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离岸平衡”战略运用及地缘影响

2021-01-12 09:36胡志勇
贵州省党校学报 2020年6期
关键词:印太离岸战略

胡志勇

(上海社会科学院,上海 200020)

“海洋秩序”主要包括海军建设、海上贸易、海外基地等多领域的活动和各国对海洋的认识以及由此衍生出来的相关海洋国际规范与制度安排。海洋秩序是国际秩序在海洋领域的反映。美国作为“二战”后迅速崛起的世界一流海洋强国,在拥有全球最先进的海上装备前提下,娴熟运用“离岸平衡”战略,以保持美国对全球海洋事务的主导优势地位。

一、“离岸平衡”战略对当代国际秩序影响深远

“离岸平衡”战略(Offshore Balancing)就是域外霸权国家联合区域内其他较强的国家组成的军事政治联盟,以遏制和平衡区域内最强的国家发展而影响到自身战略利益,以最小的代价维护最大的主导型优势地位。

“离岸平衡”战略通过严重依赖地区盟友来维持力量平衡,而地区盟友承担更多的责任来维护自身安全和美国的利益。“离岸平衡”战略分为推卸责任和直接介入两部分。[1]6推卸责任就是为谋求“地区霸权”的国家“配置”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让后者成为责任方来遏制谋取“地区霸权”的国家,以维护遥远霸权国家的霸主地位。在推卸责任策略不可行的情况下,霸权国不得不直接介入平衡崛起中的大国。

“离岸平衡”战略实质是一种战略牵制下的战略平衡,霸权国通过优化资源配置,将推卸责任与建立均势战略相结合的一种高超地缘政治,以保证“离岸平衡”战略目标的实现,并试图遏制每一个战略重点地区潜在霸权国的崛起,保持离岸地区大国之间的相互制衡,从而达到一种均势。其核心目标是遏制离岸地区任何国家崛起,保持“离岸平衡手”的主导性地位,以维持“离岸平衡手”在世界体系中的相对优势。实际上,“离岸平衡”并不具有强烈的扩张性,其追求的目标相对有限,具体目标也趋于保守,战略防御色彩更浓。在世界不平衡的体系下,制衡成为一种更为普遍的行为倾向,以遏制潜在霸主的出现。通过“离岸平衡”战略节约使用有限资源,从而在更长时期内保持美国的霸主地位。因此,美国不应维持世界秩序,而应鼓励其他国家带头遏制崛起中的大国,只有在必要时才进行干预。最重要的是,该战略只有在直接有益于美国的情况下才可取。

“离岸平衡”战略基于美国地缘政治优势和资源有限性假设而制定,主张通过扶植潜在区域霸权国的邻国以限制潜在区域霸权的影响,避免任何国家可以支配欧洲、东北亚和波斯湾地区,从而成为一个以较小成本维护和延长美国世界优势的国家安全战略。[2]美国应该施行更加现实、且为历史证实有效的“离岸平衡”战略,[3]在减少美国负担的前提下实现其战略目标。美国应该依靠在欧洲和中东地区的盟友来维持均势并专注于在亚洲构建一个制衡同盟(balancing coalition)。强调国家必须依靠“自助”来获取安全,各国倾向于推卸责任或者结盟来平衡潜在的威胁。

均势理论成为“离岸平衡”战略的基础,其代表人物为摩根索和亨利·基辛格,主张美国在亚洲地区推行均势战略,因为美国有能力扮演20世纪两次世界大战之前英国维持欧洲均势的角色。均势战略是亚太地区稳定的结果,“离岸平衡”成为维持均势最有效的手段。尽管美国在权力总量上大大超过其他大国,但从地理邻近度、进攻能力、侵略意图来看,并不对其他大国构成威胁,这些要素大大削弱了大国制衡美国的倾向。“离岸平衡”战略把美国的利益限制为保护美国的国土完整和阻止欧亚大陆霸权的崛起。而减少美国的国际义务成为“离岸平衡”战略的核心,通过与区域内大国结盟以防止一个地区潜在霸权的出现,降低或减少美国卷入未来大国冲突的风险。通过多极体系中的大国间的制衡,消耗大国之间的实力,增强美国的相对实力,提升美国在国际体系中的相对权力,并集中更多的政府力量解决美国内部的挑战。

与进攻性现实主义战略相比,尽管“离岸平衡”过于传统,但更具灵活性,其手段也日趋多元化。因此,“离岸平衡”战略仍经常被用于国际地缘政治制衡博弈之中,它集中聚焦在多极、两面下注和负担转移三个领域。历史上,英国被公认为地缘政治学中“离岸平衡”战略的经典范例,为了实现其“大陆均势政策”和“光荣孤立政策”,英国积极利用本国四面环海的地理优势,把“离岸平衡”发挥到极致,发动工业革命,促进了英国的经济快速发展,极大地提升了英国的人民生活水平,并成为“世界工厂”,带动了英国工业的发展,较好地解决了民众就业和社会问题。与此同时,英国主动在海外扩张殖民地,终成19世纪世界霸主,一直维持到20世纪20年代。虽然英国在“二战”后丧失了世界霸主地位,但仍然和美国维持着相当特殊的关系。美国独立后继承了英国“光荣孤立”和“大陆均势”两大外交传统,积极推行“门罗主义”,并四处扩张,通过“西进”运动,向太平洋地区发展,占据了战略主动权。“二战”结束后,随着苏联的崛起和英、法等国家的式微,苏联可能崛起为欧亚板块新的霸权国家,欧亚地区没有一个国家能抗衡苏联或被利用对抗苏联,美国“欧亚大陆战略”出台,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在和平时期在欧洲大量驻军的国家,以阻止出现反美的大国联盟。美国利用“马歇尔计划”和北约组织牢牢地掌控了欧洲政治主导权,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冷战”,最终导致苏联不战而溃,美国“离岸平衡”战略又取得了一次历史性的胜利,美国娴熟运用了“离岸平衡”,正式形成了以美国为主导的新的世界政治格局。“离岸平衡”战略也成为美国的核心外交战略,使美国得以在国际地缘政治博弈中始终掌握了优势主动权。

美国独特的地理优势决定了美国海洋政策的地缘需求:建立强大的海军,防止美国受到来自海洋的威胁。到目前为止,美国在欧洲保持强大的军事存在,欧洲仍然依赖美国的保护。美国一直极力遏阻欧亚大陆出现一个新的主导性强国。同时,美国也积极维持欧陆权力平衡和秩序均势,以更好地发挥“离岸平衡”作用,使美国长期处于主导全球政治、经济事务的唯一强国。长期以来,美国的地缘政治家们希望美国通过保持亚洲稳定的均势确保亚洲和平。现在美国应该回到一个更现实的战略“离岸平衡”,这在过去很有用。美国应该依靠地方盟友来维护欧洲和中东的力量平衡,并专注于领导亚洲的平衡联盟。

追求全球优势地位乃至主导地位成为冷战结束后美国历届政府对外战略的根本目标。冷战结束后,美国的战略利益继续要求其在欧洲和亚洲维持某种均势,并成为战后美国长期追求的一个重要目标。美国并没有削减其在全球的军事存在。发动伊拉克战争,试图改造中东国家成为亲美的民主国家;积极推行北约东扩,不断挤压俄罗斯的战略空间。21世纪第一个十年,信奉自由主义思想的北约多次东扩,在对俄罗斯地缘政治造成了实质性的战略围堵的同时,极大地提高了美国的国际影响力与控制力,美国成为一个接近全球性的帝国。美国在世界上的不对称优势以及对资源的消耗越来越大,导致资源需求增加与资源稀缺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形成美国式的自足性与稳定性现实困局。近年来,出于美国实力相对衰落、新兴大国崛起及亚太地区地缘环境变化等现实因素,在“离岸平衡”战略指导下,[4]冷战后美国历届政府积极在亚太地区采用联盟政策。以美日同盟为美国亚太联盟的核心,积极强化同盟关系。小布什政府以反恐为由发动了阿富汗战争,积极寻求建立一个单极的世界秩序,以主导国际体系,遏止世界多极秩序的建立,从而阻止全球竞争对手的出现,通过反恐以保持美国相对的经济与军事力量的优势。奥巴马政府逐渐放弃单边主义外交路线,充分利用盟友、伙伴关系以及多边国际制度推进国家安全。在亚太地区,美国对待日本修改和平宪法、追求“正常国家”的立场,是“亚太再平衡”战略的“离岸平衡”特征最突出的表现。强调美、日、韩三方及中国与其他各方协调对朝政策,而且,美国还与菲律宾签署了《增强防卫合作协定》。此外,美国还要求其亚太盟友不要参与中国所倡导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日益呈现出“离岸平衡”的显著特征,[5]即构建和扩大其亚洲同盟体系服务于“亚太再平衡”的战略目标。

冷战结束以来美国历届政府运用“离岸平衡”战略一览表

“离岸平衡”理论既保持了对一个地区的利益和影响力,又不因其理由而在政治和军事上深陷其中,但因与实际操作中的风险相矛盾,在一定程度上可能也削弱美国对全球的控制力。从小布什政府开始,美国在亚太地区开始奉行以对华制衡为中心的战略,其要义是在防止与中国产生直接对抗的同时,在该地区扶植与中国邻近的国家,以达到削弱中国在该地区影响、防止中国成为地区主导型国家、维持美国在该地区主导地位的战略目的。奥巴马政府推行的“亚太再平衡”战略和特朗普政府推行的“印太”政策战略在很大程度上继承和发展了小布什政府的对华政策,[2]延续了“离岸平衡”战略的思路。美国的印太战略今后也将长期遵循这一战略的基本逻辑。随着国际体系的演变,美国的立场从小布什政府向奥巴马政府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已经从维护美国首要地位向“离岸平衡”转变,这种转变源于美国在当代多极世界中的单极性受到损害的缘故。目前,建立联盟是“离岸平衡”战略的最重要运作方式。美国亚太同盟体系在冷战后没有得到解散反而得到加强。在“离岸平衡”战略指导下,美国积极利用“日美同盟”机制,支持日本发挥更大的地区作用来反制任何亚太国家成为地区霸主。美国视美日同盟为其亚太安全战略的基石,试图利用日本和东盟共同抗衡中国,在中日钓鱼岛问题上支持日本,在南海问题上纵容越南、菲律宾等国家与中国对抗,与澳大利亚签署新的《驻军地位协定》,海军陆战队进驻澳大利亚达尔文市等行动,以确立新的地区战略均势。在中东地区,特朗普政府放弃了最终损害美国利益的“颜色革命”,转而更有力地支持以色列,并加大遏制伊朗的力度;在欧洲地区利用“离岸平衡”战略以防止任何一方坐大从而威胁美国霸权。特朗普政府强化与盟友的安全合作,但又要求北约盟国和亚洲盟友多分担驻军费用,并承担更多的地区防务,节约美国在欧、亚地区军费,以加强美国经济,建立更强大的美军,缓和美俄关系,集中抗衡中国。特朗普政府正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建立更强大的前沿军事存在,并让更多的欧洲国家参与国防领域。这些举措表明美国现在积极推行的政策与“离岸平衡”战略基本吻合,折射出美国“离岸平衡”战略在全球地缘政治中的灵活运用,也构成了美国冷战后“进攻性现实主义”对外战略思想的核心。

二、美国新政府运用“离岸平衡”战略积极构建海洋新秩序

“离岸平衡”战略成为美国维护其全球霸主地位的核心战略。特朗普政府从美国推行的“自由霸权”外交战略挫折中吸取教训,采用新型的平衡策略,集中应对崛起中的新兴大国。鉴于自由主义霸权大战略在美国渐行渐远,美国新政府上台执政后正在采纳接近于“离岸平衡”战略的外交安全政策,[6]实行激进的海洋新政策,积极强化海军力量,扩大海军规模,再现进攻性现实主义的“离岸平衡”战略,加强在南海与东海的部署行动,以应对和抵消日趋增长的中国海上力量影响力,构建由美国继续主导全球海洋事务的新秩序。特朗普上台后一改过往总统“世界警察”的做法,而积极鼓励和挑动其他国家与潜在强国竞争,从而节约使用美国国力,重振美国海军,以保持美国在西半球的霸权。特朗普政府主张有选择的干预战略与“离岸平衡”战略相结合,避免无节制、无原则的军事介入,反对一切损害美国利益的行为,最大限度地保持美国的行动自由,最大限度地维持美国道义至上的地位。[7]积极追求全球性领导地位的大战略目标下实行区域性“离岸平衡”战略的特征非常明显。

凭借得天独厚的地缘优势,美国掌握着制海权和制空权,控制着世界最重要的战略资源、地域与运输通道。基于美国核心传统与优势的“离岸平衡”战略成为最符合美国国家利益的战略,并成为美国新政府对外最佳战略选择。美国海洋新政策强调“以实力促和平”,反对全球主义,着重加强美国军力,特别是重建海军军力,继续强化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实力和存在。强化美国战略性武装力量建设,重构美国的绝对军事优势。以美国自身的强大,为世界树立典范,而非单方面牺牲美国利益以维护世界利益。这是一种典型的深受“进攻性现实主义”影响的思维方式,呈现了“离岸平衡”战略的基本逻辑,其实质是对“离岸平衡”战略的最优细化,反映了特朗普政府延续了里根时期强硬的地缘政治思维。

(一)阻止新兴国家利用海洋挑战美国的国家利益

美国新政府上台后进一步强化海上军事安全,加大海上战略布局与对冲态势,以继续维护美国在全球海洋绝对地缘优势地位,并阻止新兴国家利用海洋对美国利益构成的挑战,努力实现“由海向陆”向“重返制海”战略转型。以构建“印太”安全体系为重点,积极扩充海上军备,优先发展并大力提升海上力量能力,保持全球各海域的安全均势。美国的地理位置决定了海军是美国主要的军种。美国海军在多功能攻击型核潜艇与水面作战舰艇领域都领先世界的优势基础上,美国仍需要具备强大战斗力,灵活性和机动性的海基空中作战力量,积极发展海军,由航母、战机、水面舰艇、潜艇和后勤补给舰艇组成的航母战斗群,具备独特的机动性、持久性和多样性,能够为美国国家利益提供力量存在、威慑能力和作战能力。以继续保持美国的海上优势,集中精力提高美国海军的作战杀伤力与备战能力。

近年来,中国海上力量的持续快速发展,成为美国新政府推行海洋新政策重要动力之一。美国指责中国海上力量的快速发展正在挑战地区海域的现状。首次将“中国威胁”列在重要性与迫切性排序的首位,美国第一次视中国海军为美国海军维持西太平洋地区深海控制的重大挑战。[8]2017年12月,美国公布首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明确将中国定义为“修正主义”国家,首次将中国和俄罗斯列为其竞争对手,视中国为美国主要的战略竞争者,并着重在经贸、投资等问题上加强对美国经济利益的保护力度,重振美国经济与金融作为提升美国实力的基础,以强化提升美国影响力。“国防优先、安全优先”成为美国的工作重点,为此美国不断增加对军队(尤其是海军)、防务、安全部门的经费支持。《2019财年国防授权法案》,美国又将中国列为“头号威胁”,反映出美国将中国作为最主要的战略竞争对手的战略目的。2020年4月,美国国防部创新小组发布《为中美“超级大国马拉松”做准备》报告,强调中美之间的超级大国竞争涵盖经济、政治、军事、外交和意识形态等多个领域,而技术与创新成为中、美竞争的核心。美国将调动更多的力量在贸易、人才、技术创新和国际标准制定等方面与中国进行直接对抗。该报告的出台标志着美国政府高层已形成以对抗为主线的对华战略共识。

“中国崛起”本质上是中国内部经济发展与现代化的结果,[9]但必然产生明显的外部效应,也必然导致大国间权力分配与观念的变化,可能会冲击美国主导地位以及现存国际体系。但是,根据中、美两国不同地理特点、地缘政治现实以及美国对华战略判断,[1]97美国需要利用“离岸平衡”战略遏制中国和平衡亚太安全体系。为此,美国积极运用以现实主义理论为基础的“离岸平衡”战略,将中国定位为美国的“战略竞争对手”,美国需要遏制中国崛起,充当“离岸平衡手”。塑造地区均势体系与充当“离岸平衡者”构成美国地区制衡战略的核心,确保该地区始终处于自己控制下。美国将“离岸控制”视为一种有效的使用手段。“离岸控制”并不直接攻击中国,而是利用地理优势阻止中国的进出口贸易,严重削弱中国的经济,从而降低甚至遏制中国日趋上升的影响力。

美国国防部长埃斯珀在谈及实施美国国防战略时,直接将中国列为首要威胁,[10]明言中国是美国最大的首要战略竞争对手。美国国防部的焦点集中于中国。为此,美国成立了中国战略管理集团,国防大学重新调整其课程重点,将50%的课程用于中国。在学校、项目和训练中将中国列为进展最快的威胁,并落实“即时应变部队”“紧急应变部队”和“动态部队”的加强部署准备概念。按国防战略重新分配、调派和重新部署部队,以提高部队的杀伤力与可持续战备水平;同时,加快美军现代化进程,包括高超音速、人工智能、量子科学、生物技术、定向能源、微电子学和5G网络等项目。

美国连续保持十年增长态势的经济,以及持续扩张的联邦政府开支,为美构建海洋新秩序提供了必要的财政支撑。遏制中国海上力量发展、保持和增强对中国的战略威慑力成为美国积极扩大在西太及重点地区军事存在的主要战略目标,也成为美国新政府构建海洋新秩序的重要内容。针对中国等大国竞争战略,美国海军开始着手研究下一代航空母舰,以应对中、俄两国新型隐身潜艇与远程精确制导武器的威胁。美国继续在东亚保持强大的军事存在、建立遏制中国的同盟。在中国周边地区,美国密切与盟友日本、韩国的安全合作,加大发展与越南、印度、印度尼西亚等国家的军事合作,利用南海议题不断煽动或挑唆有关国家抗衡中国,遏阻中国海上力量发展,以继续保持美国在全球的霸权。美国意图将东海、台海、南海与印度洋作为一个整体,促进“三海一洋”安全联动,以多边海洋安全合作为抓手,携手沿线国家和地区共同挤压中国的战略空间;注重发挥盟国和伙伴的“比较优势”,共同制衡中国“一带一路”倡议,以抗衡和对冲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影响力。

(二)不断强化前沿军事部署,保持在海上战略优先地区的军事存在

美国新政府上台后即主动加大海上能力建设,优化海外军事基地等方面的军力投入,以维护美国全球海洋主导权;美国积极运用“离岸平衡”战略,在亚太地区前沿部署军队,特别是在西太平洋地区,全面更新战略力量,以维持“印太”地区的稳定。在防范中国和俄罗斯的前提下,利用同盟政策进一步控制日本和韩国,积极拉拢蒙古,加大制裁朝鲜,以主导地区地缘政治格局,继续维持美国全球海洋霸主地位。

“建立强大的海上力量,构建基于美国利益的海洋秩序,从而巩固美国强大的海上霸权”成为美国海上安全战略基本逻辑。为此,美国新政府灵活运用“离岸平衡”战略,“让美国再度伟大” 和“美国优先”贯穿于其海洋新政之中。深受新保守主义运动的民族主义色彩的影响,“美国优先”的趋势可能就滑向“离岸平衡”。

1.重返制海,强化海军现代化高科技能力,维护全球海洋主导权。美国新政府主动将海上战略核心理念由冷战结束之初的“由海向陆”转变为“重返制海”,确保美军在全球海域的自由行动能力,并阻止对手国家利用海洋对美国利益形成挑战,反映了美国海军基于国家大战略的需求而重启海权竞争的战略意图。[11]美国重视新型武器装备在海上力量中的运用,加快武器装备的更新换代,推进海军舰队建设,实施舰队规模扩张计划, 积极构建新的舰队架构,优化构成比例,减少大型军舰数量、增加护卫舰数量,①(1)①美国海军正考虑取消对其6艘最老的巡洋舰实施延长服役寿命的计划,以减少零部件老化等维护难题。到2022年,美军巡洋舰将从现有的22艘减为16艘。采用全新技术,大量增加能够发动远程攻击、发射拦截导弹、防卫航母战斗群以及参与大规模蓝水战争的驱逐舰,增加大量下一代新驱逐舰,研制高科技制导武器,以全天候、高难度、高精确度、高破坏力发动远程打击,并将进攻部队分散至更广阔海域,降低大规模舰队成本,改变和提升美国海军开展重大海上作战行动的能力。

特朗普总统向国会提交的2021财年预算比2020财年颁布的预算增加了19亿美元,以实现海军实力最大化的目标。该预算拟投资“哥伦比亚”战略弹道导弹核潜艇,这是美国的最终战略保障,也是海军的最高优先事项。该预算将维持海军的战备状态,追求增加杀伤力,并将目标对准那些具有最大潜力的、且实现非对称作战优势的现代化领域。该预算还优先考虑了海军远征部队的发展与可通过“可持续的分布式致命杀伤”来提高能力的领域,同时支持部队的动态部署,使海军和陆战队更具灵活性、致命性和适应性;创新投入有助于保持海上的竞争优势。尽管预计在2021财年的预算申请中造船计划会受到削减,但美国将致力于打造规模更大、更轻便的海上军事力量,将以小型舰艇及无人舰艇为主力,以打造规模更大、战斗力更强的美国海军,能携带反舰和对陆攻击导弹的无人舰将在世界各大洋巡逻、监视并攻击敌方船只,能够在远距离连续作战,同时永远无需返回港口。最近公布的一份美国海军“战力2045”计划中,[12]美国国防部长埃斯珀强调必须保持美国的优势,提出建立一支拥有500艘战舰的现代化舰队,包括355艘为传统意义上的战舰、145艘为无人战舰,以应对中国日益增强的海军力量。

2019年11月,美国海军在关岛部署了“人鱼海神”无人机,作为美军“早期作战能力”的一部分加以部署,加强海域感知,可扩大美军在太平洋地区的侦察与监视能力,为美海军前沿部署舰队的指挥官提供更强的侦察能力。该型机可探查和识别海军舰船,具备持久的多传感器数据搜集与实时情报传输能力,将给海上情报、监视与侦察任务带来革命性改变。2020年1月,针对由高超音速反舰巡航导弹对美国在全球海洋的海上优势构成的威胁与挑战,美国海军拟对阿利·伯克级ⅡA型驱逐舰的雷达进行重大升级换装,改造的SPY-6雷达可以同时进行反弹道导弹、防空和反水面作战任务。它比老式雷达更加敏感,能够同时追踪更多目标,比老式的SPY-1D系统更容易维护。此次升级成为针对目标舰船的中期现代化计划的一部分。2020年2月,美国国防部宣布已在海军中部署了搭载W76-2低当量核弹头的潜射弹道导弹,作为威慑俄罗斯的手段,旨在向中、俄两国显示其军事优势。并从2020年开始调整美军全球部署,[13]派遣更多部队到亚太地区,以应对中国与俄罗斯的挑战。美国正在为其海军装备了反潜鱼雷、“鱼叉”反舰导弹和增强型防区外对地攻击导弹的P-8“海神”巡逻机,同时配备新的反舰导弹,以扩展P-8机攻击的目标种类,扩大对海打击范围,增强P-8面对敌空防时的生存能力。美国海军将获得几代人以来的首架新轰炸机,从而实现该型机的升级改造。2020年5月,美国海军进行了一种能够摧毁飞行中飞机的高能新激光武器试验,并取得了成功。此次试验系该兵器系统的首次,表明激光武器可以有效防御无人机和小型武装舰艇。美国海军计划在未来三年内为海军舰队部署7套“奥丁”激光定向能武器系统。而且,美国海军正酝酿投资建造超大型无人潜航器和无人水面舰艇,以大幅提高美军水下观测能力,增加这些水下力量及其所执行任务的航程、范围和有效性,替代传统大型载人潜艇执行更复杂的反潜战、水雷战、信息搜集等作战任务,力求以较低成本提高攻击力,并在战斗中增加针对中国军队需要打击的目标。与此同时,美国空军大幅扩建阿拉斯加基地,耗资约5亿美元对该基地硬件升级,将此偏远基地变成一个帮助飞行员做好现代空战准备的主要枢纽,包括数十个全天候机库和现代化的地对空导弹模拟器,并部署更多的F-35战机,以对抗中俄。2020年6月,美国海军向西太平洋地区部署两个航母战斗群,这是自海军制定一套新程序,以保护航行中船舶免受新冠病毒侵袭以来的首次部署。紧接着驻日本横须贺基地的美军“里根号”航空母舰出港,驶往印度洋—太平洋地区,并与“尼米兹”号航母一起在西太平洋菲律宾海域开始了近两年来的首次双航母战斗群联合训练演习,通过实施防空演练、海上监视、海上补给、防御空战训练、远程打击、协同机动及其他科目的联合训练行动,不断提高面对地区压力增大和新冠疫情时的战术技能与战备水平,展现美国近距离运作多个航母战斗群的独特能力,以加强“印太”地区的戒备,并牵制中国。2020年8月,美国空军在印度洋迪戈加西亚岛部署了3架可携带核武器的B-2隐形战略轰炸机,该型机系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战略轰炸机,具有能够穿透防空系统的隐形能力。这是美军自2016年以来首次在该岛部署B-2轰炸机,以强化美军在印度洋—太平洋地区军事存在。同时,美国也正在中国附近的西太平洋地区开展飞行活动,以测试一种新型喷气式侦察机,该型机集精准度高的地面扫描雷达与灵敏的电子情报接收器的传感器为一体的高精度探测系统,将装备巨型火炮和高超音速导弹等,可在高空感知敌方目标,并弥补多领域联合作战任务中的短板。9月16日,美国国防部长埃斯珀发表演讲时称,美军正打造一支“未来海军力量”,将拥有一支规模更大,能力更强的潜艇部队,以及一支现代化的战略威慑力量,以保持未来海上优势,进一步谋求美国在全球军事领域绝对优势和霸权。

实际上,美国新政府自执政以来,积极创新海军科技技术,不断强占海军装备科技优势,力图在“离岸平衡”战略运用中抢得先机,以最先进的武器装备威慑和制衡竞争对手,从而取得海上主动权。而且,通过拉动军工产业带动就业、拉升美国经济的同时以期形成美国历史上最强大的军力,谋求有利于美国的海洋秩序与海洋和平,[6]让美国再次成为强大的海上霸主,以继续维护美国主导下的全球和亚太地区海上安全秩序。

2.积极推动海军陆战队转型。2020年5月,美国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公布了未来十年转型规划(Force Design 2030),以应对“大国对抗”。该计划既是美国海军陆战近十年来改革的延续,也是美军近年来重新聚焦“大国对抗”、恢复正规战争能力的重要一步,中国与俄罗斯成为美国“大国对抗”的目标。海军陆战队将由此前的“由海向陆”转变为“由陆向海”,回归两栖机动部队的传统职能。冷战结束后,海军陆战队已成为执行美国“以海制陆”战略的急先锋,也成为美国推行对外政策、维护美国战略利益的一个有力工具。海军陆战队积极整合海军部队海上作战,发展海军陆战队空地特遣队,在对抗性网络环境中弹性作战、加强海军陆战队的机动能力和利用陆战队员的单兵能力。海军陆战队行动直接促进了美国海军一体化进程。海军陆战队积极配合海军参与全球制海权博弈,强化西太平洋的区域拒止/反介入能力,提高了海军海上机动作战职能。

“取得海上控制权,发挥区域拒止能力,消灭战区内敌人并阻止其增援力量介入”成为今后美国海军陆战队主要任务。为争夺激烈的海上空间,实现海上拒止/控制战略目标,美国海军陆战队通过缩减步兵部队数量、淘汰固定装备,把资金重新投入到有助于美海军陆战队在海上与对手较量的领域;并设计三支新部队,其中将组建一支新的美国海军陆战队“濒海作战团”,这是美国海军陆战队唯一前沿部署的远征军,将部署在日本冲绳地区,以遏制亚欧大陆陆权强国向海洋的扩张。2020年5月初以来,美国海军和海军陆战队一直在亚太地区开展联合行动,其范围从太平洋中部延伸至印度西海岸,包含印度洋大部分地区,以加强两个军种之间互通性;进一步发展作战概念,改善分布式海上行动,使美国海军在应对任何紧急情况时具备真实能力和备战能力。从而更好地保持前沿地区存在,增加在该地区的军事威慑力;并发展分层防御,强化与“印太”地区盟友与伙伴的合作和协调,进而增加在该地区的军事投入。

为完善海上和离岛战斗体制机制,增强机动能力高的导弹及火箭炮、无人机部队的战略部署,有效应对“灰色地带”①(2)①所谓“灰色地带”,是指“一国使用侵略性的、但通常不至引发常规军事报复的策略,损害战略竞争者,为自身谋取利益”。2015年,美国特种作战司令部发布了《灰色地带》白皮书,将“灰色地带”挑战定义为发生在“国家或非国家行为体之间和内部的、处于战争与和平传统二元对立之间的竞争性互动”。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SIS)对“灰色地带战略”的定义为:在相对稳定的威慑和保证之外,试图不诉诸直接和较大规模地使用武力而达到安全目的的一个或一系列行动。影响,美国海军陆战队正积极计划创设小规模具有快速反应能力的“海军陆战队濒海作战团”(MLR),以在敌方导弹攻击等抵达的范围内与美国海军合作,进行机动应对,从而实现远征前进基地作战。2020年3月,美国海军陆战队公布《部队设计2030》(Force Design 2030),指出印度洋—太平洋地区为其任务重点,确立以对战中国海军为任务的濒海作战团初设于美国夏威夷,还将部署于关岛与日本境内。

3.加快美国海岸警卫队任务转型,南海行动呈常态化趋势。美国海岸警卫队正通过部署新的巡逻艇、调整较老巡逻艇的位置,以及向越南和斯里兰卡等国派遣官兵帮助训练这些国家的海岸警卫队等方式,日益把目标对准中国。2019年1月,美国海岸警卫队从加利福尼亚州阿拉梅达向亚太地区派遣了“伯索夫”号巡逻舰,成为海岸警卫队首次在亚太地区派遣大型舰船,标志着海岸警卫队扩大行动范围,以加强在亚太地区的存在。而且,海岸警卫队还在中国周边海域“警戒巡逻”,强化在南海地区前沿军事存在,借南海议题不断挑事,以在全球发挥更多的影响力。

美国新政府加大了美国海岸警卫队在西太平洋特别是南海地区的力量部署与行动,使之熟悉地区作战环境,以应对“灰色地带”挑战。海岸警卫队在执行军事行动中,不仅与美国海军的水面舰船进行协同演练,而且积极配合海军空中侦察监视力量,有效提升了美国海警船在南海地区的任务执行能力与作战能力,强化了与南海地区国家海上执法力量的交流协作。在提高美国在西太地区影响力的同时,推动美国进一步直接介入南海争议,监视中国“民兵武装”在南海地区的活动,加大在南海海域博弈的筹码。2019年以来,特朗普政府主动加强了美国海岸警卫队在亚太地区的部署,积极加入中国周边海域的警戒巡逻。美国海军也派军舰在南海地区强硬应对中国海警船只和渔船。

美国新政府积极提升海警船在西太平洋地区的能力与功能,以在可能爆发的地区军事摩擦与冲突中发挥比海军舰艇更专业更灵活的作用,淡化美国海上力量军事色彩,还可有效改善海军舰队兵力不足问题,分担美国海军在南海地区的部分职责与任务,减少美国军舰与中国直接冲突的频次。利用海岸警卫队这种准军事力量频繁赴南海活动与“离岸平衡”战略逻辑并行不悖:以“执法”为借口,帮助(南海)沿岸国家保护自己的专属经济区而加大在南海等地区的存在,海警船成为美国在南海地区的新工具,扩大了美国在南海地区接触范围,既可降低美国军舰在南海地区的敏感度与紧张感,又为美国“合法”介入南海事务创造有利条件,并使美国在南海的行动更趋多元化。而且,美国海岸警卫队进入南海在不断提升自身能力的前提下,积极支持和配合美国的“航行自由”行动,[14]美国新政府积极在中国“三海”问题上引入海警力量,多次派海警船进入中国周边海域,表明美国开始重视海警力量在西太平洋地区海权事务中的作用。

美国利用准军事船只不断扩大海上竞争的利益,将成为未来美国以“海军+海警”联合介入中国海洋事务新模式,美国海警力量可能就此达到对中国南海地区的常态化介入,将对南海局势带来诸多不利影响。

4.重视北极地区,增加在北极圈内军事及相关设施的部署,以保持战略优势。美国积极利用海岸警卫队进驻北极,主动升级部署在北极地区的舰船、飞机和无人系统,海岸警卫队将把与联合军种、跨部门力量和盟友的一体化行动作为当前和未来战略计划及行动计划的重要内容,以确保美国向该地区“投射主权”,并制衡中、俄两国在北极地区日益增强的影响力,构建有利于美国的北极新秩序。

奥巴马消极对待北极地区能源开发,[15]禁止在北极海域开采石油及天然气。特朗普上台后推翻了奥巴马的北极政策,先是退出《巴黎气候协定》,又解除奥巴马签署的北极能源开发禁令。而且,近年来美国海军、海岸警卫队和海军陆战队等逐渐增加了对北极地区的关注,积极参加在北极地区举行的联合军事训练和演习,2018 年重建第二舰队(曾于2011年解散),即以俄罗斯、中国为主要目标,以提升美海军从美国东海岸到巴伦支海的行动能力(巴伦支海是俄罗斯核动力潜艇和常规潜艇的活动区域)。并把冰岛的凯夫拉维克打造成北极地区一个临时的远程海上军事行动中心,负责舰艇、第二舰队总部与驻欧洲美国海军之间的联络,以扩大美国海军舰艇在北极地区的竞争优势。美国十分重视由其创办的北极海岸警卫队论坛,其目的是通过深化该论坛的合作来提升美国的领导力。美国策划设立北极开发银行,目标直指中国。尽管受2020年新冠疫情影响,多项演习被取消,但美国驻欧洲海军在“北极地区”颇为忙碌。四艘美国海军军舰在巴伦支海执行任务,这是自冷战以来美国海军水面舰艇首次在芬兰和俄罗斯以北的北极航道活动。对抗俄军潜艇已成为美军欧洲司令部的工作重点。美军针对北极地区的一系列行动标志着美国北极政策发生了根本性转变。

与奥巴马政府北极战略不同的是,特朗普北极新战略直接提及俄罗斯及中国在北极地区的政治、经济和相关军事行动威胁美国国家安全,更强调北极安全环境的复杂性、不确定性和战略竞争性。特朗普政府强调北极安全议题,忽视气候变化与环境保护,提出加强盟国在北极的安全合作,以对冲和抑制中、俄两国在北极地区不断增长的影响力。美国加强北极地区的军事部署加剧了北极地区地缘政治竞争局势,使得北极地区有“再军事化”趋势,也使得以应对气候变化和北极环境保护为核心的北极国际合作步履维艰。同时,特朗普政府也重视极地领域的海洋战略研究,在《保卫前沿:美国极地海洋行动面临的挑战与解决方案》①(3)①该文件于2017年10月由美国战略与预算评估中心发布。中,针对与中、俄两国的竞争,提出美国的应对力量和未来的重点任务部署。

5.主动介入“南太”战略位置显要地区,不断扩大前沿军事存在。美军还积极考虑太平洋上其他一些具有重要战略意义但几乎被遗忘的外围地区,加大参与力度,在南太平洋岛国增派外交人员,增加在当地的训练项目,培训和帮助这些国家的官兵提高防卫能力,以扩大军事存在。在巩固原有关系的同时拉拢潜在的新伙伴,密克罗尼西亚成为美军新的主要聚焦点。2018年12月,美国与秘方官员就开放新的海军设施以及扩建一条机场跑道等事宜举行了防务会谈。而且,美军希望在2020年的“太平洋通道”军事演习中首次将密克罗尼西亚纳入,该演习旨在使美军与海外国家军队在远征环境下进行联合训练。2019年5月, 特朗普在白宫会晤了来自南太平洋岛国的领导人。8月,美国国务卿蓬佩奥闪电访问了南太平洋岛国——密克罗尼西亚、马绍尔群岛和帕劳,大肆渲染“中国威胁论”,敦促其在太平洋博弈中站在美国一边,以强化美国在南太平洋地区的地位,南太平洋正成为美国及其盟友与中国竞争的前沿。美国积极拉拢“南太”岛国以抵消在南太平洋推行“一带一路”倡议的中国在南太平洋经济领域的影响力。

(三)提升同盟合作,布局“印太”,推进“离岸战略”平衡

美国新政府在强调维持美国全球霸权的同时,明确美军将通过强化前沿军力部署等方式,保持在海上战略优先地区的军事存在,维持在海上核心区域的军力优势,更加重视利用盟友与伙伴国的力量,以“印太”、欧洲、中东和西半球为重点,着力构建相互尊重、有机协作和责任分担的区域盟友伙伴体系。积极应对中、俄两国日益加强的海上力量,在保持和增强对中国战略威慑力的基础上,确保美军在全球海域的自由行动能力,积极构建全球海洋新秩序,以维持美国在海上核心区域的军力优势。美国运用本国的海空力量补充亚太地区国家和地区自我防御能力的有限性,但避免过度地卷入亚洲事务之中,使美国成为亚洲的离岸平衡力量。这是一种维护东亚局势稳定的上乘战略。美国视美日同盟为其亚太安全战略的基石,利用美日同盟机制,支持日本发挥更大的地区安全作用,防止任何一个亚太国家成为地区霸主,以维持美国在亚太地区的霸权,进一步夯实“离岸战略”平衡中国的战略目标。

特朗普上台以来,美国一直在积极落实与推进“印太”战略,积极构建“印太”安全体系,继承小布什政府以来的亚太战略思路,体现了鲜明的“离岸平衡”特色;强化与美国传统亚太盟国的合作,保持对亚太地区的安全承诺。在印度洋—太平洋地区,采取全方位综合手段,削弱中国影响力,积极拉拢印度共同制衡中国,遏制中国崛起,以确保和继续维护美国的霸主地位等,无不体现了“离岸平衡”战略的思路与基本逻辑。

“印太战略”是在“美国优先”战略指导下的地区战略,[16]美日澳印四国同盟成为“印太”战略的根本基础,其核心逻辑是抑制中国对“印太”地区国家的“强制”,其目的在于遏制和打击中国的和平崛起与发展,以维持“印太”地区的均势。美国“印太”战略的调整在较大程度上弥合了与日澳等盟国的分歧,提高了亚太同盟体系的向心力。美国主导的亚太盟国体系得到进一步完善与强化。美国期望在印度洋—太平洋地区拥有强大的联盟与伙伴关系,并可在整个地区自由行动,美国公司可以进入主要市场等,但在实际执行中存在巨大的差距。为弥补这一差距,需要综合运用经济、技术、外交、意识形态、治理和人力资源等手段。美国需要更多的利益相关者,包括科技企业、媒体、大学、民间团体和私营部门,以增强美国的竞争力。而提高美国自身的竞争力是决定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秩序演变的主导因素,需积极构建印度洋—太平洋地区新秩序,建立新的规则、规范和制度,挑战中国在南海的领土主张,以应对中国的崛起。

“离岸平衡”是美国针对亚太地区实现战略平衡的传统思维,[17]随着中国不断崛起,美日同盟试图通过钓鱼岛制衡中国的谋略已渐渐力不从心,迫切需要在中国周边遴选新的平衡点。美国将目光投向了南海、朝鲜半岛、中国台湾甚至印度等国家和地区,美日同盟还加大了平衡的干扰强度,通过各点的协同联动,以期达到以点带面的效果。在进一步巩固美日、美韩安全同盟关系的同时,美国还积极拉拢印尼、越南等“印太”核心伙伴关系国家,美国称印度尼西亚是“印太”地区的“海洋支点”,美国新政府希望帮助印度尼西亚在亚太地区海洋安全领域扮演中心角色。2018年3月,美国“卡尔·文森”号航母访问越南,成为“越战”后美国航母首次访问越南,标志着美越关系的突破。美国积极鼓励越南在南海问题上与中国对抗。2018年12月,特朗普签署《亚洲再保证倡议法案》,投入15亿美元以“在印太地区确立长远的战略视野以及综合性、多方面和原则性的政策”。而且,美国要求日本、韩国等同盟国承担美国驻军费用、发挥更积极防卫作用的政策,[2]也明显体现了“离岸平衡”战略有关借助盟友力量制衡潜在地区霸权的内核。

特朗普政府上台执政后即着手调整奥巴马时期的“亚太再平衡”政策,强调以问题为导向,奉行“美国优先”原则,强调“以实力求和平”,[18]将美国安全与发展建立在增加实力和使用实力基础上,积极构建“印太”安全体系,并非彻底否定奥巴马政府“亚太再平衡”政策,而是在继承奥巴马“亚太再平衡”政策基础上有所发展。“印太”安全体系继承了奥巴马时期“亚太再平衡”战略中持续扩大和强化联盟、撕裂地区安全的惯有做法,并将安全联盟的观念移植到构建经济联盟的实践上来,以确立美国在亚太经济格局中的主导地位。“印太战略”在战略重点上与奥巴马政府的“亚太再平衡”一脉相承,凸显美国全球战略重心向中国周边区域转移并保持了很强的连续性。美国始终力图在区域层面管控“印太”地区的战略态势。

特朗普政府积极推崇“印太”战略,既是奥巴马政府“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延伸与拓展,更是对奥巴马亚太政策的修订与升级,预示着美国战略视角和侧重点的再规划,成为特朗普“美国优先”政策指导下,以美国为中心的对外战略的新构想。奥巴马时期积极推行“亚太再平衡”战略,美国的战略重心转移到亚太地区,强化在亚太驻军。海上安全的重点主要聚焦有效反制“反介入/区域阻绝”,确保美国的军事自主投射和航行自由;继续强化与盟友及伙伴间的合作,以应对中国崛起。

与奥巴马时期有所不同的是,特朗普政府更加重视冷战时期的“海上控制”理论,积极恢复冷战时期军事部署,呼吁美国大力维护在西太平洋地区的绝对优势;强化安全协议,密切现有地区联盟与伙伴关系,提高地区伙伴国的安保能力和协同作战能力,平衡和抵消中国的影响力,[19]以支持和倡导建立一种所谓的自由、开放和基于规则的地区与海上新秩序。构建“印太”安全体系源于对奥巴马主义的批判,特朗普将美式的政治、贸易规则加以细化,大量削减了其中的价值观成分,突出了反对贸易壁垒、反对“国家资本主义”、反对“高压政治”等更为实际的内容。经过修改的“印太规则”比“亚太再平衡”更具可操作性,体现了美国政府追求“离岸平衡”战略意图。

“印太”概念并非美国独创,特朗普积极响应这一概念并且发扬光大,符合其上任以来一贯的外交政策思维,[20]其实质是一种以规则划线的“零和”战略。美国积极构建“印太”安全体系旨在将亚太延伸为“印太”,将太平洋和印度洋作为一个战略整体,积极布局,不仅扩展了美国的海上战略纵深,有助于美国在印度洋地区获取更多的战略利益,又延续了共和党的进攻性、激进性的外交风格,其战略目的就是要削弱或边缘化中国在国际和地区事务中的影响力。

美国强调“印太”地区海上交通线以及贸易和投资的开放性,尤其是南海不被任何国家控制,强调维护“基于规则的印太秩序”,深化“印太”海上安全合作,维护所谓“航行和飞越自由”,增进海上执法、打击海盗、反恐、救灾等方面的合作,支持符合透明、法治、环保等原则的“高质量基础设施”建设。自奥巴马时期到特朗普时期,美国采取的是典型的“离岸平衡”战略,主要是因为美国实力有所下降,不得不在战略上采取“离岸平衡”,以继续保护美国在“印太”地区的战略利益。美国对华战略选择也就从过去的“接触加遏制”转向以遏制,甚至霸凌为主。

“印度洋—太平洋”地区成为美国积极构建海洋新秩序新的地缘战略方向。“印太”安全体系构建以东南亚地区基础设施为先行,淡化军事色彩,降低军事冲突风险,成为美国海洋新政策的一个特点。在密切与日本的盟友关系基础上,美国又积极拉拢印度,加快发展实质性的安全合作,期望形成东、西两翼战略格局,将印度洋与太平洋连成一体,利用亚洲各国间的矛盾不断搅局,形成亚洲多重互相牵制的局面,以“印太”区域的多边海洋安全合作为主推行“离岸平衡”战略,以获取最大战略利益。

在继承以往战略与政策的基础上,美国积极构建海洋新秩序以及“印太”安全体系为重心,加大海上安全;强化与盟友和伙伴国之间的军事合作,将奥巴马时期推行的“亚太再平衡”战略和亚太“轴辐”安全同盟体系扩大到印度洋区域,将印度洋和太平洋连为一体,形成大月牙形同盟与伙伴国网络。基于合作与制约的“印太”安全体系,将中国崛起规制在美国主导的国际机制和国际规则框架内,[21]是对以往战略和政策的调整与创新。“印太”安全体系将安全联盟的观念移植到构建经济联盟的实践中。积极构建美日澳三方经济联盟,以打造美国主导的亚太经济架构,使亚太区域的安全与经济“双对立”,从而导致亚太地区一体化进程停滞,延阻中国崛起进程。2019年6月,美国国防部通过《印太战略报告》,首次正式提出了“印太战略”概念,明确中国作为“修正主义国家”,美国将通过“预备、伙伴和推动区域网络化”继续主导“印太”秩序;美国将增强与“印太”地区盟友与伙伴的合作,尤其是利用盟友这一“不对等优势”,推动美国地区盟友和伙伴的网络化联系,以达到遏制中国的目的。这一思路实际上有效地继承了“离岸平衡”战略的精髓。2020年 5月,美国总统向国会提交了对华战略报告(United States Strategic Approach to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成为指导美国未来的对华政策。美国认定中美的竞争是两种社会制度的长期竞争,公开承认美国过去几十年的对华接触政策已经失败,美国将改变对华战略。该报告夸大和歪曲中国的政治制度与战略意图,极力渲染中国的经济政策和行为方式在经济、价值观和安全上对美国的利益构成了挑战;并以此为借口继续鼓吹对华采取全方位施压的强硬政策,按照“有原则的现实主义”,综合运用美国的政治、外交、经济、科技等一切资源,同时调动和整合美国国内政府机构、盟国、伙伴国等一切力量,继续奉行“以实力维持和平”政策,把核武器现代化置于国家安全优先地位,正在改变传统的作战体系,专注于对部队进行现代化改造和强化威慑力量,优先考虑并积极研发和部署诸如高超音速武器、5G和人工智能等一些能改变战争格局的技术,加强导弹防御系统,以保持对中国的军事与战略优势;以“印太”地区为基础,优先考虑向“印太”战区重新调拨资产、部队与资源,通过建立强大的联盟和伙伴关系,加强盟国合作,构筑亚太地缘战略基础,以维持可靠的威慑力,与中国展开竞争,全面遏制中国发展。该报告是对美国2017年版《国家安全战略报告》涉华部分的进一步细化,成为美国政府加大与中国脱钩、打压中国的最新证据。为策应美国国家安全战略和国防战略将中国定为主要战略竞争对手,2020年6月,美国国会参议院首度在“2021财年国防授权法”(NDAA)中设立“太平洋威慑倡议”(PDI)[22],并获参议院军事委员会通过,“太平洋威慑倡议”获得拨款69亿美元(其中,2021财年拨款14亿美元,2022财年拨款55亿美元),经费主要用于关键的军事能力提升上。该倡议包括:提高太平洋地区联合部队的杀伤力,以改进针对可能攻击美军基地、作战地点和其他关键基础设施的战区巡航导弹、弹道导弹和高超音速导弹的主动与被动防御能力,增强“印太”地区联合部队的设计与态势;增加远征机场和港口的数量;提高区域内的分布式后勤和维护能力,以确保在持续多域攻击下的后勤保障。加强联盟和伙伴关系,以提高能力、改善互操作性和信息共享,并支持信息行动能力,重点遏制可能对美国在“印太”地区带来的不利影响,以消除美国盟友与伙伴的疑虑,增强美国在“印太”地区威慑的可信度,向中国发出强烈信号,坚决维护美国在“印太”地区的战略利益,以保持美国军事实力的可信平衡。该倡议旨在通过军备竞赛,威慑对手,最终压垮对手,从而达到维持美国在全球战略平衡的目的。2020年7月,美国国土安全部设立中国工作小组,以全面阐明、优先考虑和协调该部应对所谓中国对美国本土构成的不断演变的威胁。2020年10月,美国国防部正式公布了解密版的《“美国国防战略”之非常规战争附件概要》,强调必须优先考虑非常规战争创新,并加大对非常规战争冲突的准备程度,以满足大国竞争的要求,从而维持美国在区域层面管控“印太”地区的有利战略态势与权力平衡。

三、美国海洋新秩序构建对中国的影响

特朗普上台执政后,积极致力于“离岸平衡”战略与“美国优先”政策相结合, 以“离岸平衡”战略为推手,美国积极构建海洋新秩序使全球海洋竞争急剧上升,更对中国的周边安全环境带来严峻挑战。米尔斯海默在其2014年新版的《大国政治的悲剧》一书中,增加了“中国能否和平崛起”一章,提出美国的最佳战略选择是尽早地遏制中国,并将谋求与中国的多数邻国结成“制华联盟”。美国对华战略的主要目标是应对中国持续崛起带来的根本性挑战。

相比奥巴马的“亚太再平衡”,特朗普的“印太”安全体系更加缓和、间接,有更强的防御色彩。特朗普并不寻求建立一个排斥中国的亚太经贸体系,但也不希望中国运用经济优势左右其他国家。美国积极构建“印太”安全体系,用“自由开放的印太战略”取代“亚太再平衡”战略,作为应对中国崛起的几个手段之一,成为美国从太平洋东岸到印度洋西岸这一广阔空间内的区域战略。[23]美国明确将“印太”列为美军三大地缘政治重点之首,也使得“印太”战略成为一个大国对抗的战略。特朗普政府“印太”安全体系目的是从经济与安全两个层面对中国进行牵制与防范,[24]强化美国在“印太”地区的经济与安全存在,维护其地区霸权,重塑地区秩序。运用政治、经济、军事等综合手段,其战略目的就是全面遏制中国的崛起,削弱中国的政治、经济和安全影响力,制衡中国,避免直接战争,阻遏中国产业升级;通过“对冲”和“楔子”战略,[25]离间、强化中国与其他“印太”大国之间的矛盾,使美国以较低成本维持霸权,始终保持美国在“印太”地区乃至全球范围内的战略优势,维持美国的“印太”霸权体系和全球霸权体系,从而继续维系美国在“印太”地区离岸平衡手的地位和世界霸权地位。

美国“印太”安全体系正进入实质化操作阶段,与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摩擦将愈演愈烈。在经济上,美国与盟国为“印太”地区基础设施建设提供投资,在增强东盟国家整体抗衡中国实力的同时,抵消和对冲中国“一带一路”倡议影响力,进一步削弱中国对东盟国家的影响力。在安全上,将东海、台海、南海与印度洋作为一个整体成为美国的战略意图,以多边海洋安全合作为抓手,促进“三海一洋”安全联动,携手沿线国钳制中国。

美国积极呼应并推行“印太战略”,目的是扭转“印太”海洋秩序的失衡态势, 进一步加强美国遏制中国崛起的力量,实现“印太”地区内部的力量平衡,[26]防范和遏制中国崛起,使美国成为“印太”地区的力量平衡者、安全调节者和体系塑造者。

“印太”安全体系具有共同对抗中国的显著特征,[27]对中国“一带一路”倡议采取“非对称”制衡策略,以实现对中国的战略对冲。美国“印太”安全体系在特朗普时期最终成形并得到不断充实,与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密切相关。美国认为“一带一路”倡议具有使中国成为欧亚大陆霸主的潜力,“中国的主导会破坏印太地区多数国家的主权”,控制印度洋和太平洋至关重要,可以使相关国家沿着欧亚大陆边缘投射力量,美国应与民主国家构建“跨国海上联盟系统”,以抗衡位于欧亚大陆的强国。

特朗普政府的“印太”安全体系是对以往美国政府以制衡中国为中心的亚太战略的继承与发展,“离岸平衡”特征更为鲜明。在亚太地区,美国投入更多的力量制衡中国,整合东亚地区盟友和伙伴的力量来牵制中国;“印太战略”进一步密切了与印度的安全合作,拉拢印度共同制衡中国。而印度莫迪政府为了在边界对峙中取胜中国,采取了全方位“脱钩”中国的极端手法,使中印关系从合作转向全面战略竞争阶段,更积极自觉加强了与美国及地区关键国家的合作,力图使印度成为“印太战略”的支柱,以获取更多的额外利益。

美国更加注重对华军事制衡,但避免与中国直接军事对抗。而且,美国还将继续务实地与中国接触,[28]同时培养一个基于共同利益与价值观的联盟体系,以对冲中国的影响力。特朗普海洋新政策体现了进攻性现实主义色彩,特朗普政府加大对“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布局与介入程度,积极参与北极事务、强化海上军事安全建设、不断拓展海上利益、加快海洋开发推动海洋经济发展等,无不以重振美国海上力量为核心,强化维护美国全球海洋地缘优势与主导权。追求在军事上的绝对优势,确保在“决定性介入”的战争中获胜,这些举措实质上都是“离岸平衡”战略的延续,也是美国对中国军事快速发展的反应,构成了美国现实主义进攻与“离岸平衡”战略相交融存在的实证依据。特朗普政府用霸权收益替代霸权主义,[29]尽管其采取孤立主义政策,但霸权思维仍推动美国继续追求全球霸主地位。美国利用“离岸平衡”战略并注重战略成本与成效,积极构建海洋新秩序,形成全方位、多维度牵制中国的行动,以维护美国绝对海洋安全。

美国以“印太战略”取代“重返亚太”战略,中国应高度警惕未来美国的亚太联盟发展成一个高度团结的制衡性联盟体系,[16]积极运用对抗与怀柔政策的战略手段,增大或维持美国与其亚太盟国应对中国的战略行为的分歧,使美国亚太联盟凝聚力保持在较低水平,以化解美国“印太战略”针对中国的对抗性压力。美国运用“离岸平衡”战略积极构建海洋新秩序,直接增加了中美安全竞争的不确定性与复杂性,海上安全困境更趋不利局面。中国应积极应对,进一步强化中国海上力量建设,加快提升综合国力与海洋综合实力。同时,在稳步推进“一带一路”倡议基础上,中国应继续积极推动地区合作安全,不断完善和健全各种多边安全合作机制,以不断增强中国的战略主动权。同时,中国也应对美国与其他亚太国家安全合作持开放态度,并尽可能参与其中,从而消除美国等国家对中国崛起的战略疑虑,在逐步改善中国周边安全环境的基础上,积极推动国际海洋秩序朝着合理、公正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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