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威尔逊
你是否好奇过,千年以后,后人将如何看待今天的我们?
在诸如科技革命持续进展且日益全球化、计算机能力逼近人脑、机械辅助装置兴起、从分子层次重建细胞、移民太空、人口增长趋缓、人类饮食与健康空前改善、寿命延长等一派美好的21世纪图景中,关于人类自己的历史定位,我们有没有遗漏什么?有没有忽略什么可能将永远失去的东西?到了公元3000年,最可能的答案是:“我们失去了地球上大部分其他的生物,以及我们人类之所以为人的某些特性。”
我猜想,有些科技拥护者不会同意这个说法。毕竟,我們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我们还会继续发展下去。至于其他生物,我们应该有办法的,比如在液态氮中保存濒危生物的受精卵和组织,之后再利用它们来重建已经损毁的生态系统。甚至这些根本没有必要:迟早,基因工程会创造出更符合人类需求的新物种和新的生态系统。人类可能会遵循这一新趋势来重新改造自己,让自己更适合生存在未来那个人造的环境中。
这就是以科技狂热态度来面对自然世界的结果。
在我看来,要让数以千计我们需要的生物重生(如果把目前大都未知的微生物也算进来的话,这一数量甚至可能达到数百万种),或人工合成,并把它们集合到一个能够正常运作的生态系统里,就现有的科学技术而言,即便是纯理论的想象,也根本不可能达成!
这个议题,就像所有的重大议题一样,是一个道德议题。一直以来,科学和技术决定我们能够做的,道德则决定我们应该或不应该做的。道德决定源自伦理,而在这件事情上,所谓环境保护伦理,就是要将非人类世界中最美好的部分传递给我们将来的子孙。了解这个世界,你会对它产生一份拥有的感觉;而深入了解这个世界,你会热爱它,尊敬它。
人类的每种文化,都有自己创造出的解释其文缘起的史诗,科学所展露的最动人的史诗,莫过于人类以及地球上所有祖先生物的遗传历史。只要追溯得足够久远,往前推30多亿年,地球上的所有生物,都拥有一个共同的祖先。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人类能够很敏锐地分辨出生命与非生命的差别。我们总是认为,其他生物是新奇多样的,那些未知的生物,不论生活在深海、原始森林,还是遥远的深山,都会令我们觉得兴奋,而其他星球上可能有生物的想法,也总是吸引着我们。这种能力,甚至这种特别关注生命及类生命形式的倾向,都可能是人类的本能之一。让我们去爱其他生物,其实并不太困难。
毫无疑问,所有生命都是伟大的作品。常常出现在我们脚边、我们不屑一顾的一只昆虫或一株杂草,都是独一无二的。它有自己的名字,有长达百万年的历史,在世界上也自有一席之地。我们周边的生命形式都太久远、太复杂,基本上也太有用,不该被轻易放弃。
保护生物多样性,是人类不朽的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