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族文化生态保护区建设的现实意义及路径

2021-01-14 07:01刘兴华
海南热带海洋学院学报 2021年3期
关键词:黎族保护区文化遗产

汪 荣,刘兴华

(海南大学 人文传播学院,海口 570228)

2020年6月1日,《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总体方案》正式发布,海南自由贸易港的未来规划蓝图出炉。自贸港建设成为海南省发展的重要方面,而与经济发展相适应的则是文化的进步。发挥海南本土文化的优势,不仅可以用文化为经济“注魂”,还可以丰富自贸港的文化内容,提升自贸港的精神内涵。作为海南本土文化的代表,黎族非物质文化遗产与区域文化建设紧密相关,也是建设中国特色的海南自贸港的应有之意。

黎族是海南岛世居的少数民族,其非物质文化遗产十分丰富,是黎族人民生活智慧和文化记忆的体现。2005年,海南省人民政府公布的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中,“黎锦传统棉纺织工艺”是其中最重要的代表[1]。在此后公布的多批次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黎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品类和数量都不少。2018年,海南省建立海南岛中南部少数民族文化生态保护区的政策出台,黎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工作得以进一步加强[2]。而更具体系性的黎族文化生态保护区建设方案更是呼之欲出。

对于海南而言,黎族文化是海南本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黎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传承与发展对于海南区域文化建设而言意义重大。黎族文化生态保护区的建设是海南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重要举措,也是推进自贸港建设的重要工作,将推进黎族文化保护从量变到质变的飞跃,值得进行学理上的讨论和分析。

一、 文化生态保护区的理论背景与具体实践

所谓文化生态保护区,指的是“在特定区域内,对以非物质文化遗产为核心的,具有突出特色和价值的民族文化和地域文化进行整体性保护,是适应非物质文化遗产活态流变性和整体性特征而采取科学保护措施的区域”[3]。同时,“文化生态保护区不仅保护区域内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如民间文学、传统音乐、曲艺、传统美术、传统技艺、民俗活动等,也保护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密切相关、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重要载体的有形物质文化遗产,同时保护文化遗产生存、传承的特定自然和文化环境”[3]。文化生态保护区是文化遗产保护的一个比较新的概念,是把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进一步往前推进的重大举措。

(一)理论背景

不同于自然界物种的原生态保护,“文化生态保护区”这一空间性概念的兴起以文化生态学、文化遗产学、文化地理学、民族学、景观生态学等学科理论为基础,其建立的主旨是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指导下,在发展浪潮中用政策甚至立法来保护本土文化资源。具体内容指向于将某一标志性地域内包含的非物质传统文化及其民俗化的表现形式(静态的实物或活态的人、技艺)与物质化承载空间有序地结合起来。在建设的过程中,其附加或延伸的价值属性即生态、文化、历史、科学、社会与经济价值也被融入整个区域内进行考察。

20世纪50年代美国人类学家斯图尔德明确提出了文化生态学的基本概念,“解释那些具有不同地方特色的独特文化形貌与模式的起源”[4]12。他通过“变迁论”连接了文化与所处的生态环境、技术水平、经济发展等方面,这一理念是文化与生态能否结合的根本性标识。民族文化生态既包括民族文化的整体部分,又针对某一民族具体的某种文化事项。基于对这一指导性理念的理解,文化生态的空间分布与组合更多地是在对地理单元评估之后进行的主题定位及划分。在这种特殊场域下的区域架构,实施者、接收者以及实施空间量化了各地保护区的独有属性。

景观生态是异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形态。福尔曼提出景观生态规划的基础性理论,即“斑块―廊道―基质”模型[4]13。后来,福尔曼将“景观体”的概念补充到生态格局中,形成“斑块―廊道―网络―基质―景观体”的结构模型。细观已形成的文化保护区中景观的基本形式可发现,保护区内运用这一模型指导规划空间格局,形成景观空间形态、轮廓与分布,针对性地提供旅游技术手段开发游憩线路与网络,建构了文化生态保护区的整体空间布局。

值得注意的是,在关于非物质文化遗产体系的研究中,人类学家彭兆荣提出了“生生遗续”的概念。在他看来,“以‘生生遗续’概之,就体系结构而言,大致包括3个层次和要素,即总体系、次体系和核心元素(key elements)”[5]。无论生产、生活还是艺术,都在一个有机紧密连结的生活世界中。因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不能随意切割,而应具有整体性的思维。来自中国哲学的理念“生生”,恰恰就是把空间作为文化遗产的容器和载体,把非遗重新放回“原境”之中进行保护与传承。

(二)具体实践

多年来,中国在保护文化遗产上遵循客观规律,大力提倡文化生态观。从理论到实践,文化生态保护区已逐渐落地,并且在中国有着非常多的实践案例。文化生态保护区的提法最早出现在《国家“十一五”时期文化发展规划纲要(2006)》中,而截至2020年6月,我国共设立23个国家级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6]。

目前,中国的文化生态保护区建设工作已初见成效。文化生态保护区可分为三类:一是以特殊族群及其所处的聚集地为设立标准,多见于少数民族地区,如羌族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黔东南民族文化生态保护试验区、武陵山区(湘西)土家族苗族文化生态实验区、客家文化(梅州)生态保护实验区等;二是以物——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项目为重点保护对象,在此类保护区内的非遗项目的存续、发展更成规模体系,其属性更加专一,如海洋渔文化(象山)生态保护实验区、格萨尔文化(果洛)生态保护实验区等;三是以独特的地域文化为划分依据,注重空间的完整性与丰富性,如闽南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热贡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晋中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潍坊文化生态保护区。

在上述文化生态保护区建设过程中,依照特定的评估价值指标进行分析,具体可以“分为文化价值与特色价值。文化价值包括文化创造力价值、影响力价值、代表性价值以及传播价值;特色价值包含地域特色价值、艺术价值、历史传承价值以及文化生态价值”[4]136。在发展方式上,文化生态保护区倡导由点到线再到面的成长路径。“点状保护要素以村庄、社区为保护对象,基于某种文化核心形成‘文化传承社区’‘重点保护聚落’‘生态博物馆’;线状保护是以文化传播、交流的线路为保护对象,基于文化生态保护区内文化与外部文化交流的线路规定‘文化传播线路’‘文化走廊’,现状保护要素保护的是文化生态区文化系统与外部文化信息交流的历史。文化特色相似的文化传承社区在空间上集聚形成‘核心保护区’面状保护要素”[4]7。

海南的黎族文化生态保护区属于第一种文化生态保护区。黎族人民创造了古老的文化,在漫长的历史演变中,黎族仍保留着许多古老的生活习俗,形成了独有的民族文化积淀,具有自然淳朴的文化特质,并在宗教信仰、婚葬习俗、语言结构、饮食服饰、居住建筑、文学艺术上自成体系,具有鲜明的岛屿特色。也因为海南岛特殊的山海环境使得黎族文化保存较好。在海南自贸港建设的背景下,黎族文化生态保护区的重要性越来越凸显。

二、 黎族非遗文化基本情况

黎族的世居地是海南岛,岛上有着近150万的黎族同胞,这在1 000余万的海南省总人口中是较大的比例[7]。黎族世居海南岛,海南的自然山水生养和哺育着黎族人民,形塑了他们的生活方式、精神信仰和价值观念。同时,由于海南岛是一个独立的地理单元,所以较好地保留了黎族文化的本真形态。这种地缘文化也影响了黎族的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更深刻地影响着黎族文化的发生、传承与发展。

非物质文化遗产,往往被认为是以非物质形态而存在的与当地族群、群众生活密切相关,并且世代承袭的传统文化形式。非遗依托于人而存在,通过声、形、技等途径予以表现,传承时间需超过一百年,具有时空延展性长、民族身份认同感高以及物体活态化等特征,兼具较大的历史、文学、艺术与社会价值。基于文化发展的连续性要求,探寻黎族地区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时要厘清每一类文化的历史源头、传承脉络、表现特征及文化意义。纵观黎族目前已经认定的非遗项目,可分为民间文学、传统音乐、传统舞蹈、传统体育、游艺与杂技、 传统技艺、传统医药与民俗等类别。

1.民间文学。主要集中于对黎族民间故事的传承,东方市、琼中黎族苗族自治县、保亭黎族苗族自治县、五指山市、白沙黎族自治县多有分布,以省级项目居多。黎族民间故事又以神话、传说为基调,涉及爱情、个人成长等主题,也蕴含了海南岛远古文化史的内容[8]。情节以善良、正直的一方战胜恶势力为主线,如《甘工鸟传说》《七仙女传说》以及《五指山传说》等,表现了黎族人民正直的行为品格与向往美好、崇尚自由的情感愿望。

2.传统音乐。可分民歌、长调与竹木乐器三类,其保存较好且特色鲜明,多项进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黎族民歌曲调优美,题材广泛,内容丰富,包含黎族人民的历史人文、劳动生产、风光景色、时政世态、情感生活等领域。黎族民歌可独唱亦可合唱,讲求节奏韵律,易上口传颂,善于采用赋、比、兴等修辞手法。而对于竹木乐器的运用,黎族人民擅长用“鼻”演奏,经传承人改造后,逐渐与现代音乐接轨。

3.传统舞蹈。黎族人民崇尚舞蹈,以打柴舞与老古舞为代表,各地区形态不一。省、市级非遗传统舞蹈有五指山市的黎族舂米舞、共同舞;琼中县的黎族跳锣舞、太岁舞;保亭县的黎族打碗舞、民间钱铃双刀舞。舞蹈内容涉及黎族人民信仰与崇拜、婚育繁衍、生产生息、丰收喜庆、祈求神灵保佑等方面。

4.传统体育、游艺与杂技。市(县)级项目居多,黎族体育竞技《乌拉龟》《顶竹竿》《荡秋千》《赛陀螺》《打狗归坡》都源于传说,代表着美好的祝愿。在节庆活动中可作集体活动项目,趣味性强。

5.传统美术。代表性项目为黎族传统剪纸艺术。黎族剪纸的内容大多反映了黎族的现实生活、农耕劳动以及风土人情。

6.传统技艺。黎族技艺类项目突出,以传统纺织染绣及工具制作、钻木取火、树皮布制、船形屋营造、藤竹编织、原始制陶、骨器制作、渡水腰舟等技艺为代表,且具有原始性、唯一性等特征。其中,传统纺织染绣技艺在五大方言区内虽同宗源但却各具特色,美孚黎以“莫兰迪”色为主,织锦过程为“先织后染”。其他地区也以双面绣、反面绣等织锦方式见长。黎族树皮布起源甚古,距今约有六千年的历史,通过上古流传下来的树皮布制技艺也尤为珍贵。

7.民俗。节庆活动“三月三”是全黎族人民的盛会,也称爱情节,这一节日已成为黎族地区的标志性符号。传统婚礼是黎族人民重要的人生礼俗。黎族婚礼最重结婚日期,牛、龙、羊、鸡、猪、兔日是吉日。婚礼礼品也以衣、食之物为主。

8.传统医药。黎族医药(骨伤疗法、蛇伤疗法)是具有民族特色的医疗方式。黎族是最早实现巫药分化、走入理性医学发展模式的民族之一。

海南的黎族文化独具特色,非物质文化遗产灿烂且丰富,虽然经过历史变迁,但是大部分黎族聚居区仍然保留了大量的生活文化。

三、 黎族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现状与困境

多年来,海南省政府重视对黎族非遗的保护、继承和发展工作,各市县亦按照地方的具体情况,采取各种方式和方法开展保护工作,黎族非遗保护取得了一系列的成效,但也存在着一些难题。

(一)海南黎族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现状

黎族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主要采取传统保护模式和生产性保护模式相结合的方式。所谓传统保护模式,是将非遗通过建立各项传承机制,如各地区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普查,整理编纂“普查成果汇编”,建立健全传承人保护、人才管理与经费制度,这是基础性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生产性保护是指通过生产、流通、销售等方式,将非物质文化遗产及其资源转化为生产力和产品,产生经济效益,并促进相关产业的发展,使非物质文化遗产在生产实践中得到积极保护,实现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与经济社会协调发展良性互动。”[9]生产性保护更加注重对非遗文化功能的开发,提升非遗文化的可持续发展。

在传统保护模式方面,以遗产资源为主体,下设非物质文化遗产与物质文化遗产,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下根据不同阶段的非遗文化发展状态进行划分,进而逐层实施各级相关部门尤其是市县文化馆对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的保护。从内容入手,通过建立一系列文化遗产名录体系,整合、归档现有非遗事项陈列于文化馆、博物馆中。继而开设传承培训班,传承人每月到镇政府、农场、合作社教艺约10~22天,传承人的传艺方式逐步从家庭带徒过渡到开班授课,进而扩大到校园,以及参与到中小学生活当中。

在海南非遗基础设施建设中,传习所、工坊、工作站等成为非遗技艺教授、传播、习得的主要场所。2020年7月16日,琼中县开设扶贫就业工坊,工坊在规定时间内提供平台,非遗物品自产自销。五指山市设立“一馆八所”,即以文化馆为中心,向各乡、镇辐射8个传习所,扩大受众面积。五指山市文化馆以黎锦为重点展示对象,且陈列有少量织锦工具、棉麻材料以及部分成品。此外,五指山市开展“非遗四建展演”,涉及校园、社区、军营、乡镇四大场地。东方市的基地建设正在筹备当中,初步规划为“三馆一院”,即图书馆、博物馆、文化馆、影剧院一体化区域。

2012年,保亭县文化馆设立了黎族竹木器乐传习所和黎锦技艺传习所;在保城镇番道村建成黎族传统纺染织绣技艺传承馆;在什玲镇什磨村建设黎族竹木器乐传承馆;在新星中学设立非遗传承基地(2013年2月被列为海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基地)。值得注意的是,保亭县针对黎锦实行“校点联合”,保亭黎族苗族自治县人民政府与东华大学服装与艺术设计学院、海南省旅游和文化广电出版体育厅三方共同设立东华大学服装与艺术设计学院驻海南保亭传统工艺工作站,此站是当时全国试点建立的14个传统工艺工作站之一。此外,文化馆每月举办“非遗集市”,以每天200元的经费补贴鼓励传承人拿出工艺品进行展览。保亭县的非遗项目传承机制现已基本成型,形成文化馆、非遗名录陈列馆、传习所、体验区、休闲区等多位一体的建筑场地。

在生产性保护方面,海南也作了一些探索。保亭的槟榔谷是一个典型案例。位于甘什岭自然保护区境内的槟榔谷黎苗文化旅游区,不仅是海南省地标式旅游地,更是生态与人文结合的先例。槟榔谷基于优质的地貌热带景观与水域风光,开发了非遗村、甘什岭村、田野黎家、谷银苗家、兰花小屋、《槟榔·古韵》实景演出以及黎苗风味美食街七大文化体验区,对黎苗文化进行了现代形态的转化和文化旅游开发。

(二)黎族非遗保护的问题与困境

非遗的保护工作十分复杂,从对非遗项目内容的保护到对其进行合理利用,进而促进非遗在民族内部、经济市场中产生价值是传承非遗文化的主要步骤。从目前来看,海南黎族非遗保护依然存在问题和困境。

一是经费不足。国家、省政府每年下拨到各市、县的经费为30万~50万元,但在具体实际工作的开展中,补贴传承人、修缮文物、活动开展、建造场地等很多方面都需要大量的经费支持。并且对于亟待抢救的非遗项目,还需要更多的资金来维持运转。

二是传承人断层。很多非遗项目存在着传承人断层的危机。传承人随着年岁增长而没有年轻人进行接班成为问题。东方市的白查村是保留“船形屋技艺”较为完整的地区,而这一国家级非遗项目的传承人现仅有4人,技艺人濒临失传。

三是原料供应不足。通常提到“黎锦”,“织锦技艺”往往是被关注的焦点,但追本溯源,“黎锦”的珍贵之处更在于原始材料的独特性[10]。东方市是全国仅存的“絣染”之乡,为全岛乃至全国的布料染色原料供应基地,现种有海岛棉、苎麻、苏木、假蓝靛、黄姜、鸭脚、落葵6个品种,而其现有原料产量仅够供给东方市本地。在保亭的钻木取火技艺中,所用的木头是特殊性质的木材,而由于近年森林保护的原因,其原材料难以供应。

四是社会发展使得原本的生活方式发生改变。从非遗内容本身来说,由于现代生活的侵入,大量原始村落生活已经濒临解体,船形屋、茅草屋等建筑不适应人们的生活环境,继而逐渐被淘汰,其原始样貌与族群习性无法被完整保留,而类似的技艺需要用更创新性的方式进行现代的转化。

总体而言,海南黎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一方面已经有了相当大程度的进展,另一方面也存在着诸多问题。面对历史加速的时代,海南黎族非物质文化遗产面临的危机和挑战将越来越大,这就凸显了建设黎族文化生态保护区的必要性。

四、 黎族文化生态保护区建设的必要性

黎族文化生态保护区是对既有的黎族非遗保护工作的提升,它用更加整体性、系统性和结构性的方式去对黎族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综合性的保护。“从某种意义上说,文化生态保护区是在文化整体观框架下的一种积极探索与实践——文化生态保护区建设的核心内容,是以非物质文化遗产核心,着眼于维护、修复和滋养一个区域的文化生态,有计划的、动态性的整体保护”[10]105。建立黎族文化生态保护区的必要性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黎族文化具有其独特性

黎族文化凝结了黎族人民千百年来的智慧与心血,其文化珍贵而又充满神秘。在国家已公布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黎族传统棉纺织染绣技艺(黎锦)、黎族三月三节、黎族民歌、黎族打柴舞、黎族原始制陶技艺、黎族树皮布制作技艺、黎族钻木取火技艺、黎族竹木器乐、黎族船形屋营造技艺、黎族服饰等多项非物质文化遗产榜上有名,占据着海南省国家级名录总数的较大比重。同时,黎族文化还具有特定的艺术审美价值与无法替代的社会价值。历经长时期沉淀并世代承袭下来的黎族文化已成为黎族人民心中深刻的历史印记,从造型艺术、装饰艺术、色彩艺术、雕塑艺术来看,其无不体现着黎族人民的审美文化和美感经验。

(二)整体统筹多个市县地方非遗保护工作的必要性

在涉及黎族文化保护的各市县,由于经济发展程度的不同,以及专业人才的匮乏导致非遗保护工作处在不同的发展阶段,非遗保护工作不仅碎片化、零散化,被安置在不同责任主体中,同时各个地区之间很容易由于行政的区隔而各自为政。所以,在省一级的层次上总体规划布局,建设黎族文化生态保护区,能够打破目前的困局,从而在非遗工作上加以整体性的观照。

(三)保留海南文化多样性的要求

各民族所表现出来的文化现象有其自身的逻辑存在,这一逻辑反映在历史环境、生产生活与思维模式之中,反映在饮食、衣饰、起居、出行、娱乐、医药等方方面面。起初仅仅是为满足生活需求的行为方式,历经千百年的洗礼与传承,逐渐成为一种民族文化的象征。但由于环境变迁等因素,黎族内部的人群散布于各地,并在原始习惯上进行演变。在此基础上,文化生态保护区的建立能够更好地保存不同族群文化的多样性和多元性,保护既有的完整的文化生态系统。

(四)现代性危机中非遗保护的迫切性

人们生活方式的改变导致传承非遗文化的群众基础与动力渐趋缺失,传承人出现了断层现象,例如东方市船形屋营造技艺的传承。由于现代文化的不断渗透,社会环境发生了变化,大量黎族文化及其生存空间不断受到挤压,处于濒危状态。城市生活所带来的生产技术的变革直接冲击了手工传统技艺的发展。因此,建立体系性的黎族文化生态保护区迫在眉睫,保护方式也亟待突破。

五、 黎族文化生态保护区建设方案与路径

在自贸港建设的国家战略背景下,积极建设海南黎族文化生态保护区,划定黎族历史文化遗产最为密集和最为丰富的地方为文化生态保护区,对其进行整体规划和布局,能够更好地推进海南省非遗保护工作。

(一)黎族文化生态保护区建设具体方案

黎族文化生态保护区在空间整合上遵循价值体系评价标准,保护范围为白沙黎族自治县、保亭黎族苗族自治县、东方市等3个市县。在区域内,保护对象有2种,一种为其所固有的自然环境、历史遗址,特别是以活态存在并传承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即黎族民间文学、传统美术、书法、音乐、舞蹈、戏剧、曲艺和杂技、传统技艺、医药和历法;传统礼仪、节庆等民俗;传统体育和游艺等内容以及相关的传统传承载体。具体实施上,以归纳、梳理文史资料,完成数据库的归档,修复历史遗迹等为目标。另一种是在原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模式之上,衍生出对传承人、传承区域的保护,意在建立规模化、系统化的管理模式。

在时间规划上,设立黎族文化生态保护区主要从3个阶段逐步实施,2021—2025年为第一阶段,2026—2030年为第二阶段,2031—2035年为第三阶段,在这3个阶段里分批、分类、精准实行“三步走”策略。第一阶段中,要对区域内非遗文化进行再次细分,并且整合文化空间试点,分批次实施。第二阶段中,基本建成较为完善的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管理体制及运行机制。第三阶段中,保护工作进入科学化、规范化、法制化状态。

保护的方法是黎族文化生态保护区工作的重中之重。对于遗产资源来说,要充分挖掘黎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文化价值、社会价值、政治价值以及经济价值等,并根据点、线、面的方式进行逐级、逐量、分类和规划。保护区旨在通过政府的举措与落实,践行好黎族非遗文化的传承、发展与发扬。以非遗项目本身为例,要从文化价值出发,实现基础的文史书籍及数字化归档,建设好与其相关的软、硬件齐备的文化馆、陈列馆以及博物馆等承接载体。同时,与项目相关的传承人、社区人群、传统赛事,以及演化而来的具有区域代表性的文化符号也需协调发展。

(二)黎族文化生态保护区建设路径

黎族文化生态保护区建设,要秉持“保护为主、抢救第一、合理利用、传承发展”的指导方针,具体而言,可从政府、社会、市场3个方面开展。

1.政府:顶层设计与政策落地

对于非遗保护事业,政府应发挥主导和积极作用。在黎族文化生态保护区的具体运转过程中,从省到市、县再到乡、村,各级主管单位之间交流与合作应更加密切,更有大局观和总体观。把保护区的顶层设计和政策更好地落实到具体工作中。

一是政策的实施。针对传承项目、传承人出台具体的评选、补助、传承责任与义务等相关细则。出台黎族文化生态保护区管理文件,如资金、场地管理办法,数字化、知识产权保护条例等。

二是主管单位与其他部门的协调。在实施过程中,不能单打独斗,实施部门与其他部门信息的互通十分必要。在推进非遗文化进校园时,通过与教育部的协调商讨非遗能否成为必修课程,怎样具体实施,课本内容的修订和课外活动的开设如何进行等,都需交流和协调。

三是主管单位与传承人之间的关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形式目前以“政府主导、社会参与”为职责认定,政府所颁布的制度及所下发的任务通知依旧在非遗传承过程中占据主要地位。近两年来,“南海工匠”“南海乡土人才”的实施颇具成效。

四是主管单位与各院校之间的联合。在中、小学阶段可采用的黎、汉双语教学,传承人可组建小型音乐团队与舞蹈团队,主管单位可推选优秀队伍参加比赛或进行全国演出。在大学期间,可采纳保亭县经验实行“校点联合”,借鉴大学的专业学科知识,加强黎族非遗的研究。

五是设立专门的非遗机构与专项资金。根据非遗的数量和级别,政府可对地区发展设立一定指标,在规定时间段下对区域成果进行考核和验收,在每个地区之间形成良性竞争。同时,应形成专门的非遗管理和保护机构,非遗机构部门可分为研究部门和实施部门,并配备专职人员进行专款、专项的财政支持。

2.社会:自下而上与文化精英

在非遗文化的传承中,最重要的就是“见人、见物、见生活”,把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真正落地到现实生活之中,从而实现非遗的日常化而非博物馆化。这就要求非遗的保护与百姓的社区生活紧密联系起来。因此,在黎族文化保护区中,非遗保护必须与黎族社区文化建设相结合。

一是保持黎族非遗的民间性。在海南黎族地区,虽然受到现代文化的冲击,但是非遗依然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和群众基础,这说明黎族非遗有着强大的文化根性和文化韧劲。同时,黎族非遗有机地融合在黎族社会的衣食住行和吃穿用度之中。无论是婚丧祭祀还是歌舞活动,都产生、存活和应用于民间。因为这种民间性,非遗与具体的民众个体的连结,黎族非遗才能融合在民族社区的日常生活里,并且有效地传承下去。

二是发挥本民族文化精英的作用。“这些掌握着各个民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的精英人物,往往是最先意识到现代社会对传统冲击,也面临着在社会发展与保留民族性之间做出艰难抉择的窘境”[10]70。作为非遗文化的守护者通常在民族族群中具有很高的地位,他们一方面感觉到了民族文化遭遇的现代性危机,另一方面发挥着重要的传承与传播作用。他们不单单只是非遗项目的传承者,更是族群文化知识的传播者。黎族传统竹木乐器传承人黄照安组织村民学习演奏,并成立了传习所。此外,他还时常进入各地院校教授黎族器乐课。正是这样热爱本民族非遗的文化精英的推动,非遗得以传承。

三是加强政府主管单位与民间社会组织的合作。主管单位的工作应与社会力量相融合。非遗文化的传承人或非遗文化的爱好者会自发地组建民间机构来进行非遗传承保护活动,民间组织由于具有自下而上的自发性,是一种良好运转的动员机制。主管单位可提供指导和实施方案,与民间组织建立良好的协作关系,借助社会力量来完成非遗文化的普及与传承。

与国家的自上而下的文化治理不同,社会有着自己的运转机制和再生产模式,并且具有强大的文化记忆、修复与再生能力。因此,非物质文化遗产唯有还原到民族社区生活之中,落地到文化保护区的空间之中,才能更好地流传下去。

3.市场:文化旅游与文创开发

与政府、社会不同,市场的力量会更加偏向经济效益方面,用创新的方式推动黎族非物质文化遗产变现。具体到黎族文化生态保护区的工作中,主要包括文化旅游和文创开发两个方面:

一是可以将非遗保护与文化旅游相结合。黎族文化生态保护区的空间属性和整体性保护的方式是进行旅游开发的一个利好。海南是旅游大省,将保护区的开发与文化旅游结合起来,是将文化与经济结合起来的最佳方法。目前以文化为主角的黎族文化旅游空间还未成熟,打造这种典型性的集聚景观可从以下2个方面入手:一种是天然的景观资源,东方市保留着原始的“絣染”技艺以及全国唯一的染料种植基地,基地位于还未开发的大城镇,应大力发展这一优势,打造集供料、院校实践教学基地、游客体验基地于一体的“絣染坊”,并在周边配套相应的服务设施;另一种是依托现有资源发展规模化的非遗文化历史长廊、街区,将传统生活方式景观化,在这种空间下,主要划分静态保护区域(集合各地区特色非遗项目进行集中展示,创意产品的分区销售等)和动态保护区域(实景沉浸式体验区域)。

二是在文创产业上的开发。可开发的非遗文化资源往往具有以下几类特征:国内外认可度高、具有鲜明的、典型的黎族文化特征,可成代表性的区域象征符号;传承此类技艺的人数多,在族群内形成一定的规模效应;能够在保留其原始内核的基础上进行二次创作;能够成为单独的产业链的潜力。海南非遗的代表项目为黎锦、黎陶、编藤等,其中黎锦的开发程度最高。值得注意的是,非遗资源的利用要遵循一体化、全产业链的开发方式,从上游的产品开发,确保非遗文化特色的同时与现代元素的融合,如何将创意人才与手工艺能手结合。到中游产品的销售可通过线下与线上结合,拓宽销售渠道,完成产品的传递。在产品宣传和品牌打造部分,可依靠传统的广播电视方式,也可借用新媒体以及直播带货等方式向全国各地辐射。

结 语

黎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海南来说,黎族的文化是海南本土文化最重要的代表。黎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传承与发展对于海南区域文化建设具有重要意义。建设黎族文化生态保护区,在既有的政策、资金、人员的基础上把黎族非遗的保护工作往上提升,最终从文化这个侧面为海南经济社会的发展助力。

现在,海南省正在积极开展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全球化时代的经济社会发展需要有国际化的文化内涵,国际化文化内涵需要国际化的文化遗产保护机制,而文化生态保护区作为中国建设文化强国的重要战略之一,为海南指明了未来文化保护的方向。因此,需要准确把握国家大力推动文化生态保护区这一历史机遇,积极准备,认真建设,极力推动黎族文化生态保护区的建设,将其纳入国家文化发展战略的总体布局中,更好地为建设有中国特色的海南自贸港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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