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喜爱
一把粗犷的蔑刀,几件小刀锉子,东篾匠随身携带,走村串户,总有干不完的活计。
东篾匠是邻村龙塘村人,高大魁梧,皮肤黝黑。农闲时节,人们拿出经年的旧箩筐、晒簟等与粮食亲密接触的竹器请来东篾匠补缀。经他妙手回春,那些生活的破破烂烂,霎时康復如新。迷恋厨房的筲箕、提篮,挑起日月的箢箕、箩筐,精挑细选的禾筛、米筛、麻筛、簸箕……竹器的用武之地多的是,东篾匠就总是忙不过来。
东篾匠来我家干过几天篾活。父亲事先在绿云婆娑的竹林挑选几根上好楠竹,再趁雨天农闲时节请来东篾匠。
东篾匠手艺高超,锋利的篾刀舞弄得出神入化。几根楠竹,先用粗野的篾刀直下,若瀑布飞泻,藏着惊雷。再以细薄的削刀轻挑,似春雨沙沙,微波轻漾。很快眼前呈现一堆粗细均匀的篾条。他飞快拿出小刀、矬子,在父亲拿出的旧箩筐、旧晒簟的破洞处穿插腾挪。青篾坚韧顽强,黄篾筋骨老道,在东篾匠手中变幻无穷。一件件旧竹器在他“穿针引线”之下,变得天衣无缝,完好如初。
剩下的竹料,他做些筲箕、箢箕、提篮、笪子、扫把、竹耙等农村必需品。做箢箕事先要用粗竹片做好骨架,再依次将青篾、黄篾交错编制,其篾片可粗糙些,做筲箕、米筛等用料讲究,做工精细些。若是做工不小心,划伤手指是常事,东篾匠粗糙的手上布满伤疤,如皲裂的松树皮。
看着圆滚滚的箩筐,宽大平整的晒簟、笪子,还有小巧精致的米筛、筲箕,我们惊叹东篾匠那巧夺天工的手艺。
我们小孩子趁机小心翼翼揭些竹内膜,糊在自制竹笛上,吹出咿咿呀呀的虫鸣鸟语;或者做个鸟笼,把刚逮住的麻雀放进去,看鸟儿在笼中上蹿下跳;有时做张弓箭,斜挎肩上,像个威风凛凛的侠客;或者做架风筝,放飞稚嫩的童心。
东篾匠的活计做到上世纪末,手艺随篾匠老去而渐行渐远。如今,虽然在街上能买到久违的竹器,但我却忘不了那走村串户,用青青篁竹编织美好生活的乡村篾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