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怡丽
在博物馆里,我们总是被一件件文物所惊艳,它们沉淀了人类数千年的历史,承载着文化与艺术的浩瀚沧桑,凝固着人类文明的精华。
然而,美好的事物终究难抵岁月的洗礼, 纸张易腐、 瓷器易碎、漆器易裂……风吹雨打, 时光更迭, 沉淀的不仅仅是痕迹,也有伤害、破碎,甚至消失……
为了提高文物修复能力,强化文物修复的专业性,2010年宁夏博物馆把文物保护中心独立出来,分为丝织品、书画、木制品等有机修复室,金属器、陶瓷器等无机修复室,以及材料分析检测室。
材料分析检测室是文保中心最具科技含量的地方,“我们现在拥有激光拉曼光谱仪、便携式X荧光光谱仪等先进设备,应用这些设备可以在文物修复前进行检测,并在修复后进行效果研究和评价。”检测室负责人王艳玲介绍:“所有的设备都是对文物材料、工艺结构的不同维度的检测分析,就像对文物进行一次‘全身体检’,把文物材料分析清楚,为具体修复提供参考。特别是如果检测到一些有害物质,可以提醒修复人员提前做好防护措施。”
在文物保护中心,既有五十几岁的老师傅,也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既有文物相关专业的毕业生,也有“老带小”的家庭传承。
今年33岁的陈志炜从小是在看着母亲修裱书画中长大的。“小时候跟着母亲在裱画店,看着那些书画也能呆上一天。后来母亲开始修复文物,自己也觉得挺有意思。”母亲郭晓红在宁夏博物馆修复文物已经20余年,在她的熏陶影响下,陈志炜也干上了文物修复工作。
一幅画,在修复师手中,要知道出现了什么毛病,该怎么去“治”,能“治”到什么程度,用什么方法“治”,这里面有太多的门道。
文物修复的最高境界是修旧如“旧”,“旧”不是破旧之意,而是要让修补的地方与整体作品达到统一,在完美表现作品年代感的同时,又不能让人看出修补痕迹。
“之前修补过一件清代的字画,纸张已经脆到稍微一碰就会四分五裂的程度,大概花了半年时间才修复成功。”在陈志炜的工具箱里,针锥、镊子、起子、排刷等让人目不暇接,每一件工具都被他擦拭、清洗得干干凈净。从入门的那一刻起,母亲就告诉他,修复文物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心。10年过去了,他一直铭记于心。
郭晓红表示,除了专业要对口,这份工作还需要能静得下心、耐得住寂寞,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不能接受这种枯燥的工作,这也是造成这个职业冷门的原因。即将面临退休的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知识和技术传授下去,让一件件珍贵的文物能永久地展示出它的光彩与魅力。
在有机修复室,90后修复师李小平和曹雨正埋首伏案,目光随着指尖的手术刀轻移,如同在进行一台精密的外科手术。屏息静气中,眼前的器物在方寸间一点点显露真容。
实验室的操作台上,摆满了五花八门的工具设备,医用手术刀、超声波洁牙机、微型打磨机、锤子、铁钳、矿物颜料、石膏、画笔、刷子……这些只是修复人员日常使用的一部分器具。“只要是适用于文物修复的,都可以灵活运用。”李小平介绍,不仅仅是专业仪器,一些生活中常见的物品在修复工作中也有妙用。
金属文物修复流程大致遵循清洗、拼对粘接、整形、补配、补饰、粘接、做旧、缓蚀封护、修复建档备案等步骤。出土文物经过千百年的岁月沉积,大多已变得锈迹斑斑、残破受损。要根据文物的整体状况,选择物理或化学方法对器物表面附着的泥土、硬结物、锈蚀等进行清理。
“以除锈为例,不同的器物因年代不同、存放环境相异,形成的锈蚀也不一样。除锈要逐层进行,必须掌握好深度和力度,同时还要对锈蚀的性质进行判断,有害锈会导致文物腐蚀程度加快,需要及时清除;无害锈也需根据情况适当清理。有时反复刮了一天,也只清理了很小的一部分。”李小平说,单一的除锈过程甚至会长达数月,极大地考验着修复人员的耐心。
文物修复不单是一门技术,更涵盖历史学、考古学、化学、金属工艺、艺术鉴赏等诸多知识领域,是多种学科的综合运用。化学专业毕业的马文婷现在是文保中心的主任,从事了10多年的文物修复工作,对她而言,即使具备了一定的理论学识,工作中仍不时会遇到棘手的境况。考究的工序不仅要求修复者具备扎实功底,更需要实践经验的积淀。“也许有人觉得文物修复是一个寂寞的工作,但我认为文物修复的价值不在于把坏掉的文物修好,而在于通过修复文物传播文化。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工作。”马文婷对这份工作有着从业者的独道认识和理解。
近些年来,宁夏博物馆文物科技保护工作取得丰硕成果,文物修复的数量、质量有了显著提高。完成纸质文献类、陶瓷器类、金属器类、丝织品等修复共计千余件。
文物修复,既是一门手艺,更是一种文化传承。繁复细致的修复工序,在旁人眼里枯燥且单调,文物修复者们却能从中挖掘乐趣,怡然自得。与之相比,更难能可贵的在于无论世事沉浮,他们始终抱朴守拙,以匠心匠技延续着历史的血脉,让文明迸发出更多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