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永林
(首都师范大学 历史学院,北京 100089)
近代以来,河北医疗卫生事业发展缓慢,在不同的历史阶段呈现出不同的态势。对近代以来河北医疗卫生事业进行考察,缕析近代以来河北医疗卫生事业发展的明晰脉络和历史轨迹,有助于清晰地展现近代河北医疗卫生状况的真实面貌,反思其中的问题,从而加深对近代中国历史的认识。
清朝建立后,沿袭明制,在中央设太医院(隶属于礼部),各府州县设立医官(称“医学”),分别管理国家和地方的卫生行政和医学教育等事宜。
1840年鸦片战争后,清政府的统治遭遇危机,从上到下的卫生管理体系出现混乱,相关机构多有废弛。一些外国传教士在河北进行“医学传教”,开办医院和诊疗所,进行巡回医疗,并开展卫生防疫活动。咸丰八年(1858),法国传教士在正定开设西医诊所;同治六年(1867),天主教会在献县建立仁慈医院,是近代河北最早的西医诊疗机构。晚清时期,西方传教士创立的教会医院是河北境内新式医疗机构的主体,主要集中在保定、天津、沧州、唐山、邢台、张家口等地。在欧风美雨的影响下,中国人也开始独立创办新式医疗服务机构、教育机构和管理机构。光绪七年(1881),时任直隶总督李鸿章在天津创立天津医学馆(1893年改名为北洋医学堂),学制四年,教员主要由外国人充任,开设解剖、生理、内外科、妇产科、眼耳鼻喉科等课程,是我国最早创办的官立医学专科学校。光绪二十七年(1901)始,清政府推行新政,袁世凯在直隶进行了全方位的社会改革。光绪二十八年(1902),北洋军官学堂、北洋卫生局和北洋防疫局成立;光绪三十一年(1905),又在保定建立直隶医务学堂。
晚清时期,中国人普遍缺乏卫生意识,生活和公共环境条件较差,疾病丛生,“不卫生”成了外国人对于华人形象的定位[1]9。河北是近代中国地方病重点地区之一,碘缺乏症(地方性甲状腺肿、地方性克汀病)、地方性氟中毒、布鲁氏菌病、克山病等给河北民众造成了巨大的困扰。据文献记载,光绪十四年至二十四年(1888—1898)连续十年,在围场县山湾子区唆罗沟一带暴发鼠疫流行,疫情波及23个村庄,死亡数百人[2]262。这一时期,鼠疫、霍乱、天花、疟疾、麻风等传染病依旧肆虐横行。1899—1900年,直隶地区久旱不雨,“京城内外喉症瘟疫等病相继而起,居民死者枕藉”[3]247,景象十分惨烈。1910年10月东北暴发大规模鼠疫,北洋陆军医学院副监督伍连德受命赴哈尔滨开展防疫工作。晚清时期,国人体质孱弱,久病不治。医疗保健和服务水平低下,出生率虽高但妇女分娩主要靠旧产婆接生或自产自理,产妇及婴儿死亡率居高不下。随着西方接产技术传入中国,宣统二年(1910),美国基督教长老会在邢台成立德泽医院,专门收治女病人,设置了妇产科,施行新法接生。
鸦片流毒危害民众身心健康,不利于社会的发展和民族自强。1907年,直隶禁烟总局成立,在省内严禁鸦片种植、售卖和吸食,先从官员入手,通过控制鸦片售吸、扩大禁烟宣传、设立戒烟会社等多渠道帮助民众戒烟,官绅良性互动,民间社会积极参与,取得了显著的成效[4]。中医开始参与防疫,宣统元年(1909),天津商人伍廷兰等制作中药戒烟药丸,向天津商业总会注册后发售,效果良好①。鸦片战争后,面对西医的强势来袭,河北中医医家萌发中西医结合思想,对经典学科进一步阐发。新城人边增智与其父边宝善合著《气化探源》一书,“人谓是书一出,为中西医学沟通之渐”[5]479。盐山县张锡纯是中西医汇通学派的代表人物,完成《医学衷中参西录》,主张“合中西而融贯为一”[6]6,对于医经、伤寒金匮、温病、脉诊、药物、方剂、内外科、妇科、儿科、五官、针灸等理论和技术都有独到的见解,对医案、医话进行了系统记述和总结,十分重视医德修养。
1912年1月1日,“中华民国”在南京成立,清帝退位后参议院推选袁世凯为临时大总统,中央政府迁至北京,由此开启了长达十余年的北洋军阀统治中国的历史时期。这一时期,中央政府内务部下设的卫生司,主管全国卫生行政工作;各省的卫生行政机构隶属于警政部门,职权无法独立,故而不能有效发挥对卫生工作的管理和监督作用。北京国民政府鼓励创办各种类型的公立及私立医院,加之教会势力进一步扩展,昌黎、肃宁、枣强、滦县等县也设立了诊所或医院。这一时期新成立的医院主要有:1919年于北戴河设立的莲蓬医院、1920年于保定设立的直隶公立医学专门学校附属医院、1917年朝鲜人金显国在张家口开设的私人十全医院等。越来越多的医院装备了X光机,但只能做一般的透视和四肢照相;配置了显微镜、恒温箱,可以完成血、尿、便、痰等常规临床检验和一般的细菌培养。
这一时期,来华外国人开始对河北的主要传染病进行调查和研究。1920年,河北开始有黑热病流行。1923年,据查尔斯·乌·扬(Charles W Young)报道,他追踪保定黑热病病人的住址,调查了定县沙流村及附近共9个村子,发现6个村子有黑热病病人,沙流村每12户中有1病户,患病率为1.67%,据此他分析认为保定以南就是病区。1926年,欧内斯特·卡罗尔·福斯特(Enrest Carroll Faust)在《中华医学杂志》上发文指出,除张家口西北部外,河北省都有疟疾的地方性流行。1918—1928年,保定一所教会医院收容伤寒病人200名,约占伤寒发病人数的1/3—1/2,死亡率高达15%[2]197、199、211。
袁世凯死后,北洋军阀内部陷入四分五裂的局面,直系、奉系、皖系之间频频爆发大战,硝烟弥漫,社会动荡,民众生活及医疗卫生状况不尽如人意。而农村民众长期营养不良,疫疠疾病又任其传染,以致身体衰弱无法完成基本的农事活动,不利于农村经济和社会的发展稳定。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李景汉在定县开展概况调查,曾询问515家中在1924—1928年间所能记忆死亡之人数及原因,分析结果中以婴儿抽风死亡最多,再次为疹子、痨症、痢疾、天花、肠胃症、白喉、流行性感冒、疮伤、产褥热、精神病、破伤风、梅毒等。在515家所报告的355个死亡之人中不满11岁的孩童竟有243个,其死亡的主要病症是抽风、疹子、天花、痢疾等,有的不是因为得病,乃是被饿死、冻死、坠井、噎死、疯狗咬和惊吓等原因。又通过分析515家内981个已婚妇女,统计出平均每妇生产子女数为3.54,平均每妇死亡子女数为1.18,平均每妇现存子女数为2.36,而在实际中会比统计数字更高[7]286-292。定县的调查虽为个案,但也从局部反映了北洋军阀统治下河北医疗卫生状况之恶劣。
这一时期,河北医学教育和科研事业仍缓慢向前发展。1914年,基督教会在保定开办斯罗医院护士学校,开近代河北中级卫生技术人员培养之先河。1913年,北洋医学堂改为直隶公立医学专门学校;1915年改为海军医学校,属海军部。同年9月,以直隶高等师范学校的部分经费和校舍为基础,又在保定重新建立直隶公立医学专门学校,马鉴滢为校长。1921年,在保定建立河北大学,随后直隶公立医学专门学校并入,向教育部门备案改为大学医专部[8]。1922年起,各校实行北洋政府颁布的新学制和章程。1926年,奉系将领褚玉璞入关占据河北,将教育经费挪用而充为军费,河北大学陷入瘫痪,教员与学生相继离校,至1927年正式停办。1926年,时任开滦矿务局医务部医官的英国人缪尔,在开滦总医院内创办开滦高级护士职业学校。
民国建立后,集会和结社成为公民的权利,河北民间和医药界人士纷纷组织创办医药卫生学术团体。1915年,中华医学会在上海成立,河北医药界的一些专家和技术骨干在此影响下,主动申请入会,并在天津、保定等若干大中城市组织小团体,逐渐形成了一支初具规模的河北会员队伍,促进了学术、经验的交流和医学知识的传播,为日后中华医学会河北分会的成立奠定了基础[2]389、503。1926年,为沟通中西医,张锡纯在天津设立中西汇通学社,晚年设国医函授学校,日间诊病,夜间写作,积劳成疾而病故。
1927年4月,南京国民政府成立;1928年12月,张学良“东北易帜”,标志着国民党完成“形式统一”中国。在北伐军高歌猛进之时,1928年7月,民国河北省政府在天津正式成立,全省卫生行政事宜由民政厅管理。1930年10月,设公安管理局,改由其主持卫生行政事项,具体地方卫生行政则由各地方政府督饬本地公安局办理。1932年9月,公安管理局撤销,全省卫生行政复归民政厅管理。处于草创之时,河北省各项卫生法律均依照中央政令制定颁行,虽有相关机构设立和卫生法规出台,但多缺乏有效管理,执行能力依然低下。这一时期,政府、社会组织和个体纷纷兴建医院、诊所。1930年,河北省境内共有教会医院16所,至1937年教会创办的医疗机构已达36所。1931年华北卫生疗养院(张家口)和1933年天津铁路分局北戴河疗养院(秦皇岛)先后建立,河北疗养事业和康复医学开始兴起。随着各类公立、私立医疗机构的大量创办,医疗设备和诊疗水平也逐步提高,特别是外科学,在30年代中期已能开展胆囊、肾脏、开颅手术,等等[2]2、9、33。
南京国民政府初期,河北卫生防疫工作由省防疫处及各县市卫生院所负责,如种痘、预防注射、疫情报告等。若遇有传染病流行,多机构共同组成临时防疫委员会并采取措施。如1932年,定县城内霍乱流行,县政府及所属各局、国民党县党部、民众教育馆、平教会等部门组成临时防疫委员会,并以经过临时培训的警员组成防疫队。据1930年不完全统计,河北省计有疟疾患者60万人、梅毒患者40万人、黑热病患者10万人。1935年,定县霍乱发病率为112/10万。至1936年统计推算,河北省有痨病患者121万人,每年死亡6万人[2]147、194、200、218。针对传染病防治工作中的严峻形势,政府部门督促民众接受预防注射、发放传染病预防宣传品、向民众灌输卫生常识,提高民众预防意识,使民众认识到传染病“杀人”之险恶[9]。
20世纪二三十年代,西方各种社会思潮蜂拥传至中国,其中“平民教育”受到知识阶层的青睐,风靡一时。以晏阳初为代表的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积极开展平民教育的实践,致力于中国乡村的复兴。1929年,平教会搬迁至河北定县,并将定县作为平民教育试验区。在晏阳初看来,“愚”“穷”“私”“弱”是中国农民的基本问题,这也是中国农村不断走向衰落的症结所在。所谓“弱”,便是民众身体孱弱,宛如“病夫”,缺少必要的卫生常识和观念。为此,晏阳初提倡“卫生教育”以救民众之“弱”,养成“健康力”。在定县,晏阳初吸收国外经验,结合中国本土特点,确立了以村保健员、乡镇保健所、保健院为主体的三级保健网络,具有“聪明的外行人为基础”“节约使用少量的专业人员”和节约资金的特点[10]98。至1935年,平教会在定县已设置80个保健员、8个保健所和1个保健院,在卫生防疫和疾病诊治方面都取得了较大的进步。1934年中国天花大流行时定县仅有数人死亡,可见平教会卫生教育之显著成效[11]。
这一时期,医学科学研究取得新进展,开始应用细菌培养等医学方法诊断疾病。1932年,河北省立医学院创办了《壬申医学》杂志,刊载最新科研成果。与西医在中国蓬勃发展的态势迥异,中医却遭到排斥。在1929年召开的中央卫生委员会会议上,中医被视为旧医,国民政府通过《废除旧医以扫除医事卫生之障碍案》,企图消灭中医。此令一出,便引起了包括河北中医界在内的全国中医界的极大愤慨和强烈反对。各地有识之士自发组织起来到南京请愿抗争,最终迫使国民政府撤销“废止中医案”。
1937年“七七事变”后,日本大举入侵中国,全面抗战爆发。河北沦陷后,日伪政权在省会保定设立伪河北省卫生事务局,受警务厅领导,以近代著名生理学家贺维彦为局长,下设保健、防疫、技术、总务等四个科室。各县市也先后建立了伪卫生事务所、诊疗所和传染病医院[2]10。这些日伪卫生机构虽然也进行了一些卫生防疫和检查工作,如注射疫苗、检验食品、扑救疫情等,但根本上还是充当了为日军服务的工具,对地方卫生事业的关注甚少。同时,为了适应侵华日军的战备需要,河北日伪政权建立了多所医院、诊所,如分别于1939年、1944年在张家口建立察南医院、中央医学院附属医院。此外,日本还掠夺在华美、英等国的财产和机构,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更加肆无忌惮,将河北境内的全部教会医院据为己有,将原机构人员驱逐。
这一时期,日本侵略者为消磨中国人民的反抗斗志,实行“奴化”和“毒化”政策,使河北民众饱受痛苦和折磨。鼠疫、霍乱、天花、伤寒、疟疾、黑热病等传染病在各地肆虐流行,日伪政权漠然置之,卫生和防疫机构形同虚设。据《灵寿县志》记载,1940—1944年间,疟疾大流行,遍及全县所有村庄,一家至少一口染病,多至数口同患其疫。1943年,全省暴发大范围的霍乱流行,“霍乱于1943年一年死亡即达22万人。”[2]199-200更令人愤慨的是,侵华日军在河北实施细菌战,开展活人实验和活人解剖,手段十分残忍。日伪特务经常在水井、河流、食物中投放毒菌,致使河北军民死伤惨重。当日军利用汉奸施放细菌收效不大时,则训练日籍士兵,在根据地大量放毒。日军在北平、天津等地都有制造细菌的场所,作战部队中有携带大量鼠疫、霍乱、伤寒等细菌的专门人员。自1940年始,日军在井内、食物中放毒,冀中军民因染疫而死之人难以计数[12]69-70。
全面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开辟敌后抗日根据地,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以民众的健康为中心,支持根据地医疗卫生事业发展,挽救了无数军民的生命。其间,晋察冀军区、冀中军区开展一系列医疗卫生工作,如制定医疗卫生法规、设立卫生机构、培养医护人员、注重卫生宣传和教育、开展卫生防疫和战地救护工作,取得了较好的成效[13]。援华抗日的国际友人白求恩、柯棣华等为根据地带来了先进的医学技术和卫生管理经验,为抗日根据地卫生事业的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1939年,白求恩在战地手术中不幸感染牺牲,1940年,其创建的模范医院和特种外科医院合并为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1941年,冀东抗日政府建立遵化西峪诊所、东峪诊所。1945年,冀中军区建立枣强县抗日大众医院、深县抗日回春医院,肃宁、黄骅、南皮、吴桥等地也先后建立中西药社、大众医院。1939年起,中国共产党号召根据地卫生工作者组织起来,成立医界抗日救国会,但由环境严酷,冀中军区40多个县,只有会员2000余人。到日本投降前夕,河北抗日根据地范围内已建立起医院、诊所共80余个,扶持私人诊所1200余个,此外还有抗日部队医院24所。这些医疗卫生人员和卫生机构,为巩固抗日根据地建设、保护人民健康发挥了重要作用[2]2、34、514。
全面抗战时期,河北医学教育事业遭遇挫折,河北省立医学院及附设高级助产、护士两所职业学校内迁,其他大部分医学教育机构被迫停办。在河北境内的抗日根据地,也创办了一些短期培训班和卫生学校。1942年,由日本财团大同煤炭株式会社赞助,伪蒙疆联合自治政府在张家口设立中央医学院,院长由日本人担任。1945年日本投降后,伪中央医学院由晋察冀军区卫生部接管,改名为张家口医科专门学校。这一时期,根据地医学院校的教师来源主要有三个途径:沦陷区一些院校教师投身革命、部队中自己培养和国际友人支持,沦陷区高等医学院校的教师主要有日籍和留日、英、美归国者充任,同时也有国内其他一些院校和本校的毕业生担任教学工作[2]387、392。
1945年8月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重建河北卫生行政机构,成立河北省政府卫生处,负责全省卫生行政事宜。1946年通过《河北省卫生处组织规程》,规定卫生处下设四个科室,各科分股办事,其中第一科负责文书印信、出纳庶务等项,第二科负责防疫事务,第三科负责医政、保健及训练事务,第四科负责环境卫生及卫生工程事务。此外,河北省在各市设立市政府卫生局或卫生事务所;在各县设置卫生院,“隶属于县政府受省政府卫生处之指挥监督,掌理全县一切卫生医疗事宜”[14]。这一时期,河北省政府制定了一批地方性卫生法规,如《河北省各县市酒菜饭馆卫生管理规则》《河北省各县市清凉饮食物品卫生管理规则》《河北省各县市旅馆卫生管理规则草案》《河北省各县市澡堂卫生管理规则草案》《河北省各县市药商营业管理规则草案》《河北省各县市理发店卫生管理规则草案》等。这一时期国民政府虽然出台了众多机构组织规程和单项法规,但各县市大多并未完善和认真执行,所谓“复兴”计划也徒有其名。据1949年初统计,河北人口总死亡率为20%左右,孕产妇死亡率为700/10万,人均寿命仅35岁[2]2。
1946年6月,全面内战爆发。内战初期,国民党军队重新占领了河北的一些大、中城市和交通要道,建立了河北省立医院、唐山市立医院、滦县县立医院等一批医疗机构,以支撑国民党的内战保障。在国民党军队的严密封锁和咄咄逼人的“围剿”态势下,中国共产党在解放区领导群众自力更生,大力发展医疗卫生事业。初期解放区的卫生行政工作多由民政科、实业科兼管,形式多样;又相继建立了安平县民众医院、饶阳县群众医院、武强县卫生院、冀南行署第五专区医院等多个医疗机构,这些医疗机构多是设立在县、村,便利了解放区基层军民诊治疾病和卫生防疫工作。1948年,世界卫生组织中国办事处的一位外科医师(Eloesser.L)和一位护士(Ingram.Ruth)对邯郸解放区进行了四个月的考察,并在报告中称:此处的一所国际和平医院,医师和护士都经过专门的训练,“虽是缺少许多要紧的用具,工作还是进行得极好”[15],反映出解放区在艰难条件下办医的点滴努力。
抗战胜利后,国民党河北省政府在卫生防疫方面也做了一些工作。1946年,河北省卫生处要求各县市区要设置临时防疫委员会,并制定了疫情报告办法,规定法定传染病9种,但能按期报告的县市并不多。1946—1948年,在战争、难民和生活习俗多重因素的作用下,霍乱、天花、白喉、猩红热等急性传染病频发,严重的疫情对河北造成了巨大损失[16]。国民党政府在疫情发生后组建临时防疫委员会和防疫队,但无专门的食品卫生、环境卫生、学校卫生及疾病防治等机构。国统区民众的生活环境较差,民谣称“人无厕所猪无圈,垃圾粪便满街院,夜间老鼠屋里叫,苍蝇蚊子成群闹”②,足见卫生状况之恶劣。在解放区,虽无专业的卫生防疫队伍,但群众性的卫生防疫活动较为普遍。至1949年,冀中行署卫生局已在大部分县建立了学校卫生委员会,多次组织学生参加以除害灭病为中心的卫生运动。国民政府因设备、人力及经费不足而导致国统区防疫工作收效甚微。相比而言,解放区民主政府广泛开展各种形式的卫生运动,提倡中西医合作,积极预防各种传染病。
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鼓励中医发展。1945年,冀南四分区医院成立,设西医部和中医部。组织个人开业医生建立“医药合作社”这种新的合作模式,吸纳中医加入,这些都为新中国中医事业的发展进行了有益的探索,积累了经验。同时,解放区的医学教育事业也有所发展。1946年,晋冀鲁豫医学专门学校迁到邢台,改为北方大学医学院;是年,延安中国医科大学由于赴东北受阻,与张家口医学院合并为中国医科大学。1948年后,随着唐山、天津、保定等大、中城市的陆续解放,人民政府接管了开滦高级护士职业学校、河北省立医学院等大批医学院校[2]389-390。同时在各县、市医院开办卫生训练队、护士训练班、卫生干部培训班,培养专业卫生人员。人民政府迅速整顿原有医疗机构,医学研究工作重点结合实际情况也发生了变化。
通过对近代以来河北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脉络进行梳理,可以得出以下几点结论:其一,近代以来,虽然各种名目的“新政”“计划”和局部地区的卫生实验曾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整体上看,河北医疗卫生事业在各方面依旧处于落后状态,未能彻底挽回颓势。其二,清政府和民国历届政府的卫生行政机构大多有名无实,相关法律法规执行不到位,亦未形成必要的卫生监督体系,政治因素所发挥的作用总体上不高。其三,在中央政府和地方各级政府对卫生事业投入疲软的情况下,部分爱国知识分子和归国留学生建立了一批新式医疗机构,积极开展疾病治疗、卫生防疫、常识宣传、医学教育等一系列实践行动,为近代河北医疗卫生状况的改善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其四,与西医相比,中医的发展长期处于劣势,整个社会未能形成保护中国传统医药资源的共识。其五,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解放区的医疗卫生事业也开始发展起来,以提高民众的健康水平为中心,在各方面进行了有益的探索,为新中国医疗卫生事业的建设积累了宝贵经验。
近代以来河北医疗卫生事业发展中所遇到的困境,相当大程度上受制于当时窘迫的社会环境,动荡的局势根本无法为社会建设提供必要的条件。此外,政府和相关机构的不作为也加重了这一问题。管窥近代以来河北医疗卫生事业发展的历史轨迹,其出现的问题在当时全国范围内具有普遍性意义。
注释:
① 《为戒烟造丸发售入会注册事禀天津商务总会(附戒烟丸药方)》,宣统元年十月初一日,天津市档案馆藏,档案号:401206800-J0128-3-001512-001。
② 《邯郸市卫生志》编辑委员会:《邯郸市卫生志1814—1985》,内部资料,1987年,第2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