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层博物馆发展文创产业的困境与突围

史婕

摘 要：在博物馆文化创意产业蓬勃发展的今天，基层博物馆在我国博物馆中所占的比例不容忽视，但面临着缺少发展动力、资金、人员甚至文物本身等问题的困境。文章具体分析了基层博物馆发展文创产业的困境，并针对博物馆自身及外部环境分别提出了建议，以期基层博物馆能够更好地发展文创产业。

关键词：文创产业;基层博物馆;建议

0 引言

根据国家统计局2021年发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2020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截至2020年年底，我国备案博物馆共5788座①。除此之外，近3000座未定级博物馆中，由县市级及以下政府主管的基层博物馆所占比例不容小觑。同时，随着近年来博物馆文化创意产业（以下简称“文创产业”）飞速发展，基层博物馆在各方面的引导和带动下也逐渐参与文创产业中：设计制作各类文创产品、推出数字化资源、线上线下文创活动以及出版相关期刊和书籍等。然而呈现出的却是质量难以保证的产品和水平良莠不齐的活动，在一定程度上让我们对基层博物馆文创产业发展的必要性和前景产生怀疑。本文将主要分析基层博物馆在文创发展中面临的主要问题以及重点的应对方法。

1 我国博物馆文创产业发展现状

2015年3月20日开始实施的《博物馆条例》以及后续相继出台的政策成了博物馆文创产业发展的巨大推动力，《博物馆条例》第三十四条明确指出：“博物馆不仅是具有收藏、研究、展示、教育功能的机构，而且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多功能需求的社会公共文化设施，应更加关注社会大众精神文化需求。其中还强调了文化创意产品作为非常有效的文化传播介质是文化产业中无法忽视的重要一部分”②。同时故宫博物院、国家博物馆等大型博物馆，依托其丰厚的各项资源在不同程度上取得了文创产品开发方面的成功。以故宫博物院为例，截至2020年底已累计研发瓷器、服饰、书画、食品、美妆、文房、节庆等共计28大系列，14328件（套）文创产品，目前在售产品5000余种③;在2020年新成立了文创产品审查小组和品牌授权、合作项目审查小组进行专项监督审查工作;同时制定了文创产品开发及合作八项原则，对品牌授权及合作项目等方面加强了规范管理。

随之而来的是博物馆各项考核标准中开始出现文创产业的相关指标，直至近年，包括中国博物馆协会制定的博物馆评估暂行标准在内，无论是博物馆的运行评估还是系统内部的工作汇报，都将文创产业的发展情况视为一个博物馆的综合发展情况中不可或缺的一项指标。

在这样的氛围和趋势下，国内不论大小的博物馆都如火如荼地展开了相关工作：划分成立专门负责文创产业的部门甚至公司、推出系列文创产品、参加各类文创博览大会等。但这样繁荣的气氛下也逐渐暴露出许多问题：文创产品质量良莠不齐、博物馆营销方式存在争议、馆企两权分离制度存在缺陷。基层博物馆是否应当进行以及如何进行文创产业的开发也是各执一词。

2 基层博物馆发展文创产业的困境重重

2.1 跟风动机下的本末倒置

近年来，国家推出的一系列政策、法规对于博物馆的文创产业给予了肯定和支持，加上有大型博物馆文创产业的成功经验为参考，很多基层博物馆在这样的氛围和引导下也迅速加入了发展文创产业的队伍中，但除去外部环境的感染，基层博物馆从根本上缺少“迎难而上做文创”的动机。

一方面盲目跟风，简单地模仿大型博物馆的模式，复制其产品的设计开发、制作生产和宣传营销，忽略自身有限的条件和环境，机械地照搬照抄，教条地制作模仿，但其实基层博物馆在看似如火如荼的文创产业的发展中很难占有一席之地。另一方面，部分大型博物馆的营销方式也并非无可指摘，其文创产业的发展方式本身存在争议。

2020年底，河南博物院“考古盲盒”火遍全网，上线即被秒杀一空。据河南博物院文创办数据统计，从12月3日12點到12月6日17点，三天时间，“失传的宝物·考古盲盒”在线上销售4585个，24893人收藏了这件商品，网店粉丝也从2000多增至9000多①，可以说是河南博物院文创产业一个“里程碑”式的飞跃。除河南博物院，国内还有陕西博物院联名推出的“青铜小分队”系列、三星堆博物馆联合推出的“祈福神宫”系列等，均颇受热捧。考古盲盒为博物馆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收益，也为博物馆吸引了一大批年轻消费者，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增强博物馆影响力的作用。

盲盒是一种不能提前得知具体产品款式的玩具，具有随机属性，以未知性精准把握了年轻人的重复购买欲望。博物馆将这种模式应用到考古文创产品中、紧跟热点的做法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年轻消费者的热捧，为博物馆带来了经济收益但同时也受到诸多争议：考古盲盒以可能买到稀有、隐藏版文物制品作为宣传点并以此划分盲盒的不同价格，一旦消费者的巨大期待落空，博物馆以此增强观众对考古文物的关注以及传播文化内涵的希望就会变得适得其反。同时盲盒的销售通常会附加“限量、限时”等营销手段，博物馆将珍稀的文物资源以这样的方式带到观众面前，消费者在因为好奇心购买考古盲盒之后对其中文物的文化内涵是否有所追溯，对博物馆的形象究竟是改善还是恶化仍需要进一步讨论。

博物馆文创产品的销售能否以商业化模式进行是近年来学者们热议的问题之一，但可以肯定的是，销售额的增加、经济效益的增长都不是博物馆文创产业发展的终点。作为博物馆人，我们必须准确、清晰地明白文化的传播和公众的教育才是博物馆的本职工作。在当前这场市场经济发展洪流中我们务必要坚守住文化教育的一方阵地，切忌冲昏头脑、扎进浪潮中无法自拔。

2.2 人员方面存在欠缺

首先，基层博物馆人员数量极为有限，许多县级博物馆人员总量不足十人。文创产品的开发相较于馆内的其他职位需要更多的人力，而人数不足直接限制了相关工作的进展。

其次，基层博物馆与大型博物馆相比人员配置存在一定差距。在博物馆的事业招聘中，博物馆岗位一般会选择历史学、文物与博物馆、考古学专业的毕业生，较少招聘美术或者营销方面的专业人才，相较于大型博物馆有专业的文创部门和外包团队来说，基层博物馆在文创产业的发展上显得力不从心。同时由于毕业生能力、就业观、就业市场压力大等因素，基层博物馆最终入职的大多是所在地市的人才，相较而言高素质、专业技能强的则通常选择去大型国有博物馆中担任职位。但文创产业的发展要求工作人员既能够做到对文物本身有准确、详尽的研究，又能将所提取出的文化信息进行艺术加工、设计并包装成大众所能接受且喜爱的文创产品或其他种类进行呈现，如此才能保证其发展质量和发挥作用。这样的人员要求对大型博物馆而言尚且严格，更不用讲连日常运营都费尽心力的基层博物馆。

最后，大部分基层博物馆员工为全额事业编制，工资的财政支出有固定限额，导致相应激励机制不够完善、员工缺乏流动性和自主性。文创产业的发展需要投入大量精力，相较于较简单重复的整理工作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同时存在附加的隐形工作需求和时长，若没有恰当、完善的激励机制，一味要求员工凭着热情维持长时间的文创工作，没有针对额外付出的奖励既不现实也不公平。

2.3 经费不足

博物馆作为公益二类单位，其资金来源绝大部分是财政拨款。基层博物馆规模小，所得补助金额十分有限，绝大多数仅能维持日常运营。

对比山西省内的情况来看，山西博物院作为副厅级事业单位2021年的预算收入为13561.61万元，而太原市某县级博物馆的财政情况则相当堪忧：其所在县区2020年总收入合计798.89万元，经费数额相差之大可见一斑。文创产业的发展从藏品文化信息的提取、创意设计的开发、文创产品的呈现整个流程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成本高昂，基层博物馆想要用有限的资金发展文创产业必然会影响博物馆的基础工作，使得两方面都无法保全。文创产业的收入各地政策不一致，主要为上缴国库和反哺文创产业，缺乏对人员的专项激励，有限的资金从根本上制约了基层博物馆文创产业的发展。

2.4 藏品本身文化内涵有限

基层博物馆馆藏文物中珍贵文物占比较低，能作为代表性文物进行文化内涵的深度挖掘、精炼浓缩并完成艺术加工转化的文物少之又少。同样以山西博物院为例，其馆藏文物526311件/套，其中珍贵文物40282件/套;而太原市某县级博物馆馆藏文物总数23760件，珍贵文物数量为零①。

文创产业的“原料”是文化内容，对于博物馆而言文化内容的起点便是馆藏文物。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基层博物馆在其匮乏的文物资源里精挑细选出的内容往往缺乏独特性和代表性，由此发展的文创产品，其质量和数量都令人担忧。

2.5 呈现质量参差不齐

由于以上原因，基层博物馆的文创产品不可避免地存在粗制滥造、高度相似、价格偏高、没有内涵等问题。其中许多产品还只是简单地进行复制粘贴这一工序：将文物图案原封不动地印在手机壳、雨伞、钥匙扣等商品上，使文创产品彻底失去“文化创意”的关键精神内核，彻底沦为毫无新意、替代性极强的普通商品。因此，很多文创产品遭到观众的吐槽：“没什么用”“文不对物”“千篇一律”“不走心”“炒概念”“性价比低”“粗制滥造”“营销过度”“资源浪费”等。

我们需要认清的是，博物馆是地方文化重要的浓缩展现平台之一，其代表的远不只是几件文物、藏品，即使能够通过几件爆款文创产品暂时获得一定的经济收益和广泛的关注，但缺乏优秀精神内核的文创产品，长此以往会迅速消耗社会大众的好感度，给观众留下博物馆社会责任感低、欺骗消费者的不良形象，从而“反噬”博物馆乃至当地的品牌文化。

3 基层博物馆的文创产业怎样突出重围

3.1 对博物馆自身

《博物馆条例》指出：“博物馆是指以教育、研究和欣赏为目的，收藏、保护并向公众展示人类活动和自然环境的见证物，经登记管理机关依法登记的非营利组织。”基层博物馆首先在观念意识上要明确自身的业务范围及方向：其职能为教育、研究及欣赏，即针对文物本身的收藏、保护、展陈、研究以及对公众的教育。在自身资金、人员等客观条件不足的情况下，应当首先注重博物馆的基础职能，加深对馆内藏品的研究，深挖藏品的文化内涵，在展品收藏的范围选择展示主题与展示方式、提升展览的质量与数量、社会教育及社区社群服务功能的补充完善等方面多下功夫。

不同等级的博物馆有不同的受众，因此也有不同的任务。基层博物馆同社区社群的紧密关系是其他大型博物馆所不具有的特有优势，扬长避短、因地制宜地开展对应工作，与其辐射区域的居民建立良好完善的沟通教育渠道。如果说大型博物馆是群众在节假日文化生活的首选，那么基层博物馆则可以更多地融入群众的日常生活。

在文创市场如火如荼的大环境下，基层博物馆应坚守初心、找准定位、不盲目跟风。从多个角度来看，国家级、省市级博物馆的经验并不适用于基层博物馆，基层博物馆能够真正沉下心、挖掘自身博物馆的文化特色，做好、做优展示教育等基础工作，搭建起文物资源与社区社群的最后一里路，才是基層博物馆应当走出的一条独特发展、真正发展的道路。

3.2 对外部环境

国内博物馆数量庞大，规模相差悬殊，不同规模层级博物馆资金人员运作方式存在根本性差别，一味套用大型博物馆模式，会使很多基层博物馆难以持续发展。国家近几年在政策方面大力支持发展文创产业，但是基层博物馆在落实具体措施时存在死板、教条和不到位的问题。同时，对于近年来博物馆各项考核标准中出现的文创产业指标，也应当“因地制宜”，改善对基层博物馆的监管体系，减少基层博物馆的负担，进行政策的优化升级。

对于省市级博物馆而言，应当肩负起作为大型博物馆应有的责任，应当将自身充裕的人力、物力及文化资源与基层博物馆共享、共建：由大馆牵头并作为共同发展文创产业项目的主要责任方，与基层博物馆合作开发具有当地特色、亲民独特的文创产业，并充分利用基层博物馆与社区社群紧密联系的优势，开创出真正有意义、有价值的博物馆文创产业。

4 结语

综上所述，基层博物馆的文创产业发展面临着重重困境，想要突围远不只是其自身认清定位、做出努力便可以实现，需要的是从上至下、从国家制定标准政策的精细化、分级化，到大型博物馆的切实帮扶，乃至全社会对博物馆群体的进一步准确认知和高效率利用。广大基层博物馆作为我国博物馆中的主力军，将来的前景不可限量，只要找准发展方向、制定好切实可行的计划，无论是基础的研究展示教育工作还是文创产业都会有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