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保荣
(肇庆学院 文学院,广东 肇庆 526061)
文化造就了历史的变迁,简言之是“一神”“一人”“一科”。如果没有从多神到一神观念的转变,就没有基督教文化的灿烂与中世纪的社会变迁;如果没有“个人”观念及保护个人权利的法律,就不会有资产阶级文化或现代文化的辉煌,以及现代社会的发展;如果没有现代科学,就不会有对宇宙、自然、人类、技术的极致而全面的探索,以及现代社会的便利、效率与弊端。
所谓科学,只是人们认识世界事物的一种方式,并非事物本身,康德对此早有论述。尼采说得好,19世纪的标识之一,并不是科学的胜利,而是科学方法对科学的胜利,就像如果我们现在还是用亚里士多德的诗学理论、中国古代文论来做当代文学分析,就会因为方法陈旧而很难产生新的知识体系。
在此意义上,传统文化的东西,主要不是作为方法的价值,而是作为精神心理的价值,它之所以能传下来,就因为它活下来了,传统就体现在我们的生活中,是“活”的延传变体链。就像“世界之中国”之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被西方排斥,是因为他们发现发展起来的“世界之中国”能与西方竞争,但在价值观上与他们相异(“中国之中国”),还不如让其回到“亚洲之中国”。中国明明是一种文明,却以国家的形式出现,文明是一种观念的竞争,而国家则是实力的竞争。正如亨廷顿“文明冲突论”所暗示的那样,当今世界的两大问题是“文化问题”(含科学问题、价值观问题)与“暴力问题”(含生存竞争、精神暴力)。
中国是一个历史和文化都很悠久的国家,就连“五四”时期一方面爆发了新文化运动,另一方面却仍然存在着文化守成运动,梁启超、严复、梁漱溟、冯友兰、张君劢以及学衡派诸学者等文化守成主义者,哪一个不是饱读西学的知识分子?中国的抗战,既有赖于现代的武器装备与军事才能,也有赖于中国传统的家国观念,“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忧患意识,“捐躯赴国难”的壮志抱负。最勇敢的人是敢于自我解剖的人,最勇敢的民族是敢于自我解剖的民族,知耻而后勇,勇于解剖之后或同时,是勇于担当,勇于追求,最终才能在重重压力之下,勇于抗争,勇于重建,勇于创造。一言以蔽之,具有如斯的传统作用,如斯的文化复兴精神,守成稳重而又居安思危,坚持独立、开放、自省、勇敢、创造而又追求人类文化共同体,既不夜郎自大,也不妄自菲薄,方可谓文化理性,方可谓文化自信。
在此意义上,文化视角中的鲁迅研究,或曰鲁迅本人所面对的文化,都是既面对中国文化,也面对外国文化;既面对精神、制度文化,也面对物质、科学文化;既面对古代文化,也面对现代文化。以往文化视角中的鲁迅研究,可谓汗牛充栋,体现了以上的文化方向。当下文化视角中的鲁迅研究,较有新意的成果或从政治文化,或从博物馆文化,或从新文学收藏,或从士文化,或从文化空间,或从比较文化,或从手稿学,或从鲁迅笔下的古代典籍,或从思想史、精神史、阅读史等角度进行探讨。本期张钊贻、佘爱春、梁结玲、王永祥这四位学者的研究,分别从中外“吃人”文化、生态文化、比较文化与政治文化、国粹运动的角度进行阐释,视野开阔,值得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