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洋
(济南市社会主义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0)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社会结构发生了深刻变化,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大量涌现。依据2020年12月21日中共中央发布的《中国共产党统一战线工作条例》,新的社会阶层人士主要包括四类群体:一是民营企业和外资企业的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二是中介组织和社会组织从业人员,三是自由职业人员,四是新媒体从业人员。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做好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工作,发挥他们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中的重要作用”。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提出,“建设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社会治理共同体”。引领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参与社会治理共同体建设需要有效的实践路径,参与公益事业是现实可行的路径之一。
面对改革开放带来的社会结构分化,巩固党的执政基础难度不断加大。将大量涌现的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组织起来,共同参与公共服务供给,形成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是满足人民群众美好生活需求、实现社会再组织化的有效路径。
新中国成立后建构的总体性社会体制使个人通过单位、人民公社、街居等体制内组织与国家发生连接,国家通过同质化的各类组织推行统一的组织观念和行为标准、分配生产生活资料,个人通过上述组织化通道向国家传递诉求、实现单位归属,国家与个人间通过组织化的利益调节机制实现社会平衡。[1]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从计划经济体制转变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伴随着经济体制转型,社会结构发生重大变化。特别是就业渠道多元化,进入私企、外企、中介组织、社会组织等体制外组织就业以及自主创业、灵活就业等各类就业形态日益多样,与此同时,体制外组织对于个人诉求的回应能力较体制内组织明显弱化。[2](P1-24)网络化、信息化的发展进一步加速了社会结构的分化,社会的去组织化持续演进,个人利益诉求直接进入网络或公共政治舞台,社会风险因素增加。社会变迁的现代化进程必须重新回应“秩序与活力”平衡的问题,调整社会治理模式,再造社会团结纽带,以新的利益平衡机制重塑国家与个人的关系,从而实现社会整合。
改革开放40多年来,伴随着经济体制转型,社会结构加速分化,具体表现在收入分配结构、阶层结构、社会心理结构等方面,社会财富快速积累,阶层间利益差异扩大,社会心理多样化。一方面,社会利益格局深刻调整,党协调利益关系的任务更加艰巨。人们参与管理国家事务和社会事务的意愿和权利意识不断提升,党回应关切、满足需求的执政难度不断加大,急需通过对社会结构的科学分析,解决人心和力量的问题,协调关系、增进团结,增强人民当家作主的获得感,从而巩固和扩大党执政的阶级基础和群众基础。另一方面,社会思想观念及传播方式快速变化,党凝聚共识、巩固共同思想政治基础的任务更为艰巨。人们受教育程度普遍提高,互联网等信息技术日新月异,对外开放日益扩大,思想观念在更快地传播交流,交锋论战多发频发,舆论场众声喧哗,呈现出多元多样多变的特点。因而,急需以党建引领社会重构,创新社会治理,建构社会治理新格局,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精神文明建设,集思广益、扩大共识,重塑社会认同、政治认同,从而巩固和扩大党执政的思想基础。
经济社会的发展催生了社会阶层的再分化再组合,特别是随着新技术、新产业、新业态的加速变革,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大量涌现。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李春玲教授的研究显示,2017年的城镇就业者中约有82%在体制外组织工作,包括私企、民企、外企以及混合所有制的各类组织。[3]中央统战部的数据显示,2017年全国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约为7200万人,其中党外人士占比为95.5%。[4]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大多在体制外,网络化、年轻化、思想活跃、观念多样、流动性强、影响力增大等特点鲜明,从他们自身的经济实力或者实际的社会影响力来看,这个阶层或群体已经在现实的社会生活中扮演了日益重要的角色,但他们实际的政策话语权与自身的经济实力并不匹配,即其群体角色和阶层地位还没得到全社会的充分认可。国内社会学专业的权威刊物《社会》2019年的一项研究发现,高市场收益与低政治地位(利益表达与政治参与)之间的不一致性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从而激发了体制外新中产在意见表达和集体行动上的激进取向。[5]因此,需要把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及时纳入统战工作范围,有效组织起来,积极发挥作用,并赋予其更多的“话语权”。
当前,全球发展已经进入一个新的时代,重视社会建设、重视社会发展、重视社会改革已经成为时代的一个主题和全球关注的问题,有学者将其称之为“社会全球化时代”。[6]进入全球化时代,面对日益严峻的贫富差距、少子化、老龄化、公共服务资源分配不均、社会负面心理等社会问题,由于资金等方面的限制,政府提供公共服务的能力与多元化、高质量的民生诉求逐渐不相匹配,政府主导型的社会管理方式逐渐与经济社会的发展不相适应,新的社会治理方式与治理主体呼之欲出。近年来,受到新公共管理理论的影响,企业、社会组织和公众逐渐参与到社会公共事务管理和公共服务供给中来,成为社会治理的重要主体。改革开放释放出蕴藏在我国社会中的巨大能量和多样化需求,国家作为社会治理主体之外,必须重视发挥各种社会力量的作用,逐步形成在党的统一领导下,政府、市场、社会、公众多元主体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包括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在内的多元主体参与公共服务供给,可以在精准扶贫、社会福利、文化教育、社区营造、灾害救助、环境保护等领域发挥不同于政府和市场的积极作用。
举办公益事业需要一定的物质基础,同时要求参与者具备与之匹配的主观条件。新的社会阶层人士中许多“白领”或“金领”,占有较多的社会资源。相比其他社会阶层,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还具有较强的社会责任感和社会动员能力。[7]
公益活动的开展以一定的物质基础为支撑,社会成员参与公益活动既可以直接投入物质资源,也可以投入时间、技能等无形资产。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在占有经济资源、文化资源、组织资源等方面的优势,为其参与公益活动奠定了良好的物质基础。首先,较高的收入水平有助于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参与公益活动。新的社会阶层人士是经济社会发展的受益者,其总体经济状况高于社会平均水平,其中,民营企业和外资企业中的高收入者占到群体数量的33.7%。[8]中介组织和社会组织从业人员中的中高收入者约占73%。[9]新的社会阶层人士中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关心公益、热心慈善、回馈社会,通过向公益组织直接捐款捐物、购买贫困地区农特产品、设立或参与各类基金会等形式,多领域、多途径参与公益活动,已成为我国公益慈善事业的主力军之一。其次,较高的知识水平有助于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参与公益活动。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大多从事知识性强、专业性强、技术性强的职业,他们的学历普遍较高,其中,民营企业和外资企业的管理技术人员中大学学历及以上占67%,中介组织和社会组织从业人员中本科以上学历的约占77%。[9]新的社会阶层人士为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胜出,普遍具有持续学习的动力,重视学习和补充新的知识技能,其中不乏各个行业和专业领域的代表人士或领军人物,他们在自身成长的同时有能力带动同行共同成长,通过成立行业组织、建设孵化基地、咨政建言等方式,以行业导师、民间智库等角色助推行业发展。再者,占有的组织资源有助于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参与公益活动。新的社会阶层人士中民营企业和外资企业的高层管理人员占有企业发展的核心资源,对企业的发展方向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他们掌握现代企业运营规律,重视企业社会责任的兑现。《企业公益蓝皮书2017》评选出的中国企业公益300强中,民营企业63家,国有企业60家,外资企业59家。[10]除此之外,民营企业基金会在数量和资金总量上都占到企业基金会的近80%,其在项目运作和社会问题解决方面都呈现出创新性和前瞻性,各类新经济组织以市场化、商业化的方式积极投身公益事业、承担社会责任,旨在向社会公众树立“企业公民”的良好形象。[11]
社会成员参与公益活动,除了要具备物质基础以外,还需要具备一定的参与意愿。新的社会阶层人士中有相当一部分成员,因自身文化素养较高而具有较强的社会责任感,有投身公益事业的强烈动机。一方面,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参与公益事业的态度相对积极。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多数从事知识型工作,具有年轻、勇于面对挑战等职业特质,不少人具有昂扬向上、积极开拓的个性,人生观和价值观相对积极。[12]努力工作的职业精神以及强化的专业优势内化、外延为服务社会的强烈责任感和时代使命感,特别是社会组织从业人员长期从事无偿、公益、慈善性质的工作,乐善好施、回馈社会的人格特质更加明显。中央统战部的数据显示,中介组织和社会组织从业人员中,35岁以下的约占72%[9];自由职业人员中,45岁以下的中青年是主体,占89.9%。[13]共青团济南市委开展的一项对于济南市新兴领域青年的问卷调查显示,超过六成的调研对象参与过公共事务,其中志愿服务的参与度最高,为62.63%;该项调查显示,80.43%的新兴青年参加过与新冠肺炎疫情相关的公益活动,其中59.41%参与过捐款捐物,51.88%参与过防疫宣传活动,志愿服务、社区执勤和慰问的参与率位列其后。
另一方面,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具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民营企业和外资企业的管理人员在企业中一般担任中层以上管理职务,他们的人生观、价值观对企业基层员工具有导向作用;中介组织和社会组织从业人员中的相当一部分群体在社会救助、社区治理等工作中承担组织者角色,他们在广大群众特别是弱势群体中拥有广泛的号召力和引领力;自由职业人员和新媒体从业人员中的部分群体在社交网络中处于特殊节点,如签约作家、自由撰稿人、独立演员歌手、直播达人等,对舆论和意识形态的影响力较大,比较容易成为“意见领袖”。作为中产阶层,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能够理性认识改革进程,他们不仅对国家和地方的政策有较强的敏感度,而且对社会进步持有温和的态度。他们主张采取积极的社会行动保护个人权益,往往通过参加体制内活动、积极参与公益慈善事业、组织业主委员会等方式参与社会事务管理,其中,一些自由职业人员也希望通过参与公益活动获得组织归属感。除了具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之外,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还普遍重视家庭发展,对子女教育有更全面的理解并且身体力行,他们希望未成年子女积极参与各类适宜的社会公益活动,如亲子环保活动、探访独居老人、扶贫消费等,以此来培养孩子负责任的公民意识,从而为社会公益事业的可持续发展积蓄新生力量。
提升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参与公益事业的有效性,既要鼓励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立足本职、发挥优势,又要激活现有平台、扩充参与渠道,从而使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参与公益事业常态化,补充公共服务供给、向社会传递正能量。
新的社会阶层人士中的四类群体,由于工作特性的差异,在公益事业中应当扮演不同的角色。首先,发挥民营企业和外资企业管理技术人员的行业引领功能。挖掘培育行业领军者作为党和政府工作的有力助手,成立行业组织,搭建交流平台,在行业内部弘扬职业精神,倡导全行业以专业服务为市场和社会提供优质产品和服务。例如,在工业园区、都市商圈、商务楼宇内部打造新的社会阶层人士集聚平台,完善行业协会联络模式,建设创业孵化基地,聘请民营企业和外资企业管理技术人员担任行业导师,为同行业青年成长提供咨询、链接资源。济南市打造的3000平米“青年之家”旗舰阵地就采用了产业链集群闭合生态圈模式,吸引文化产业上下游行业的新兴领域青年骨干入驻,该阵地为初创团队和青年提供创业辅导、资源链接、天使投资、运营管理等赋能培训。
其次,发挥中介组织和社会组织从业人员的社会治理功能。“全球社团革命”以来,处于公共部门与私人部门以外的大量的社会机构正在发挥重要的作用,他们在政府公共服务供给能力有限的现实情况下,扮演着服务补缺者和社会治理动员者等重要角色。[14](P4)其工作触角能够延伸至政府宏观视野不能及的微小领域,解决了公共服务“最后一米”的难题,为社会和谐稳定贡献了力量,深受群众欢迎。例如,通过普法宣传、义务法律咨询、法律援助等形式,鼓励律师承担社会责任;通过政府购买服务、公益创投等形式,引导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济南市历下区探索组建律师、会计师、税务师等专业人士服务团队,使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充分发挥自身智力、资源优势,协助党委、政府释疑解惑、协调关系、化解矛盾。
再者,发挥自由职业人员和新媒体从业人员的文化创新功能。自由职业人员中的自由撰稿人、流浪艺人、自由书画工作者等群体以及新媒体从业人员具有知识生产和文化传播的职业属性,作为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的核心应用群体,由于交往人员众多,其思想观点、价值观念、社会态度和行为特征对“粉丝”及社会大众有较大的影响力。要引导新的社会阶层人士中的这部分群体善用网络资源,以短视频、图文、微公益等多种形式,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使文化传播、理论宣传既有深度更有温度,浸润式潜移默化地影响广大公众。由中共济南市委宣传部和腾讯主办的明湖之夜红人节暨“网红济南”腾讯城市品牌计划,首次邀请全网知名度、影响力、正能量俱全的网络红人、MCN孵化机构嘉宾及业内大咖等齐聚济南参与城市品牌推广,此项活动整合新媒体与网络红人资源,意在向全国乃至全世界年轻人展现潮流、时尚、国际化的现代新济南形象。
首先,实现新联会的行业聚合功能。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联谊会是统战工作的一种创新机制,在团结、凝聚、引领新阶层人士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15]新联会应进一步细化行业分工,成立不同的行业分会,凝聚具有共同职业属性和专长的新的社会阶层人士,从而提升公益参与的精准性和有效性。济南市历下区各街道根据辖区内新阶层人士的职业特征和专业特长成立了各具特色的志愿服务队,如,“新阶层+公益宣传”“新阶层+环保治理”“新阶层+扶贫助困”。通过积极探索差异化的“新阶层+公益”的统战工作新方式,既提升了新阶层人士服务社会的有效性,也密切了同行业人士间的沟通交流。
其次,实现社区社会组织的自我服务功能。社区社会组织是指以本社区成员为主体、以本社区区域为主要活动场所的非营利自组织,其主要功能是组织社区居民开展文体兴趣活动、管护公共环境、宣传社区文化、深化邻里互助以及面向社区内的老少妇贫等弱势群体提供形式多样的志愿服务。[16]社区社会组织成员以老年居民为主体,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参与社区社会组织,既有助于提升社区治理的社会化、法治化、智能化、专业化水平,也有助于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增强对社区的归属感和生活满意度。[17](P4)济南市历山名郡社区培育的以新的社会阶层人士为主体的社区自组织有十余支,包括社区青年汇、辣妈帮俱乐部、行者车友会、爱动吧健身俱乐部、“阅悦居”读书会、影迷俱乐部、名郡学堂、名郡帮帮团、“醉”摄影俱乐部等。该社区将有共同兴趣爱好和社会需求的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组织起来,通过有计划的活动,助力新的社会阶层人士服务自我、服务团体、服务社区。
再者,实现网络公益的传播倍增功能。在当前科技飞速发展的时代,“互联网+”迅速成为经济的新爆点和社会的新热点,网络正改变着社会大众的工作和生活方式,也为公益活动提供了充分的实践机会和发展养分。统战工作要创新载体,善于使用移动互联网、社交平台等创新手段,以轻松互动的形式,吸引新的社会阶层人士以轻量、便捷、快乐的方式参与公益。如,倡导公益助农网红带货,发起小额现金捐赠、步数捐赠等微公益行为等。济南共青团发挥12355权益在线心理和法律专家作用,开设家长课堂,利用抖音直播、电视访谈等多种形式,开展心理疏导、中高考减压以及防溺水、防性侵、防校园欺凌等青少年权益保护教育。多元多样的网络平台能够使人人参与公益成为可能,特别是为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参与公益提供了各展所长、各尽绵力的广阔舞台。
改革开放带来社会结构分化,党的执政难度随之加大。将大量涌现的新的社会阶层人士有效组织起来,共同参与社会治理,是实现社会再组织化的有效路径。引领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参与公益事业,有助于形成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因占有较多的社会资源,具有较强的社会责任感和社会动员能力,与公益事业所需的物质基础和主观条件相匹配。济南市的实践经验表明,提升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参与公益事业的有效性,既要发挥不同群体的杠杆作用,又要实现不同平台机制的聚合功能。今后,细化研究不同群体参与公益事业的实践路径是一个有益的方向。