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刺绣工艺新典范

2021-01-12 11:15王焕
中华手工 2021年10期
关键词:苏绣工艺

王焕

摘要:苏绣艺术发展至今天,不仅针法成熟多样,而且派别林立繁多,题材更为广阔。王丽华的苏绣作品从仿古绣到仿真绣,从青铜器皿到壁画石窟塑像,无论在题材内容、表现形式、工艺创新,还是精神意蕴方面等都有着与众不同的特点,为苏绣艺术打开了一个全新的视角。

关键词:苏绣;工艺;新典范

苏绣是中国四大名绣(苏绣、湘绣、粤绣、蜀绣)之一,发展至今已有2 000多年历史,针法技艺渐趋成熟,“以针作画”形成了其独特的地方文化特色。苏州吴县是苏绣的发源地,早在三国时期就有了苏绣的记载,吴国将刺绣用于服饰,并且能在丝帛上绣出山川、城池等图案;宋代刺绣艺人将山水、花鸟画用于绣品,用针如发丝般细密,色彩设计精妙;明代文人画派兴起,苏绣艺人结合文人绘画作品,将民间苏绣提升到了艺术的境界;到了清朝,苏绣艺术发展至鼎盛时期,不仅针法多样,图案花纹更是别具一格,还开发出了单面绣、双面绣等绣种,题材内容更为丰富。清末民初时期,受西学东渐的影响,技艺精湛的苏绣艺人将西方肖像画用于苏绣,创造出了“仿真绣”,丰富了苏绣的题材内容;新中国成立以后,苏绣艺术更是得到了空前发展,不仅针法成熟多样,而且派别林立繁多,题材更为广阔。

苏州盛产丝绸,原本就是锦绣之乡,苏州女子生来便耳濡目染,几乎人人会刺绣,家家出绣娘。生长于苏州的王丽华自然也不例外,自幼练就了高超的苏绣技艺,不甘于平淡的她后来就读于中国美术学院油画专业,打下了扎实的绘画造型功底。她的苏绣作品从仿古绣到仿真绣,从青铜器皿到壁画石窟塑像,无论在题材内容、表现形式、工艺创新,还是精神意蕴等方面都有着与众不同的特点,为苏绣艺术打开了一个全新的视角。

一、题材内容的突破为苏绣艺术开拓了更为广泛的空间

苏绣的表现题材多以山水、花鸟、动物(猫、鲤鱼等)、佛像、历史人物等为主要表现内容,虽然貌似包罗万象,但极少有表现厚重感的历史题材。王丽华在学习刺绣之初,是从苏绣的传统题材开始的,比如绣一些小猫、蝴蝶等,练就了扎实的基本功。后来她开始尝试其他题材创作,并逐渐形成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她绣的《竹篮中的玻璃杯》获得了镇湖乡刺绣评比大赛的一等奖,从而也开启了她对苏绣题材的探索之路。偶然的机会,一位台湾老先生送给她一本台北故宫的画册,画册中的青铜器和玉器顿时让她眼前一亮。青铜器独具的铜质感、沧桑感深深触动了王丽华,这种题材在以往的苏绣题材中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于是她将青铜器引入苏绣艺术题材的表现范畴,把青铜刺绣打造成了自己独有的艺术风格。她的青铜刺绣艺术在立体光影效果上的处理把握非常到位,体现出青铜器独有的历史厚重感。她先后创作了《龙门大佛》《龙门石窟》《毛公鼎》《犀尊》等青铜系列作品,接着又将题材表现转移到“壁画”“陶俑”“玉器”等题材上。在突破了技术难题后,她又選择了难度更高的石窟佛像题材,这些内容的出现极大地丰富了苏绣题材的表现内容。

《毛公鼎》是王丽华创作的颇具代表性的一件青铜题材的苏绣作品,造型端庄稳重,鼎内铭文长达497字,她以针代笔,细心刻画绣制腹内的每一个字,使绣品上的文字高度还原鼎内文字形象。她运用苏绣传统的平针针法加以自创的八工针法点缀,用以表现青铜器厚重的质感及器具上斑驳的锈迹,完美地以绣品的方式再现了毛公鼎浑厚而凝重的造型,凸显了青铜器自身携带的历史厚重感以及历经风雨剥蚀之后的沧桑之美,整幅作品用了500多种颜色的丝线,以细腻的苏绣手法再现了中华古老的文明。

《夔龙纹双耳龙钮方鼎》是其创作翡翠浮雕题材的代表性作品,这件器物精雕细琢,莹润通透。她采用真丝做底料,以细至1~2丝的丝线绣制,背景以平针绣为主,而“双龙耳鼎”则是采用平乱结合的绣法,使得其层次分明,各种雕纹错落有致,极富立体感。整幅作品使用了300多种丝线,对配色极其讲究,从而使得“双龙耳鼎”看起来有玉的通透圆润之感,使作品达到超级写实的效果。

“仕女俑”系列3幅作品表现的是唐三彩陶俑形象,作者以八工针法为主,结合乱针、点彩针,用细至0.5~6丝的丝线绣制,采用了约500种色彩的丝线,使得整幅作品颜色过渡自然,光色处理到位,手法写实,层次分明,轮廓结构掌握得当,丰富饱满的色彩,强烈的明暗效果,质感毕现,立体感强,人物形神俱佳。

题材内容上的突破给了王丽华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她用前瞻性的眼光和与众不同的视角不断地翻陈出新,为苏绣艺术打开了一片更为广阔的天地。

二、别具一格的艺术表现形式丰富了当代刺绣艺术语言

传统苏绣表现形式多以中国画为主,一直以来以风格温润秀丽、色彩清雅、精细雅洁著称于世。中国画注重的不是立体造型,而是讲格调、讲意境,表现方法也是丰富多样,有写实、写意、工笔重彩、工笔淡彩、工写结合等方式。苏绣则是以针代笔,以丝帛为纸,以丝线为丹青的一门高级再创造艺术。书画可以乘兴挥洒,而刺绣缺1丝则通幅即为之减色,难度较其他艺术更大。相对于传统题材的刺绣,王丽华的青铜器、玉器以及石窟造像等刺绣艺术则采用西方立体光影透视画法,形成了极其鲜明的艺术风格,整体层次分明,色彩饱满丰富,形成强烈的明暗对比效果,给人一种空灵之感。虽然西方绘画很早就传入了中国,清末民初时期刺绣也开始有了立体油画效果的肖像画,但王丽华塑造的青铜器、玉器和石窟壁画等刺绣类型却非常少见,其艺术表现形式既扎根于中华传统的优秀文化基因,又吸取了西方绘画的精华因素,以崭新的姿态独树于当代刺绣之林。

在表现物体质感上可谓是穷尽想象,不遗余力。为了提升审美和艺术境界,王丽华前往中国美院油画系专门学习油画技法,从绘画光影效果、素描明暗转折等处理中汲取灵感。诚如乱针绣创绣人杨守玉言:“善绣者必善绘画,否则就不能造刺绣极峰,知画者刺形易传神,绣色易尽其变。”故而主张“学刺绣者必先绘画,绘画造诣愈深,刺绣方法就会愈多变化”。1王丽华试图寻找一种“在错综交叉的线条中显示形象”与“线条主次的疏密合度”,以及“镶色合理和顺”与“施色丰富多彩”的平衡。在用苏绣表现石窟塑像上,她运用了西方绘画中的写实手法,造型准确,明暗对比强烈。比如《敦煌45窟胁侍菩萨》苏绣作品,以深色的壁画为背景,采用强烈的光影对比效果,用了800多种颜色的丝线,诠释了盛唐时期的审美观和高超的雕塑技艺水平,虚实处理得当。

王丽华的苏绣艺术并不是绘画,也不是临摹,而是一种艺术的再创造。首先,她要构思、构图,在纸上完稿。这一步考虑的是画面的效果,是刺绣的基础;然后再把稿子拓在绣布上,思考用什么样的丝线、什么样的针法才能表现出自己想要的效果。这一过程,除了要有扎实的苏绣基本功,最重要的就是针法的灵活运用了。

三、针法上的突破实现了苏绣艺术的工艺创新

题材内容的开拓同时也带来了技术上的难题,绣青铜器的难度不仅在于青铜器本身外在形态的造型,最重要的是如何将那种饱经千年风霜洗礼之后的沧桑之感表达出来。青铜器长期埋藏于地下,经历了岁月留下的纹理,所显示出的色泽都是不一样的。红到枣皮红,绿到孔雀蓝,要想绣制出青铜器的沧桑感和斑驳感,首先要讲究粗细线条针角的长短,而色彩的构成是关键。通常一件作品所需要的丝线颜色可达数百种,这是第一个难题;第二个难题则是在绣制过程中针法的综合运用。在苏绣前辈遗留下来的40余种针法里,“三角针”在青铜器上过于规律,“交叉乱针”太乱也不美观,而青铜器本身即亚光之物,常用的平针“平齐细密、匀光和顺”等也不符合要求,于是王麗华找到染色的厂家定制丝线的色彩。但丝线毕竟是有光泽的,传统的苏绣针法很难表现青铜器那种锈迹斑驳的质感。如何表达青铜器的厚重感以及器皿上的纹样,包括因岁月而留下的残缺、锈蚀等,都是有待解决的难题。

王丽华出门找感觉,在苏州园林老房子门上的花窗和榫卯结构给了她启发。这种采用凹凸结构巧妙结合的连接方法,让她想到了用“八”字和“工”字的方法,在锈迹的地方层层叠加交叉结构,降低了丝线的光感,而且色彩层层加上,增加了光线的反射能力,很好地还原了材质的真实感,将青铜那种坚硬、厚重的质感表露无疑。从画面的表现力来看,与交叉乱针相比,八工针法的丝理表现出的质感更加细腻、洒脱,给人以独特的视觉效果;从画面的光泽来看,与交叉乱针相比,由于八工针法的丝理向不同方向伸展,使得基本单元的光线散射能力增强,从而进一步降低了丝理反光的光泽度,很好地体现出刺绣的丝理质感,这种针法及刺绣方法特别适合用来表现织物粗纤维纹理、石刻石雕的磨石痕迹以及青铜器的锈斑锈迹等图案。

针法的突破给了王丽华运用自如的创造力,她很好地驾驭了疏密、粗细、镶色等关系,在斑驳处与平整处都能处理恰当,较好地实现了刺绣“柔与力”的结合。不仅使得青铜器皿有了光感色泽,纹路装饰更加清晰,还将粗犷与细腻相结合,冲淡了青铜器的狞厉、繁缛之美,多了几分柔和之感,实现了“国之重器”到精美艺术品的完美转化,实现了苏绣艺术的工艺革新。

四、精神意蕴的探索提升了苏绣的艺术境界

精神意蕴是一件艺术作品的灵魂,一件优秀的作品传递出的乐观精神,会引导人们更多地在审视自我、审视生活中得到前行的力量。王丽华的苏绣作品,从仿古绣到仿真绣,从青铜器皿到壁画石窟,从最初地“师造化”再到后来的“中得心源”,无不根植于传统,再结合时代因素,融会出新,给人以力量。她塑造的佛像给人庄严肃穆、祥和平静之感,塑造的青铜器透露坚定沉稳的神秘感,彰显着东方文明古国的威严,她的作品如她的人品一样,总是充满了智慧和正能量,给人无穷的启发。

《龙门石窟》表现的是一尊敦厚的半身佛像,她在佛像的眼部采取了特殊针法进行绣制,使观者无论站在哪个角度看,佛像的眼睛都是注视着观者,增添了佛像的神圣与庄严之感,祥和的笑意又似乎能给人无穷的力量,引人忘却烦恼,展望未来。

《东方的微笑——小沙弥》选取了一位生活中极为平凡的人物形象——麦积山133窟中一位沙弥泥塑像为表现对象。这尊小沙弥看上去朴实温暖、长脸细颈,衣褶飘动,似乎褪尽了人间的烟火气,神情面露憨厚而又略带稚气,俯首侧耳似乎在专心致志地聆听佛的教诲,细眯的双眼又好像在琢磨刚才的说教,深深刻印在嘴角上会心的微笑,更像是领悟了其中的奥妙。王丽华把一个生活在底层而又无比乐观的小沙弥泥塑以苏绣的方式呈现在世人面前,赋予小沙弥真实的人性与神性,体现出人性的复苏与向善。这件作品在“美好生活——第五届中国工艺美术双年展”一经亮相后,就吸引了业内专家和众多参观者的目光。

以针作笔,以线着色,“心手合一”来造物,不断探索创新,王丽华的苏绣作品不仅是对传统优秀文化基因的有序传承,更渗透着当代文化价值审美观的时代气息。她在题材内容上的开拓、艺术表现形式的创新以及针法工艺的革新,无不为苏绣艺术注入了勃勃生机,促使苏绣焕发出新的生命力和感召力,为当今刺绣艺术树立了一个新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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