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琼,谢梦莎,骆文涛,赵朝慧,温盛霖,林 勇
(中山大学附属第五医院,广东 珠海 519000*通信作者:林 勇,E-mail:ly2864@sina.com)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rona Virus Disease 2019,COVID-19)传染性极强,人群普遍易感,严重者可并发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据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统计,截至2月11日,在422家医疗机构中共有3 019名医务人员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其中5人死亡,粗病死率为0.3%[1];截至2月22号,我国新冠肺炎累计确诊77 041人,死亡2 445人,粗病死率为3.17%。确诊病例和死亡人数不断攀升,普通民众和医务人员都在遭受心理冲击。尹延重[2]通过文献回顾发现新冠肺炎疫情下,包括确诊人群、疑似人群、密切接触隔离人群、一线医务人员、老年人、青少年及孕产妇等各类人群,均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心理问题。李伟等[3]的Meta分析结果显示,新冠肺炎疫情下确诊患者、一线医务人员、普通民众等不同人群焦虑症状检出率为44.5%,抑郁症状检出率为18.9%。世界卫生组织早在埃博拉病毒和寨卡病毒疫情应对时,就开始重视对不同群体进行多学科综合干预,提高民众身心健康水平[4]。《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紧急心理危机干预指导原则》提出,干预重点应当从包括一线医务人员的一级人群开始,及时评估其心理健康状况,识别出心理高危人群,有针对性地拟订心理干预方案[5]。既往针对一线医务人员心理现状的多项研究显示,一线医务人员承受着巨大的心理负担,部分存在不同程度的焦虑、抑郁等心理问题[6-8],但针对疫情早期医务人员接触患者或血尿便等标本前、后情绪特点方面的研究仍欠缺,故本研究在COVID-19爆发早期对医务人员进行调查,真实客观反映医务人员的即时心理状态,为在疫情早期及时识别出高危人群并进行心理干预提供参考。
中山大学附属第五医院(简称:中大五院)是珠海市唯一定点收治新冠肺炎患者的医疗机构。本研究采用横断面调查研究的方法,以中大五院第一批应对疫情的全部医务人员为调查对象。纳入标准:①在新冠肺炎病区工作的医务人员(包括医生、护士、技师);②对本次调查知情同意。排除标准:①非临床一线的管理人员;②既往和目前患有精神疾病。共发放问卷280份,回收有效问卷248份,问卷回收率为88.6%。接触患者或血尿便等标本前进行了测评的医务人员为未接触组(n=156),接触过患者或血尿便等标本后两周内进行了测评的医务人员为接触组(n=92)。其中,有24名一线医务人员在接触患者或血尿便等标本前后均进行调查。本研究已通过中山大学附属第五医院伦理审查委员会批准[批号:中大五院【2020】伦字第(K13-1)号]。
采用一般资料调查表收集研究对象的性别、年龄、岗位、科室、接触患者或血尿便等标本时长等信息。
采用状态-特质焦虑自评量表(State-Trait Anxiety Inventory,STAI)[9]评定焦虑状态,该量表由 Charles等于1977年编制,主要用于评价个体的状态焦虑(目前的焦虑水平)和特质焦虑(人格特质性焦虑倾向)。该量表包含两个分量表:状态焦虑问卷(SAI)和特质焦虑问卷(T-AI),其中,第1~20项条目评分之和为S-AI总评分,反映受试者当前焦虑症状的严重程度,第21~40项条目评分之和为T-AI总评分,反映受试者一贯的或平时的焦虑情况。该量表采用4级评分,评分越高表明焦虑程度越高。该量表原作者测试了美国1 838例正常人之后,制定了性别、年龄的常模,具体详见表1。超过表1所列出的95%百分位值,可以认为阳性。国内对STAI重测信度为 0.90[10]。
采用抑郁自评量表(Self-rating Depression Scale,SDS)[11]评定抑郁状态,该量表由Zung于1965年编制而成,用于反映受试者的抑郁主观严重程度,共20个条目,采用1~4分4级评分,各条目分之和为总粗分,总粗分乘以1.25取整为标准分,分值越高表示抑郁倾向越明显。按照中国常模[11],SDS标准分分界值为53分,其中53分以下为阴性(无抑郁),53分以上为阳性,53~62分为轻度抑郁,63~72分为中度抑郁,73分及以上为重度抑郁。Zung等对SDS进行了信效度检验,其内部一致性满意,奇偶数条目劈半相关性为 0.73和0.92[9]。
表1 STAI美国正常成人常模结果(95百分位值)
于2020年1月17日-2月3日,通过问卷星由微信社交软件向第一批抗疫一线医务人员发放问卷。所有研究对象在问卷指导语下独立完成,问卷首页采用统一指导语告知调查目的、纳入标准、排除标准及知情同意,研究对象在阅读并勾选知情同意后方可进行作答。问卷全部填写完才可以提交,答题时长低于100 s的视作废卷,问卷填写耗时约为12.5 min。
采用SPSS 23.0进行数据整理及统计分析,两人同时录入数据,以保证数据的准确性。计量资料以(±s)表示,与常模比较采用单样本t检验,两组间均数比较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多组间均数比较采用单因素方差分析,以及协方差分析控制变量。计数资料以[n(%)]表示,采用χ2检验,检验水准α=0.05,双侧检验。
接触患者或血尿便等标本前进行测量的医务人员共156名。其中男性51人(32.69%),女性105人(67.31%);医生 71人(45.51%),护士 84人(53.85%),技师1人(0.64%);年龄为19~39岁136人(87.18%),40~49岁17人(10.90%),50~69岁3人(1.92%);原科室为感染科者56人(35.90%)、非感染科者100人(64.10%)。在两周时间内实际接触过患者或血尿便等标本的一线医务人员共92名。其中男性25人(27.17%),女性67人(72.83%);医生24人(26.09%),护士31人(33.70%),技师37人(40.21%);年龄为19~39岁75人(81.52%),40~49岁12人(13.04%),50~69岁5人(5.44%);原科室为感染科者21人(22.83%)、非感染科者71人(77.17%)。
未接触组抑郁症状阳性检出率为28.85%,状态焦虑阳性检出率为17.95%,特质焦虑阳性检出率为5.77%;接触组抑郁症状阳性检出率为18.48%,状态焦虑阳性检出率为20.65%,特质焦虑阳性检出率为6.52%。两组状态-特质焦虑、抑郁症状阳性检出率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均>0.05)。见表2。
表2 医务人员接触患者或血尿便等标本前、后焦虑、抑郁阳性检出率对比[n(%)]
两组医务人员不同性别、年龄、岗位、原科室等人口学特征下S-AI评分对比,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0.05)。未接触组中女性医务人员S-AI总评分为(44.85±11.58)分,与国内正常成人女性常模[(38.97±8.45)分]对比,差异有统计学意义(t=5.203,P<0.01),接触组中女性医务人员S-AI总评分(45.28±10.97)分,与国内正常成人女性常模对比,差异有统计学意义(t=4.713,P<0.01)。
未接触组医务人员S-AI、T-AI、SDS评分分别为(43.78±11.60)分 、(42.10±9.85)分 、(45.31±13.96)分;接触组医护人员分别为(44.82±10.59)分、(40.02±9.84)分、(42.12±11.80)分。与未接触组相比,接触组S-AI评分更高,T-AI、SDS评分更低,但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
两组中原感染科医务人员S-AI、T-AI、SDS评分对比,接触组S-AI评分较未接触组高,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接触组T-AI、SDS评分较未接触组低,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3。
24名医务人员接触患者或血尿便等标本前、后均填写了问卷,S-AI、T-AI、SDS得分前后对比,S-AI评分升高,T-AI、SDS评分降低,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4。
表3 两组中原感染科医务人员S-AI、T-AI、SDS评分对比(±s,分)
表3 两组中原感染科医务人员S-AI、T-AI、SDS评分对比(±s,分)
注:S-AI,状态焦虑问卷;T-AI,特质焦虑问卷;SDS,抑郁自评量表
组 别未接触组原感染科医务人员(n=56)接触组原感染科医务人员(n=21)t P S-AI评分45.93±10.74 46.19±13.22-0.089 0.929 T-AI评分43.14±9.53 37.57±10.04 2.252 0.027 SDS评分47.48±14.38 39.82±11.13 2.203 0.031
表4 24名医务人员接触患者或血尿便等标本前后S-AI、T-AI、SDS评分对比(±s,分)
表4 24名医务人员接触患者或血尿便等标本前后S-AI、T-AI、SDS评分对比(±s,分)
注:S-AI,状态焦虑问卷;T-AI,特质焦虑问卷;SDS,抑郁自评量表
SDS评分47.83±14.51 45.00±15.56 0.653 0.517组 别接触前(n=24)接触后(n=24)t P S-AI评分44.79±14.95 48.17±15.82-0.760 0.451 T-AI评分42.83±11.96 38.92±11.75 1.144 0.258
与广东省其他定点收治医院一线医务人员的焦虑阳性检出率(45%)及抑郁阳性检出率(39.8%)比较[7],本研究结果显示抗疫早期中大五院一线医务人员的焦虑、抑郁阳性检出率更低。本研究中,接触组医务人员S-AI评分较未接触组高。第一批一线医务人员除原感染科医务人员外,还有很多其他科室的医务人员,他们不仅仅要学习新的工作形式、流程、技能,还要近距离接触患者进行各项床旁治疗或护理工作或检验血尿便等标本,以及要对不配合强制隔离治疗的患者进行心理疏导,工作繁重且暴露风险大,处于持续应激状态,因此,第一批一线医务人员接触患者或血尿便等标本后状态焦虑比接触前的医护人员更严重。其中女性医务人员有严重状态焦虑,两组S-AI评分均显著高于国内正常成人女性常模。分析其中原因可能有以下几点:其一,生物学因素方面,男性和女性在脑和激素上的不同[12],应激相关障碍的易感因素之一就是女性[13],郭磊等[14]研究指出,女性的急性应激反应显著高于男性;其二,女性在负性认知和不良情绪/躯体反应方面受到的影响更大,容易出现焦虑情绪及相应的躯体反应[15];其三,女性对突发事件的接受能力相对较差,更易产生焦虑情绪。多个临床研究结果均显示,女性医护人员焦虑较男性严重[6,8,16-17]。因此,疫情期间,更应该关注女性一线医务人员的心理健康。
本研究表明,接触组医务人员的T-AI和SDS评分较未接触组低,其中原感染科接触组医务人员的评分较未接触组更低,且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P<0.05)。张冬梅等[18]研究指出,疫情期间医护人员在面对应激状态时主要采用积极的应对方式。中大五院通过加强学习理论知识、穿脱防护服培训、开新病区前先行演练,以及优化各种工作流程、建立应急管理体系、加强后勤保障等措施,全体一线医务人员特质焦虑、抑郁情绪得到一定缓解。中大五院感染科医务人员前后经历了收治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SARS)确诊病例、H7N9型禽流感确诊病例、中东呼吸综合征疑似病例,还进行了模拟收治埃博拉病毒病疑似病例演练,在烈性传染病防控上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能迅速适应新的工作模式,因此,原感染科医务人员特质焦虑、抑郁情绪迅速缓解。这与张瑶等[19]的研究结论一致,即参加演习有助于降低抗击疫情医务人员焦虑情绪。因此,疫情早期,对一向从事传染病防控的感染科专职一线医务人员心理冲击不大,应更关注非感染科支援人员的心理健康,这与邓蓉等[20]的研究结论一致。
本研究局限性在于:①本研究仅代表了两周内一线医务人员焦虑、抑郁情绪特点;②本研究有24名一线医护人员在接触患者或血尿便等标本前后均完成问卷调查,可能存在延迟反应、学习效应,从而影响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