。
吴芽的社交平台账号是在2015年采访之后创立的,当时的认证是“女飞行员吴芽”,这刻的认证是“退伍军人吴芽”。
她快速编辑内容,打上tag(标签)发布,再花了点钱,一下子顶上了热门。
“我是视频中的女主人公吴芽,也是N大特聘讲师,与祝融星相恋八年。祝融星的成就在这不多说了,他的一切,包括特聘为教授,都是自己拼搏而来,容不得污蔑。公道自在人心,造谣需负法律责任。”字字珠玑,迅速扭转了风向。
祝融星自然也看见了这条内容,抬头一看。吴芽霸道地说:“别怕,我护着你。”
吴芽又找了好友,帮她查幕后黑手。
好友回复:“姐,为啥你每次喊我帮忙,都是关于这个小白脸?”
吴芽怒气冲冲地回复:“啥子小白脸,你要叫姐夫!”
“芽芽。”
祝融星喊她小名,喊得她心尖发颤。
“谢谢你。”他笑得很温柔,像春天的风。
吴芽大手一挥,颇有风范:“小事小事,大佬罩着你。”
祝融星很优秀很骄傲,她要护着他的这份优秀和这份骄傲。
07
N大在两天之后发布了声明,是学校的一名后勤人员为了社交平台的粉丝和流量,主导了这一场戏,并且不是初犯,他将老师们的教学视频打包售卖,赚了不少钱,已被辞退。
这场风波就像一场雷阵雨,下完之后就悄无声息了,连地上的水迹都干得很快。
2019年夏初,吴芽辞职,进入国航,生日也在近期,于是办了一个“吴大佬生日暨二次就业派对”。她这几年在部队,确实开朗活泼了不少。
祝融星带领团队在美国参加论坛,赶不回参加她第一次举办的派对。
吴芽装得很大度:“没事没事,多大点事啊。”但是祝融星还是看出她的不开心,找主办方将他们展示的次序提前。
他要赶回去给她一个惊喜。
派对的前一天晚上,吳芽一阵心悸,有种不妙的感觉跃上大脑皮层。
吴芽给祝融星打电话,他的手机关机了。
她又去联系他的团队,却得知他已经坐上了回国的飞机,问到了他的航班号。
下一秒,她却看到弹出的新闻消息:“CA602坠毁太平洋,机上有二十六名中国人。”
她等啊等,等到遇难者名单,祝融星的名字赫然在列。
吴芽看着漫天的通稿,冰冷的文字,眼睛渐渐失焦,如同宙斯的奥林匹斯之剑劈向她,使她的世界分崩离析。
她不知道,祝融星坠入黑暗的海洋,失去意识前所思所想皆是她。
吴芽像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不知道怎么办。她和所有遇难者亲属一样,去了距离遇难点最近的地方。
她的身边的环境很嘈杂,哭喊声、交流声、快门声还有浪声。她朝海里走去,她想离他近点,再近点。
岸边的人发现了吴芽过激的行为,把她从海里捞上来,拉到岸上。她已经没有力气了,不再挣扎。
祝融星的父母认出吴芽,过来安慰她:“他不会希望你为了他,放弃自己的生命。”
吴芽冷静下来了,他的父母该多伤心啊,失去亲爱的儿子,还要来安慰她。她坐起身,摸了一把脸,海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咸得发苦发涩。
吴芽向祝融星的父母道谢,找了个瓶子,装了满满一瓶海水回去。
第二天,她找到一个婚纱店,穿了一袭白色婚纱徒步去海边,郑重其事地将左手中指上的银戒戴到无名指上。
她迎着海风,不停地流泪。
1915年,天文界第一颗祝融星陨落,爱因斯坦用精准的计算证明祝融星其实并不存在。
2019年,第二颗祝融星悄无声息地坠落,众学者为之惋惜。有人言,祝教授的意外是现代天文学界的损失,甚至是整个世界的损失。
老一辈人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
可祝融星早已被爱因斯坦证实过并不存在,那她该去哪里找他?
吴芽喜欢上了夜航,驾驶客机穿梭在夜空当中,这是她离祝融星最近的距离。
编辑/颜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