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的演变与数字化新生

2021-01-13 00:46王曜程
出版广角 2021年22期
关键词:超文本出版业报刊

【摘 要】  媒介技术革命推动了知识生产和传播的进步,从书籍到报刊、从印刷到广电、从纸质书到电子书,出版在原有的形态基础上不断创新,焕发出新的生命力。在数字技术的推动下,传统出版向数字出版转型,以其超文本、交互性与弥散性特征爆发出极强的生命力,实现了数字化新生。

【关  键  词】数字出版;媒介变迁;超文本;知识公开化

【作者单位】王曜程,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21.22.012

我们谈论“出版”这一概念时,常用文字、印刷、知识、公开这样一组关键词来锚定其意义[1]。根据中国出版专业资格考试相关材料对出版的定义,“出版”是指创作、编辑、复制作品并向公众发行,以传播科学文化、信息和进行思想交流的一种社会活动。因此,出版从本质上看是知识生产及扩散的传播系统[2],进行出版活动的行业即为出版业。随着新的传播技术越来越多地应用于出版业,出版的媒介形式、流程和内容传播方式等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一、出版的几次迭代

出版这一社会事业自诞生开始便指向纸质图书这种媒介形式。阿根廷作家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将技术分成两类:拓展具象身体感官的媒介技术和延伸抽象情感意识的媒介技术[3]。其实,苏格拉底、孔子等思想家在没有印刷术之前,就已经通过口语交流实现了较大规模的知识生产及传播活动。但出版作为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媒介形式,其最大的意义在于舍弃了口语交流的感官因素,大量的肢体语言、非语言的声音被分离出去,书面交流成为以书面语为基础的纯粹的观念交流。书籍通过印刷技术把抽象概括的观点从一定的时间与空间语境中抽离出来,使人类的记忆与想象不再受肉体与时空的限制而得以延伸。

1.从书籍时代到报刊时代

同样作为印刷品的报刊,在诞生之时就敲响过书籍的“丧钟”。在印刷技术还未进入机械化时代时,1796年法国革命记者皮埃尔·路易斯·罗德乐就发表了一篇有关人类思想交流方式的文章,指出报刊传播了最新最急迫的消息,相较于书籍或者其他印刷品,其读者数量更多;小贩和邮递员的出现,使得报刊能够轻易找到读者,而不像书籍那样,需要读者亲自前往书店购买[3]。

报刊对社会造成的影响要大于书籍,这是因为各个不同阶层的人们都能到读报刊,而且能够在几乎相同的时间阅读,因此报刊成为人们交流的重要内容。这也揭示了报刊虽然与书籍同为纸质印刷品,但其具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同时性和定期性。同时性指报刊几乎在同一时间送到读者手中,读者可在同一时间阅读相同的内容;定期性意味着连续性,使阅读报刊成为推动社会进程的一项持续性活动。如报刊所具有的独特性对法国大革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其不仅能够及时回应和传播发展迅速的事件,还能成为当时社会政治团体或运动的“代言人”。

随着造纸术和印刷术的改进,蒸汽印刷机登上了历史舞台,标志着机械化印刷时代的到来,报刊的社会地位由此更上一层楼。法国历史学家路易·勃朗曾下过这样的结论:“书籍的时代结束了,期刊的时代已经来临。”[3]

2.从印刷时代到广电时代

及至电子媒介崛起,书籍和报刊作为印刷时代的代表有所没落。马歇尔·麦克卢汉“媒介即讯息”的著名论断得到了尼尔·波兹曼的解释,他认为公共话语无论是采用何种媒介形式,都会影响其所要反映与认可的思想,即传播媒介会重点宣传一些思维模式和观念。因此,文化的内容主要受主导媒介的影响,一些擅长借助主流媒体进行宣传的思想很容易变成主导文化。

在印刷媒介為主导的时代,媒介逻辑是线性的,其所传递的思想需要依序展开、层层递进,文化中的一切传播行为都朝着彻底和全面的方向发展。这种媒介技术要求受众必须掌握一定的读写能力,能够理解背景信息与语境,同时具备相当的注意力。整个社会的文化主导是强调阐释说明、逻辑连贯、顺序发展、客观性和反思。

电报技术的出现使得新闻报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更加重视速度、数量及新奇程度,原有的连贯性和相关性遭到舍弃。再后来,摄影、电影、广播和电视等媒介技术的兴起,不但没有成为印刷文化的替补,反而逐渐超越报刊书籍,发展成为阐释、了解与检验现实的主导方式。时至今日,这种取代也未能实现。

1890年,美国心理学家、哲学家威廉·詹姆斯出版了代表作《心理学原理》,强调智力发育的根本要素是集中注意力,即主动把分散的注意力不断集中起来的能力,这也是一个人的判断力、个性以及思想意志的根本[3]。最好的教育就是能够促进这一能力提升的教育,而阅读最大的效用正在于此——有助于提升注意力与集中度。印刷媒介之所以没有被后来兴起的媒介所吞没,原因可能正在于此。

3.从印刷书籍到电子书

书籍的媒介形态在不断发展变化。互联网的出现使得万维网成为数字出版的内容来源,当互联网技术广泛应用后,出版业也随之转型,纸质媒体内容被搬到互联网上。依托超链接方式形成的超文本随着互联网的崛起开始盛行,“旧的印刷媒介将被尘封进博物馆”成为一种强大的声音,但取代纸媒的媒介却迟迟没有出现。直到2007年,划时代的新媒介形式第一代Kindle发布。

电子书的出现模糊了印刷与数字之间的界限,甚至要将这种界限彻底消除。电子阅读器的大小与平装书无异,不仅轻便、容量大,电子墨水技术还可以减轻眼睛的疲劳。在设计上,无论是书签、注释、笔记和翻页,电子书都大范围借鉴了纸质书。此外,电子书价格相对低廉,购买一本纸质书的价格可以购买多本电子书。但不得不承认,电子书并非革命性的媒介技术。2000—2010年间,电子书在图书销售总量中的占比始终保持在20%左右,而纸质书的销售量则牢牢占据80%份额。电子书的销售量不但比21世纪初所预测的要低得多,而且就连售价也高于人们的预测。

从书籍在媒介技术推动下的创新发展可以清晰地看到,出版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在知识生产和扩散的本质下,出版的内涵随着媒介技术和社会环境的演变而不停地发生变化。

二、出版的数字化新生

虽然电子书并未成为传统出版的“终结者”,但出版的内涵确确实实因为数字技术的勃兴而发生了巨变,这种演变不是全盘否定过去再去生成一个新的出版形态,而是在原有基础之上探索数字技术下出版的新内涵、新方式,在出版原有的土壤里培育数字出版的果实。

1.从线性文本到超文本

传统出版与数字出版最直观的冲突在于文本的形式。20世纪90年代,美国的一些小说家开始尝试创作超文本小说,由此开启了超文本出版的探索。超文本小说的重点在于开放性,作者把超链接放到小说里,读者点击不同的链接便能看到不一样的情节,从而使读者在同一本书中因为各自点击的超链接不同而看到截然不同的故事。1965年,美国信息技术先驱者泰德·尼尔森发表了《一种复杂、可变、不固定的文本结构》一文,创造性提出“超文本”的概念。他认为,超文本并非一种线性文本,而是把一系列的链接组合起来的文本块,这些相互独立但又链接在一起的文本片段,能够组合成无数种不同的阅读顺序[1]。

超文本所反映的是数字出版的真谛:一种非线性逻辑的出版,展现了知识传播的新模式,凸显了文本的关联性。出版业的变革改变了社会知识的生产、传播和推广形式,数字技术的发展大刀阔斧地重塑了知识的传播方式,过往只能依靠想象才存在的文本虚实交融成为现实。在超文本逻辑下,复合空间和复线时间造就了史无前例的新型文本,在万物皆可数据化的技术环境中,万物皆可纳入文本。

2.从垄断到交互

现代出版业在大规模突破社会阶层、实现广泛传播的同时,也垄断了知识传播的渠道。数字传播的超文本性打破了旧的垄断,不仅使得口语交流和印刷品传播的大规模融合成为可能,也使知识的传与受重回同一时空中。数字出版的交互性则打破了传统出版专业化造成的社会垄断,使得交互可以通过不同的维度展开,其中包括文本之间的交互,出版机构和读者、作者等多个维度的交互,以及权力之间、社会关系网络之间的交互,等等。

盖恩等人总结了交互性概念的四种路径:站在技术层面分析,可以认为交互的潜能存在于不同媒介系统的软件和硬件当中;从人类能动性的层面界定交互性,可以把人类参与并进行设计或应用的自由程度视为界定的变量;新媒体各个用户间的沟通,为人际交流带来了新机遇;把交互性看成政治概念,那么它就和政府治理、公民身份的变化存在密切的关联[1]。

3.从分隔到弥散

传统出版模式将生产知识的人与接受知识的人隔开,将传受知识的人和不参与知识传受的人区隔开,而数字出版的弥散性打破了这种区隔。所谓弥散性,是指知识生产与日常生活紧密勾连、互相渗透的状态。数字出版的弥散性和传统出版的知识扩散截然不同,二者在特定人群及时间和空间的交流、专业化等方面都存在差异,主要表现在如下方面。

(1)主体呈现弥散性

数字媒介使得知识生产打破了专业平台的限制,逐渐融入人们的生活当中,分享及阐释社群的动态性非专业生产成为常态,如知乎问答、小红书分享等。新用户促进了新文本的产生,新的意义则是新文本形式产生作用的体现——所见、所闻、所说皆是文本。

(2)形式与内容呈现发散性

文字产生后,知识生产呈现精英化趋势。现代出版业的出现打破了知识的垄断,使普通民众也能从书籍和其他出版物中获得各种知识。在知识生产环节中,出版业由于专业程度较高而限制了一般民众的参与,而数字技术的发展成熟不斷降低知识生产的门槛,大大拓宽了知识生产者的范畴,不仅使知识的生产界限逐渐模糊,也使内容生产与人们的生活逐渐融为一体。

(3)社会网络和权力的弥散性

不同媒介形态的知识生产,形成不同特色的社会关系网络。口语时代,知识生产和传播都打上了古典民主的烙印,整个过程以共同在场的形式得以完成,民众可以广泛、直接地参与。而文字印刷时代的社会关系网络慢慢变成区隔状态,知识生产被受过教育的精英阶层垄断,一般民众无法参与,导致现代出版业的社会关系网络极化。一方面是生产被全面垄断,另一方面是接受的大面积推广,从而巩固了精英层级在知识消费系统中的核心地位。

数字技术打造的多重知识生产网络,不断冲击、挑战现代出版业所建立的专业化、核心化知识社会网络,一度被认为是“出版业的危机”,影响到现代出版业的根本——以印刷技术为基础的知识生产的垄断。而数字技术的融合性特征,却囊括了人类发展历史中曾出现过的所有公开化的知识形态,反映了知识生产形态所具有的各种可能[1]。

对人类社会的发展而言,出版在人类文明历史发展的进程中贡献了重要的价值,而数字出版不仅是出版机构的行业革新,也是由数字化推动的出版领域的全方面革新,是一种公众实践。正是这种实践构成了数字出版的核心价值,而超文本、交互性则显示了数字出版在公开化实践方面的巨大动能。知识的生产和传播通过数字技术所构建的无处不在的网络,以虚拟在场的形式,实现了跨越时空的共同参与。数字出版的变革不仅是技术层面的迭代,其社会价值与文化意义也在随之发生改变,数字技术对现代出版业的颠覆,恰恰是出版的核心价值,及其对人类文明意义的更新。

|参考文献|

[1]孙玮,李梦颖. 数字出版:超文本与交互性的知识生产新形态[J]. 现代出版,2021(3):11-16.

[2]周蔚华,方卿,张志强,等. 出版学“三大体系”建设(笔谈)[J]. 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1(3):68-82.

[3]胡泳. 书的未来:重定义与再想象[J]. 现代出版,2021(3):2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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