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晨蕾
(苏州科技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9)
回顾历史,孔子与柏拉图均处于由奴隶制度向封建社会过渡的时期,他们所面临的新旧文化的矛盾、传统理论的冲突十分相似。孔子与柏拉图思想的基本原则和最高理念虽然有所差异,但各具特色且占有主导地位。
孔子的义利观阐述了两者的辩证关系,其中“义”是孔子“仁”的思想内涵的延伸,具有“仁者爱人”的基本道德特征;“利”包含了私欲、利益等。孔子的义利是要注重社会公利,反对无尽的私利,他认为,求“富贵”是人的自然需求,但一定要取之有道。当义与利产生对立时,“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1](P130)此外,孔子强调历代君主应将“富民”放在首要位置,“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1](P218)因此,君王要做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做到轻赋、去奢、从俭,只有如此,“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1](P239)老百姓敬重将人民的“公利”放在首位的君王,这样以仁为本的君王才算得上是“圣人”。
根据《理想国》中的阐述,柏拉图以最高理论——善,提出了与之相适应的智慧、勇敢、节制、正义的“四德说”。他表示人类的本性即灵魂是由理性、意志、欲望三个部分组合而成,当三个部分都能各司其职时,就实现了最高德性——正义。其中,正义之德是城邦建立的基础,同一阶级的人具有相同的财产,各个等级之间相互配合,履行各自的职责,一个遵循“正义”原则的“理想国”便由此诞生了。
柏拉图将政治、财富、道德结合起来,孕育出斯巴达和克里特政制、寡头政制、民主政制和僭越政制。这四种制度是相继出现的,“一个国家里尊重了钱财,尊重了有钱财的人,善德与善人便不受尊重了”。[2](P217)富人逐渐成为寡头派,寡头政制使得人们摒弃了高尚人格的追求,平民开始渴望推翻寡头政制,建立民主政制。人们逐渐把自己的精力放在追求无谓的欲望上,当过度自由使人们失去原则时,内心邪恶的人便借用民众的信任培植私人势力,并且动用武力实行暴政,从而形成了僭越政制。每一种制度均有弊端,人们的欲望总会因为地位的提高而逐渐增强,只有统治者合理的积累财富、克制欲望、教化民众,用理性与智慧去统治国家,才能构建一个和谐的国家。
孔子和柏拉图处于相似的时代背景下,生活经历也有共同之处。同样,两人关于财富论的见解也有着共鸣之处,这表明人类经济生活的实践与理论有着极为相似的共同性。
孔子所处的时代,经济上贫富差距悬殊、政治上礼坏乐崩,孔子努力宣扬礼乐制度,希望人们可以重拾道德观念。孔子虽“罕言利”,但他不排斥“利”,且表明在“义以为上”的前提下,可追求合理的利益与财富。他表明“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1](P134)主张“以义制利”,反对唯利是图的行为,所谓君子爱财,但取之有道。在政治上,他认为:“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1](P148)也就是说,在国家危难时刻还拥有富足生活的人,赚取不义之财是可耻的。
在伦理道德与财富关系之上,柏拉图与孔子的观点相似,他主张“以德生利”的财富观,人类可以追求财富,但是一定要遵守道德。柏拉图反对不遵守道德的谋财,并认为过分的富裕是不可取的,这会使人类逐渐失去德性。柏拉图强调精神财富的重要性,物质财富仅是一种下等财富,“所谓财富,如其所有者不是公正、有德性的,即不能称之为财富。”[3]所以,人类需要具备高尚的品德才算是富有,懂得“以德生利”才是长久之道,这也是孔子和柏拉图的共鸣点。
孔子的义利观中的“义”与“利”存在一定差别。孔子坚持仁者爱人的思想,儒家的义利之辩主要是关于伦理道德和物质财富何为第一性。很显然,孔子坚持“义”为第一性的原则。但二者之间是一种辩证统一的关系,人类对于利益财富的追求必须在“义”的制约下。孔子主张“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1](P134)他始终把“义”放在道德首位,精神上的富足远远高于物质上的富裕,每个人都应当拥有“义而富”的思想原则。
同样,柏拉图的财富观也有等级之分。他将其分为三个等级,并把精神财富称为“上等财富”,物质财富称为“下等财富”,精神财富总是凌驾于物质之上。“富有的人不可能同时是有德之人。”[4]柏拉图财富观中将道德放在首位,精神上的满足远大于物质上的享受,获得物质财富仅仅是得到精神财富的手段并非目的。孔子与柏拉图都认为内心的精神世界的富足才是真正的富有,过分地追求物质财富利益是罪恶产生的根源。
孔子与柏拉图关于财富论的思想虽然都以伦理道德为首,但由于所处的国家与教育背景不同,他们的思想自然也存在着一定的差异。
孔子所处的春秋时期,各诸侯国不顾“礼”的规定,追求利益财富,社会动荡不安,贫富差距悬殊。对此,孔子认为,财富分配不均匀是导致纷乱的根源,应提倡“均无贫”的财富分配观。“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1](P309)可见,只有实现了物质财富的合理分配,国家才不会出现内乱。“均无贫”不是为了让人们拥有同等的财富,而是在同一等级尽量实现财富均等。孔子“均无贫”思想鼓励人们通过规范合理的分配与生产相协调,满足现有等级所匹配的财富,不能过分追求利益而违背伦理道德。
在财富分配的方法上,柏拉图提倡“公有制”的原则。他认为,衡量社会正义的标准之一就是贫富差距是否过大,所以他谴责财产私有制,认为一个理想国并非是单独的阶级获得财富。在柏拉图的理想国中,国民谁也不能拥有私有财产,统治阶级——哲学家和武士“除了绝对的必需品之外”,不能够拥有“金和银以及凡希望幸福的人们常有的一切”,[2](P130-131)如果他们为了房屋、财产去争斗,便成为了百姓的敌人,国人只会互相猜忌和怨恨,这样的国家离灭亡也不久了。因此,柏拉图反对财产私有制,提倡公有制,认为公有制是“为了全体公民的最大幸福”。[2](P140)
在礼坏乐崩的春秋战国时期,社会秩序进行重建与规范迫在眉睫。孔子认为,若不及时对其私欲行为加以规范,必将引起社会更加剧烈的动荡。孔子主张通过恢复周礼,提高个人的道德觉悟来解决社会上的利益纠纷问题;更加注重人的内在价值的改变,不信鬼神,希望人类避免忽视自己的本身价值与生存目的。由此可见,孔子的财富论是以解决现实问题为目的,具有浓烈的人伦情感。
然而,柏拉图的财富思想更多地表现出一种宗教神学。他注重宗教对人的教化作用,认为只有信仰神灵的国家,才能够强盛。在柏拉图看来,“至善”的理念是追求一切行为的目的,也是物质财富的源泉。“灵魂能忍受一切的善和恶,它是永生的。”[2](P285)所以,柏拉图希望人们坚持追求正义与智慧,这样财富的恶便不会诱惑我们。寻求善与正义是人的本性,也是行事的准则。柏拉图的财富论遵循这一理念,实际上就是指基督教中的上帝,这与孔子的以人为中心的财富观大不相同。
孔子与柏拉图都肯定人类追求财富的正当性,但是在追求利益时一定要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反之便会遭到恶的惩罚。一个健康的社会必然需要稳定的经济发展模式,人类对于利益的过分追求必然会引起贫富差距的悬殊,从而导致灾祸。物质本身并无好坏之分,重要的是人要能够对它进行合理利用,面对利益的时候,要将德性、“义”放在优先考虑的位置,做到合理的追求财富。同样,社会也不可以压制人们追求财富的权利与天性,这样会影响整个社会的经济发展。因此,使“中庸”思想深入人心,树立积极健康的财富观念,引导人们正确的追求财富是很必要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孔子清楚不公的财富分配必然导致贫富差距的增大,社会也会逐渐失去平衡与稳定。柏拉图虽然将财富分为三个等级,精神财富被放在首位,同时他也提倡男女应该拥有同等的劳动权利,这是相对于孔子时代较为先进的思想。在当今社会,应该建立起一种平均分配、男女平等的财富分配观,使得劳者多得,建立保障制度去保护社会弱势群体,反对极端富有与极端贫困。国家需要建立保障制度,在合理的范围内,保证每个公民都能够实现自己的最大价值,获得合理的财富,这有利于社会的安定与经济的健康发展。
孔子与柏拉图都强调道德对于人的重要性,财富的追求与数量均是要以道德作为尺度来衡量其正义与否。孔子的财富论以“仁”为基础,强调伦理道德约束的重要性,而孔子的“义”则是“仁”的内在思想的外在体现,人们是否真正的将“仁”内化于心,可以从他的礼节行为中体现出来;柏拉图的财富论强调道德理论对人的制约,是一种上升到灵魂的理性控制,具有一定的抽象性与宗教性。孔子的财富思想注重于内在约束,强调现实主义的道德财富;柏拉图的财富思想则强调一种抽象意义上的精神财富,这种财富才是永恒不变的。将二者的思想相融,则可建立一种内在自省与外在规范相统一的财富论,达到最高境界的富裕。
孔子与柏拉图的财富论各有特色,其相同点与差异性体现了各国传统思想文化特色。我们应辩证的对待孔子和柏拉图的财富论思想,并且取长补短,构建出具有普世价值的财富观,从而对人类的道德进行更深层次的规范,对财富的分配、交换等进一步约束,形成更加和谐、现实、适用的社会财富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